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

1.顯然在孔子思想裡面,中庸是德。但是「中庸之道」的提法,使「中庸」變成了道,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2.《中庸》一文裏,「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也就是說,一旦包含了喜怒哀樂就是不中了,和也意味著失中,既然不偏不易是為中,是一種最合理的狀態,那麼和顯然就是不合理了。再者,盡孝的時候要不要有喜怒哀樂?是不是應該冷冰冰的不帶感情色彩?帶了感情色彩也是不中,如此一來不是提倡孝也變得和「中庸」產生了矛盾了嗎?這個相悖怎麼解釋?取哪個纔是合理的?

3.暫時不展開了,反正一篇《中庸》讓朱熹解釋得慘不忍睹,感覺子思的思路有早期老年癡呆症的跡象。

拋磚引玉,靜候高見。


注1:中庸的解釋是我力所不逮的,但看到這個問題實在心癢難搔,我把自己現階段所能想到的內容寫下來,但只是借「中庸」一詞談自己的思考;至於深處,以俟君子。

注2:我的思考主要是受到北京大學楊立華老師的教導啟發。雖然楊子不認識我,我卻以楊子為先生,並以楊子其人為楷模,其說為依據,其道為目標,希望自己可以為此時代有所貢獻,為人有所價值。


子程子曰,不偏之為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達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題主兩個問題,我先回答。我認為一定要從樸素篤實的角度去思考和理解中庸,不要走到玄之又玄的牛角尖去。如果想得太玄了,恐怕就走岔了。

一,「中庸」究竟是道還是德?我的看法是,都是。這個問題不用糾結。韓愈《原道》開篇就說,「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又說「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我認為這句說得很好,道和德是虛位,仁與義纔是定名;定名不可更改,虛位隨定名而變。

仁,有仁道,仁德,乃至仁術(孟子梁惠王上:「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中庸也是一樣的。「足乎己不待乎外之謂德」,所以學者自己的修養,即是中庸之德;「由是而之焉之謂道」,所以學者有了中庸之德以後,再以中庸之德為原則,來具體做事的方法和表現,即是中庸之道。

可以明白了嗎?先有德,纔有道;德為體,道為用。打個比方,外出徒步的人,他的大本營就是德,他要去的方向就是中庸,他走的路徑就是道。德為原點,中庸確定方向,道就是發出去的延長線,如是而已。

第一個問題的邏輯如果看明白了,就可以看第二個問題了。

二,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我個人認為這一段不難理解,中和二字都是「中庸」之「中」,不過前一個是「大本」,即徒步人的大本營,後一個是達道,即徒步者的路徑;前一個是體,後一個是用;前一個是德,後一個是道;前一個是原點,後一個是表現。

具體到孝,孝的本心只是對父母的愛,這個愛就是大本,就是「喜怒哀樂之未發」。注意,喜怒哀樂是情緒,愛是情感,人心不可以有情緒一直凝滯著,卻不能沒有情感滋潤,否則,凝滯著情緒的是庸人,沒有情感就不是人了。孝的具體表現,比如問候、關懷,只要表現得適當、合理,就是「發而皆中節」。如果父母冷了卻不聞不問,是「不及」;如果父母無事,子女卻非要做作地表現孝順,或是成了一直沒有人格獨立、唯父母之命是從的愚孝或者媽寶,就是「過」。這都不是「中節」,都不是「和」。

不知這麼說可否理解?這是我的理解,寫完後對照了《四書章句集註》,朱子的解釋也是這個意思。如果題主覺得這個說法比較難以理解,再回到《原道》中,再仔細品味一下道與德的解釋,或許可以明白。


那麼「中庸」到底在哪裡?我們還是回到原文去找線索。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中庸之道,是無時無刻、無處不在的,所以中庸一定是極簡易、極平凡的。簡易平凡,所以無處不在,就是「不易之謂庸」。

「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因為中庸簡易而無所不在,所以即便是最平庸愚鈍的愚夫愚婦,他們的生活和思想中也有中庸,所以才能「不易」;又因為「不偏」代表著最完美的尺度和平衡,無過無不及,是可以無限接近卻又無法窮盡的,所以即便是聖人也無法完全做到中庸。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中庸的道理,是聖人從百姓日用當中體味出來的,所以樸素而篤實,平易而近人。是為「不易之謂庸」。「及其至也,察乎天地。」但百姓日用就好像礦山,中庸就好像黃金,礦山處處有黃金,但要提煉出百分百的純度,卻是不可能的。百分百的純度,是為「不偏之為中」。

