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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們那一直有一個傳說,如果半夜走路看到紅花轎,那是閻王爺娶媳婦了,趕緊逃。

但是逃也沒有用,他會找到你家裡去,閻王爺看中的人,你跑得了嗎?

小時候的我們聽這個故事,以為就是傳說。直到我家鄰居的一個嬸子失了蹤,有人說她就是遇到了紅花轎,被閻王爺抓走了。

大人都說這個事情是假的,但是我母親告訴我,她真就遇到過紅花轎。

2

我母親遇到紅花轎的時候是十五歲。

她夜裡要去鎮上趕集,走到半路就看到一頂紅花轎,靜靜的放在路中間。

那時候還是九十年代初,交通不方便,在農村你想要買到好東西,就得趕早集。要是你起晚了,甚至都有可能買不到。當然,賣東西更是這樣。

趕早集要起多早呢,這取決於你的路程。但一般來講,走上一兩個小時,屬於正常的。畢竟在我們那種地方那個年代,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自行車的。

我母親住的那個村莊更是偏僻,她步行走到市集最起碼要兩三個小時。所以那天半夜,就被我外婆早早的叫起來,用背簍背上了兩隻雞到市場去賣。

因為家裡窮,那時候我母親已經不上學了,她之所以要去賣雞,是要給我舅舅生活費。我姥姥不讓我舅舅去,因為他白天要學習,得多休息。

我母親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床上爬了起來,簡單洗了一把臉,就背著雞出發了。

那時候已經入秋,天氣變得清冷。雖然凌晨沒有什麼風,但是我母親穿的是夏天的薄衣,所以依舊覺得凍人。但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那時候所有人都缺衣少食,抱怨也解決不了問題,更何況一家人要緊著舅舅讀書,所以在經濟上就更拮据了。

好在那天比較清亮,高高的月亮掛在樹梢,照的田野明晃晃的。

也可能起的太早了,也可能是別的原因,平常出村的路,怎麼著都會有一兩個伴,可是那天就獨獨只有我母親一個人。

雖說只有自個,但是我母親是不怕的。她從小生活在山間田野,下河摸魚,上樹抓鳥。野慣了的人,心裡自然有一股豪氣。

豪氣歸豪氣,可是一條路走的久了,一個人都沒有,內心難免惴惴。而且兩邊的田地里,又種的都是玉米和高粱,一眼看不清楚裡面不說,偶爾來一陣風,那無邊的青紗帳裡面還會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

一開始還能說服說服自己,可是久了,連自己都不相信了。聽著野雞咕咕的叫聲,感覺就像木腿老太太在走路。木腿老太太也是我們那邊的傳說,說是有一個老太婆沒有腿,裝了假肢,是兩個木棍,走在路上篤篤的響。長大了知道是嚇人的,小時候確實被嚇得不輕。

還有什麼東西在青紗帳里跑,我母親知道大多是野兔或者其他的小動物,可是聽那個聲音一會兒跑一會兒停,感覺就像有人蹲在裡面似的。

就連路兩邊秋蟲的鳴叫,聽在我母親的耳朵里,都像有人在背後對她笑。

這時候我母親不敢停留,加快了腳步。可是腳步越快,我母親就覺得她身後也有腳步聲,一直跟著她。她走的快那腳步聲就快,她走得慢那腳步聲就慢。可是越是這樣,我母親越不敢回頭。她只能在心裡祈禱,然後又添加了很多胡思亂想的東西。

就在這時候,她腦海中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想起了紅花轎的傳說。這紅花轎只出現在夜裡,特別是一個女人獨自走夜路的時候。

我母親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害怕,就在這時候,她前面忽然竄過去一個東西。這一下把我母親嚇壞了,直接一個跟頭翻倒在地。等她爬起來,才發現路邊坐著一隻黑貓,那黑貓嘴裡叼著一隻老鼠。

原來是野貓抓老鼠,我母親虛驚一場。

我母親爬起來之後,把掉出背簍的兩隻雞抓了回來。借這個機會我母親回頭看了一眼, 她身後的路上空蕩蕩的,除了清冷的月光,什麼都沒有。

我母親噓了一口氣,心說這完全是自己嚇唬自己。

可是當我母親背好背簍,正準備出發的時候,卻發現她前面的十字路口那裡,停了一座花轎。

這座花轎什麼時候出現的,我母親根本就沒注意。本來我母親經歷了野貓那一場,已經不怎麼害怕了,可是這紅花轎一出現,馬上又緊張了起來。

3

據我母親說,當時的時間是凌晨三四點鐘,雖然有月亮,但是身在野外,四周除了玉米就是高粱,而且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所以我母親看到出現的紅花轎,實在嚇得夠嗆。

她親口對我說,當時腿都軟了,想跑,可是怎麼都挪動不了步子。荒野之中,我母親呆了好久,終於清醒過來,扭頭向後邊跑去。

那簡直是沒命的跑啊,什麼都不顧了,耳邊就聽呼呼的風聲,連身後的背簍都感覺不到。

我母親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反正累得不行的時候,這才停了下來。

再跑也跑不動了,腿都抬不起來了。秋天的凌晨還是有些凍人的,可是這一通跑下來,我母親身上大汗淋漓。

我母親扶著膝蓋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兒,喘了好久,她回頭看了看,才發現那紅花轎沒了蹤影。

雖然紅花轎沒了,但是她背簍里的雞也沒了。雞什麼時候跑出來的,她也不知道。在那個年代,兩隻雞雖然不值錢,也能賣十幾塊。這可是我小舅的生活費,要是沒了,她肯定要挨揍。而且我姥姥打人特別狠,甩巴掌都是恩賜。據我母親說,我二姨的腿就是被我姥姥打折的。打折之後我姥姥還不給治,然後就瘸了。所以我二姨恨我姥姥,出嫁之後從來沒有回去過。

所以這兩隻母雞要是找不回來,我母親少不了一頓毒打。可是想到那個紅花轎,我母親心裡又害怕。在紅花轎和母雞之間,我母親權衡了好久,最終決定,回去找母雞。

但是回去的路分外的艱難,我母親一方面擔心著紅花轎,一方面被紅花轎嚇破了膽子,又尋思著路兩邊的青紗帳里會不會有別的東西出來。但是想到我姥姥的手段,我母親又不敢退縮,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好在往前走的路上,沒有再看到紅花轎。同時,那兩隻笨母雞因為腳上綁著紅布條,沒辦法跑,正卧在路邊的溝里啄草籽吃呢。

我母親看到母雞很高興,她跳下溝,把兩隻母雞抓進背簍,又爬了上來。

可是她剛從溝里爬上來,就見前方不遠處的十字路口,那座紅花轎又出現了。我母親看到這個情形,有些慌了。因為她清晰的知道,在奔跑的過程當中,是往家的方向跑的。往家奔跑需要拐兩個彎兒,而她已經拐了兩個彎兒了。現在找到母雞的這個地方,就是第一個彎兒的拐角處。她明明記得,這花轎應該是在前方那個路口,怎麼現在到這來了呢?

我母親找到雞的喜悅,馬上又被恐懼所代替,這一下,她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可是不知道怎麼辦不行啊,得跑啊,我母親清醒過來,扭頭又跑。

但是這一回可沒有第一回那個速度了,因為確實已經累得夠嗆,大早上起來到現在什麼東西都沒吃呢,肚子里沒食兒,剛才又跑了好遠的路,腳上哪有力氣。

可是這一次跑也不像第一次那麼恐懼了,所以跑一跑,我母親回頭看一看,那花轎一直停在那個地方,一動不動。看著自己離花轎越來越遠,我母親終於鬆了一口氣,腳下也慢了起來。

當我母親拐過一個彎兒,再也看不見那花轎的時候,這才停下了腳步。

我母親停下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兩隻笨母雞還在不在。幸好兩隻母雞還在,我母親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出了這個情況,再去趕集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往家走。我母親又擔心回到家挨揍,但是這時候就算挨揍也沒有辦法。我母親說,我姥姥真要打她,她也想好了,就實話實說。我姥姥不相信那也沒辦法,反正她肯定不願意再往回走了。

但是讓我母親沒想到的是,她快走到前面那個路口的時候,發現那紅花轎又出現了。這一次,我母親真的有些絕望了。她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但是讓我母親越過那座紅花轎,我母親是沒有勇氣的。所以我母親唯一能做的選擇就是掉頭往回走,不過這時候,她已經沒有跑的力氣了。

我母親想都不想扭頭,就往來時的路上走,雖然不是跑,但是走的飛快。走的過程當中,因為太匆忙,還摔了一個大跟頭。

我母親說,這時候她都想喊救命了,可是這大凌晨的,還是蠻荒便野,哪有人來救她。

摔倒後,我母親爬起來繼續走,可是她不敢順著原路走,她想繞路回家。繞的那段路要經過一片小樹林,那個小樹林里有很多墳地,平常她是不走的,因為村裡的人都說這小樹林里不幹凈。這時候他已經顧不了許多,只能往小樹林那裡走。

快到小樹林兒的時候,我母親心裡想,這花轎不會又出現在小樹林里吧。可是想什麼來什麼,我母親走到小樹林中間,那花轎果然就出現了。

而且此時這個花轎門帘還是打開的,裡面坐著一個穿紅嫁衣的人,腦袋上還蓋著紅蓋頭。

看到這個情形,我母親再也忍不住了,沒命的往小樹林外面跑,一邊叫著救命一邊跑。照我母親的話說,那真是玩命的跑啊,比第一次跑的速度還要快,鞋子都跑丟了也不敢回去撿。

好歹這一次比較幸運,跑出小樹林拐上大路的時候,趕上鄰村的一個舅姥爺也去趕集。看到我母親又哭又叫,張牙舞爪的,還以為遇到了壞人。這個舅姥爺年輕時候當過兵,什麼都不怕,看到我母親這樣,一把把我母親拉住,問出什麼事了。

這時候我母親又驚又怕,加上跑了上氣不接下氣,一直喘不過來,所以話也說的不利索。而且看到這個舅姥爺,我母親彷彿遇到救命恩人一樣,又哇哇大哭,嘴裡更說不出來話了。

這幫這個舅姥爺著急的,安慰了我母親幾句,我母親這才緩和下來,但依然說不利索話,只是往小樹里指。這個舅姥爺心一橫,帶著我母親推著自行車,回了小樹林。

在小樹林里,找到了我母親跑丟的鞋,但是除了秋風,樹林里一個人都沒有。

我母親穿上鞋之後,這才緩過勁來,告訴這個舅姥爺,說遇到了紅花轎。

這個舅姥爺不信鬼神,所以聽了我母親的話,只說我母親看走眼了。但是還是在樹林里叉著腰罵了好久,說嚇唬小孩子是什麼本事,有本事你出來嚇唬我。

罵完了,這個舅姥爺騎著自行車,帶著我母親上街去了。

在集市賣掉了母雞,我母親揣著錢回到家裡,把事情和我姥姥說了。我姥姥本來也不信,可是後來那個舅姥爺趕完集,專門又來我姥姥家,把早上的事情跟我姥姥說了,我姥姥這才半信半疑。

4

這件事情在我母親身上並沒有那麼簡單的結束。

那天回來之後,我母親就開始發燒。雖然我姥姥比較凶,可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帶著我母親到醫院打了退燒針。

早上打完針之後,我母親確實是退燒了,可是依舊有點不清醒,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到了下午,人又高燒起來,去醫院看,什麼癥狀都沒有,除了高燒。

