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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假的夫妻關係

(一)

皇后一定要愛皇上?誰說的,我就不愛,一點也不。

開玩笑,我長這麼大就沒跟他見過幾次面,連他長得是圓是扁聞起來是香是臭都不知道,光憑一張嘴跟我說皇上是多麼丰神俊朗才華橫溢就想叫我愛上一個虛幻的影子?我是多麼閑得慌啊。

再說了,這位再丰神俊朗,後宮都裏已經有了三四個小老婆。我嫁過去是當繼後的,說白了就是過去領錢做管家婆,有喫有喝有俸祿,有對小老婆的生殺大權,那愛不愛皇帝重要嗎?不重要。

說了這麼多,我還沒自我介紹。在下姓程,名聞雪,昭文館大學士程士鑊的長女。三年前我奶奶去世,本來該說親的我愣是被耽擱到十八歲,現在貴女圈裡又有了新的一批小雞崽子進入相親市場,我這種的就更沒競爭力了。

倒是太后多方打聽想起我來,覺得我年紀大又是長女,想必穩重,娶回來就能幹活(不是),又不會跟皇帝耍小性子鬧幺蛾子。我娘正愁我嫁不出去,一聽太后的意思立馬點頭答應。於是這二位就聯合把我送上了皇后的玉輅,一路吹吹打打送進宮裡去了。

往開想,雖然不知道皇帝長得是圓是扁,但我的婚禮可是天底下第一排場的。

但生活總是在你快樂的時候突然給你一耳巴子,叫你知道什麼是體統。

成婚當夜,在外素有賢名的貴妃以皇子不適的理由叫走了皇帝,放了我鴿子。這位皇子行三,卻是宮裡的獨苗。前頭兩個皇子一個活到兩歲一個活到三歲,分別因風寒高熱和痘疹夭折。所以闔宮上下把三皇子這小傢伙看得緊張我也能理解。因此我打發了我陪嫁的四個丫頭的其中之二,青葉和青黛,去貴妃住的甘棠殿慰問慰問。

我為啥不親自去?我倒想。奈何規矩擺在這兒,新嫁娘在次日天亮之前是不準出新房的。所以只好讓心腹侍女帶著東西去替我走一趟。至於我自己,反正皇帝不會來,我就卸了禮服妝飾,換上一身常服,叫殿裏尚宮把今年的賬本拿來。

尚宮一愣:「殿下要賬本做什麼?」

「查賬。」我活動活動手腕,又叫青葙從我嫁妝裏把我常用的那把算盤拿出來。那算盤是我奶奶還在的時候打的,她老人家親自教我怎麼管家,我一手算盤打的比家裡管公中賬房的管事還好。

「可……殿下您今夜新婚,這麼勞累不大合適吧?」尚宮頗有些猶豫。

「磨磨唧唧的。」我揚眉看她,「拿不拿吧。」

「這……不敢欺瞞殿下,近年來的賬冊都在甘棠殿,今年的也是。故而您這一時要,奴婢們也確實找不來。」尚宮露出個為難的表情,小心翼翼沖我說道。「殿下若實在無聊,奴婢尋些書本給您?」

「不必了,你們下去休息吧。」我擺擺手,叫她們走。

廢話。看賬本是我本職工作,看書是消遣。回頭叫皇帝知道他為兒子著急焦心的時候我在看閑書,那我肯定討不了好。

可我終究也沒討著好。青葉青黛苦著臉,帶著一個傳口諭的內官回來跟我說三皇子瞧著情況確實不好,她們去時被皇帝罵出來;內官禮數很周全,恭恭敬敬地張口複述皇帝的原話,劈頭蓋臉罵我冊寶都還沒到手就開始端皇后架子,漫不經心打發兩個侍女就來探望他小兒子,說什麼容不得我在後宮橫行霸道云云。

這……這……

我被罵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邊聽一邊在心裡一句句反擊,但我作為皇后又不能為難一個傳旨的內官,只好揮揮手叫他走。

