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戰爭正面戰場作戰記》中已經講得很清楚。

淞滬會戰第一階段本意是奇襲作戰,迅速圍殲盤踞淞滬地區的日本海軍陸戰隊,並拔除其據點,但對敵兵力部署、備戰情況、作戰意志近乎一無所知,自己則是大大咧咧地進行調動,根本沒有做到出其不意。結果前衛部隊尚在接近中,敵炮兵搶先開火,反而打了第九集團軍一個措手不及,部隊整頓近一天後才展開攻勢,而日軍憑藉工事固守,此時參戰部隊沒有燃燒彈和攻堅武器,激戰數日無法攻克。日軍陸續從海上增兵,國軍又要分兵進行反登陸作戰,戰場主動權易手。

奇襲被拖成了防禦,防禦很快又變成了處處設防、被動挨打的消極防禦。

從中日兩國的總體實力對比來看,淞滬會戰的失敗是必然的,但從中暴露出相當多的問題,表面上看是軍事指揮上的失利,實則是情報工作、外交工作、統籌工作……各個漏洞百出。八一三交火當天,蔣介石和張治中還在電報中「研討」參戰部隊配備的十五生榴炮能否摧毀敵工事,戰前準備之倉促可見一斑。

不過那位執迷於微操的高玩未從中汲取教訓,堅持單純的軍事決勝的觀點,十年後又在徐蚌戰場上擺出了最拿手的長蛇陣……


某些還在用老資料尬吹日軍素質好的能不能不折騰了。

37-38年日軍兵員情況絕對談不上好。

借用荒川與野兄在我文章下引用的日方資料。

【支那事変勃発から 1 年後の 1938 年 8 月、陸軍省は、動員部隊の 兵の役種區分調査を行った。調査結果は常設師団の場合、現役兵 29%、予備兵 42%、 後備兵 17%、補充兵 12%であった。一方、特設師団の場合、現役兵 4%、予備兵 15%、 後備兵 66%、補充兵 15%であった―――防衛研究所紀要(日本軍の人的戦力整備について ――昭和初期の予備役制度を中心として)】

到38年常設師團現役比例不足30%

至於預備兵役的各種訓練,從現有看補充兵15發訓練。現役兵雖無公開明文資料,據現有公開資料間接推測,應該在數十發水平。

國軍據國史館檔案,1935年60多萬79步槍,實際訓練消耗子彈366萬發,訓練彈數十萬發。總計平均每條槍不夠7發的訓練水準。

(所以說15發的說法你們誰替國軍送的訓練彈藥)

同年「剿匪」消耗2000萬發,同時不要以為實戰能代替訓練,戰場情況緊張了之後黑叔叔槍法瘋狂潑水是達不到訓練戰鬥技能的效果的。在訓練場有明確的對錯誤射擊姿勢的糾正和強化。戰場上只有緊張。

除戰防炮外,國軍山野榴迫炮戰前訓練消耗彈藥為6000門/1萬發。平均每門1.7發不到。

戰防炮到貨雖遲,但根據國軍現有文件看,訓練比較刻苦,導致國防部發文為節省彈藥要求降低訓練強度。具體彈藥消耗無載。

日軍炮兵訓練彈藥雖各部水平不一,每門十幾發二十發還是有的。

武器整備情況,除卻教導總隊做到了步機槍好歹一個型號以外,包括其他德械師都是雜糅情況。

至於為什麼輸了,國軍自己有總結啊

再從國軍軍委會編淞滬經過來看,國軍部署中日常出現兩種錯誤。

一種是兵線連不上,一個是日常被草叢偷人頭

8月20日匯山碼頭,兵線沒連上

8月22日抗登陸,沿江配備兵力單薄,臨時調集部隊攔截

9月16日後18軍反攻羅店北端,兵力犧牲過大,打不下去

謀劃10月20日反攻,不能如期集中,失敗。

11月5日蘇州河,對峙中日軍登陸,側翼掩護不足,又是急急忙忙調兵。

剩下的就只剩撤退中,雖然稍有亮點已經沒有戰局意義了。


中國軍隊在淞滬會戰中暴露出的普遍問題,總結來說,還是四個字:技不如人。

1

1937 年 8 月 9 日傍晚,大山勇夫有點煩躁。

身為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海軍中尉,大山勇夫認為眼前阻擋他的中國士兵很無理——他們攔住了他和他手下的一等兵齋藤與藏,不准他們進入上海虹橋機場。