醫生看到這個情況,又給打了一針,可是這次就管到半夜,又燒了起來。我姥姥一看,琢磨開了,心說這可能不是生病的原因,可能是撞到了東西。我姥姥就想起了紅花轎這個事兒,大半夜的也不睡覺了,和我姥爺,馱著我母親來到了鄰村看事兒的家裡。

敲開門,看事的一看我母親的狀態,有聽我姥姥說起我母親看到了紅花轎的事來,連說壞了,說是讓閻王爺給盯上了。讓我姥姥解開我母親的衣裳,開始拿毛筆在我母親身上寫字。一直寫了半宿,寫的滿滿當當的,連手指腳趾都不放過。

寫完字兒,在我母親周圍擺了七個火罐兒,那火紙沒命的燒。按道理來說,這麼多火罐圍著,溫度又這麼高,我母親身上肯定熱,甚至熱的受不了才對。可實際上,我母親迷迷登登地,覺得渾身發冷,還是一個勁兒得打哆嗦。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中午,我母親這才醒轉過來。但是醒過來之後,我母親只覺得渾身發虛,想翻身起來都翻不動。

看到我母親醒了,看事的才鬆了一口氣,讓我姥姥把我母親帶回去,好好的補一補。

不過我母親說起這段經歷,卻不是這麼平凡簡單。

我母親說,回到家把錢給了我姥姥的時候還好好的,然後就開始有些發困。一開始覺得,自己迷迷登登的就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一翻身就爬起來了。

起來之後,我母親往外一看,只見是幾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其中一個還有她小時候的一個夥伴兒。只是她那個夥伴上到四年級就輟學了,後來發大水,說是給沖走了,然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這回我母親一看是她來了,心裡非常的高興。就出來和她打招呼,問她這些年去哪了,過得怎麼樣,非常想她之類的。

我母親的那個夥伴叫小翠,拉著我母親的手,喜笑顏開,說她也非常想她。

兩個人喜笑說了一會兒話,小翠的夥伴催促,現在趕緊上路吧,別時辰晚了。

我母親聽了她們的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小翠就拉著我母親的手,說要給我母親介紹對象,這可把我母親羞壞了。我母親小小年紀,在家裡一天到晚除了幹活就是幹活,而且因為家裡窮也沒什麼吃的,我母親還有些營養不良。所以關於對象這個事兒,我母親從來沒想過,如今小翠說起來,她怎麼能不害羞?由此,我母親便拒絕了小翠。

小翠卻不依不饒,用力的拉著我母親的手,往門外拽。我母親抗拒不過,只得跟小翠走了。

我母親跟著小翠出了院門,卻發現外面的風景有些不一樣,路還是那個路,田野還是那個田野,樹還是那個樹,可就是不一樣,具體哪裡不一樣也說不出來。

到村口的時候,竟然還有一輛車在那裡等著,那輛車也說不清楚是什麼車,有些灰濛濛的,還有司機呢,只是那個司機臉白的有些嚇人。

在小翠的催促下,我母親坐上了車,只是那個車座位有點硬,硌的人屁股疼。我母親上了車之後,小翠和她的幾個夥伴也圍著母親上了車,然後催促司機抓緊出發。

司機發動車子,那車子一點聲音都沒有,卻跑得飛快。

那車子雖然跑得快,卻沒有一點兒風。那種感覺非常的奇特,我母親說就好像人坐在玻璃罩子里往前飛一樣。

在車裡,小姑娘們嘰嘰喳喳的和我母親討論,說那個對象長得多俊多麼的有錢,家裡還有好多好吃的。人長得俊和有錢我母親是不在意的,可一聽說家裡有好多好吃的,我母親不淡定了。

那會兒,一年四季都是那些吃食,甚至都有些吃不飽,一年到頭連口肉都吃不上。所以,我母親常年保持著飢餓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母親長得又瘦又小,到現在生活條件好了,也沒有胖起來。

當這些小姑娘說那個人家裡有好多好吃的,又大加描述的時候,我母親腦海里全是各種各樣的美食。

不光腦海里腦補了這些美食的樣子,甚至連味道和氣味都想像到了。真的就是色香味俱全。而且我母親還不爭氣,肚子一個勁兒的咕咕叫。

聽了我母親肚子的叫聲,小姑娘們都笑了起來,我母親很不好意思。但這小姑娘安慰我母親,說不用不好意思,我們一開始也是這樣的。

那會我母親單純,心裡沒有這麼多的想法,要不然她聽這些小姑娘說這一句話,仔細想想就能嚇一大跳。

我母親和這些小姑娘坐在那輛奇怪的車子上,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竟然到了一座城市。那時候我母親從來沒有進過城,她也不知道城市什麼樣的。當時她以為,這個地方就是真正的城市。

按照她的說法,那個城市裡基本上都是三層小樓,也有高一些的,但不會太高,最多就是五六層。上面貼著白瓷磚,也有貼馬賽克瓷磚的,但都是白色的。那個城市裡也有樹,只不過樹的葉子枯黃枯黃的,就像要死了一樣。

要說這座城市,也挺繁華的,人來人往,有騎自行車的也有開車的。道路兩邊都是商店,只不過他們的牌子都是白底黑字,看上去有些肅穆。

我母親還以為到縣城了,問小翠,小翠含糊其辭,說是就是到縣城了。

雖然我母親那會兒不上學了,但是還是認識幾個字,她總覺得街道上那些店鋪起的名字有些奇怪,像什麼文昌閣、老百歲、百年春。我母親總覺得這些名字和現在這個社會有點格格不入,而且滿大街都是這種類型的名字,看到母親一時間有點理解不了。但是我母親畢竟涉世未深,所思所想都比較簡單。她問小翠,小翠告訴母親,說是現在縣城流行仿古,所以你看到這些店鋪的名字都是仿照古代起的。

車子進了城,又穿過了幾條繁華的街道,走到後來,高樓越來越多,反倒越來越冷清了。我母親還奇怪呢,說怎麼這樓越高為什麼越冷清啊。小翠告訴我母親,說這些地段都是有錢人住的,平常人不讓來,所以顯得冷清。

我母親聽著稀奇,不過她現在眼睛都看不過來了,所以也沒有奇怪小翠的話。車子在這些高樓當中不斷的穿梭,終於在其中一座看上去比較雄偉的樓前停下了。

停車之後,小翠帶著我母親進了高樓,那高樓裡面也是一個人都沒有。但是那樓裡面到處都是嗡嗡響,聽著似乎有人在喋喋不休一樣。

進樓之後,小翠拉著我母親又往上走了幾層,進了一個大房間。進了那個大房間,我母親才知道,原來這是一家飯館兒。

飯館裡面人倒是不少,但是所有人都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吃飯,也不說話。

小翠拉著我母親在一張桌子前坐下之後,那幾個小姑娘也一窩蜂的跟了過來。等所有人都坐好了,一個身穿燕尾服的服務員走了過來,小翠讓我母親點菜。

我母親什麼時候點過菜呀,拿過菜單來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最後還是小翠拿著菜單指指點點,點了琳琅滿目滿滿一桌子菜。

菜上來之後,都是我母親沒有見過的吃食,分外的好看,肉香撲鼻。小翠招呼我母親吃,但是我母親非常的拘束,只顧著吃臉前盤子里的菜。那是一盤青菜,別人也不吃,竟然讓我母親吃了個精光。

一盤青菜吃完我母親還要吃點別的,誰知道卻發現小翠和其他的小姑娘狼吞虎咽,一刻不停歇,滿滿一桌子菜,竟然讓她們迅速吃了個乾乾淨淨。我母親看小翠和小姑娘們手上臉上全是汁水的樣子,有些好笑,又覺得這些人似乎許久都沒吃過飽飯一樣。

一桌菜吃完,小翠讓服務員把桌子收了,然後又問我母親吃的怎麼樣。我母親就吃了一盤青菜,肚子里有點空嘮嘮的,但是還是點點頭說吃的不錯,其實也沒嘗出什麼滋味。

所以正和我母親說話呢,這時候過來幾個人,為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這個男人差不多有一米八開外,長得劍眉星目,那模樣,按現在的話說,非常的有型。

男人走到桌子前也不客氣,拉了一張椅子就坐下了。掃了一圈之後,一眼就盯上我母親了。然後沖著我母親點了點頭,我母親也不知道怎麼回應。

男人坐下之後,和桌子上的女人說了一會話,轉身就離開了。他走了之後,小翠問我母親,這個男人怎麼樣。

我母親想了想說,還不錯,挺好看的。

小翠聽了母親的話非常的高興,跟我母親說,你覺得還不錯,那你們就成親吧。

小翠說完話,跟桌子上的小姑娘們說了我母親的想法,小姑娘們也都歡呼起來,拉著我母親去梳妝打扮,說今天晚上要成親。

我母一聽要成親,嚇了一跳,說這還沒怎麼樣呢,就見了一面就要成親了?

小翠說,那還等什麼?像這樣的男人,你可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要。既然你還覺得不錯,那就趕緊的吧。小翠說完話,一個勁兒的催促我母親去換衣裳,打扮打扮,晚上就把事辦了。

我母親聽了這個事兒,當時都懵了,她說這才見第一面,話都沒說幾句,就要辦事了?小翠和幾個小姑娘說,那有什麼呀,先來先得,千萬不要猶豫了。她們說著話,有花言巧語的勸了我母親很長時間,最後我母親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被她們擁簇著又上了一層樓。

樓上這一層特別的豪華,我母親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幾個小姑娘沒說,她們擁簇著母親來到一個房間。那房間特別大,卻沒有什麼擺,只有一個梳妝台,和一面巨大的鏡子。

幾個小姑娘把我母親摁坐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上,就給我母親梳洗打扮起來。

一邊打扮,小翠一邊拿衣服給我母親看,問這個衣服好不好看,那個衣服好不好看。在我母親眼裡,這些衣服都好看,一時挑花了眼,也不知道穿哪件好。

就在我母親猶豫不決得時候,耳邊忽然有人喊道,說彩禮都還沒給,你嫁什麼嫁。我母親聽的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是誰,但是覺得是這個道理,這彩禮都沒給,怎麼就能嫁人呢?不吉利啊。

我母親就跟小翠說這個事情,小翠說彩禮馬上就給,我現在去吩咐,讓人給你家送彩禮,送完彩禮不就能結婚了嗎?

我母親也傻,覺得也是,送完彩禮不就能結婚了嗎?

然而我母親一有這個念頭,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說道,有彩禮還得提親啊,定日子呀,擺酒席啊……

我母親聽到這句話,又有一些遲疑,跟小翠一說。小翠那邊滿口答應,說你放心你放心,我這就讓人去提親。提完親不就能結婚了嗎?

我母親覺得也對,可我母親這個念頭一起,忽然覺得臉上啪的一聲,挨了一巴掌。這一巴掌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可是我母親莫名其妙的挨了一巴掌,也不知道是誰打的,左看右看,除了小翠就是這些小姑娘,還有給她梳洗打扮的人。要說這些人打她,她肯定知道。可是看了一圈,這些人各忙各的,也沒人理她,這可把我母親委屈壞了。

就在我母親委屈的時候,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說我怎麼能有你這麼傻的外孫女。

我母親一聽這句話,一下想起來了,說話的人,就是已經去世的外婆呀。那個聲音怪不得這麼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誰呢?