「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儒家的道理就是貼近日常生活的。中庸的道理就在舉手投足、衣食住行、迎來送往、晨醒昏定當中。

我相信,中庸就是最樸實無華的道理,最容易明白的道理,最平易近人的道理,最通俗易懂的道理。儒家的道理,中庸的道理,就像礦山,我也在提煉,每個人都在提煉,只不過純度不同罷了。但只要你願意去下功夫,那麼你用一點功夫,就可以多明白一點。

儒家的道理,一定是最平正闊達、篤實無虛的。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就是你理解的方向錯了。


那麼如何才能沿著中庸之道往前走呢?

還是要用心啊。這點用心,就是「誠」。為何要說誠?學者對「誠」字當不陌生,《中庸》中後部分,基本以一個「誠」字貫通。《中庸》二十章:「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不勉,就是自然,自然才能不離,也就是不易,也就是「庸」;反過來看,如果要勉強自己,那麼一旦鬆懈,就會偏離了,又哪來「不易」,哪來「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呢?所以「不勉而中」已然含有「中庸」二字,而想做到「不勉而中」,則不可不誠。

何謂誠?以實之謂誠。用心去對待當下,對待自己,對待自己所擔當之事,所面對之人,所應對之物。《大學》正心章:「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心不在焉,就是不誠。所以說,「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

所以,誠就是讓自己保持明白清醒的狀態,去如實地對待自己、對待別人、對待事情,並且做出恰當的反應。

我最近也常常在想「誠」和「自」兩個字。「誠」已經解釋過了,「自」是什麼呢?自就是自己對自己負責,就是「吾日三省吾身」,就是「古之學者為己」,就是「仁以為己任」,就是「君子求諸己」。自己對自己負責,就是依靠自己,就是君子自強不息。所以,儒者纔可以不依賴別人、不諉過於人、不遷怒於人;纔可以做自己的主,纔可以「壁立千仞,無欲則剛」,纔可以真正的自由。所以儒者要做到「世治不輕,世亂不沮」;所以儒者要做到「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所以君子要做到「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這就是誠和自的用處。不誠,則看不清楚是非善惡;不自,則難免隨波逐流。在「誠」與「自」上下功夫,大概就可以慢慢找到中庸之道的方向了。


題主你對「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有所誤解。

為什麼《中庸》開篇講道,然後就講中和?那道和「中和」有什麼關係呢?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天生萬物,各有性質不同,將這些性質統合起來的就是道,學習道就是教(育)。是不是非常唯物呢?所謂道,用時下流行的話說,就是事物的性質和規律,這一點在中國古代的很多文獻裏都能得到佐證。

給「道」下了定義,馬上就開始講「中」,《中庸》的作者是跟喜怒哀樂這些情感過不去嗎?不是的,而是這些情緒如果不「中節」,就會妨礙人近道,說通俗點就是妨礙人按照客觀規律辦事。

孔子評價《詩》說」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其實講的就是這個意思,樂也罷哀也罷都有個限度,不妨礙人理智地處理事情。這就叫中節。

再看看朱熹對這一句話作的註解:」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則性也,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為什麼朱熹不說」其未發,性也「,而說」其未發,則性也「?就是因為這個」則「字,是遵循的意思,喜怒哀樂這些」情「,未發的時候,就能」則性「,聯繫《中庸》前文對於」性「的定義,那不就是」遵循事物的性質「的意思麼?然後朱熹又說:」發皆中節,情之正也,無所乖戾,故謂之和。「也就是說,什麼叫」中節「,就是情緒走得正,不乖戾,(不乖戾就不會被情緒所左右),這就叫」和「。」和「在古文中,往往是」和諧「、」諧調「的意思,而在此處,確然就是這個意思,也就是說,人的行為符合事物的規律,就叫和。

搞清楚了這句話的意思,你是不是覺得《中庸》說得非常對呢?一個人就算對於規律有再深刻的認識,被情緒一激,也容易做出糊塗事來。管理好情緒,才能好好向道。

這個意思同樣能從《中庸》和《論語》的原文中得到佐證: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假若」中「是沒有喜怒哀樂的意思,那麼,為什麼孔子不說」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卻要多說一句」得一善「呢?明顯的,顏回並不是拳拳服膺於「喜怒哀樂未發」,而是拳拳服膺於「善」,所謂中庸之道,就是得「善」、行「善」。而結合前文,中庸明顯的並沒有強烈的道德意味,「善」在很多時候,就是「好」的意思。顏回所得到的,不是道德上的善,而是他知道了怎麼做合適。

與廣為宣傳的儒家「守舊」不同,《中庸》是提倡與時俱進的。「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災及其身者也。」

遵守事物的規律,避免情緒化影響理智判斷,與時俱進——題主你品出點什麼味道來了沒?

