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食此草的人死後會變成水莽鬼,必須找一個替身才能投胎。

根據六十甲子法,從農曆正月初一數起,數到正月十二,共十二天,其中「辰」屬龍。如果「辰」字排在初二,當年就是二龍治水。

走蛟。河中的蛟要入海化龍,就要挾洪水之勢,所以橋下會懸一把劍使蛟無法順利入海。

人如果食燕子,入海就會為龍所吞食。

百年之雀,入海為蛤,千年之雉,入海為蜃

山頂之溪,不通江湖,然而有魚,這魚就是是「水精」

妖要開口說話,需要煉化喉中橫骨。

妖要化為人,可以向人討封,也就是問人「我像人嗎」,也有說問「我像什麼」的,總之只要人說「像人」,妖就可以化形了。

貓鬼,隋朝時徐阿尼豢養貓鬼,子時屬鼠,所以要在子時祭拜貓鬼,貓鬼喜歡麻油雞,會幫助施術者殺人取財。

狐狸別名阿紫,頂著骷髏頭拜月修鍊,骷髏頭不掉就可化人。

晉溫嶠至牛渚磯,聞水底有音樂之聲,水深不可測。傳言下多怪物,乃燃犀角而照之。須臾,見水族覆火,奇形異狀,或乘馬車著赤衣幘。其夜,夢人謂曰:「與君幽明道閣,何意相照耶?」嶠甚惡之,未幾卒。

司書鬼叫長恩,除夕夜祭拜他,老鼠書蟲不會毀壞書本。

陶安公善冶,一次點火開爐,紫色衝天。安公伏在爐下哀禱。須臾,有朱雀停爐上唱到: 「安公安公,冶與天通,七月七日,迎汝以赤龍。」七月七日果然有赤龍挾帶大雨而來,安公騎上赤龍向東南,升天而去。

書中有蛀蟲蠹魚,三食「仙」字則化為仙,名為「脈望」,抓住它星夜對星,可以招來星使送來一枚仙丹,和脈望吞服可以成仙。

千歲茯苓,食之可以長生。

廁神名叫紫姑,是一個名叫紫姑的女子生前被公婆欺辱,死後成神。

天河與海通,年年八月海面上會有浮槎前來,有人登上它,據說被送去星河。

古時有晁某不信鬼神,一次掘出了一塊白色肉團。他將這塊蠕動的肉鞭打了數百下後丟路邊,半夜街上出現了大隊車馬,圍繞在那塊肉團的四周。車上有個人問太歲:「你為什麼甘願受到這種屈辱,卻不報仇呢?」太歲回答說:「他時運正旺,我也拿他沒辦法呀」

古時有戶人家,這家兒子一天入水取得一顆明珠,父親說這顆明珠生於驪龍頜下,兒子恰好遇上黑龍在沉睡,否則他就死定了。

龍角名尺木,龍無角不可升天。

還有幾個記不太清楚了可能有錯:

床頭床尾有神,床頭有床公,好酒,床尾有床婆,好茶。

景天(應該是)又名避火草,相傳可以避火

古人在庭院里擺放水缸,驚蟄時收起水缸,如果不收起來,那天在庭院里撒下草木灰能看見彎曲的痕迹,龍會躲進未收起的水缸。

古時有人經過一座橋的時候聽見兩隻白鶴說話,一隻說「今年的雪比某某年(一個年號)大」,然後二鶴一起飛走了,不久後就出了事(瘟疫?朝廷清算?聽的人死了?)。

古時有人路上遇見一個怪人,白衣上有很多眼睛(還是身上長滿了眼睛?),回家後這人就死了,人說他遇見的是太歲。


故事摘自唐代傳奇小說集《博異志》,象小時候聽鄉下講的鬼故事差不多,感覺挺有意思的,情節也不複雜。百度了一下,網上沒有白話文的,今天我老人家將其中的一段譯成白話文。