這小內官一根筋,對我說:「殿下,您還沒回答呢。」

「……妾受教。」我乾巴巴地說。

受個屁的教,明天見太后,我非得把這事兒拿出來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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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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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想得明明白白,今夜我不聲張,不發怒,貴妃那邊必然認為我是個軟弱可欺的主兒,明日見妃嬪的時候,少不得要叫人當面刺我,再探探我的底細。只不過,我可不是她想的那樣好欺負。大婚第一天晚上,皇帝叫我沒臉,她打我的臉,這我都記下了,早晚要還回去。

我本來只想做一個中規中矩的皇后,把建設和諧後宮當成自己畢生的事業,可有人不識抬舉,我也沒必要真的抬舉她。

第二天一早上,我按禮制換了正紅色的常禮服,備齊了儀仗往太后宮中去拜見婆母。在我出發之前,已經有內官來告訴我,說皇帝四更天就上朝去了,下朝自會去太后那裡,叫我不必等。那剛好,我也並不想等,於是帶著一羣人浩浩蕩蕩就去了。

太后是位很慈和的人,她是先皇的皇后,頗得先皇敬重。我去時恰撞上她用飯,被邀著一起用了早膳,隨後才叫我跪拜敬茶,接茶之後又賜了她當年大婚時候戴的頭面給我。我謝了賞,起來坐著跟她一起說話聊天沒多久,外面宮人來報,說貴妃帶著妃嬪來給太后請安了。

我與太后對視一眼,勾起一個得體的笑:「媳婦之前聽說貴妃是個急性子,還不信呢。現在媳婦可信了。」

太后聞言並沒有與我一起笑,反而皺了皺眉頭,對我說:「平時也未見得多往我這兒跑兩趟盡孝,今天來就罷了,還帶著一羣妃嬪,倒真把自己當這後宮第一人了。」

「想是平時不好意思來時常叨擾您吧。」我拿起桌上的執壺,給太后的杯子續了水。太后安撫般對我笑笑,冷淡地對來報的宮人道:「叫她們到偏廳裏等著。」

人是叫去等著了,太后卻沒有立即起身。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叫她的侍女取來一件鳳穿牡丹紋的緙絲褙子叫我換上,又叫人重新給我綰了頭髮,戴上她賞賜的那副頭面,待一切收拾停當,已經過去了約莫一刻鐘。太后把我打扮到滿意,這才與我一起洗了手,相攜往泰安殿的偏廳去。

以往待人,想必是在正廳接見,如今把地方換成偏廳,怕也是在警告那些妃嬪,擺正自己的位置。

我隨太后到了偏廳,先服侍她入座。回頭往下看,發現貴妃已經佔了左手邊第一把椅子。按理說,太后坐主位,左邊第一把椅子該是皇后我坐,貴妃這樣,明顯是沒把我放在眼裡,連裝都不屑裝了。

也正常。咱們這位貴妃家世比我貴重,人家家裡世代為官,祖父累官至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又有國公的爵位,她爹出仕鳳閣多年,朝中不少官員都是他的門生。我爹呢,是自己一路苦讀上來,憑本事考了狀元,又兢兢業業了十來年才進了昭文館,根本沒法比。

有賴於這樣的家世,貴妃本人雖然說不上飛揚跋扈,卻也在後宮稱雄多年。皇帝昨晚上斥責我橫行霸道,但橫行霸道的確實是貴妃。要我說,皇帝先頭死那兩個兒子,未必不是貴妃搞得鬼。