對方說,這是中國的軍事重地,不能進入。


以大山勇夫的觀點來看,中國的軍隊在上海——這座屬於中國的城市——做得已經有點過分了。


按照 1932 年「一·二八事變」之後的《淞滬停戰協定》,中國軍隊是無權在上海駐紮正規軍的,只能部署「保安團」。但這幾個月來的種種跡象表明,蔣介石政府正在運用各種手段增強在上海的軍事力量,包括在各個重要建築和街口修築工事。據可靠情報,他們甚至已經讓中央軍的正規部隊換上駐上海保安部隊的服裝,分批滲透進來。


大山勇夫

大山勇夫
大山勇夫

這也是大山勇夫帶著手下來到虹橋機場的目的:和之前的多起偵查一樣,他們需要知道中國軍隊到底打算幹什麼。儘管日本方面利用《淞滬停戰協定》獲得的談判優勢不停在上海增強軍事力量,也有在上海打一場的準備,但是,中國政府如果也想這麼做,無疑是不被允許的!


想到中國人居然還敢暗暗打大日本帝國的算盤,大山勇夫的鬥志不禁燃燒了起來。他讓齋藤踩下汽車的油門,準備硬闖進去,探個究竟。在這次硬闖中,雙方起了衝突,最終二人被中國士兵擊斃。


打死他們的,確實不是保安團的普通中國警察,而是隸屬於中國正規軍第二師獨立旅的士兵。他們早就受夠了日本人在上海橫衝直撞、囂張跋扈的氣焰,今天終於等到了機會。


大山勇夫沒有猜錯:中國軍隊的正規軍已經進駐了上海。

一場中日雙方其實都有預謀的戰爭,正在醞釀之中。據後來披露的大山勇夫的日記,其實他去虹橋機場前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知道這是一次挑釁,而目的是為日軍增加借口。

2

1937 年 8 月 12 日清晨,張治中一臉凝重地抵達上海南翔。


作為京滬警備司令,他在這樣敏感的時刻抵達上海,並不是來處理日本海軍大尉(8 月 9 日當天,大山勇夫死後,日本內閣就追他為大尉)大山勇夫被中國守軍擊斃一事的——儘管這件事立刻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日本總領事岡本季正在第一時間就會見上海市長俞鴻鈞,向中國表達了日本「舉國震驚」的態度,並要求中國軍隊立刻拆除在上海的一切軍事工事,撤出一切軍隊。而讓日本人震驚的是,之前一直打太極但至少態度謙遜的中國人,這次卻非常強硬——俞鴻鈞表示是日本人擅闖中國軍事禁區,並打死中國軍人在先,所以拒絕日本一切要求。


上海政府態度的強硬,與張治中抵達上海大有關係。


因為就在抵達上海的這一天,張治中得到了一個新的任命頭銜:第九集團軍總司令。


而第九集團軍的使命,就是圍攻在上海的日軍。


蔣介石對張治中說的原話就是:「把在上海的日軍,趕到黃浦江里去!」


這讓張治中感到非常興奮——在上海與日本人大打一仗,一直是他主張的。


與張治中主張一致的,還有當時的副參謀總長白崇禧、軍令部作戰組組長劉斐、武昌委員長行營陸軍整理處處長陳誠等一批在蔣介石身邊頗有影響力的人物,他們的觀點概括起來就是:

第一,從戰略上講,由於日軍無論裝備還是軍官士兵素質,均遠勝中國,如果放到華北平原進行大決戰,中國軍隊的主力肯定會被具有機械化優勢的日軍輾軋,屆時再敗退到東南沿海,大勢已去;


第二,從外交上講,上海是當時遠東第一大城市,歐美列強在上海的利益盤根錯節,如果在上海開闢一個「第二戰場」,日軍肯定投鼠忌器,且列強很可能干預戰爭;


張治中,字文白。1932 年「一·二八」淞滬抗戰時曾出任第五軍軍長與日軍作戰,一直反對內戰,希望共同抗日。一直為蔣介石信任,直到 1949 年作為國民黨談判首席代表與中共談判失敗後,接受周恩來勸告留在了北平。電影《開國大典》中蔣介石那句著名的台詞——「文白無能,喪權辱國」,說的就是他

張治中,字文白。1932 年「一·二八」淞滬抗戰時曾出任第五軍軍長與日軍作戰,一直反對內戰,希望共同抗日。一直為蔣介石信任,直到 1949 年作為國民黨談判首席代表與中共談判失敗後,接受周恩來勸告留在了北平。電影《開國大典》中蔣介石那句著名的台詞——「文白無能,喪權辱國」,說的就是他
張治中,字文白。1932 年「一·二八」淞滬抗戰時曾出任第五軍軍長與日軍作戰,一直反對內戰,希望共同抗日。一直為蔣介石信任,直到 1949 年作為國民黨談判首席代表與中共談判失敗後,接受周恩來勸告留在了北平。電影《開國大典》中蔣介石那句著名的台詞——「文白無能,喪權辱國」,說的就是他

第三,從戰術上講,上海高樓眾多,在鋼筋水泥的叢林中和日軍打巷戰,對方的重武器優勢就很難發揮。就算我方撤退,日軍面臨的也是江南的水網地形,機械部隊很難長驅直入;


第四,從地形上講,一旦上海開戰,將把日本「從北向南」的攻擊引入「從東向西」的「仰攻」路線中(中國地形西高東低),這樣就算中國一路退守,西南還有大後方。


讓這批人感到寬慰的是,蔣介石最終也認同了這種觀點。


為此,張治中其實一直在抽調自己能指揮的正規軍,填充到上海的「保安團」中——在虹橋機場擊斃大山勇夫的正規軍,就是張治中調動的。


不過,日本人在大山勇夫被擊斃之後,很快也嗅到了戰爭即將爆發的味道,立刻命令在上海的海軍陸戰隊進入特別戒備狀態。日本海軍則調動「龍驤」號和「鳳翔」號兩艘航母,外加原本對蘇聯實施警戒任務的「加賀」號,逼近離上海 130 多公里處的馬鞍群島。在上海的原有日軍,再加上第三艦隊機動部隊 2400 人,一共達到了 4000 多人。


按照張治中的估計,如果要全殲在上海的日軍,那麼只憑他能指揮的幾個師是遠遠不夠的。


這一切,就取決於蔣介石到底有多想打這一仗。

3

1937 年 8 月 13 日中午,孫元良下令,先頭部隊彙報抵達位置。


孫元良,黃埔一期畢業,中央軍第八十八師師長,在 8 月 12 日率全師搭乘火車抵達上海。他心裡知道,如果哪場戰爭蔣介石一上來就要調用他這支部隊,那說明校長一定是下了大決心了。


因為他的部隊不是一般的部隊,也不是一般的中央軍,而是中央軍王牌中的王牌。


孫元良。後來他的兒子當了演員,叫秦漢

孫元良。後來他的兒子當了演員,叫秦漢
孫元良。後來他的兒子當了演員,叫秦漢

在日軍全面侵華之前,蔣介石的算盤是藉助德國軍事顧問,幫助中國訓練 60 支德式步兵師。但時間緊迫,到盧溝橋槍聲響起時,只訓練出了 20 個師。而在這 20 個師中,由原中央警衛第一師改建的第八十七師、中央警衛第二師改建的第八十八師,以及在這兩個師補充旅基礎上建立的第三十六師,德國化最徹底。