話說南陽郡有一位讀書人名叫張不疑,在唐文宗開成四年的時候,宏詞登科。什麼叫宏詞登科?就是已經經過科舉考試考中進士後要等著朝廷安排工作,但坑少蘿蔔多科舉及第也不能很快當官,於是朝廷就再進行選拔考試,在這個考試考得好的,馬上安排工作。張不疑就是在博學宏詞考試中獲得通過的。通過後張被授秘書(郎)管位,大體是個六品左右的文化類官職。張不疑到京城赴任,先是向各位達官貴人拜訪,然後才開始考慮打理自己的生活。因為遠離老家自己在京城居住,感覺挺孤獨寂寞的,便想買一個婢女陪侍。他派人到街頭巷尾四處打聽賣婢女的人家。一個月之內便有不少來接恰的,但張不疑嫌人家長得不好看。又過一個來月,有中介來通報說:「最近有賣僕人的,你可以去看看。」張不疑與中介約好第二天就看人。等到了約定的時間,張如約到了賣仆主人的家。見到有穿著官衣人出來接待,自稱姓胡,從前做浙西司馬。雙方分賓主就座,胡某說:「我年輕時在科場上也幾成功名的。當初因為隨同本家親戚出使南海,受到提攜,在嶺南一帶偶然得到三十多個奴婢,後來從浙右到南荊,幾乎都賣沒了,現在只剩下這六七個,幸好中介把您介紹過來。」主人剛說完,一個婢女捧著小托盤走進來放在賓主几案上。隨後婢女又端來精美杯子,香醇的美酒。本來張不疑是信奉道教的,平時是抵觸酒肉的,但這次還是喝了幾杯酒。主人把六七個婢女喊到堂前,一字排開站好,對張說:「這些婢女中你自己選一個吧!」不疑說:「我就是缺個僕人,現在只有六萬錢可以花費,希望你根據這個錢數選一個合適的僕人吧。」主人說:「我這裡每個人的價格各不相同。」隨後主人指著一個梳雙環髮型蓋住耳朵的女孩說:「春條的價格正合適。」張不疑凝目一看,正是心裡相中的那個,於是馬上按契約交錢。把春條帶到家,張不疑發現這個女孩子善於寫字看書,聲音又很清麗婉轉,安排所有的事,都能做得很合意。平日里這個婢女還很好學,過一個月竟然寫下一首小詩題在了門窗上:「幽室鏁妖艷,無人蘭蕙芳。春風三十載,不盡羅衣香」。張不疑看到,就更喜歡這個婢女才才貌雙全。又過了兩個月,張不疑到旻天觀去拜見他平時所禮奉的道士。到了道觀,道士問他:「你最近娶媳婦了嗎?」張不疑說:「沒娶媳婦,也沒納小妾,就是買了一個婢女。」道士說:「你有災禍啦!」張不疑嚇尿了,馬上向道士請教破解的辦法。道士說:「明天你回家,絕對不要讓她知道這事。」第二天道士來到張不疑的家,對張不疑說:「把辣個怪物給我叫粗來!」張不疑召喚春條過來,她卻躲在屏風後面哭泣著不出來。嚴厲地呼喚她出來,還是不出來。道士說:「果然是個妖怪!」道士把她訓斥到一間屋內,焚香作法,以口念水向東連噴三次後,對張不疑說:「你現在進屋看看它怎麼樣了。」張不疑進屋看了看說:「大體上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只是比原來的尺寸小了許多。」道士說:「不行,(還得弄它)」隨後道士繼續作法走禹步(作法專用步伐),又向東噴水三次後告訴張不疑再看看情況。張不疑過去一看,春條已經變成一尺長左右,小了很多,僵立不動。張不疑再往前一看,春條已經向前撲到,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有些朽爛的隨葬冥器,背上還寫著倆字「春條」。它的衣服象蟬兌一樣脫落,但系的結還在。張不疑嚇傻了。道士說:「雖然我作法到了這個程度,但是它的腰腹部已經出現異常。」讓張不疑用刀劈開,發現它的腰頸部有血浸潤入了木頭中。於是張不疑把冥器燒掉。道士說:「要是它的渾身都充滿血液,你的一家都會遭到此物的傷害。」從此之後張不疑同學就得了抑鬱症,一天總想著跟冥器同居了這麼長時間竟然不知道,肯定不能長壽啊。每當想起這事,就好幾天鬧心,就象丟了什麼東西一樣。因為這事張不疑得了重病,只好請假回老家。第二年張不疑又被安排到江西做官,奉命出使淮南,半路又被罷免。又過一年的八月,張同學終於一命歸西。他的母親隨後也去世。道士的話得到了應驗。

其實還有另一個說過,說張不疑與道士交往切磋預測學的時候,道士就告誡過他:「你有重大災禍,不適合跟你母親住在一起,也不能買婢女僕人。我走之後你一定要好自為之。」張母是信道的人,平時也都是在偏遠的住處以求安靜。張不疑把道士的話告訴了母親,張母就搬到了寺廟裡住。張不疑每天早上就請個安。過了幾個月,有個中介告訴張不疑,有個姓崔的女士很窮,家裡養的四個妓女都賣了,現在還剩下一個叫金釭的妓女長得最漂亮,主人原來也最喜歡。現在窮不得已也要賣掉。張不疑高興壞了,以為撿到了便宜,馬上把那個妓女找來給了十五萬錢後買到了這個女子。張得到美女之後對其百般寵愛。金釭這個美女不但長得美,還善解人意,能預先知道張不疑的意圖,張不疑也很奇怪。沒過多長時間,道士來拜訪,一見到張不疑就一臉悲傷,長吁短嘆。張不疑問:「道長您這是咋地了?」道士說:「唉,你的災禍已經形成,無可奈何啦!不只是你,你的母親也不能免於受害。」張不疑驚恐不已,起身對道士說:「你走之後我都是按老師您的吩咐做的,我母親一直在佛寺住,我也守著您的要求做,是什麼原因讓我召至了災禍呢?現在可咋整呢?」

道士說:「唉,現在說啥都晚了,沒啥好辦法了。現在只能給你講講是怎麼回事了。」於是道士問張不疑是不是家裡來新人了,張不疑說家裡人少沒人幹活,昨天買了一個婢女。。道士說:「我能見見嗎?」張不疑馬上招呼金額釭過來,但金釭說啥也不出來,怎麼催就是不出來。張不疑一頓臭罵,金釭才勉強出來。道士一見就說:「就是它!」金釭破口大罵:「我做為婢女有過錯,鞭子抽打也就是了,不喜歡賣了也就是了,買我的一百五十千錢還在,有什麼擔憂的?你個個牛鼻子老道是什麼東西,來干預別人的家事!」道士對張不疑說:「你捨得不?」張不疑說:「這事只得聽從老師的命令,怎麼敢不聽呢?」道士隨後用手拄的拐杖猛敲金釭的頭,發出很大的聲音,如果敲打木頭。隨後金釭倒下,發現是一個女俑冥器。女俑的後背寫著:「金釭」。道士命人把下面的地挖開,五六尺的地方發現了古墓,靈柩旁邊有四五個冥器,做工都如同剛剛燒掉的,買婢女的一百五十千錢放在靈柩前很顯眼的位置。收回錢,張不疑突然恍惚發病,一個多月就死了,他的母親盧氏十幾年後也去世。既然讀書了,就應該總結一下。個人感覺這個張不疑就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在自己編造的故事中生活。所謂的遇鬼過程,可能就是夢遊。最終自己在疑神疑鬼的死循環中抑鬱而死。孔子的學生向孔子鬼神和生死時,孔子的回答很乾脆:「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人如果沉浸死生迷局,陷入鬼怪叢林,這思維就會混亂。某論壇有人問「為什麼好多哲學家最後都變成了狂人」,結果提問者被不少「高人」挖苦,就好象他們有多深奧似的。其實我們都在這個迷局中,就算你再聰明,能逃脫宿命么?我們都要象夫子一樣不語怪力亂神,好好生活在人間。