我母親小的時候和她外婆還生活了幾年,但是長到七八歲,就被我姥姥給接回來了。回到家不久,她外婆就去世了。知道外婆去世的消息,她還傷心了好久。去參加外婆喪禮的時候,她跟著大人一直哭。

如今又聽到外婆的聲音,我母親還挺奇怪的,心說外婆不是去世了嗎?

但是當我母親這個念頭又起來的時候,臉上又挨了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完,我母親外婆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說你這個孩子怎麼腦子不開竅呢?我要不是死了,你在這能見到我?

我母親挨了她外婆一巴掌,又聽了她外婆這句話,自言自語道,外婆,你在哪兒呢,我怎麼看不見你?

我母親這句話一說完,周圍的小姑娘也都聽見了,紛紛問我母親出什麼事了,特別是小翠,看到我母親哭還安慰她,說你都要結婚了,哭什麼呀?

這些人說的話我母親置若罔聞,她就想知道她外婆在哪裡。在這時候,她外婆還說了一句,你真想見我?

我母親點點頭,說道,外婆,我真想見你。

那個聲音說,那你見了我別害怕啊!

還沒等我母親說話呢,她就發現周圍的情景開始變了,這豪華的房間也沒有了,這高樓也消失了,周圍的情景變成了一片曠野,而她此時竟坐在一個高高的土堆上。

她周圍的這些小姑娘也都沒了人的模樣,一個個不是爛了半張臉,就是渾身只剩下骨頭架子。特別是小翠,身上已經連一點肉都沒有了,整就一副乾乾淨淨的骷髏,那骷髏頭上還飄著幾撮頭髮。

而且在她身前也站著一副骨頭架子,只是這副骨頭架子身上的肉還沒有爛光,還有半張臉能看。從這半張臉上隱隱約約的能夠看出一個人的模樣,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她已經死去的外婆。

雖然我母親認的這是她外婆,但是這個情景已經把她嚇得魂不附體了,甚至都忘記了叫喊。

5

後來的事情我母親就記不得了,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回來的。而且那個情形是真實發生過,還是做夢,她甚至都些分辨不清。

我母親遇見紅花轎的事情,不光她村子裡的人知道,我父親村子裡的人也都知道,可以想像當時的傳播度。

據我母親說,她不是唯一一個碰見紅花轎的人,但是她是為數不多碰見了紅花轎還能回來的。

我們村裡還有一個叫二丫的,二丫比我大不了幾歲,但是按照輩分我要喊她姑。

二丫小時候跟我還在一個學校上過學,我上二年級的時候她上五年級。後來她上初中走了,見地就不多了。再後來就聽說她碰見紅花轎了。

二丫長得很好看,個子也高挑,容貌也俊美。放到現在,隨便搞個短視頻,分分鐘就能火的那種。但是初三那一年,二丫碰見了紅花轎。

那時候二丫父母都在城裡打工,她是和奶奶一起生活的。二丫還有一個姐姐,也和父母進城打工去了。雖然奶奶對二丫不錯,但畢竟是農村人,粗枝大葉慣了,心沒有那麼細。

那時候初中部在街上,我們村離街里不遠,放學之後,騎個自行車回家,也就二十分鐘。所以我們讀初中時,上完晚自習都是騎自行車回家的,極少有住校的。再者說了,住校還得交住校費,又是一筆錢。

二丫就是上完晚自習碰見紅花轎的。

那天班主任找二丫談話,聊的有點晚了,所以二丫回去的時候是自己走的。回家的路上,二丫就碰到了紅花轎,但是二丫並沒有害怕。走過紅花轎旁邊的時候,二丫還踢了紅花轎一腳。

回到家裡,她就把她碰見紅花轎的事情跟奶奶說了,當時奶奶也沒怎麼當回事。但是到了半夜,奶奶就聽外頭有敲鑼打鼓的聲音,還有人吹嗩吶。

她奶奶被吵醒之後還以為是誰在外頭聽收音機呢,因為有時候村裡的老頭起得早,身上就掛個收音機,出來走街串巷的瞎溜達。那收音機裡頭有的也會放嗩吶曲兒,但更多的放的是戲曲和評書。

二丫奶奶起來之後,還想出去看看的,可是瞅著外面黑漆漆的天,就打消了出去的念頭。可這時候又尿急,就想到院子里小解之後接著回去睡。

可是她還沒有出門,卻發現房間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了。在家裡只有她和二丫,她還尋思是二丫出來上廁所呢。她到了院子,真看到了二丫。只不過二丫沒有上廁所,正在去開大門。

那時候娘倆生活在農村,家裡又沒個男丁,她奶奶睡覺之前就會在裡頭用把鎖把大門鎖上。這會二丫正使勁兒的拽那個鎖,瞅那個樣子是想出去。

二丫奶奶就來到二丫身邊,問她,這麼晚了你幹啥呀?

二丫語氣還特別著急,說我我要出去,婆家的人來接了,不能讓他們等太久。

二丫奶奶聽了二丫的話,又好氣又好笑,還以為這孩子睡覺睡迷瞪了,自個兒說夢話呢。二丫奶奶說,什麼婆家的人,趕緊回去睡覺。揚手給二來了個嘴巴子,拽著二丫,把她推推桑桑的推屋裡頭去了。

二丫奶奶把二丫推屋裡頭之後才發覺不妥,因為這回她聽清楚了,那敲鑼打鼓以及嗩吶聲,就在自家牆外呢。老太太本來還想起身出去罵兩句,可是二丫嘰嘰咕咕的不願意睡覺,這把她的火氣給撩起來了。老太太年輕的時候脾氣又急,到年紀大了一點都沒有收斂,此時她這個孫女在這不睡覺,一生氣,一腳把她孫女給踹了一個大馬趴。這一腳也不知使了多大勁兒,從床邊兒踹出去好遠。

老太太一腳踹完,那二丫就趴在地上不動彈了。老太太看二丫不動彈,還擔心呢,心說是不是使的勁兒太大,這一腳給踢死了?可是當老太太來到二丫旁邊,這才發現這丫頭非但一點事都沒有,竟然趴在地上睡著了。老太太這可氣壞了,沒有管倒在地上睡著的二丫,直接回屋睡覺去了。

老太太一覺醒來,到了第二天早上,去喊二丫起床上學。可是到了屋裡,才發現二丫早就起來了,穿得整整齊齊的,瞪著兩個大眼珠子坐在床旁邊。

老太太就喊二丫的名字,可是喊了幾聲,這二丫根本就不理她。老太太還生氣,本來還想跟她動手來的。可是打了幾巴掌,這二丫依舊不聲不吭。老太太還說你給我擰上勁兒了?可又打了幾巴掌,這姑娘依然不言不語,老太太這才覺得出了問題。後來找人一看,才知道自己孫女傻了。

二丫怎麼傻的沒人知道,連老太太都不知道。但是老太太把那天晚上聽到二丫說遇到了紅花轎,又說半夜聽到外頭敲鑼打鼓的聲音。

村裡的人都說,這二丫可能讓閻王爺給找去了,但是事情辦了一半,被她奶奶給叫回來了。但是叫回來閻王爺不拉倒啊,就留了二丫一魂一魄,所以二丫變成了傻子。

6

關於我鄰居的嬸子失蹤的事情,一開始有人說是也碰見紅花轎了。

但是沒過多久,那個嬸子的兩個閨女也一前一後地失蹤了。村裡的人都覺得蹊蹺,雖然有人繼續堅持說這兩個閨女也是遇見紅花轎了。但最後還是有傳言,說是閨女的繼父把兩個孩子給殺了。

但是因為在農村,這種事情也沒有報警,所以最後根本沒人管。

不過開了春之後,有人墾荒的時候,在我們村西邊的蘆葦盪里發現了一具屍體,最後警察來了,一查,是那個嬸子小閨女的。那會兒屍體都已經爛的不成樣子了。

最後警察把他繼父抓走,一審,什麼都招了。原來不光是這兩個閨女,連那個嬸子也都一併被這個人給殺了。

當時這個人都準備再娶一個媳婦兒了,彩禮都給了。拿了彩禮的人家知道了這個事情,嚇壞了,都說姑娘幸虧沒嫁。

雖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但是紅花轎的傳說在我們那裡依然沒有停止。時不時的還會聽說,誰家的姑娘半夜在荒郊野外走道,碰到了一座紅花轎,停在路中間,然後這個姑娘就被紅花轎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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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一直很看不慣龍王。

雖然作為同期的天庭僱員,被分到同一個片區當差,一個管降雨,一個管排水,算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老同事了,按理說多少也該有些交情的。

但在河神眼中,龍王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反派角色,三天兩頭坑自己那種。

原本河神是一位對待本職工作十分上心的神仙,每年年初都會把當年工作任務擬成細緻的計劃表,精確到哪天哪個時辰哪段河水上漲幾尺幾寸,泄洪多少灌溉多少,都給安排的明明白白,保證當地風調雨順,不旱不澇。

但架不住負責降雨的龍王辦事毫無章法。

跟河神這種苦哈哈從底層修鍊歷劫升上去的神仙不同,龍王所在的龍族家底子厚實得很,大概是從小就過得任性舒坦,對待工作也不像河神那麼循規蹈矩。每年年初天庭會提出這片地界的降雨量目標,但他連最粗略的計劃都懶得做,就隨著性子放水,一會兒多一會兒少的,頂多大概按季節控制一下總量,要論每天每個時辰的精確度,那就壓根兒談不上了。

這樣做,龍王自己倒是輕鬆快活,但集水排水的活兒歸河神管,河道堤壩的長寬高矮又都是有定數的,不可能跟金箍棒似的隨意伸縮,每逢雨水一多,流量上去了,該從哪兒找地方安排這些水的去處就成了大問題。為了把洪澇的勢頭控制住,別淹了當地百姓的宅子田地,愁的河神睡覺都睡不安生。

所以河神心裡氣啊,每次見了龍王都恨的皮笑肉不笑的。

有時他還會暗搓搓地腹誹,這龍族的敗家子弟,一看就是從小過的安生日子,事事順心,他是不知道,我每次跟沿岸土地神們就淹沒區邊界問題扯皮干架是有多憋屈。

為了凈化職場環境,河神偷偷給上面打了好多次報告,痛斥龍王的種種不靠譜,申請讓龍王轉崗,別再跟自己搭檔,但全都被駁回了。

「那傢伙有背景就是了不起嗎?!」河神手裡攥著又一次被打回來的報告,氣的牙根兒痒痒。「混蛋龍王,看我哪天不做個小人扎死你。」

當然扎小人這麼沒品的事,河神大人是不屑做的,不過偶爾利用職權之便,給龍王稍微來點教訓,他還是幹得出。

比如今年夏天,龍王因為著急請年假,把本該一季才下完的雨全集中在一個月下了,搞得這一個月每天都是電閃雷鳴,暴雨如注,河裡的水位自然也是漲得蹭蹭蹭。

河神沒辦法,只得帶著一眾成了精的魚蝦小兵,沒日沒夜地到處引水疏通,一會兒這邊河堤決了得補,一會兒那邊水閘塌了得管,有時甚至是手下的小龍蝦兵突然就被無知群眾抓去做成菜了,天天面對這些狀況,就算胸口裡長出十顆心都不夠他操持的。

河神已經快崩潰了。

正滿腔怨念沒處發時,又有手下來報,說是前面某段河堤眼看就要保不住了,特來請示河神,這一波水泄出去該往哪邊引。

河神一看,喲,這潰堤的地方不正好挨著龍王廟么!