以孫元良的第八十八師為例,師以下轄兩個旅,旅下轄兩個團,團以下的營、連、排、班均為三建制。團一級有自己的一個迫擊炮連,一個通信連,一個特務連,一個機炮連(6 挺重機槍和兩門迫擊炮),而師一級更是擁有炮兵營、工兵營、通信營、輜重營、特務營、衛生隊。全師配德式鋼盔,絕大多數配純德式毛瑟步槍,輕機槍用的是捷克造,重機槍是二四式仿馬克沁水冷機槍。這些配置和裝備,在當時的中國軍隊中已是頂配。


中央軍的德械師

中央軍的德械師
中央軍的德械師

如今,為了在上海大幹一場,蔣介石上手就甩出了自己手中的王牌——一方面是體現對這場戰爭的重視,另一方面,也向全國的各路軍閥顯示了自己的誠意:你們看,我把自己的家底都拿出來了,諸君看著辦。


就這樣,在 8 月 12 日前後,從蘇州、無錫到上海的公路上,全都是載滿士兵的卡車,所有通往上海的火車也停止了客運,被闢為運兵的專列。


8 月 12 日那天的清晨,上海市民從睡夢中醒來,忽然發現窗外的馬路上,全都是全副武裝的中國士兵——從 1932 年之後,上海市民就再也沒有在自己的城市看到過自己的正規軍了。


一時之間,街頭巷尾的老百姓都懷著興奮的心情在傳播這樣一條信息:終於要打小鬼子了!


自從 1931 年「九一八事變」以來,中國人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而等待變成現實的那一根導火索,在 1937 年 8 月 13 日下午 3 點終於被點燃。


孫元良在 8 月 13 日得到的彙報是:五二三團一營營長易瑾,率全營進駐了 1932 年《淞滬停戰協定》規定的中日停火線:八字橋。


隨後,易瑾就發現了迎面撲來的日本海軍陸戰隊第三大隊。


雙方軍隊迎面撞了個正著,幾乎都沒有猶豫,同時開火。


按照張治中原定的計劃,全面總攻其實應該是在 8 月 14 日,但因為這次遭遇戰,歷史就被定格在了 1937 年 8 月 13 日。


張治中在這一天寫下了這樣一句話:「此日吾民族已臨最後關頭,此日吾人亦陷於生死線上。」

4

1937 年 8 月 14 日下午,高志航聽到筧橋機場拉響了防空警報。


高志航,中國空軍第四大隊大隊長。防空警報拉響的時候,第四大隊第二十一中隊的 9 架飛機剛剛降落,而第二十二中隊和第二十三中隊正準備降落。


防空警報拉響的原因,是筧橋機場上空出現了 9 架日本「九六式轟炸機」——它們是來報復的。


8 月 13 日,國民黨軍八十八師五二三團一營在八字橋的遭遇戰中與日軍交上了火,但陸上戰鬥還沒全面打響。


所以,淞滬會戰先正式開打的,其實是中日兩國的空軍。


8 月 14 日凌晨到上午,中國空軍出動飛機 76 架次,轟炸了日軍在上海的司令部、碼頭、倉庫和艦船。這都是完全按照張治中的部署來的。因為在蔣介石問他上海攻略時,他的回答就是:首先出動空軍,拔掉對方的重要據點。


儘管日軍對中國軍隊發動進攻有一定的思想準備,但對於首先進攻的是中國空軍,他們卻很意外——在他們眼裡,孱弱的中國空軍,居然敢主動向大日本帝國的空軍挑戰?