你聽說過修「斤車大道」的嗎?歷經六次雷劫,修完即可長生不老。


唐朝的科舉制度非常嚴格,幾千人參加考試,最後只錄取幾十個人,那個時候窮人家的孩子唯一的翻身機會就是參加科舉考試。


在這種極為激烈的競爭過程中,要麼是那些家境好的、能請得起好的先生的儒生自然是能夠佔據優勢,要麼就是那種雖然家境貧寒,也請不起好的先生,但是自己腦袋瓜特別好使的儒生,這樣的人也有很大的機會。


可趙柳這兩樣都不佔,家裡窮,腦子笨,還沒別的出路,只能走科舉這條路。


距離考試還有半年的時候,趙柳聽說城南的城隍廟非常靈驗,在那裡祈求的願望往往能夠實現,於是趙柳去城隍廟上香,當天夜裡就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趙柳夢到一間古香古色的屋子,正門大開,自己正在門口遊盪。城隍站在門口,朝著趙柳招手說:「趙柳,快進來,你以後是我的門生,我有幾句話要告訴你。」


趙柳連忙進屋,兩個人剛剛坐好,僕人來報,說渠神來見。城隍給趙柳引見後,三人同坐。

坐定後,城隍與渠神交談,聲音如同蚊鳴,趙柳只隱隱約約得聽清了幾句話:「死在長安,中在湯溪,南山頑石,一活萬年」。不一會兒,渠神告退,城隍讓趙柳去送別,渠神走之前,低聲問趙柳:「剛才我和城隍說的話,你聽清了么?」趙柳說:「只聽清了十六個字」,渠神說:「足夠了,把這十六個記下來,你的命就在其中。」


趙柳回到屋中後,城隍又問了與渠神同樣的問題,待趙柳回答後,也給出了渠神同樣的告誡,然後城隍猛地一推,趙柳醒了過來。


趙柳驚醒後,稍一回神,連忙把這十六個字記在紙上,第二天拿給身邊的人看,沒有一個人知道該如何解釋。


趙柳有個表弟,也要參加這一年考試,他表弟的父親在長安有座院子,說想讓趙柳與其表弟二人同去那裡,安心備考。表弟找到趙柳商議出發時間的時候,趙柳連忙將自己夢到的十六個字告訴表弟,說夢中的神仙告訴自己「死在長安」,如果和自己一同去,恐怕會有不祥。


表弟聽了以後哈哈大笑,說:「不必在意,神仙說的是『始在長安』,是富貴開始的地方,如果真是『死在長安』的話,怎麼還會有『中在湯溪』呢?」趙柳覺得表弟說的有道理,於是兩個人就一起到了長安。


長安的那座院子不大,有兩間小院,表弟說西院有些古怪,常年不住人,不如二人同住東院,趙柳不以為然,於是兩個人一人一間小院,安心學習。


趙柳腦子笨,同一篇文章表弟一個時辰就能背完,他需要十個時辰,所以趙柳學習靠的都是笨功夫,除了晚上臨睡前會在後花園裡休息休息外,其餘的時間都在學習。


這天夜裡,趙柳自己喝了一點小酒,躺在躺椅上,吹著風,看著月亮,口裡吟到「月明如水照樓台」,話音剛落,聽到空中有人鼓掌大笑,說「『月明如水浸樓台』才好,用『照』字就顯不出月色如水了」,趙柳連忙抬頭看,發現有一位白衣白須白髮的老頭坐在梧桐樹梢上,嚇得趙柳扔下酒杯就往屋裡跑。


白衣老頭飄然落下,伸出扇子擋在趙柳面前,說「哎,小老弟,不必害怕」


趙柳兩腿發軟,「你,你是人是鬼?」

白衣老頭大笑,「你可曾聽說過有如此文雅的鬼?」


趙柳顫聲說,「那,那敢問是哪路神仙?」


白衣老頭擺擺手說,「別說了,我還是和你論論詩吧!」


趙柳看著他慈眉善目,和常人一樣,慢慢地不再害怕,回過身來和白衣老頭聊天,聊得非常投機,從此之後白衣老頭夜夜都來與趙柳聊天,兩個人的交情越來越好。


在這期間,趙柳也問過老頭的身世,老頭說自己原本是前朝主管文書的大臣,因為善修養生之道,存活至今,對此趙柳深以為然。老頭刻意囑咐趙柳說,不要向他人告訴自己的存在,否則會對自己不利,趙柳也做了保證。




白衣老頭確實是前朝文臣,他本來是黃帝時期的舊臣,黃帝死後,他無官無職,閒遊天下,偶爾結交那些鑽研長生的術士,像傳說中的西王母他也拜訪過,但真正徹底顛覆他的修道之路的是西漢的劉安,人稱淮南王,據說劉安召集了當時全天下最有名的術士,練成了不老丹,吃了以後羽化升仙,而有一些灑落在園中的藥渣被雞犬吃後,也都得道升天,即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劉安在羽化升天之前留下了一部《淮南鴻烈》,我們今天看到的是外篇,內篇被白衣老頭拿走了,裡面記述的是煉丹和修道的內容。