據當時在場的魚蝦小兵轉述,那一刻,平時素來溫文爾雅的河神大人竟笑的有些陰森。

河神具體搞了什麼幺蛾子,誰也不知道,但結果就是,那邊龍王還在哼著小曲兒盤算年假去哪兒玩,這邊自家的龍王廟就被大水沖了。

聽到消息時龍王一臉懵逼,我家廟子不是修山坡上的么?怎麼說淹就淹了?那周圍地勢低洼的村落得淹成什麼樣啊!小爺我雖然降水降的不拘小節,但也不至於干出這麼離譜的荒唐事兒吧!

等龍王心急火燎趕到現場,發現修廟的那個山坡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陷下去了,一路坍塌下凹,活脫脫變成了一長條泄洪道,繞了個大圈又把洪水給引回了主河道,倒是旁邊那些村莊乾乾爽爽,連點水花子都沒濺著。

河神正好也在現場,臉上的同情假的都快掛不住了:「哎喲,龍王,你說怎麼這麼不巧,這坡恰好就被大水給泡得陷下去了,我當河神幾百年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龍王就一言不發站邊兒上看河神演戲。

他倒是想發火,可這事兒說起來自己也理虧,他這回確實存在工作失誤,雨下得稍微過了點兒界,要是河神不搞這一出,周邊的無辜百姓就可能得跟著遭殃,那這事兒的責任可就大了。

所以龍王這次不能把事捅給上面,只能吃個啞巴虧。

河神大仇得報,一改往日頹態,每次開工作會議時都不像往常那樣故意躲著龍王走了,而是故意昂首挺胸神清氣爽地跟龍王面前晃,一副小人得志的得意樣兒。

龍王也不發作,只是乾巴巴笑兩聲。

孫賊,你特么給爺爺等著!

說實話,這位龍王雖然在下雨這件事上任性了點兒,但至少不像別地兒有些龍王那樣,故意剋扣雨水,百姓不給足供奉就不給放水,加上又有河神兢兢業業給他收拾爛攤子,當地除了偶爾小澇一下,總體說來還算風調雨順。所以龍王廟挺受當地百姓維護的,這邊水患一退,百姓們就開始整修被沖的七零八落的龍王廟。

鑒於廟子被沖的連根大梁都沒留下,看進度,一時半會兒還新建不起來。

這就讓龍王很糟心了。

沒了龍王廟,龍王不僅沒了住處和辦公場所,連日常香火供奉也接受不了。這地仙的待遇和天仙不一樣,天庭不管福利待遇的,所有花銷都靠廟裡的香火供奉,這糧一被斷,生存危機都給整出來了。

河神這招報復實在夠陰夠狠。

龍王性子直,心裡有火就得發,在不體面地罵了一通髒話之後,把原本計劃好的年假出遊統統取消,帶上鋪蓋捲兒搬河神家裡去了。

是的,他只是取消了出遊,但年假還是可以休的,有充足時間在這炎炎夏日宅河神家裡面不出來,睡他的床,吃他的糧。

面對此等無賴行徑,還得每天出門上班的河神根本管不了。

只能又咬牙切齒地複習了一遍《扎小人基礎原理》。

原本河神收的香火供奉雖然不算太豐盛,但還是夠吃的,可這來了個好胃口的龍王,馬上就捉襟見肘。加上河神每天還有大量工作要做,體力消耗大,又防不住龍王天天在家偷吃餘糧,沒多久就把自己弄的營養不良,日益消瘦。

靈體的折損效果很快就反應到了河神本體上,河道逐漸被砂石淤積,水流受限,加上這陣子龍王休假也不下雨了,河道里的水是一天比一天少,許多地方連底岸的卵石都露了出來。

河水太少,灌溉農田要用的水就不太夠用,這可把百姓們急壞了,都在商量是不是該儘快把龍王廟修好,搞個求雨儀式。

這正合了龍王的心意,他聽家族其他人說過,百姓求雨時會給龍王供奉鹵的噴香的大豬頭,自己跟河神這兒一起捱了這麼些苦日子,拮据的差點兒沒去啃土,也該吃頓好的了。

「別瞪我啊,小爺我可不是小氣的人。」龍王嬉皮笑臉地在一臉嫉恨的河神面前晃悠,「放心,你的香火我絕不白蹭,等豬頭送來了,一定分你個鹵豬耳朵,哈哈哈。」

沒多久,百姓們就在才整修到一半的龍王廟開始了求雨儀式。

跟龍王想像的不一樣,沒有大豬頭,也沒有任何其他美味佳肴。

事實上,根本沒有一點兒供奉。

而是由村長領著村裡的幾個壯漢,把龍王的塑像從廟裡搬出來,放在一處開敞地方,在全村成員的注視下,最壯的那個漢子走出來,掄圓了長鞭子往龍王雕像上抽打。

啪,啪,啪。

把龍王看得生生臉疼,內心駭的萬馬奔騰,只想打人。

喂喂,這些人怎麼不按套路來?說好的供奉呢?!為什麼連鞭子都抽上了?!這詭異的故事走向是特么怎麼回事?!

「誰讓有些人在入職培訓課上打瞌睡,連基本常識都沒有。」河神在一旁滿臉的幸災樂禍,「這裡的地方志你沒讀過嗎?裡面說了,這裡求雨的風俗就是打龍王,打的越狠,求雨效果越是靈驗。」

河神話剛說完,旁邊就傳來了哐哐哐的聲響。

是悔恨萬分的龍王在那兒撞大牆。

「呵呵。」河神笑的特別真誠,「罪有應得。」

之後一段時間,龍王原本的囂張氣焰被撲滅不少,每天都喪氣滿滿,一副鹹魚翻不了身的倒霉樣。畢竟當眾被鞭打這種糗事都上了天庭的八卦小報頭條,不僅遭到各路神仙群嘲,還因為丟了家族的臉,被遠在深海的龍族親娘千里傳音罵的瓜兮兮的。

簡直喪失了對生活的信心。

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河神的趾高氣揚。

當地老百姓見求龍王求了半天也不下雨——「他們那叫求我下雨?明明就是在虐待我!老子就算被其他神仙笑死,再也收不到任何供奉,也絕不給他們下一滴雨!」內心創傷嚴重的龍王如是說——就轉而向河神祈求起河水上漲了。

雖然沒了龍神降雨,河神自己也沒辦法讓河水憑空漲起來,但這不妨礙他昧著良心吃百姓們新送上的供奉。

苦了這麼多年,總算熬出頭來了,不僅能頓頓吃上飽飯,還能天天拿先前的事兒擠兌龍神,河神的生活好快活。

可惜,這份快活也不會長久。

百姓們見送了一波供奉並沒起作用,聚在一起商量來商量去,得出結論,河神不缺吃的,就缺個媳婦兒。

但往河裡扔黃花大閨女這種缺德事任誰也干不出來,村民們還在那兒討論有沒有別的辦法,一個沒看住,住村口的胖姑娘就偷偷抓起祈神的符文,拎起裙擺,自告奮勇從橋上跳下去了。

傷心不已的村民們扒在橋頭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慘絕人寰。

河神也快哭出來了。

百姓們不送吃的來也就罷了,還送個胃口比不比龍王差的胖姑娘來,眼看就要分掉自己僅剩的一點口糧又是什麼奇葩路數!

為什麼總有人想要謀害我!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做什麼?」出離憤怒之後,河神呆坐在桌邊,對當著自己面搶奪晚餐最後一碗飯的龍王和胖姑娘無動於衷,只是用麻木的語調自問自答著哲學問題。「看我這河神當的,人生的意義究竟在哪裡?」

但河神不會就這樣輕易向蒼天認輸,他還要再掙扎一把。

當務之急是先把好胃口的胖姑娘給勸回去,別再留在這兒消耗寶貴的糧食。

可胖姑娘不聽勸,還特別正義凜然地表示,不幫村子把缺水問題解決了,她是絕對不會離開的,寧願在這兒耗掉最後一顆米,跟兩位神仙同歸於盡。

河神有點被她的氣勢如虹嚇到。

暴脾氣的龍王可不吃這一套,特別是在自己剛剛被對方搶走了最後一碗飯的情況下,聽見這樣的威脅,立刻炸毛,拍案而起,抓了個大麻布袋子就往胖姑娘身上罩。

「你……你要做什麼?」河神看見龍王費勁巴拉地按著那個還在拚命扭動的大麻布袋子,十分驚慌。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過來搭把手。」龍王轉過頭來,表情猙獰,「我們一起,把問題解決掉。」

這就是月黑風高夜,兩位神仙一前一後扛著個大麻袋,鬼鬼祟祟往村子裡跑的前情提要。

「怎麼會這麼沉。」走在後面的河神有氣無力地小聲喊道,「喂,龍王你走慢點,我晚飯沒吃飽,跟不上。」

「你個弱雞,平時打嘴炮的時候不是挺有氣場的?」龍王回頭嫌棄地瞥了他一眼,「趕緊的,趁天亮之前必須得把這胖丫頭送回去。」

兩位神仙剛靠近村子,村口的大黃狗聽見動靜,開始汪汪叫。

做賊心虛的二位被嚇的把那大麻布袋子往村口路上一扔,不管不顧地轉身一溜煙跑掉。等跑的帽子也飛了,鞋子也掉了,兩個笨蛋才想起來,自己是神仙,會飛會法術的。

此時天正好蒙蒙亮,清晨的陽光照在林間,讓兩位神仙都能看清彼此的滿身狼狽,灰頭土臉。一開始兩人還只是盯著對方發怔,突然一下就都笑了,越笑越樂呵,完全停不下來。

「哈哈哈,我們究竟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龍王笑的快岔氣,索性在草地上坐了下來,「我從來沒料到自己會有這麼慘的一天。」

「你以為我就能料到嗎?我給自己立的人設一直都是清冷款的。」河神也在龍王旁邊坐了下來,無奈地嘆了口氣,「等這胖姑娘回去一叨叨,我的形象就全毀了。」

「你小子也太假了。」龍王正想拿小石子扔河神,突然聽見兩聲巨響。

是兩位神仙各自的肚子在叫喚。

氣氛有一絲絲尷尬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龍王先從草地上站了起來,盯了河神一會兒,笑道:「算了。」

「什麼算了?」河神茫然。

「反正我的廟快重修好了,我也有地兒辦公了。」龍王朝還坐在地上的河神伸出手,「咱倆也別再鬥氣,回去各自好好工作,該下雨下雨,該排水排水,讓百姓們記得咱們的好,按時供奉。」

「行,我也折騰不動了。」河神拉住龍王伸來的手,借力站了起來,「就這麼說定了。」

此時天已經完全亮了,兩個神仙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在林子里,只有林間的雀鳥能聽見他們的說話聲。