在 1937 年,中日兩國的空軍實力對比是這樣的:日本擁有 91 個飛行中隊,各類作戰飛機 2100 架左右,而中國一共只有 300 架左右的作戰飛機,相差 7 倍。


所以,日本對於中國敢先出動空軍感到惱羞成怒。在 8 月 14 日下午,日軍先後出動兩批轟炸機,準備炸平筧橋機場,將中國空軍的有生力量摧毀。


在防空警報中,高志航命令第二十一中隊重新起飛,正準備降落的第二十二中隊和第二十三中隊也放棄降落,進入戰鬥隊形。


隨後,他跳上了自己的「霍克–3」攻擊機,帶著兩架僚機升空,直撲日機編隊。


囂張的日本攻擊編隊連戰鬥機護航也沒有配備,頓時陷入中國戰鬥機的圍剿之中。高志航作為大隊長,率先擊落日方一架敵機,成為中日全面抗戰爆發後第一個擊落日軍飛機的中國飛行員。


8 月 15 日,不甘心失敗的日軍從馬鞍群島附近的「加賀」號航母上起飛了 16 架轟炸機和 29 架戰鬥機,再次奔襲杭州。高志航率第四大隊起飛迎敵,又打下日機 3 架(高志航本人擊落兩架)。那一天,中國空軍第四、第五大隊一共打下 17 架日本飛機。8 月 16 日,又擊落日機 8 架。


淞滬戰役開戰才幾天,日本人引以為豪的木更津和鹿屋兩個航空隊,竟然在他們本以為「不存在」的中國空軍面前,損失了一半最新式的「九六式」轟炸機,且對戰略目標的打擊根本不能完成。


在「巨大的恥辱」面前,木更津航空隊聯隊長石井義大佐剖腹自殺。


但是,淞滬會戰記錄的也是中國空軍短暫的輝煌。


除了在飛機數量上存在劣勢,中國最吃虧的還是工業製造能力——我們根本造不出飛機。在日本不斷研發和製造更新式的飛機背景下,中國所有的飛機包括零件都來自國外採購,自身沒有任何製造能力。換句話說,打一架就少一架。在最初的交手之後,中國空軍飛行員每一次駕機升空,往往要單挑對方 10 架甚至 20 架飛機。


由日本三菱重工自主研發,1940 年開始服役的「零」式飛機是「二戰」中日本著名的戰鬥機,曾以優越的性能成為中國空軍心中的陰影,也給美國空軍製造了很多麻煩

由日本三菱重工自主研發,1940 年開始服役的「零」式飛機是「二戰」中日本著名的戰鬥機,曾以優越的性能成為中國空軍心中的陰影,也給美國空軍製造了很多麻煩
由日本三菱重工自主研發,1940 年開始服役的「零」式飛機是「二戰」中日本著名的戰鬥機,曾以優越的性能成為中國空軍心中的陰影,也給美國空軍製造了很多麻煩

在這樣的情況下,每一名中國飛行員可能都知道自己的必然結局——殉國。


1937 年 11 月 28 日,日軍空襲河南周口機場,高志航冒著轟炸奔向自己的座機想升空迎敵,最終被炸死在機艙內。


不僅僅是高志航。以他為代表的中國空軍「四大天王」,在開戰一年內,全部殉國。而中國空軍第一批精英,幾乎沒有一個人活過 1938 年。


而在淞滬會戰中,至少還有一名中國飛行員的名字值得銘記。


他的名字,叫閻海文。


1937 年 8 月 16 日,淞滬會戰開戰的第四天,隸屬中國空軍第五飛行大隊的閻海文奉命轟炸日軍駐上海司令部。在完成轟炸任務後返航過程中,閻海文的 5210 號座機被日軍地面高炮擊中,他被迫跳傘,卻因為風向變化,落入了日軍陣地。


大批的日軍圍了上來,他們希望能活捉一名「支那飛行士」,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能耐,居然能擊落大日本帝國的飛機。