太后見我站著,掃了一眼站在座位旁的貴妃,冷哼一聲,道:「有的人在後宮橫行無忌多年,真忘了自己是個妾了,什麼位子都敢肖想一下。」

話音未落,我看到貴妃的臉色明顯地僵了僵。在她之後站著的嬪妃一個個也噤若寒蟬,不敢出一點聲音。

我沒說話。我樂得看太后替我教訓小老婆。我教訓貴妃她不一定聽,太后教訓那是天經地義,貴妃不僅得聽,還得跟我昨晚一樣,咬著牙恭順稱是。

「皇后,來與我坐吧。」太后轉向我,慈和地沖我笑笑。

這誰推辭誰是傻子。我大大方方應了,坐在太后右側的官帽椅上,看起來很是端莊穩重。太后滿意地點點頭,對著下首的妃嬪們冷聲道:「怎麼,就這樣站著?」

貴妃頓了頓,帶著妃嬪們跪下去磕頭。她是個聰明人,這會兒禮數做得倒很足,叫人挑不出錯來。我毫無負擔的受了,太后拍拍我的手,示意我自由發揮。

作為一個賢良淑德的好皇后……那我自然是叫她們起來了。

我在聲音裡帶上一絲笑意,對著下面說道:「諸位都起來吧。」

「謝皇后殿下。」底下妃嬪齊聲說。

平心而論,皇帝選妃子的眼光還行,至少在看臉上的眼光還行。這一個個的環肥燕瘦各有姿色,要是叫畫師畫下來甚至可以出一本後宮女子圖鑑。只可惜我只能憑站位和服色大概推斷出一個貴妃,其餘的還真不怎麼認識。

我看了眼太后,見她沒有表示,於是繼續說道:「我初來乍到,還不認識諸位娘子。原想著等今日定省時再一一認識,沒想到諸位娘子這麼等不及,竟早早就來娘娘這裡。既然趕了這麼個巧,不如就現在與娘子們認識認識吧,好叫我知道各位娘子芳名為何,芳齡多少,家中郡望在何地,入宮幾年,膝下可有一男半女,住在何處。」

底下妃嬪面面相覷,大概是沒見過我這種直白的問法。

其實這些信息,我在入宮前就大概瞭解過,若沒有昨夜那場風波,我今日大概也就是和她們走個過場,把人名和長相對起來。只是昨夜貴妃給我沒臉,我也不想這麼簡單就放過去。笑話,我昨晚上失了威嚴,今天再不立威,這後宮日後就沒我待的地方了。

不然我怎麼這麼早來找太后,拜她是真,見了她覺得親近也是真,但想借東風收拾貴妃也是真的。太后未必不知道我的目的,但她既然肯叫我狐假虎威,那說明她就是站在我這邊的。

也正常。太后做了一輩子正室嫡妻,最見不得妃嬪妾室張牙舞爪,失了規矩和體統。尋常人家的妻妾差異尚且涇渭分明,更莫說皇室了。妃嬪們雖然各有品級,卻也脫不了側室的身份。不然皇帝直接立貴妃為後就行,何苦再娶個我。

我本人倒是對嫡庶不很在意,因為在家裡的時候母親和阿姨關係相當好,有時還會同榻而眠。我與阿姨生的庶妹聞霜也很親厚,平時什麼東西有我一份就有她一份。我這次進宮做皇后,聞霜還鬧了許久脾氣,不捨得叫我走。

我任她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抿了口茶。太后則放下手裡的茶盞,磕在盞託上「咔噠」一聲,抬眼道:「皇后吩咐不動你們了?」

貴妃急忙站起來福了福身,道:「妾等只是在想如何說……殿下要問,妾等無有不答的。妾忝居貴妃之位,自當先來。」

「貴妃請。」我朝她一笑,點點頭。

貴妃也笑著沖我福了福身,說道:「妾姚氏,雙名晴菲,是陛下做太子時候就跟著伺候的,算上在東宮的時日,妾自十五歲進宮,到現在已有七年了。妾祖父是英國公,父是鳳閣令,母是敦敏郡主。妾膝下無女,唯有一皇子,排行第三。妾與三哥兒如今住在甘棠殿,殿下是知道的。」

「姚貴妃,我記下了。」我示意她坐回去,又說:「昨夜你急匆匆把陛下叫過去,三哥兒的病可好些了?」

貴妃大概沒想到我會主動提起這樁令我丟臉的事,臉色看起來精彩極了。她望望我又望望太后,看來是極力在想措辭解釋。太后徵詢地看了我一眼,我沖她點點頭,於是太后的怒氣值也一路上升,冷笑一聲:「姚氏,昨夜帝後大婚,你藉口三哥兒生病叫走皇帝,誰給你的膽子!」