這纔是《中庸》被稱作「儒家心法」的原因


其實孔子最後可能還是更認同中庸。孔子從禮樂始,進於仁,最後歸於中庸。

中庸不同於現在流行的認識,不是折衷主義。中庸已經是在論述最根本的生命意識了。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這幾句話已經是對根本性的生命意識的闡發了。因此中庸是超越於仁的,孔子思想中仁是很關鍵重要的概念,但恐怕仁並不是孔子思想的最高境界,按照我的理解,君子應禮樂隨身,不離於仁,但這只是對君子的要求,如果要求更深入的思考和提升,那就必然是中庸。我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這個比方主要是為了理解,我並不認為兩者有共同之處。比如儒家的禮樂就好比佛家的戒律,儒家的仁就好比佛家的慈悲,這些都很重要,但佛家最終極的追求恐怕不是慈悲而是解脫;同理,儒家的終極追求可能不是仁而是中庸。

追求中庸之道並不是要無視禮樂,也不是說可以不仁。而是說中庸屬於超越性的,根本性層面的追求,而禮樂,仁還是現實性的成分更多。在追求中庸的過程中方法是什麼,是至誠。唯有至誠能達致中庸。我目前能理解的是以至誠達中庸,中庸之道沒那麼簡單,只有認真生活和思考,纔有可能真正明白。

我對中庸的認識也只能到這一步了,有了對中庸的大概瞭解對《論語》的有些篇章也才能讀的通。《論語》固然主要圍繞禮樂和仁,但其中流露出的一些思想用禮樂和仁是解釋不通的,用中庸就好理解了。

孔子晚年可能已經歸於中庸了,中庸是對生命意識的根本性超越性的思考與闡發,但由於文字的原因,後世對於中庸的解釋都不太通,我目前能理解的是中庸是一種通過至誠的方法達到的狀態,這種狀態超越了仁,當然更不是不仁,是生命,是人生本應有的合於道的狀態,是不能從生命中剝離出來的真實的應有的東西。


有人說中是太極的化形,一陰一陽謂之道。

喜怒哀樂對應的是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我不覺得朱熹解讀如何如何,我只覺得你的解讀帶有太過濃鬱的個人情感色彩,沒有去想別人為什麼這麼說,反而咬文嚼字遷移作者原意。


只有淺見和爛磚頭

1.顯然在孔子思想裡面,中庸是德。但是「中庸之道」的提法,使「中庸」變成了道,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形式(道) 和質料(德) 的問題。。。講出來意思已經差了一層,寫進書裏又差一層,謂之性,謂之道,謂之教,後人發揮也是很正常。立論的悖論,作者寫一大堆倫理觀點,沒法用科學去實驗(沒有確切的可重複性,實驗對象的個人或羣體的樣本差異太大導致) 作者怎麼寫都可以,之德、之道都對,作者不必證明自己的觀點是錯,即便假設有錯誤只為自圓其說。 後人討論這個作者的對錯,很大程度上是雞同鴨講,而且時代生活背景差距更大,跟父母都有代溝何況是祖宗。。。

2.《中庸》一文裏,「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也就是說,一旦包含了喜怒哀樂就是不中了,和也意味著失中,既然不偏不易是為中,是一種最合理的狀態,那麼和顯然就是不合理了。再者,盡孝的時候要不要有喜怒哀樂?是不是應該冷冰冰的不帶感情色彩?帶了感情色彩也是不中,如此一來不是提倡孝也變得和「中庸」產生了矛盾了嗎?這個相悖怎麼解釋?取哪個纔是合理的?

這是個比喻,要是揪死了未發即中,容易走到未發(壓抑情緒)即不發又不節。另一個嫂子掉井裡的問題也是這樣,摸手非禮,不救人禽獸不如。從權。怎麼取捨。。。身勞而心安(一說心安,宰予猛點頭) ,為之;利少而義多 ,為之。

3.暫時不展開了,反正一篇《中庸》讓朱熹解釋得慘不忍睹,感覺子思的思路有早期老年癡呆症的跡象。

有點刻薄了。。。

另外一塊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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