閻海文身邊只有一把手槍,他在日本士兵的「投降」喊話中,舉槍擊斃了 5 名日本士兵,然後給自己留下了最後一顆子彈。


21 歲的閻海文在自盡前,喊了一句:「中國沒有做俘虜的空軍!」


日本大阪《每日新聞》的隨軍記者木村毅吃驚地目睹了這一幕,並寫成了報道發回國內。在報道的最後,他寫了這樣一句話:「中國已非昔日支那!」

5

1937 年 8 月 18 日,松井石根稍微鬆了一口氣。


松井石根此時的身份,是日本「上海派遣軍」的總司令。他之所以能鬆一口氣,是因為接到了消息:日本第三師團已經從熱田港搭乘軍艦前來上海支援。


「中國已非昔日支那」這個觀點,是松井石根一直想讓日本軍部大本營明白,卻覺得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松井石根曾長期擔任駐上海武官,在日本軍中又遊離於「皇道派」和「統制派」之外,所以高層認為他非常適合擔任需要協調多個師團的「上海派遣軍」司令。但是,松井石根在臨行前問上司杉山元討兵,杉山卻只肯給他兩個師團。


松井一開始是想拿 5 個師團的,但軍部大本營認為,「打支那,兩個師團已經寬裕了」。


直到 8 月 13 日之後,在收到上海方面不斷發來的求援電報時,日本軍部大本營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而更讓大本營震驚的,是那些從前方發回的電報和隨軍記者報道,無一不提到中國士兵前仆後繼、完全不顧性命地拚死衝鋒的各種細節。


日方終於明白過來:對中國人而言,這不是一次普通的衝突,而是一次被壓制多年的巨大岩漿的總噴發。


於是,從東京到仙台,從熊本到金澤,從京都到名古屋,日本各地開始出現了狂熱的出征場面——日本開始全面增援在上海的守軍。


那些懷著一顆為天皇盡忠之心的日本士兵,在各個主要城市的港口開始登船,前往一個陌生的國度。短暫的迷茫和緊張情緒很快被兩旁瘋狂揮舞旗幟的日本民眾驅散。


那些平日里溫和敦厚的日本老百姓,高呼著「萬歲!萬歲!」,目送自己的丈夫或兒子、父親和兄弟踏上戰場。在他們看來,他們是光榮地去為天皇開疆拓土,弘揚大日本帝國的威風。但他們不知道,他們中不少現在看上去還彬彬有禮的親人,一踏上鄰國領土,很快就會變成他們自己也不認識的人間惡魔。並且,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再回來了。


松井石根,「南京大屠殺」主犯之一,戰後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定為甲級戰犯,1948 年被處以絞刑

松井石根,「南京大屠殺」主犯之一,戰後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定為甲級戰犯,1948 年被處以絞刑
松井石根,「南京大屠殺」主犯之一,戰後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定為甲級戰犯,1948 年被處以絞刑

很快,松井石根就慶幸來自後方的增援是如此及時了。


因為他得到的可靠情報是,蔣介石政府也正在把手中所有能動用的力量都在向上海集結。


蔣介石也把家底全拼上了。


在中國援軍的序列里,有最精銳的中央軍:羅卓英的十八軍、胡宗南的第一軍一師、夏楚中的九十八師、王耀武的五十一師、俞濟時的五十八師、李玉堂的第三師……也有原先和蔣介石同床異夢的地方軍閥:從四川日夜兼程甚至步行的川軍楊森的第二十軍;從關外退回來,憋著口氣想要為自己正名的東北軍主力;一向與中央軍鬧彆扭的桂軍全部精銳……此外,蔣介石把最不捨得打的兩張精銳王牌也派向了上海:桂永清的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和黃傑的稅警總團。


一時之間,中華大地的鐵道線上,跑的全是運兵的專列,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地:上海。


每當列車停靠在站台的時候,自發前往站台的中國老百姓就往車窗扔香煙,扔水果,扔糖果,很多老百姓邊扔邊流淚:「好好打啊!一定要把鬼子趕出去啊!」


這是中華民族自辛亥革命之後,第一次如此團結。很多老百姓都信心滿滿:「我們中國人都這樣團結了,還打不跑小鬼子?」


但是,從上海的戰況進展來看,一切並不如他們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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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細節:大變局下的生與死

張瑋 復旦新聞系新聞學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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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覺得有可能贏?