姚貴妃還沒想出應對的話,我卻不能等到她想出來再說。於是我端著賢淑的表情做派沖太后柔聲說道:「娘娘別動氣。妾想著,若非三哥兒確實病得狠了,貴妃也不會出此下策。不過是一片慈母之心,也可以理解。只是昨夜妾派去詢問的人被趕了回來,並沒有問清楚情況,妾擔憂三哥兒病情,故此問一問,並沒有追究貴妃的意思。」

太后一聽更氣了:「還敢把你的人趕出來!」

貴妃急了,連忙跪下道:「啟稟太后,妾真不曾驅趕皇后娘娘派來的宮人。皇后娘娘遣人來慰問,妾不勝感激,又怎會將娘娘的人往回趕呢?」

「那就怪了。」我看著她,「我以為那兩個宮人在甘棠殿對貴妃不敬,這才惹了陛下不快,使陛下不僅攆回了我的人,還派內官斥責於我,說我未持冊寶就在宮中橫行霸道。我昨夜思來想去,都沒想出個結果,如今貴妃也不知道,那我是白捱了這頓罵,可著實有點冤枉。」

「莫說你,老婆子我也想不明白呢。三哥兒生病,你按例派人去探望,人被攆出來,還惹得皇帝斥責。皇帝在大婚夜斥責初來乍到的皇后在後宮橫行霸道,這在我朝可是獨一份,要說背後沒人攛掇,我可不信。」太后冷冷地看著姚貴妃。「我倒忘了,先前宮裡沒皇后,貴妃協理六宮,膝下又養著皇子。這回三哥兒病勢洶洶,想必是貴妃平時忙昏了頭,對親兒子關心少了。如今中宮在位,貴妃愛做慈母,就好好做慈母,旁的事情,就交給皇后處理,免得讓你力不從心,使得三哥兒平白無故再病一次。」

太后這話就相當誅心了。皇帝畢竟是太后親子,就算他在大婚夜斥責我,太后也不可能把皇帝怎麼樣,但既然事情皆因姚貴妃而起,那姚貴妃必然要承受太后的怒氣。太后發怒,雖有幾成為我出頭的緣故在,可大部分怕都是為了皇帝的名聲。內宮裡的事要傳到前朝雖沒那麼迅速,但也就在這兩天。若朝臣們知道了這事,就算朝中有不少官員是鳳閣令的門生,也不可能善了了。

鳳閣令非但不能上書為貴妃求情,還得第一個上書,要求懲罰貴妃。

世人皆為名所累,有好處,自然有壞處。況且貴妃這頓委屈也不冤枉,說到底還是她咎由自取。

到姚貴妃這裡,她不僅不能對太后的決定有任何異議,還得跪著謝太后體諒,以及給我道歉。

太后奪了貴妃管理六宮的權力,猶嫌不足,順道又罰了貴妃一個月禁足,不得面聖。只是不論太后罰得嚴苛與否,我與貴妃的樑子鐵定就這麼結下了,只怕日後還有不少針鋒相對的機會。

「地上涼,貴妃快起來吧,別傷了膝蓋。」我沖著貴妃露出一個勝利者的笑容,溫柔地說:「待三哥兒好些了,我改日還要去探探這孩子呢。」

「妾替三哥兒謝過殿下掛記。」貴妃慢慢起身,沖我行了一禮,回到座位上低著頭,不再說話。

接下來依舊按照位分,妃嬪們一一做過自我介紹。我也把人名和人臉對上了號。除去弱不勝衣的姚貴妃外,宮裡還有明艷俏麗的清平殿孫淑妃,人淡如菊的飛虹殿唐昭容,活潑外向的遊仙殿李淑媛,以及搭伴居住在芳蘭殿的兩位——眉清目秀的林婉儀和謹小慎微的盧小儀。孫淑妃外家是湖北轉運使,唐昭容則是六品京官的女兒,李淑媛是先李後的族妹,平素關係也不怎麼親近,林婉儀是安平縣令之女,盧小儀則是御前宮女出身,原是掖庭罪臣之女。待我把人全都認齊,正準備再說兩句場面話就叫她們散了,突然外面來報,說是皇帝來了。