「河神,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你說。」

「昨天剩的那根油條待會兒回去能給我吃嗎?」

「不行。」

「那半根?」

「不行。」

「半根都不行?你也太小氣了,我都還想著以後分你半個鹵豬頭呢!」

「我看更有可能是你從我這兒搶走半個鹵豬頭吧。」

「你這麼說就沒意思了啊,小爺我是那樣沒節操的人嗎?」

「呵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昨晚已經偷偷摸摸把油條啃了一半嗎?」

「哈?被你發現了?」

「廢話,你動靜弄那麼大我能不發現嗎?」

「哎呀,你先別生氣,不是剛剛說好了不鬥氣了……喂喂,河神你怎麼倒了?你沒事吧?」

「停一下,我得歇會兒。」

「怎麼了?」

「我好餓。」

「……」

之後,就按照河神與龍王約定的那樣,各自專心工作,保證了這一方土地在很多年的時間裡都風調雨順,既無乾旱,也無洪澇,百姓們年年都喜獲豐收,日子好過了,也不忘給兩位神仙多多供奉,香火十分興旺。

即便河神與龍王之間依然不可避免地日常鬥氣,龍王也一直沒能吃上心心念念的鹵豬頭,但兩位神仙一致認定,如今的日更讓人滿意。

可好日子總是有數的,跟天上下的雨、河裡流的水一樣,漏完了也就見了底。

某日,天庭下了緊急通知,說是凡間有君王德行有失,要求河神與龍王這片兒降下暴雨,堵塞河道,讓那洪水滔天,沿途村落俱以摧毀,以示天庭震怒,施以懲戒。

河神和龍王盯著那道指令,許久許久,誰都沒吱聲兒。

這是天理不可違,無論當地百姓們有多無辜,也改不了這個理。他們是有編製的神仙,道理都懂。

可他們這些年來吃了大家那麼多供奉,沿岸村落哪家的小子哪家的丫頭不是兩位看著長大的,這份情分,也不能裝沒有。

兩人沉默地對坐著,從天亮坐到天黑,又從天黑坐到天亮。

還是龍王先開的口:「這事兒我來管,你就別摻和了。」

「憑什麼?」河神又習慣性地懟了他一句,但下一句話的氣勢就軟了,還帶著點兒苦澀的調侃,「你有背景了不起啊?」

說完,兩人居然都笑了。

那笑里,帶著點兒無奈,更多的是飽含默契的決然。

許多年後,當地還流傳著關於兩位神仙的傳說,他們一位是管下雨的龍王,一位是管排水的河神,平日里哪兒哪兒都不對付,但卻在天庭因凡間君王失德、降下懲戒之時,心齊地挺身而出,硬生生把原本該被洪水席捲的地界兒都給保了下來,沒讓半個村民因此而受災。

「違抗天庭的指令,自然是要挨罰的,兩位神仙都被剝了仙籍,打入人世輪迴,不知道給貶到哪裡去了。」夕陽下,一位體型富態的老奶奶坐在一座已經坍塌的不成樣子的破廟前,跟圍在自己身邊的孫輩們說這故事時,依然忍不住抹了抹眼淚,「唉,我親眼見過,雖說有點蠢,但那真的是兩位好神仙。」

***

下課的鈴聲將小白同學從夢中驚醒,他還有些懵,只下意識地擦了擦嘴邊的口水,看著台上的氣象學專業課老師還在繼續講課,腦子裡卻有些雲里霧裡,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老師宣布下課,周圍的同學都散的差不多了,小白同學這才突然回過神來,抓起包就風風火火往學二食堂飛奔。

學二食堂的滷味窗口每周五中午都會放出一整個大鹵豬頭,鹵的噴香有嚼勁,滋味特別好,是學二食堂的鎮館之寶,每次還沒開售,窗口前就大排長龍,都是等著買一份鹵豬頭肉的學生,稍微去晚了,就連點兒滷汁兒都撈不著。

不巧的是今天下課時拖了堂,小白同學心裡急的發慌,滿腦子想的都是,完了完了,小爺我的鹵豬頭肉怕是趕不上。

小白同學沒猜錯,等他大喘粗氣跑到學二食堂的滷味窗口,排隊的長龍已經散了,最後一份鹵豬頭肉被應用水利專業的小馮同學成功斬獲。

小馮同學端著餐盤,正想往旁邊就餐區走,卻被一位陌生同學攔住了。

是光看著鹵豬頭肉就饞的兩眼放光、走不動道的小白同學。

此刻,他正綳著自己最厚的臉皮,朝這位素未謀面的小馮同學露出燦爛的微笑:「這位同學,咱們打個商量,你買的這份鹵豬頭肉,分我一半好不好?」

END

碎碎念:這是我自己寫的神話傳說小故事,首發公眾號【林朵講故事】,也歡迎大家來看我在知乎上開的治癒系短篇小說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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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說過賒刀人嗎?


歷史上曾有這樣一類人,把菜刀、鐮刀等農村常用物品,賒給需要的人們,不收一分錢,順便留下一句預言,告訴得到物品之人,等到預言成為現實後再來收錢,這就是神秘的「賒刀人」。


我二叔就是這樣一位賒刀人。


他出生在 1960 年 6 月的農村,因為家裡生活貧困,他早早就輟學做生意。


十五歲那年,二叔走街串巷去賣冰棍,收入十分一般,生活很貧苦。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賣刀的老頭,這才改變了他的一生。


那是一個走南闖北的老頭,誰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渾身髒兮兮的,背著一筐子菜刀。


二叔給老頭一根冰棍,老頭就收他為徒,教了他一年。


老頭教給他什麼,二叔從來沒告訴其他人,也沒有人知道。


在老頭走後, 二叔不再賣冰棍,而是改行賣起菜刀。


他行走在周圍的村子裡,逢人就賣菜刀。


當時村子懂行的人說,二叔干起了賒刀人的買賣。


偏僻的農村裡,二叔背著扁擔,帶著兩筐菜刀來到了隔壁的雲龍村。


「來賣刀啊。」一個頭上綁著頭巾的婦女走了過來。


「我不賣刀,我賒刀。」


「賒刀?那你可別怕虧本。」


「虧了就虧了,我做生意還怕虧?」


「那好,我要一把。」婦女拿過一把菜刀,擺弄了一下,感覺這把菜刀很不錯。


「我給你一句話,等這句話實現了,我再來要賬。」


「行啊。」婦女說道。


二叔問清了婦女的家庭地址,記在了一個賬本上,然後這才慢悠悠的指著一處說道:「等你們村的二龍河什麼時候漲滿了水,我再來要賬。」


他口中的二龍河,是一條大河,之前水流湍急。


只可惜最近這些年,已經乾枯了。


根據專家所說,上游已經沒水了,因此二龍河不可能再恢復了。


聽到這裡,婦女大喜過望。


她馬上回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親戚。


一時間村子裡面,不斷有人涌了出來。


當時的年代,大家都沒什麼錢。一把菜刀可是了不得的東西。


於是大家紛紛向二叔賒了刀。就這樣二叔把刀賒個精光。他就這樣帶著一個賬本回來了。


回到家後,我奶奶聽到這件事情,差點氣暈過去。


兩筐菜刀,放在農村可是好大一筆財產,就這樣賒給了村民。基本上是要不回來了。


我奶奶當時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媽,別擔心,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把錢要回來了。」


「你怎麼要啊。二龍河都乾枯好幾年了,不可能再漲水了。這錢是要不回來了。」


二叔卻神秘一笑,說二龍河肯定會漲滿水的。


此後過了一個月,二叔沒刀可賣,就幫家裡干起了農活。


奶奶不時埋怨他,他也不以為然。


但就在這時,山裡卻下雨了。


這場雨下的很大,簡直是瓢潑大雨。


等這場雨過後,我爺爺興奮的喊道:「我打聽到了,二龍河漲水了。」


奶奶大喜過望,她急忙帶著我二叔去雲龍村。


來到二龍河邊,果然,曾經乾枯的二龍河,此刻已經是一條汪洋大河。水近乎蔓延到了岸邊。


奶奶站在岸邊,興奮無比。


「這下能把錢要回來了。」


「嗯。」二叔點了點頭。


於是二叔開始挨家挨戶要錢。這些村民看到預言實現了,給錢的給很痛快。


二叔趁機大賺了一筆。


之後二叔在當地就出了名了。好多人都慕名而來,想要讓二叔給他們算命。


可二叔全部推辭了。


他說他只賣刀,不算命。


接下來幾天,二叔又去了另外一個村子。


他賣的刀,很快就被村裡人賒走了。這些人根本不相信二叔會說什麼讖語。


二叔也沒有多解釋,他思索了一下,給出了一個在當時驚天的預言。


「大米價格貴過五塊,肉的價格已經過十塊。」


這個預言,在當時的農村,是根本讓人不敢相信的。


因為大米當時不過幾毛錢,肉也不過幾塊錢。


漲到十塊錢,是根本不可能的。


等二叔空手而歸,奶奶又埋怨了一陣,認為大米和肉,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漲到這個價格。


二叔也不做多解釋,只是說道:「過幾年再看看吧。」


「還要過幾年?你就不怕他們不還錢。」


「放心好了,我記著賬呢,他們肯定會把錢給我的。」


此後的幾年,米價和肉價,依然沒有漲到二叔說的價格。二叔也不在意,繼續挑著扁擔,走遍大江南北。


他依舊只賒不賣,留下一個個預言。


等預言實現的時候,他就會拿著小本子,挨家挨戶去收錢。


可有一家殺豬的,卻說什麼也不肯付錢。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個騙子。」


「一把刀賣十塊錢,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


「再說你的預言,根本沒實現過!」


這個殺豬的屠夫,十分不屑。根本不想交錢。


二叔也不爭辯,只是說道:「你不給我錢沒關係,但你要管教好你的兒子,他性格暴躁,容易惹出事來。」


「我教兒子還用你管!」屠夫罵了他幾句。二叔搖搖頭,就這樣離開了。


屠夫根本沒把二叔說的話,當回事只當他在發牢騷。


誰知道不到半年,他兒子就出事了。


因為脾氣暴躁,他兒子跟幾個人發生了爭吵,後來打了起來。他兒子跟人鬥毆,結果打死了人。


屠夫聽到消息後,直接暈了過去。


醒來後,急忙拿著錢給二叔送去,希望他能救命。


二叔嘆了一口氣,收下了錢,卻告訴他,他早就警告過他。屠夫兒子脾氣暴躁,早晚會出事。可他偏偏不聽,不約束自己的脾氣。這才招致了這樣的禍患。


現在誰也救不了他。


後來屠夫兒子被判了死刑,屠夫抑鬱成疾,躺在床上沒過幾天也離開了人世。


在我們村裡,二叔可是個傳奇人物。他平時在家裡,供奉著一個木像。木像是一個老人。


沒有人知道,這個木像究竟是誰。每次去賒刀,二叔都會給木像上香。直到有一天,二叔喝醉酒後,說出了真相。這個木像是他的祖師爺。鬼谷子。


而可讓村裡的教書先生目瞪口呆。


鬼谷子是戰國時期最神秘的一個人,而且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甚至對於其本人的真實存在性都有質疑。


但是他有幾個弟子,我們卻非常了解,比如龐涓、孫臏、張儀、蘇秦都能以天下為棋盤,諸侯為棋子,縱橫捭闔了一部戰國史。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要挾到了各路諸侯的利益,他受到了打壓,眾人一致認為,鬼谷子欺詐世人,令人不齒。


「觀陰陽之開闔以命物,知存亡之門戶,籌策萬類之終始,達人心之理,見變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門戶。」