很多人對抗日戰爭能接受的也就是《亮劍》這個程度。但即使在亮劍中,國軍、共軍和日軍依然是平等的對手,雖然也有「損失半個團」的失敗,但其他的什麼八路軍一個團正面擊破日軍一個聯隊,一個二戰區的國軍團長就能調動炮兵轟炸日軍「特種部隊」,都是現實中完全不可能的。

1942-43年間,日軍在關內就62萬兵力,內要維持2億人口的佔領區和幾十萬八路軍,外要面對300萬國軍,卻從沒感到有什麼太大壓力。華北二十萬日軍、百多個大隊統治四百個縣,平均一個縣城都攤不到一個中隊,就這樣還能牢牢限制八路軍發展;華中十一軍的七個師團二十多萬人,面對三個戰區的百萬國軍,動輒發起「掃蕩」戰,卻勝多敗少。

某種意義上,你甚至可以認為很多抗日神劇的劇情是真的——只不過要把主角和反派互換而已,所以實際上真正「真實」的抗日劇幾乎很少,也很難讓人喜歡。

實際上,淞滬毫無疑問是八年抗戰截止衡陽會戰之前國軍戰術表現最出色的一次(實際上我個人認為衡陽第十軍表現也未必比淞滬好)。蘇州河戰鬥,國軍稅警總團、88師再加36師一部就能頂住日軍三個聯隊在大量重炮支援下的猛攻,簡直就是不可復現的奇蹟。

華北的第五師團和混成15旅團三萬多人,先是從平型關打到晉北,擊破國軍十幾個師,之後就又忻口的山地上壓著二戰區的12個師和一堆獨立旅打——晉綏軍還有8個山炮團的幾百門山炮呢!

還有很多人詬病的所謂十日圍攻拿不下五千日軍(實際差不多七千人)——國軍什麼時候有短時間內圍殲幾千日軍的本事了?

松山騰衝那種日軍長期構築工事的不提。

崑崙關大戰,三萬日軍從欽州拉到九塘以北的崑崙關,綿延差不多150公里。國軍出動了三個集團軍十四個師14萬兵力,總預備隊「王牌軍」第五軍上陣,裝甲兵來了,150mm重榴彈炮來了十幾門,連空軍都派了上百架飛機助戰,14萬人圍攻分散的一塌糊塗的日軍,其中九塘附近第五軍的5.5萬人直接圍攻日軍一個聯隊,又是什麼結果?

當然奪回崑崙關和九塘是難能可貴的,但要知道,國軍無論是出動的兵力規模還是計劃,都是準備要奪回南寧而不是南寧東北50公里的一個孤立據點的。實際上在國軍的計劃中,七塘以北的戰鬥都不過是「前哨戰」而已。然而面對這樣孤軍深入的日軍,贏得一場前哨戰都難能可貴,足見抗日戰爭之艱難。


淞滬會戰一直是我覺得最遺憾和心痛的一場戰役。

淞滬會戰為什麼會輸?