其中煉丹的部分除了記述所需藥材外還提到,如果想要煉丹成功還必須要多做善事,以積累自己的「正氣」,只有「正氣」足夠多才能保煉丹爐不炸,煉成不老丹。

這樣一來,煉丹與修道就融為了一體。


但是,長生不老,畢竟是有違天道,所以這「正氣」並不是靠做尋常的善事就能積累起來的,而是要用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去救人才行,心肝脾胃腎肺,六個器官,救六條人命,才能夠積滿正氣,練得不老丹。


而且救人必須是剛好碰上,決不能故意傷害他人再去救人,但這還沒完。


每次救人後,救人者還要遭受雷劫,越往後雷劫越大。


幾千年來,白衣老頭已經救了五個人,渡過了五次雷劫,身體里只還剩一顆心,還差最後一次雷劫。


這次能夠碰上趙柳,也算是緣分,老頭已經遊盪了三百多年,活的歲數越大,越找不到願意說話的人,沒想到與趙柳倒是很聊得來。




表弟家裡的僕人幾次碰到趙柳在夜裡舉著酒杯麵對夜空,侃侃而談,大驚失色,馬上告訴了表弟。


表弟開始的時候並不相信,後來慢慢發現趙柳的面色確實不對,隱隱得有一股黑氣籠罩在他臉上。於是在吃飯的時候問趙柳,趙兄,我看你最近面有鬼色,恐怕你夢中所記的『死在長安』將要成真啊!你最近可是碰到了什麼怪事?」

趙柳本來想搪塞過去,但表弟一再追問,終於還是將白衣老頭的事情說了出來。表弟一聽大驚失色,說他所住的這個房間已經空了十幾年,從來沒有人住過,看來確實是有怪異之處,還請趙兄萬萬不要再與白衣老頭交談,否則恐怕會身遭不幸。




過了兩日,二人一同吃飯的時候,表弟看到趙柳面上的陰氣越來越重,知道其兄肯定是沒有聽從自己的勸告,於是暗暗去廟裡求了鎮鬼符來,交於趙柳。


「趙兄,我知道你對我說的話不以為然,這樣好了,我手裡拿的是我特意從廟裡求來的驅鬼符,你暗地裡將其貼在花園的牆壁上,若那位白衣老頭沒有任何反應,那自然是好,但如果真起到了效果,那不是幫你逃過了一劫?」


趙柳從表弟的手裡接過驅鬼符,非常小,還沒有半個手掌大,上面用紅墨畫著一些自己未曾見過的符號,應該是在墨里摻了大量的硃砂,整個符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趙柳手裡拿著驅鬼符,琢磨著表弟說的話,覺得在理,反正這驅鬼符也不大,貼在牆上也不會特別醒目,於是吃完午飯就貼在了後花園的牆上。


當天夜裡,趙柳依然和往常一樣,提著一小壺酒,躺在躺椅上,嘴裡念念有詞,等著白衣老頭的出現。


月光如水,微風陣陣。白衣老頭和往常一樣來到了他的跟前笑著和他打招呼,突然間從老頭背後的牆上射出一道光,穿透了老頭的胸膛,老頭沖著趙柳「噗」得吐出了一口黑血,那血腥臭無比,熏得趙柳陣陣乾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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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江湖奇譚錄:神怪、詭異、民間不傳之事

九小飛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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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王鬧縣衙

宋朝時,華廳縣有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叫施諤。

施諤聰明過人,讀書很用功,常常讀到深夜才肯離開書房。

一天深夜,施諤端坐在窗前,專心致志地讀著書,突然,窗外一陣怪風吹來,吹熄了蠟燭,書房裡漆黑一片。

施諤沒有辦法再繼續讀書了,心想,時候也不早了,還是回屋休息吧,他打了呵欠,伸了一下懶腰,便走出了書房。

這時,他無意間看到遠處有一隻火球在草叢中滾來滾去,光芒四射,十分耀眼。

施諤害怕起來,不敢走近看。

不一會,光亮熄滅沒有什麼動靜。

施諤才安下心來,但又按耐不住好奇之心,再朝前走去。

火球又亮了起來,直滾到他腳邊,旋轉不停。

施諤定睛一看,見是一顆圓圓的珠子,在那裡作怪。

施諤蹲下身子,那球不再發光,停止了轉動,跳到施諤的鞋面上。

施諤跺跺腳,想甩掉它,可是,小珠子粘在上面卻怎麼也弄不掉。

施諤沒有辦法,就讓它粘在鞋面上。

回到書房,點燃蠟燭,坐在椅子上脫下鞋子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顆透明的珍珠。

這時,珠子卻滾了下來,施諤揀起珠子,知道它是件神奇的東西,便小心地把它放入抽屜,回到卧室去睡覺去了。

次日,施諤一早來到書房,打開抽屜。

他沒把小珠子的事放在心上,一心專讀聖賢書,準備參加秀才的考試。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施諤要考秀才去了。