對於鬼谷子的學說,民間卻十分推崇,特別是到了災荒戰亂的年代,民間就會開始流傳其各種讖語,童謠。


當然有很多讖語都是當事者自己編造用來為自己造勢的,比如陳勝吳廣的丹書魚腹,篝火狐鳴。


而賒刀人,就是其中的產物。


他們遊盪在歷史當中,彷彿歷史中的幽靈。


沒有人知道二叔到底學到了什麼,也有人想要跟二叔學徒,全都被他拒絕了。他說自己的手藝,學到了也沒用。


1994 年的時候,我出生了。在我出生之前,二叔就笑眯眯的告訴我爹。說我將來會成為一個大學生。


我爹當時非常高興,不過二叔接下來的話,卻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你也別得意,將來大學生遍地都是。」


我爹自然不信,在當時大學生可是寶貝。那個村子出了一個大學生,可是足以轟動整個縣城的。


在很多人眼中,能成為大學生,那可是註定要有大出息的。


我出生後,奶奶開始張羅二叔的婚姻。


當時二叔已經三十四歲了,放在當時的農村,已經算得上大齡剩男了。


可二叔卻拒絕結婚,對奶奶說,自己這輩子泄露天機太多。註定三缺五弊。


想要結婚是不可能了。


奶奶自然不相信,強行找個姑娘跟他相親。


二叔也沒拒絕,很快他們就完婚了。只是完婚還不到半年,媳婦就跑了。


奶奶哭著喊著讓二叔去找。二叔也不找,只是嘆了一口氣,背起扁擔,又繼續干起了賒刀人。


賒刀人,是歷史的幽靈。每當歷史發生巨大變動的時候,賒刀人就會出現。


他們彷彿吹笛人。每當世道變遷前出現,會給世人以暗示。


此後的幾年裡,二叔走南闖北,居無定所。


他一路上賒了好多刀,只留下一個賬本。


他似乎知道什麼時候該去收錢,因此哪怕對方相隔很遠,他也能收到賬。


在我 2 歲的時候,1996 年 6 月 4 日,二叔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女人。


他說這個女人命硬,可以跟他過日子。


這個女人長得白白胖胖,奶奶很喜歡,就這樣二叔成家了。


成家之後,二叔不再去干賒刀人的事情。而是老老實實的種田。


但他手頭有一個賬本,每次沒錢的時候,他都會去收一次賬。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賒了多少刀。


但在十里八村,他的名氣很大。只是他平時沉默寡言,從不輕易說話。


二叔結婚幾年,依然沒有孩子。


奶奶有點著急,二叔卻很淡定,他告訴奶奶,自己能有媳婦,就已經算是幸運了。這輩子不可能再有兒子了。


奶奶自然不相信,可二叔果真一直沒有子女。


直到 2000 年 5 月,二叔去一個村賣刀,被一個男人認出來了。


這個男人姓李,叫李衛。


他春風得意,娶了一個漂亮女人。這個女人還給他生個一個兒子。可最近他心情越來越不好。


因為他總感覺,自己的兒子跟鄰居長的很像,跟自己卻不像。


可他又不敢說出來,一直憋在自己心裡。


見到二叔,他知道二叔能掐會算,就帶著自己的兒子到二叔面前,希望二叔告訴他,這個兒子是不是他自己的。


二叔看了一眼,卻沉默起來,既不承認也沒有否認。


這個男人於是開始一直糾纏他,還在他手中賒了一把刀。


這下按照規矩,二叔只能開口了。


「我就是混口飯吃,你要是想知道你兒子是不是你自己的。去做親子鑒定就好了。」


當時二叔不以為然,因為當時能親子鑒定的地方,全都是大醫院。


一個農民根本沒那麼多錢過去。


可誰能想到,李衛回到家,竟然真的砸鍋賣鐵,帶自己的兒子去了大醫院。


結果竟然真不是他的。


等二叔再次見到李衛的時候,李衛渾身是血跑了過來,手中拿著一筆錢給了二叔。


「你到底做什麼去了?」二叔臉色大變問道。


「你別管了,這是賒刀錢。」


二叔還想再問,李衛已經匆匆跑開了。


等三天後,慘案才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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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賒刀人、剃頭匠和傀儡師:那些民間古老行當的隱秘故事

火星君 等 內容創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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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口封——走蛟的傳說

這個應該很少有人知道,今天要講的內容有點多。

想必大家都聽過劉邦醉酒斬白蛇的傳說吧。

話說秦朝末年,當時身為泗水亭長的劉邦押送一批囚徒去驪山服苦役。可是剛上路沒多久,這批囚徒就逃走了不少。劉邦覺得這些囚徒到不了驪山就全跑光了,自己也難逃重罰。

劉邦心一橫,索性把犯人都放了個光。放走的犯人中,有些覺得劉邦是好漢的囚徒則跟他一起逃跑。而他們在芒碭山逃亡時遇到了一條大白蛇攔路,白蛇橫卧路中,始終不動,醉酒的劉邦罵罵咧咧,隨即拔劍將白蛇斬為兩段。

這就是劉邦斬蛇的故事,那麼問題來了,大白蛇為什麼要攔劉邦的路呢?莫非大白蛇吃飽了撐著,一心求死啊。

其實故事還有另一個版本,涉及到動物討口封(首肯封正)的說法,大家接著往下看。

話說秦朝時候,河南永城芒碭山有條靈蛇修鍊多年,道行不淺,欲求速成。盤卧路中間求人首肯封正,無奈遇到的都是膽小鬼,話都不敢說,撒腿就跑。那蛇當知機緣未到本該離去,卻因感受到帝王之氣執意不走,結果正好碰上劉邦酒後魯莽,一劍將其法身斬斷,那蛇魂魄不散,糾纏不已,夜裡託夢讓劉邦還命,劉邦胡亂應下:「這裡高山陡嶺哪有命還?到平(帝)地再說」。果真,到漢朝傳了兩百多年的時候,正好劉平帝執政,王莽下藥篡位,下藥毒死了平帝,於是有了歷史上有名的王莽(亡蟒)篡漢……

看完這個,如果還不懂首肯封正是什麼意思,那我再解釋解釋。

東北有很多神秘的仙家,比如說大家常聽到的保家仙、出馬仙、仇仙、出道仙等等。

我具體來介紹一下保家仙的由來。

其實這東西,很正常,完全是一種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典型例子。

為什麼這麼說呢,我給你慢慢解釋解釋,你就明白了。

相信大家在鄉下住過的,都有這樣的經歷。比如說家裡進了一條蛇,那麼老人都會有「家蛇有靈不能殺」、「家蛇護財」的說法,要不怕蛇就隨它去,要是怕就用棍子挑到外面去,但千萬不可以殺,還有另外一種情況,就是蛇怎麼挑也挑不掉,那麼遇到這種情況,在我們老家就得用「請走」的方式來供奉家蛇,具體做法呢,就是要備好黃表紙(祭祀祖先用的紙錢)、燃香,對著家蛇隆重的燒幾張紙,上幾炷香,然後再磕上幾頭,說幾句好話,這樣一來,家蛇便會感受到了你的敬意,多半會自行離開了……(答主小時候經常見的請神方式)

對於這種現象,如何理解呢。

以前的住宅多半低矮,宅旁雜草叢生,因此有蛇不足為怪,至於家蛇進宅護財的說法,更好理解,首先家蛇多半無毒,不會對人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脅,其次以前的糧食多半放家中,家中只要有糧食,必然會鼠患嚴重,這個時候家蛇就會循著老鼠而來,你要是把家蛇趕走了,那麼自然鼠患只會更加猖獗,糧食天天被老鼠偷吃,一般的獨門小戶誰遭得住,加上老鼠病菌又多,還有傳染病,所以家中有了家蛇,雖然看著礙眼,但是呢,能幫助你消滅鼠患,所以家蛇具有護財的意義。久而久之,老人們便把家蛇護宅的說法流傳了下來。

東北地區保家仙中的柳仙就是這麼來的。

只不過東北人認為保家仙中的動物,跟自己有緣分,所以對待家仙禮數更加周到,久而久之,發展出了特色的保家仙文化。

保家仙

保家仙,顧名思義就是保護一家平安的,現在我們能見到的保家仙,也就是四大門中的五大仙,狐黃白柳灰。一般都是有人將仙家名字寫在紙上而後貼在牆上供奉,或者乾脆在家中開個小廟,將仙家的牌位供在裡面。保家仙重點在於常年供奉,遇到大的節日,更是香火不斷、蔬菜瓜果豐盛。

五家仙神位

保家仙一般有兩種來源。

其一是所供奉的仙家與家人有緣,歷代行善積德才修得的,仙人在家中修行,順便保佑一家平安。

其二是這家先輩或者家主上輩子幫助過尚未修成大仙的動物,等到動物修成了地仙后,為了報恩當保家仙。

立堂口

保家仙的堂口只在於保一家平安,大致作用相當於將列祖列宗或者「天地君親師」貼在牆上,都是護家,並不會直接催生富貴,也不會驅疾、進財、陞官加爵,那些都不是保家仙的職責範圍,而是屬於出馬仙的路子,那就是屬於另一個故事了。

那麼保家仙中的其他家仙怎麼來的呢?為什麼要進行討口封呢?

其實還是源於保家仙文化的發展。當地人崇拜動物家仙氛圍濃厚,導致一般人家中要是來了狐狸啊、黃鼠狼啊的,都不會動手趕走,而是想辦法好吃好喝招待一番,由此導致的後果就是此類家仙與當地人關係極為融洽。有甚者,同吃同喝,久而久之,智商較高的狐狸啊、黃鼠狼之類的動物因為經常聽人說話,與人同住,長久以來便能理解人類的一些言語動作等,習得人類的一些音容笑貌。信仰家仙的人遇到這種情況,便會越發加重對家仙的信仰崇拜,認為這是自己跟家仙有緣分,更要伺候好家仙,而認為闖入自己家中的大仙也是來自己家中修行的,這樣,家仙類動物被賦予一種神秘色彩,而伺候家仙的家庭便認為自己是在供奉家仙,而家仙的職業便是要保護家中的一切平安。

而家仙在修行的過程中,與人越來越熟絡的家仙,比如黃鼠狼甚至會穿起小孩的衣服,戴個瓜皮小帽,嘴巴含含糊糊,小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對著人,一動不動,這明顯就是在向人討口封。如果這時候人對家仙來一句:「好像人啊」,那麼此時家仙就會討封成功,修成地仙;如果遇人不淑,想要成仙的狐黃白柳灰輕則被羞辱一番,重則喪命黃泉(參考上面那條悲慘的白蛇)。

所以說,討口封有風險。

接下來,講另一種靈物的討口封。

蛟龍走蛟不知道大家聽說過沒有。

蛟龍蛟龍,作為一個偏義複詞,本質上不包含龍,只是人們習慣把蛟視為龍的一種。

關於蛟的記錄,史書很多,最權威的來自於《漢書 ·武帝紀》,其中記載漢武帝劉徹南巡時:「自尋陽浮江,親射蛟江中,獲之」。

最有名氣的營川墜龍事件,盛京時報所刊

據古籍記載,蛟龍為細長有四足,馬首蛇尾的動物,身披鱗甲,頭有須角,五爪。《本草綱目》里稱,蛟有小角,名字叫虯。

因此蛟龍類似於蛇,但不同於蛇。

這一說法參考自:馬小星著.龍 一種未明的動物 增訂本[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18.)