我的回答是:蔣介石。

這是一場充滿矛盾的戰役。中方指揮官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人。

淞滬會戰是77事變後,中日雙方的第一次正面交鋒,也是軍機投入實戰後,亞洲戰場上第一場現代化戰爭。綿延三個月的戰場,從酷暑一直鏖戰致深秋,朗朗情日變成陰霾滿天,正如中國軍隊的處境。

在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的指揮下,中央軍,桂軍,粵軍,湘軍,滇軍,川軍,這些曾經在國內戰場拼得你死我活的軍人,掉轉槍口,一致對外。民眾、輿論無不歡欣鼓舞,軍官、士兵紛紛摩拳擦掌,誓要一雪百年恥辱。

經過數年的整軍備戰,中國軍隊整訓了兩期共二十個步兵師,進口了部分步兵裝備和少量火炮及戰車。空軍初步由進口的驅逐機和攻擊機組成了局部保衛領空和對地支援的作戰架構。

雖然對於全面戰爭來說,進口的裝備遠遠不夠,但打一場淞滬會戰的底氣還是初步具備了。

第一階段,中國攻,日本守。

中央軍精銳盡出,圍殲日本海軍陸戰隊。雖然初期進展不順,但是經過及時調整,增加兵力,改進戰術後的中國軍隊已經將日軍割裂成幾個孤立據點。

蔣介石叫停了。

十日圍攻,他三次叫停。高斯和陶德曼出於本國利益的考慮,想當和事佬。一本萬利的事,蔣介石何樂而不為。

日租界的中國官兵枕戈待旦,等來的確是日軍的援兵。

第二階段,中國守,日本攻

上海市區,德式師在閘北與日陸戰隊對峙。

上海郊區,分批趕到的中國軍隊與分批趕到的日本陸軍拉鋸。

寶山、月浦、獅子林、羅店、蘊藻浜、大場、蘇州河……

絞肉機和屠宰場。

日軍士兵晚上哭著給媽媽寫信訴說戰友死傷慘烈。

中國士兵往往熬不到夜晚,就一頭栽倒在這並不熟悉的故土。

誰也打不下上海,誰也吃不了對方。工業實力的差距,武器裝備的差距,戰鬥素養的差距,在一小塊地方,在一小段時間,並不是那麼致命。中國軍隊用驚人的戰鬥意志,向敵人,向世界憤怒地吶喊。

11月初,黃梅興、姚子青們已經殉國的兩個月後,中方的高級將領們意識到,從軍事角度考慮,該撤了。

撤吧,交替掩護,井然有序地撤到京滬線上的國防工事里,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蔣介石拒絕了,他要等國聯開會。

我覺得他不想打了。

沉沒成本太大了,犧牲這麼多優秀的軍人,換來停戰和議和,才夠本。

日本退出了國聯,跑到了杭州灣。

中方將領們哀求,快走吧,再不走,就都打光了。

蔣介石說,再守三天。

67軍全軍覆沒,吳克仁殉國。

18師團金山衛,16師團白卯口。一上一下兩排尖牙利齒,狠狠一咬,中國70萬軍隊就將血肉橫飛。本來圓滿完成任務,理直氣壯向西轉進的將士們此刻卻已危如累卵。

白皮老爺們手裡握著綏靖的筆桿,心裡打著發財的算盤。

本錢要賠光了,蔣介石咬咬牙,撤。

七十萬軍隊調頭向西狂奔,淞滬會戰虎頭蛇尾,草草收場。

蔣介石,到底是軍人,還是政客?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他既是政客,也是軍人。

軍事是政治的延續,軍事必須服從於政治。頭頂青天白日的軍人,時而互相安內,時而一致攘外。

蔣介石有政治手段,也有軍事權力。

但是蔣介石的軍事才能遠遠滿足不了他的政治需求。

政治和軍事在他的身上成了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

淞滬之敗,蓋緣於此。

我國第一批接受現代化戰爭教育和實戰經驗的軍人,盡沒於滬戰矣,惜哉!痛哉!

再想得小人一些,蔣介石的政治需求和他的政治地位大抵也是一對矛盾吧。

親英美派是堅定的抗日分子,親日派也是東亞共榮的忠實擁蠹。

中國民國的領袖,怎麼能是一個有選擇的賣國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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