那顆珠子卻發生了變化,它變成了一條小蛇。

施諤回家後,拉開抽屜,眼前金光一閃,一條小蛇朝他游過來,爬上了他的手掌,纏著他的手臂,沒有一點惡意。

施諤找來一些吃的東西,餵給小蛇吃,小蛇吃得非常香,吃飽後就躺在他的手掌里睡了。

施諤找來一節竹竿,打通竹節,把蛇放了進去,小蛇很聽話,一聲不響地鑽進竹筒。

施諤,每天給蛇準備些吃的東西,還讓小蛇經常到外面來玩一會,透透氣。

在這段時間裡,施諤一邊飼養著小蛇,一邊準備著參加省城的舉人考試去。

春去球來,年復一年,一天,施諤終於要進省城參加考試去了,臨行前他放心不下小蛇,生怕他一去無人照料會餓壞了它,他給小蛇準備了好些吃的東西,才匆匆上路。

施諤一走,小蛇非常孤單,一直在竹筒里也很悶氣,便爬出竹筒,在書房裡散心。

恰巧,施家的一個女佣人從施諤的窗前經過,見少爺的書房裡金光四射,十分驚異。

捅破窗紙往裡一看,見一條金色的小蛇正在書桌上蜿蜒爬行,不禁失聲驚叫了一聲「我的媽喲」,扭頭逃離。

小蛇聽到一聲驚叫,卻迅速變成一條長三丈、粗二尺的大蛇,雙目如銅鈴,射出兩道幽藍的光,口如血盆,令人害怕,渾身上下披著金色鎧甲。

它衝破窗戶,騰雲駕霧,在空中遨遊,頓時華廳縣上空金光閃耀。

這驚動了全城的人,人們紛紛涌到大街上,看蛇在空中翻騰。

人群中有一位留這五尺長須的老道,他告訴周圍的人,「這是一條金甲蛇,是不祥之物,若不除掉它。全城都要遭殃。」

老道說完從袖子里拿出一柄鵝毛扇,扇子越變越大,老道使勁地扔出扇子,扇子向金甲蛇飛去。

金甲蛇抬起尾巴,把扇子抽得粉碎,頓時扇子上的鵝毛便紛紛地飄落下來。

老道大叫一聲:「神扇無法鎮住妖蛇,全城必遭大難。」老道不敢久留,拔腿就逃。

誰知道就在此時,金甲蛇騰躍而來,一口把老道吞了下去。

在場的人都嚇出了一身冷汗,各自逃回家中去了。

也有一些膽大的,手持槍棍棒弓劍,吶喊著向金甲蛇襲來。

金甲蛇便把他們團團纏住,並不斷收緊身子,手持刀槍者再也動彈不得了,個個眼珠翻白,斷了氣。

金甲蛇身子一松便倒下一片屍體。

又有一幫子人來了,金甲蛇用同樣的辦法,勒死了不少人。

華廳縣的大街上,到處都是屍體。

這一下驚動了縣太爺,縣太爺派出手下的差役騎著快馬十萬火急去討救兵。

過了幾天,救兵來了,鑼鼓齊鳴,殺聲震天。

金甲蛇沒想到官府會派這麼多人來,但它根本就不在乎,騰躍飛起,長尾橫掃過去。

只見金光一閃,大兵紛紛倒下,沒死的也丟盔棄甲地逃跑了。

官兵不甘心,派遣五百弓箭手,用五百支箭射向金甲蛇,一聲令下,箭朝金甲蛇射去,射去的箭都被金甲蛇擋住,折了箭頭。

官兵見狀,嚇得一鬨而散,逃得無影無蹤。

話說去省城考試的施諤,聽到家鄉被金甲蛇鬧得天翻地覆,心裡覺得很奇怪,考試一結束,便日夜兼程趕回故里。

一回到家,進入書房打開抽屜小蛇已不在。

女傭來報,說金甲蛇就是書房裡的小蛇變的,施諤讓人帶他去看。

這時,金甲蛇正盤在一棵千年古松上睡覺,官兵遠遠地包圍著古松,防備金甲蛇在鬧事。

施諤撥開官兵,走到樹下,見那金甲蛇和小蛇的樣子完全一樣,知道真的是小蛇變的,趕忙去找縣太爺。

「請老爺下令撤兵,我自有辦法對付金甲蛇!」

縣老爺不信:「你是什麼仙人,能鎮住妖蛇。」

施諤說:「此蛇是我無意拾到,養了多年。」

縣太爺說:「你趕快把他收回去吧!」

施諤走到松樹下,嘴裡念了一陣沒有人能聽得懂的話,金甲蛇聽了以後,就從樹上爬下來,越變越小,恢復了原狀,鑽進了竹筒。

縣老爺看這一切以後臉色一變,命令手下把施諤抓了起來,並說:「養妖作亂,該砍頭。」

話音剛落,施諤就被五花大綁著推到古松下。

施諤大聲爭辯,向他們講述事情的經過,可縣太爺一點兒不聽,還是下令立即殺掉施諤。

刀舉頭落,施諤的腦袋滾落在一邊,可是雙目睜著,怒視著天空。

縣太爺讓手下人找來一堆乾柴,把施諤的屍體和小竹筒放在柴堆上,點燃了乾柴,頓時大火熊熊,濃煙滾滾。

突然,只聽見一聲爆炸聲,金甲蛇從火堆中竄了出來,躍上天空,巨尾掃過官兵人仰馬翻,紛紛逃走了。

金甲蛇見主人已經死了,決心為主人報仇,把整個華廳縣弄得亂七八糟。

縣太爺逃回縣衙里,神不守舍,生怕金甲蛇會來殺自己,而自己又沒有辦法對付它。

正在這時,縣太爺手下有一個小官,給縣太爺出主意,讓縣太爺上報皇帝,加封施諤,為他建祠,以鎮蛇妖。

縣太爺喜笑顏開,寫了奏本,派人騎快馬去京城。

不久,皇上傳下聖旨,封施諤為護國鎮海侯,准許建祠廟。

老百姓有錢出錢,沒錢出力,祠廟很快建成了,並塑了施諤的像,供在祠廟裡。

祠廟建好後,皇帝還派了一對人馬,送來了一隻大饅頭。

過了十來天,金甲蛇爬下古松,游到祠廟裡,盤在大饅頭上,不一會兒就死了,原來饅頭上早已塗上了奇毒。

後來,總有一些蛇身首異處地死在施諤的祠廟前,老百姓紛紛說這蛇是犯了罪被施諤嚴加懲處的,於是大家都稱施諤為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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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自中島敦《山月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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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取材於《列子·湯問》篇中「紀昌學射」一節。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一日發表於三笠書房主辦的文學雜誌《文庫》上。作者於三天后因宿疾哮喘病發作而去世。