蛟龍走蛟

蛟龍走蛟特點比較明顯,首先過蛟後的河床里的苔蘚、淤泥都會幹乾淨凈,甚至連石頭都彷彿是新的。與蛟龍沒經過的河床簡直涇渭分明,這就是走蛟留下的痕迹,此外蛟龍身上一般有股很強的腥臭氣,所以現場也能聞到這股腥臭。

蛟龍走蛟的過程中一般要過橋,過橋的時候有兩種方式,首先可以選擇從橋下通過,其次如果漲水嚴重,洪水漫過橋墩,便可以選擇從橋上越過。只不過,蛟龍越橋的時候,容易被人發現,這個時候,如果有人不開竅,不懂行,來一句,好大一條蛇,那麼不管蛟龍修行多少道行也會毀於一旦;要是遇到懂行的人來一句,好大一條龍,那麼蛟龍便討封成功,得到萬物之靈人類的首肯,便會道行加深。

此種討口封方式,失敗幾率太大,所以對於蛟龍而言,走蛟還是得從橋下穿過。

蛟龍為什麼要走蛟呢,原因有二。

首先,蛟一般生長在湖泊或者池塘中,而且壽命很長,生長速度較快,當蛟成長到一定尺寸,弱小的湖泊便難以承載蛟龍的存在了,由此,蛟常常會為了湖泊等地的控制權而進行爭奪,強大的蛟龍能夠贏得住起來較舒服的湖泊,而弱小的蛟則只能住在細小的池塘或者河流里,然而再大的湖泊在大海面前也終究是個弟弟,由此,體型巨大的蛟龍便會想盡一切辦法入海,這就是所謂的蛟龍入海。

其二,蛟龍走蛟的過程,其實也類似於《西遊記》四師徒西天取經一樣,既取經,也修行歷練,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後,道行加深,即可位列仙班,因此,走蛟對於蛟龍而言也是一種歷練修行。

而蛟龍入海的整個過程被陸地人稱之為「走蛟」。

走蛟呢,必然要伴隨著暴雨傾盆、山洪爆發的時候,因為只有這樣,體型龐大的蛟龍才會一路順著水流奔騰而下,借著山洪實現自己的蛟生理想。

那麼重點來了。

蛟龍走蛟經過的地方,一般都是水勢洶湧、波濤縱橫的山谷,一般這種洪水經過的地方,必然會帶來肥沃的土壤,而這又往往是人類生活聚集區。因此,自從人類文明建立後,蛟龍就再也不能愉快的在山洪中任意遨遊了。

因為人類在自己居住生活的地方,修建起了無數的大橋,這些大橋橫亘在山谷之中,連接兩岸,器宇軒昂。

然而體型龐大的蛟,在水流湍急的洪水中,一路奔騰而下,其中夾雜的動能與勢能十分巨大,由此,往往一部留心便衝撞在橋樑之上,給人類造成巨大損失,同時蛟龍過境也伴隨著洪水宣洩,沖毀大量農田與房屋。

由此,國內不少橋樑下面,為了避免蛟龍過橋,毀壞農田橋樑,在建橋之初,都會在橋樑底部懸掛一把巨大的鐵劍,這種鐵劍,又被稱之為「斬龍劍」,目的就是用來抵擋蛟龍的橫衝直撞。

倘若蛟龍執意從橋下穿過,那麼勢必要被橋下的巨型鐵劍予以重創,受重傷的蛟裹雜在渾濁的泥水中,一旦傷口發生感染,加上一路奔波勞累,使得蛟龍極容易一命嗚呼,因此修建大橋的另一個本意也是為了鎮蛟,防止過蛟。(這一說法來自:黃權生.《中國三峽:水文化》2012年4期)

因此對於有靈性的蛟龍而言,走蛟時如果感受到前方橋洞下的刀兵之氣,多半會選擇繞道而行。

此外在中國古代的大橋中,越古老的橋下越會有斬龍劍,只是隨著時間流逝,大多腐蝕沒了。

網上有關於斬龍劍的圖片很多,大家自行搜索

懸掛於橋樑之下的斬龍劍

而現如今在地理學中,把古人描述的走蛟行為定義為在降水、潰壩或冰雪融化形成的地面流水作用下,在溝谷或山坡上產生的一種挾帶大量泥砂、石塊等固體物質的特殊洪流。俗稱「走蛟」、「出龍」、「蛟龍」等。說白了就是泥石流。。。。。。。。。


看完上面這個,給你們來個真香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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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民間傳說的洗頭房就三百一次,

現在居然要一千一次,

簡直喪盡天良!

寒風裹著細雨從街上蕭瑟而過。

大街上行人冷冷清清。

艷紅足浴中心的姑娘們已經把拉閘門拉下一半來,正在做著足浴中心打烊前的清潔衛生。

姑娘們勞累一天,顯得懶洋洋的。

近來生意不太好,拖累了姑娘們的收入,工作積極性自然也就高不起來。

大家你掃一下,我抹一抹的,一副敷衍了事的樣子。

這時候,已經人跡稀少的大街上,一條幽幽的人影出現了。

那如同幽魂一樣的身影,在遠處暗淡的街燈下閃爍了一下,就走入了騎樓下。

從頭到腳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一眼看上去,顯得陰森森的,有點像剛從地獄逃跑出來的可怕模樣,讓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說他像幽魂一樣,還真沒說錯。

怎麼就突然出現在足浴中心的附近,誰也看不清楚。

還沒等姑娘們分辨得清是人是鬼,那個幽魂一樣的人徑直朝著艷紅足浴中心走來。

那人在艷紅足浴中心門前兜了個圈子,裝作吸煙的樣子,先是在艷紅足浴中心門前停下腳步,拿出煙盒,抽出一支,眼睛四下里滴溜溜轉上一圈,確信周圍沒有人注意到他的一舉一動,他就連吸也沒有吸,把煙支扔到街邊去。

他身子一彎,人就倏忽間從半拉下來的卷閘門下進入了足浴中心。

一條黑影突然閃進門來,著實把在門邊做著衛生清潔的阿花和阿英嚇了一跳!

怎麼如此悄無聲息地就闖進來一個男人?

一個從頭到腳都顯得黑漆漆、陰森森怪嚇人樣子的男人!

他那身黑衣不僅把他的身體裹得嚴嚴實實,就連頭也垂得低低的,頭髮長長地把他的臉龐遮擋得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只是,他那陰險的眼神,卻是那樣刺人心寒地讓人感受得到!

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身子就佇立在已經熄燈的鏡子後面,使人看到的是他黑黑的身影,以及陰陽怪氣的氣息。

「哎喲,大哥,都快午夜了,才來……洗腳啊?」老闆娘走近來風騷地試探道。

」嘿嘿,看到一個好回答,想點贊又嫌麻煩,可以雙擊屏幕自動點,既能鼓舞答主,又能方便自己下次再看。我用這個辦法,已經快速標記了10來個好答案了。」

那男人不哼聲,用手指指一旁已經停下手來的阿花和阿英,「嘿嘿」地笑了笑。

那意思老闆娘懂!

想叫姑娘陪玩唄。

本來,這對艷紅足浴中心來說,這沒有什麼,這很正常。

但是,哎呀,那黑森森的男人笑聲好難聽呵!

沙沙的、陰陰的,彷彿被宮過了一樣!

雖然他在這種時刻來到足浴中心來,明顯就是買春來的。

但顯然這樣的一個顧客,對阿花和阿英來說,仍然難於接受。

當然,當然了,老闆娘常常教育姑娘們,不能以貌取人,自然引伸過來,也是不能以聲取人的。

然而,那男人實在太陰陽怪氣了!

他就那麼的伸手一指,阿花和阿英幾乎是自然反應地就害怕得往後縮去。

很明顯的,阿花和阿英是不願接這個男人的生意啊!

男人明顯感覺出來阿花和阿英在拒絕自己,他的內心很受傷,有那麼的一瞬間,他的臉上的肌肉不自覺地抽搐了幾下。

但他強制著自己不要把內心的不滿顯露出來。

他因此裝出很大度的樣子,不跟阿花和阿英計較。

然而,他的內心仍然湧起了憤恨與不滿。

那種被人瞧不起的羞辱感使他窩了一肚子火!

他暗暗地罵道:你媽的真瞧不起人了!

連這種失足婦女也挑三揀四的,不肯接待自己!

難道我不是人嗎?

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人嗎?

幹嗎要躲避我?

不知是不是他的心傷不起,那男子這會連別的姑娘都不看了,開口就指定要那兩個退縮的阿花和阿英,要帶回家過夜的,價錢好商量,隨便開口。

結果是每人一千!

在九十年代初,在蒼伍縣這個小縣城裡,這個價格很豪了。

而且還先付一半!

站在男子身旁的阿花和阿英,自從見他進足浴中心來,就感到他的樣子很古怪,他的氣質很特別,當然了,不是那種讓人傾慕那種,而是讓人無端端害怕的那種。

他打從進到足浴中心來,就一直把頭垂得低低的,彷彿生怕別人會認出他是誰似的!

這種既怕死又下流的人物,一般來說是最難侍候的。

何況他說話時的陰陽怪氣,甚至可以用難聽來形容了,但他那種有氣無力中又透出鎮魂懾魄的氣場,著實令人感到恐怖和驚懼。

本來並不想跟他到家裡去的,可阿花和阿英卻經不起他出到每人一千元一個晚上啊,終究是敵不過人民幣!

阿花和阿英互相看看,彷彿在說,算了吧,就當被鬼壓吧,看在每人一千元一晚的份上,勉強跟他走了。

此時,夜已深沉。

天上沒有月亮。大地漆黑一片。

空氣凜冽中帶著絲絲詭異,一種說不上來的恐怖感,瀰漫在周圍。

的士在村子小道前就停下來了。

阿花和阿英跟在那男人的身後往村子深處走去。

本來,阿花和阿英也是從農村裡出來的,可怎麼走在這個村子的村道時,卻有一種害怕的感覺呢?

村道上,那個男人帶著阿花和阿英行走在偏僻的長滿草叢的小路上,幽幽的三條影子,如同鬼魂一樣,無聲地遊盪在這個彷彿被幽魂籠罩著的村子。

阿花和阿英對周圍的恐懼感受,使他們時時無緣無故起滿雞皮疙瘩。

許多時候,阿花和阿英還在心裡暗暗罵自己生人不生膽。

畢竟,從本質上說,阿花和阿英又不是嬌生慣養的人家出身,走村道還不是如走回自己家裡一樣平常?

可是,如果有得讓她倆再選擇一次,你就是給更多的錢,阿花和阿英也不敢再在晚上走入這個令人驚恐的村子了。

看吧,除了靜寂、漆黑,就是似是而非的嘯瑟和殺氣。

她們看不清腳下的道路,卻時時被一陣陣透人心涼的冷風掠過。

冷風掠過時就會產生寒顫,連腦袋也禁不住一陣陣收緊、打晃,頭皮一陣緊似一陣地發麻。

那無形的驚駭直透人的心臟。

不可理喻的是,人逐漸走近村子時,就越來越聽不到蟲鳴蛙叫聲。

好象有張無形的網把村子周圍罩住了,把村子與外部斷絕了聯繫。

不再有生物的叫聲,不再有村民照明的油燈,村子就黑森森地、了無生氣地凝固在了荒蕪的深淵一樣。

一如一個異域的村子。

林中村的村道上,那個男人帶著阿花和阿英踩出的「沙沙沙」腳步聲很輕很輕,就如同幽魂從村子飄過一樣,沒有人聽到他們走過,更沒有人看到他們進村的身影!