趙國的首都邯鄲,住著一個名叫紀昌的人。此人立志要成為天下第一的神箭手。他要物色一位有資格做自己老師的高手。思來想去,覺得當今天下,要論射箭之道,恐怕無人能出飛衛之右。據說飛衛能在百步之外射穿飄擺著的柳葉,並且百發百中。於是,紀昌就顧不上路遠迢迢,尋訪到了飛衛,拜在他的門下。

然而,飛衛卻吩咐這位新入門的弟子說,要學射,就得先學會「不瞬」——也就是不眨巴眼睛。

紀昌謹遵師命,回家後一骨碌就鑽到了妻子的織機下面,仰面朝天地躺著。他瞪大眼睛,緊盯著近在眼前的機躡忙碌地上下移動,極力做到不眨眼睛。妻子見狀大驚,不明所以。別的先不說,自己被丈夫以如此奇怪的姿勢,從如此奇怪的角度看著,就覺得極不自在。紀昌將不情願的妻子罵了一通,硬要她繼續織布。就這樣,他日復一日地以這種滑稽可笑的方式修鍊著「不瞬」之功。兩年下來,他就練到了快速往複的牽挺掠過他的眼睫毛也絕不眨眼的地步。這時,他才終於從織機下面爬了出來。他已經練就了鋒利的錐子刺到眼皮都不眨眼的功夫。哪怕是火星猛地濺入眼帘,哪怕是眼前突然飛灰四起,他都絕不會眨巴一下眼睛。基本上他已經忘了如何使用操縱眼皮開合的肌肉,即便在夜裡沉沉睡去之時,也將兩眼睜得大大的。後來,竟有一隻小蜘蛛在他的眼睫毛之間結網築巢。到這時,他終於相信自己已經練成「不瞬」,於是趕緊將此結果告訴老師飛衛。

飛衛聽了之後說:光是練成「不瞬」還不足以學射。下一步要學的是「視」——也就是看東西的本領。「等你練成了見微如著,也就是能將很小的東西看得很大的時候,再來告訴我吧。」

紀昌再次回到家裡後,從襯衣的針縫裡找出了一隻虱子,並用自己的頭髮將其拴了起來。然後,他將其懸掛在朝南的窗戶上,整天盯著它看。日復一日,他就這麼凝視著這個吊在窗框上的虱子。起初,在他的眼裡,這隻虱子當然還僅僅是一隻虱子而已。兩三天過後,也仍然是一隻虱子。但在十來天之後,或許是心理作用的緣故吧,他覺得這隻虱子變大了——雖說只變大了一點點。三個月之後,這隻虱子就明顯變大——變得跟蠶寶寶一樣大了。與此同時,窗戶外面的風景也在逐漸變化著:和煦的春光不知不覺間變成了炎炎夏日;成行的大雁剛剛掠過高爽晴朗的秋空,緊接著嚴冬的灰色天空里就下起雨夾雪。紀昌堅忍不拔,雷打不動,繼續凝視著吊在頭髮梢上的這隻有吻類催癢性小節肢動物。當然,那虱子已不是最初那隻了,而是不斷地更換著,三年歲月就在更換幾十隻虱子的過程中,如流水般逝去了。有一天,他突然發現吊在窗框上的虱子已經有一匹馬那麼大。

「成了!」

紀昌拍了一下膝蓋,走到門外。眼前的景物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馬,大如山;豬,壯如丘;雞,雄偉如城樓!紀昌按捺住內心的欣喜雀躍,跑回家重新面對吊在窗框上的虱子,「乃以燕角之弧、朔蓬之簳射之。貫虱之心,而懸不絕」——用強弓利箭來射虱子,一箭射穿了虱子的心臟,而系虱子的那根頭髮絲居然沒斷!

紀昌趕緊跑到老師那裡去彙報成績。老師飛衛「高蹈拊膺」——高興得跳起身來,拍著胸脯,說:

「好!」

隨即他便毫無保留地將射箭的秘訣傳授給了紀昌。

光是針對眼睛的基礎訓練就花了五年時光的紀昌,正式開始學射後,果然進步神速,令人驚嘆。

在學到射箭之秘訣的十天之後,紀昌試著從百步開外射楊柳葉子,就已經能百發百中。

二十天後,他將一隻盛滿水的杯子放在右胳膊肘上,然後開硬弓試射,箭不虛發是不消說了,再看那杯中之水,居然紋絲不動。

一個月後,他試射連珠箭一百支。第一支箭射中靶心之後,緊隨其後飛來的第二支箭不偏不倚正中第一支箭之箭尾,而間不容髮的第三支箭又准准地扎入了第二支箭的箭尾。「矢矢相屬、發發相及」,由於後面的箭必定扎入前一支箭的箭尾,所以不會掉到地上去。轉瞬之間,一百支箭射完,竟然如同一支箭似的首尾相連,從箭靶一直連到弓弦——因為最後一支箭的箭尾還控在弓弦上呢。