不知什麼時候,停歇了一會的天上,又下起了毛毛細雨,夾著陣陣寒風在輕飄飄地下個不停。

雨水冷冷地、斜斜地打在阿花和阿英的臉上,如同無數的針刺兒輕刺在她倆的臉上一樣,痒痒得來還冰冷得難受。

寒冷已經肆虐了大地。

村民們早已蜷縮在被窩裡不願動彈一下。

村路上的阿花和阿英就禁不住瑟縮著,小聲地抱怨著,不知那帶路的男子住什麼鬼地方,竟然走了近壹個小時了,仍然沒有到家!

那男子聽到阿花和阿英的抱怨了,就陰陰地停下腳步。

黑暗中,他兩眼噴著惱羞成怒的目光,在夜幕里詭異地一閃即逝。

他回頭嗡聲嗡氣地說話時,卻用一種訖討的語氣道:

「別說抱怨的話了,加價還不行么?」

阿花和阿英聽說加價兩個字,頓時轉怒為喜,還竊竊私語了幾句。

「加多少?」阿花和阿英異口同聲地問道。

那男人連想都不想,脫口而出道:「翻倍!」

阿花和阿英頓時喜出望外地介面道:「兩千?你是說加到每人兩千?」

「這還差不多!」

好在林中村的村尾就在眼前了。

三人只顧著低頭看路,靜悄悄地在村民們的屋前小道走過。

幸運的是,村裡各家各戶養的狗都不吠叫。

當然這很奇怪,但天氣實在太冷了,想不了那麼多了,到屋裡再說吧。

就這樣,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穿過村子,直到那帶路男人所在的屋子前。

那屋子座落在村子最靠村邊的地方,就在一座高大面陰森的大山腳下。

孤零零地隱藏在好些樹木中間的窪地里,顯得詭異而神秘。

一間「合」字形不大的單層泥磚房,遠看就象一座孤墳靠在山腳下一樣。

好凄涼好孤寂的模樣。

讓人看上一眼,都會印象深刻。

特別是在這麼個寒冷又漆黑的午夜裡,站在窪地上往下一看,真的好象來到了墳墓之地一樣。

阿花和阿英站在這間低矮又破舊的屋子前,都不知道是應該跟著那個男人進去,還是不該跟進去!

她們對著那幽幽的不大的單層泥磚房,既感到說不上來的陰森,還感到了一種殺氣。

她們猶豫著,四下里觀察著。

一種不詳的預感迅速地襲遍了她們的全身!

這屋子也實在太偏僻了!

太讓人不舒服了!

怎麼走下去就有一種要貓著腰進入墓穴的感覺呢?

人家的屋子都是建在村道兩旁乾爽的地方,他的屋子怎麼就建在路尾盡頭的窪地里了呢?

而且那地方真的好陰鬱啊!

屋子後面的大山,就彷彿是一塊大的墓碑一樣,豎在了窪地的後面,黑漆漆的彷彿要蓋下來一樣!

那窪地斜斜的窪下去之後,樹木就密密麻麻地長在窪地上,把那「合」字形的屋子遮擋得了無陽氣。

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卻又彷彿感受得到的陰柔殺氣,圍繞在屋子的周圍。

也許,不能直接說出那種陰霾般的殺氣,但人走近這屋子附近時,還是能夠感到害怕與恐懼。

阿花和阿英互相打量了一下,商量著要放棄這筆生意了。

她們剛想說「大哥,我們不做你這筆生意了,你還是另請姑娘來侍候你吧。」

但是,她們的說話還沒有說出口,那男子見阿花和阿英站在窪地上樹榦邊輕聲細語地說著什麼,就是不肯走下屋子來,已經料到事情會發生變化了。

他裝作看不清褲腰上吊著的房門鑰匙,身體彎得低低的,趁著姑娘們酌量事情的時候,悄悄地伸手拿起了腳旁的石頭。

他返身折到屋子的旁邊,彷彿要去打開側旁的廚房門的樣子,一下子就閃到廚房的背後,再從廚房後面那條下水渠躡手躡腳地閃到後面的樹叢里去。

阿花和阿英商量完要跟他攤牌的時候,抬起頭來一看,傻了,那大哥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窪地周圍就只有她倆渾身顫慄的身影。

兩人不禁一愣,想轉身往回溜,又怕那男子追來,只好扮淑女,要和大哥說聲對不起才離去。

畢竟,她們是事先各收了「大哥」五百元的。

就這樣子走掉,日後他到艷紅足浴中心去吵,也不是個事。

然而,阿花和阿英如此一猶豫,事情就已經很危險了。

黑暗中,那鬼影一般的大哥,突然從樹榦後閃身出來,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手舉石頭,眼耳口鼻皺做一堆兒,對著阿花和阿英咬牙切齒道:

「我出高價請你們來陪我一個晚上,從一開始你們就推三阻四,都來到我家門前了,還想走人!實在太瞧不起人了!這不是找死是找什麼?」

隨著那憤怒的說話,說時遲,那時快。那男子已經手起石落,把阿花砸得頭破血流。

而阿英想拔腿而跑時,竟然腿軟得動彈不得!

她渾身上下哆嗦個不停,連句完整的說話也說不出口!

她的心堵得慌啊,嘴唇哆嗦著,心裏面很想說大哥你別誤會,我跟你入屋子讓你玩就是了。

但是,她此刻卻連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除了「噠噠噠」地顫抖,她什麼也做不來。

眼看著面前的大哥砸完自己的姐妹又舉起了手,她只來得及「啊」地悶叫上一聲,人也就血肉模糊地倒在了一旁。

那男人看著兩個倒在自己面前的姑娘,一面喘氣一面發出了冷血的微笑。

嘴巴還不忘發泄道:「我叫你們來侍候我,不想你們還難侍候。現在,看你們還傲氣不?」

那男人罵著,想起剛才去叫她們的一幕仍然憤恨不已!

這阿花和阿英真是做夢也想不到,她們因為貪錢,註定了她們從始就再也回不到足浴中心去,與其他人見面了。

自從那個男人走入艷紅足浴中心的時候起,阿花和阿英就沒有過一分鐘的踏實感覺。

她倆幾乎是處在驚恐和忐忑不安中度過一分一秒。

那種不妙的預感本來可以救她們一命的。

然而,人民幣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

當然了,倒在人民幣之下的,又何止她倆啊……

且說,這深更半夜的,那村子裡挨得最近那男子屋子的一戶人家,睡意朦朧的主人,突然被村子裡傳來的一聲凄慘、哀怨的慘叫聲驚醒,在這漆黑而又了無人聲的時候,這聲凄慘又哀怨的驚叫聲就顯得特別的恐怖、陰森、令人心寒!

那個鄰居被驚叫聲怵然驚醒過來後,就坐了起來。

他想:太奇怪啦!這半夜三更的,誰家傳來如此陰森恐怖的女子驚叫聲呢?

於是他披衣起床,走到二樓的陽台往村子周圍看去。

今晚因為下雨,天上早被陰雲遮蔽得暗無天日,村子自然就被黑暗所包圍著。

那披衣起床的鄰居,他放眼看村子的時候,自然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但他不心甘,他聽得清楚,那一聲凄慘叫喚,絕對是有人出事前的呼喚。

那種臨出事前的哀號,就那麼震撼地直透人的內心深處,是學也學不來的。

為了弄清情況,他只好壯著膽,嗦嗦抖著下樓悄悄地打開房門往外看,漆黑的夜幕下,仍然什麼也沒有看到。

可是,在這黑漆漆又冷嗖嗖的半夜裡,那女子的驚叫聲,在彷彿凝固了似的黑夜中「啊!」的一聲,在這沉靜的村子裡刺耳地響起,始終是一件使人毛管鬆動、牙齒打架的事情。

可惜整個村子都已經沉睡在黑夜裡了,不僅漆黑,還靜寂得讓人毛骨悚然。

那被驚醒的村民實在沒有膽量到村道上巡視一番。

他探出半截子身體在自家的大門外,來回掃視了幾遍之後,實在看不清楚那家村民出了什麼事,只得心事重重又小心翼翼地關門上床睡覺去。

但這午夜驚悚叫聲,卻怎麼趕它也不願離開他的腦際,並且徘徊著不肯離開。

他一個晚上翻過來又覆過去,就是沒法入睡。

到了快天亮的時候,他翻來覆去的也確實累了。

眼皮漸漸沉重起來,剛進入睡意朦朧的狀態,又突然聽到一聲尖利的叫聲:「別殺我啊,放過我吧?哎喲啊……」

這突然再次出現的叫聲,凄涼中透著驚恐萬狀,使人感到了無限的恐怖和顫慄。

那個村民被這怵然驚叫聲再次嚇得坐直了身體,氣息急促,眼睛睜得老大,嘴巴也張開著,一喘一喘的,等待著劇跳的心臟慢下來。

他真害怕之後還會在迷迷糊糊中聽到這種突然驚叫聲!

但是,這一聲慘叫之後,村子又回復到靜寂中去了。

那村民瞪著發青又空洞的眼睛,嘴唇「噠噠」地顫抖個不停,許久才喘過那口驚怕的氣,回過神來,就不免想:壞了,村子裡出了一件可怕的事了!

什麼事呢?

他不知道。

他憂心忡忡了一個晚上,耳朵里老是迴響著那句可怕的哀求說話,直到天亮,他也再沒能合上眼。

因為這次他聽得太清楚了。

一個女子在午夜裡如此哀求別人不殺她,除了兇殺案還會有其他事么?

等著瞧吧!

明天早上,一定會有大批刑警前來林中村進行調查的。

不知誰家竟然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

第二天,村子仍然沐浴在寒冷中,霧嵐把村子籠罩在朦朦朧朧中,村民們都不下地做田了,蜷縮著身子,抽著嗆人的旱煙,懶洋洋地在村頭裡向火。

有關昨天晚上村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家都只是抱著懷疑的態度而竊竊私語。

雖然也感到了可怕,感到了恐懼。

但是,這件事似乎是別人家的事,與他們一毛錢關係也沒有。

大家見面交談了幾句,打聽了一下是在誰家傳出來的,卻沒能肯定是哪一家子的事,就一切都回復到原來的生活狀態里去。

村民那種懶慵的情景,如同歲月一樣,幾乎是沒有什麼變化地不停地重複著:人們聚在一起,向火,抽嗆人的旱煙,有小錢的,就聚在一起賭上兩手。

沒有的呢,就旁觀,或者互相傳遞村裡誰的老婆,又被村長睡了。

又或者誰和誰好上了,沒床,就在林子里干,被誰看到了。

於是,大家嘿嘿而笑。

這個題材的說話,比起村裡昨天晚上有叫喊聲的事情來,有趣得多了!

大家本來縮手縮腳的,可一說到桃色新聞,就都如打了雞血針一樣,頓時興奮起來。

恨不得自己也好上一個,也到林子里打地滾。

看著這日子的平淡與懶慵,色情與麻木,還真讓人不敢相信,村裡昨天晚上出事了,出大事了!

那個一晚上惶惶不可終日的村民,真不敢相信村子裡會平靜得什麼似的。

他心裡不免怪怪地想:難道村裡死了人了,大家也這麼麻木不仁嗎?

看看他們,彷彿昨天晚上的事,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原作者:桂系大叔

書名:殭屍惡靈

轉載自:微信公眾號【怪談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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