「善!」

在一旁觀看的老師飛衛,不禁脫口而出道。

兩個月後,回到家裡的紀昌因一點小事跟妻子拌起了嘴。為了嚇唬一下妻子,他拉開烏號之弓,搭上基衛之箭,「嗖」地一下就朝妻子的眼睛射去。這一箭射掉了妻子的三根眼睫毛,可她卻一點兒都沒察覺,繼續大罵自己的小官人。由此可見,紀昌射出的箭,其速度之迅疾,準頭之精妙,已經到達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再也不能從老師那裡學到什麼新鮮玩意兒的紀昌,有一天,他的心裡突然冒出一個不良之念。

他心想,當今天下,能與自己在弓箭上一較高下的,除了老師飛衛已經別無他人。自己要想成為天下第一的神箭手,就非得除掉他不可。於是他便用心計,暗中尋找下手的機會。

一天,他在郊外與迎面走來的飛衛不期而遇。剎那間,他便拿定主意,張弓搭箭瞄準飛衛。察覺到一股殺氣撲面而來的飛衛,立刻張弓搭箭以應對。他們兩人各自開弓放箭,可每一次兩支箭都在中途相撞,一起落地。由於兩人的技藝都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箭桿落地時都是悄沒聲息的,連灰塵都不揚起一點。就在飛衛的箭已經射完的時候,紀昌的手中卻還有一支箭。紀昌心想這下准能得手了,可在他惡狠狠地將箭射出後,飛衛匆忙間折下路旁的一根荊條,用帶刺的枝梢將射來的箭「啪」地一下打落在地。

此時,紀昌很清楚自己的歹念已經落空了,心裡卻忽然生起一股出於道義的慚愧——如果他得手的話,自然是不會有如此感受的。而飛衛呢,由於自己已經轉危為安,且對自己的功夫十分滿意,也完全忘記對敵人的仇恨。他們兩個各自奔向對方,在曠野中緊緊相擁,一時間都流下了充滿師徒情誼的淚水。(這樣的事情,自然不符合我們今天的道義觀。但當時是個什麼樣的時代啊。齊桓公想嘗嘗從未嘗過的美味,他的廚師易牙就會將自己的兒子蒸熟了給他吃;秦始皇還是個十六歲少年的時候,就曾在其父王去世的當天晚上,三次侵犯了先王的愛妃。在那樣的時代里,紀昌與他的老師忽而你死我活,忽而師徒情深,又有什麼可奇怪的呢?)

在相擁而泣的同時,飛衛也想到,要是這個徒弟今後再打什麼壞主意,自己難免防不勝防。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轉移他的注意力,給他指出一個新目標。於是他就對這個極其危險的徒弟說自己的那點本事,已經傾囊相授了。「你若想進一步窮盡『射之道』的奧秘,就得往西而去,不畏太行之艱險,登上霍山之巔。那裡有一位名叫甘蠅的老師傅,要論射箭之道,他才是曠世的奇才,古今罕見的大家。與這位老師傅相比,我們這點微末技藝,簡直如同兒戲。如今能做你的老師的,想來非甘蠅老師傅莫屬。」

紀昌立刻動身,投西而去。老師所說的,什麼在那人面前我等的技藝如同兒戲的話,深深地傷害了他的自尊心。如果此話當真,那麼對於立志要成為天下第一神箭手的他來說,前面的道路還十分漫長。不管怎麼說,自己的技藝到底是不是如同兒戲,還得儘快找到那人,與之一比高下後,才會真相大白。所以,他眼下什麼都不想,只管抓緊趕路。哪怕磨破腳底,哪怕劃傷小腿,都不能讓他停下腳步。攀危岩,渡棧道,歷盡艱險,終於在一個月之後,紀昌登上了霍山山頂。

然而,在山頂上迎接意氣風發、鬥志昂揚的紀昌的,卻是一個目光溫柔得如同綿羊一般的、老態龍鐘的老頭子。看他那模樣,估計年齡已超過一百歲了吧。一把白鬍子長得嚇人,加上他彎腰曲背的,走路時鬍子都拖到了地上。

紀昌心想,這老頭老成這樣了,估計是個聾子吧。於是就扯開嗓門,心急火燎地說明了來意。說過「您看看我的箭法如何」之後,紀昌也不等他回話,就立刻解下背上那柄楊干麻筋弓操在手中,並搭上一支石碣箭。這時,空中恰巧高高地飛來一群大雁。弓弦響處,五隻大雁被一箭貫穿,「撲啦啦」地跌落藍天。

「嗯,還不錯嘛。」老頭笑眯眯、慢吞吞地說道,「然而,此乃『射之射』也。想來好漢你尚不知『不射之射』吧。」

紀昌聽了氣不打一處來,但老頭卻不動聲色地將他帶到了二百步開外的懸崖絕壁上。腳下,是名副其實的、如同屏風一般的壁立千仞,只要望一眼正下方那條細如遊絲的溪流,就立刻叫人頭暈目眩——可見那崖頂有多高了。老頭篤篤定定,若無其事地走上了一塊有一半突出於山崖、懸在半空的大石頭。他回過頭來,對紀昌說道:

「怎麼樣?到這塊石頭上來,再次施展一下你剛才的那手功夫吧。」

事到如今,紀昌自然也不能畏縮不前。當他與老頭調換過位置,踩上那塊石頭時,覺得石頭還在微微地搖晃著。可正當他鼓足了勇氣,剛要張弓搭箭的當兒,懸崖邊有一塊小石頭滾了下去。紀昌將目光追隨石塊而去的時候,竟然不由自主地兩腿一軟,俯身趴在石頭上。他雙腳打戰,遍體流汗,再也站不起來了。老頭笑著伸出手去將他從大石頭上接下來,然後自己站上去。他說道:

「好吧。我就讓你看看什麼才是『射』吧。」

心頭依舊怦怦直跳、臉色依舊蒼白如紙的紀昌,覺得有些奇怪,他趕緊問道:

「可是,您的弓呢?弓,在哪兒?」

原來老頭兩手空空,手中既無弓,也無箭。

「弓?」老頭笑道,「要弓的話,那不還是『射之射』嗎?『不射之射』是既不要烏漆之弓,也不要肅慎之箭的。」

恰好此刻在他們的頭頂上,高高地盤旋著一隻鷹。只見它正優哉游哉地畫著圓圈,卻小得跟一粒芝麻似的。甘蠅抬頭望了一眼那隻鷹,便將無形之箭搭在了看不見的弓上,「弓」開如滿月,「嗖」的一聲,射出了一「箭」。

看哪!那鷹連翅膀都沒拍打一下,就如同一塊石頭似的,筆直地從高空跌落下來。

紀昌戰慄不已。他覺得自己今天才終於得窺「射」之真諦了。九年。從那時起,紀昌在那老頭的身邊一共待了九年。在此九年間,他到底經歷了怎樣的修鍊?無人知曉。

待他九年之後下山來的時候,人們十分驚異地發現,他相貌發生了變化。以前那股子絕不肯服輸的強悍勁兒,不知跑到哪兒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呆若木雞的神情。他去拜訪了已闊別多年的老師飛衛。飛衛一看到他如今的面相,不由得大聲感嘆道:

「這才是天下第一高手啊。我輩豈能望其項背?」

名都邯鄲沸騰了。人們迎回了天下第一高手,全都期望他在眾人面前一展身手。

然而,紀昌卻一點也沒有滿足大家要求的意思。他甚至連弓都不碰了。看來,進山時帶著的那張楊干麻筋弓,也被他扔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有人問他為什麼會這樣,他便懶洋洋地答道:

「至為無為。至言去言。至射不射。」

「原來如此!」

腦袋瓜極其靈光的邯鄲士人馬上聽懂並認同了他此話的精神。於是這位不執弓的弓箭高手,成了他們的驕傲。紀昌越是不碰一下弓箭,他們就越是起勁地傳揚他的箭法天下無敵。

於是,各種稀奇百怪的說法不脛而走,並且越傳越邪乎。

例如:每到夜裡三更過後,紀昌家的屋頂上就會響起莫名其妙的弓弦聲。據說那是附在紀昌身上的射道之神,在他睡著的時候脫離了他的肉體,為他驅趕妖魔,徹夜守護著他。

他家的一個商人鄰居說,有天夜裡看到紀昌踩著祥雲,手裡還極為少見地拿著弓,正在和古代的羿和養由基比箭呢。當時,那三大高手所射的箭都帶著白光,「嗖、嗖」地划過夜空,消失在參宿與天狼星之間。

有一個小偷坦白道,他曾想潛入紀昌家裡,一條腿剛剛跨上圍牆的當兒,寂靜無聲的紀昌家中就射出一道殺氣,擊中了他的額頭,然後他就莫名其妙地從牆上摔了下來,跌到了外面。

從那時起,一些心懷邪念的傢伙全都繞道而行,不敢在他家周圍方圓十里內通行。就連聰明的鳥兒也不在他家上方飛過了。

就在這雲山霧罩似的一片盛名之中,天下第一射箭高手漸漸老去了。他的內心,早已沒了「射」之念,似乎已經進入枯淡虛靜的境界。如同木偶一般的臉上愈發沒有表情,還幾乎不開口說話,最後甚至到了他是否在呼吸喘氣都值得懷疑的地步。所謂「不知人我之別。不知是非之分。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正是他晚年的寫照。

在離開甘蠅老師傅四十年之後,紀昌平平靜靜地離開了人世——真是平靜得如同一縷輕煙寂然散去一般。在此四十年間,他絕口不提「射」字。既然連提都不提,自然就更不會去操弓射箭。當然,作為寓言的作者,我是非常想描寫一番老名士最後的驚世之舉,並以此來挑明他之所以能成為真名士的緣由。但我總不能去篡改古書上的記載吧。因為,在他的晚年,只是一味地「無為自化」而已,除了下面的一則奇聞之外,就再也沒有什麼流傳下來。

這則奇聞,似乎發生在他去世前的一兩年里。有一天,年老的紀昌應邀去朋友家做客。在那裡,他看到了一個器具。他覺得這玩意兒看著挺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叫什麼名稱,有什麼用途。老人就問這家的主人,這東西叫什麼?是幹嗎用的?主人以為他在開玩笑,就只是傻笑了一下,沒有回答。沒想到老紀昌還挺認真,又問了一遍。

可對方似乎仍摸不透客人的心思,依舊曖昧地笑了笑。直到紀昌第三次一本正經地重複同一個問題時,主人才面呈驚愕之色。他直勾勾地緊盯著客人的眼睛,等他確信對方不在開玩笑,也沒有發神經,並且自己沒有聽錯之後,才突然顯得十分驚恐,十分狼狽,結結巴巴地高聲驚呼道:

「啊,夫子,——古今無雙的第一神射手,您竟然連弓都不認識了嗎?弓啊。您竟然連弓的名稱、弓的用途都忘記了!」

據說在此之後的一段時間內,趙都邯鄲的畫家都藏起了畫筆,樂師都扯斷了琴弦,就連工匠都不好意思使用圓規和矩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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