好嘛,我前腳剛和太后一唱一和發落了他心尖尖,這就立馬來討公道了。

我暗自腹誹,可也得規規矩矩站起身來迎接。不多時一個身著明黃色龍袍的年輕男人大步進了廳內。我讓出位置屈膝行禮,想抬頭看看這位爺長得什麼樣子,沒想到一抬頭卻和他雙雙愣在當場。

好嘛,好得很嘛,我當是誰,原來是這傢伙。

年前我隨母親去襄州外祖家探望外祖母,跟表姐妹出去一趟的功夫,就認識了這麼個人。這人好沒道理,見了我第一面就要給我送東西,後來更是變著法的給我寫信。不是我自戀,在京城裡戀慕我的公子哥兒也不是沒有,但沒一個像他這樣毫無顧忌的。

我拒絕多回,可每次都能收到他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送來的東西。說實在的,我不僅不覺得這種所謂示好甜,我還覺得煩得慌,要不是知道他確實沒有惡意,以及在意我自己的名聲,我連報官的心我都有了。後來終於有一天我再沒收到這些東西,我還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兜兜轉轉,竟然還是跟他做了夫妻。

這下我一點都不期待日後的生活了,一點也不。這位皇帝陛下現在在我眼裡渾身上下都寫滿了「煩人」兩個字。

「原來,原來程聞雪就是你啊。」皇帝看著我說,臉上是我很熟悉的那種,自以為深情的表情。

「是妾。」我表面恭順地回答。

要是能有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我寧肯出家做姑子我也不要做皇后。

要死要死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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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PS:那什麼,這篇皇帝的人設可能不會很討喜,我先說出來方便一些小可愛避雷吧。皇帝的性格是那種浪子性格,浪子就算了偏偏還愛撩,愛撩就算了偏偏還有點油膩膩的。他是個很以自我為中心的人,覺得他看上的人一定要喜歡他,他看不上的人也必須喜歡他。他對你好你就得接著,哪怕不喜歡也得謝主隆恩。總而言之,他看上誰是恩賜,誰不喜歡就是不識抬舉。偏偏女主就是這麼一個不識抬舉的人,她是真的看不上皇帝這種德性,但是嫁給他了又沒辦法,只好暫且捏鼻子忍下來。

啊那個不好意思,計劃趕不上變化,可能又得明日復明日了

先跟大家說個抱歉,這麼久沒更是因為家裡出了事,我作為長女要承擔起很多責任。

我爸爸七月七號那天突發腦溢血,恰逢妹妹高考,為了不幹擾妹妹,我媽媽藉口帶我爸去看中醫(這個是之前定好的行程)先去了我爸工作的城市,我在家裡照顧妹妹直到她報完志願,然後攜她北上和爸媽匯合。等我到了我爸之前工作的城市,我媽媽又要回去之前住的城市收拾行李,跨省搬遷,所以我又要照顧爸爸和妹妹衣食住行。好在經過半個月的恢復,爸爸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我也不算很累,就是每天干一些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帶他出去遛彎這些不麻煩但是很瑣碎的事情。

再加上才搬過來,網線沒有拉WiFi沒有裝,還有一些傢具沒有添置,所以忙忙亂亂到現在沒個盡頭,真正要歇下來可能要到一週之後我媽媽從家裡回來。

鴿了這麼久真的很抱歉,向大家真誠的道一聲「對不起」。

這篇坑是不會坑的,哪怕之後不定期更新也會寫完。收到這麼多期待的評論我也感到非常榮幸,你們的支持是對我這種小透明寫手最大的肯定。謝謝你們。

重新開始更新的時候我會在評論區通知大家的。謝謝大家的包容和理解。

祝大家萬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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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皇帝是個見一個愛一個的主兒。先頭姚貴妃聖寵不衰都沒按住他一殿一殿囤美人兒,這羣美人兒早上我也見了,真就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可到最後好死不死碰上皇帝本人,我剛收拾完貴妃的暢快心情一下子就被破壞殆盡,甚至還更煩躁了兩分。

我要是早知道皇帝是他,我就是跳丹河我都不出門子。

果然,從太后那兒跟他虛情假意地攜手告辭之後沒多久,他身邊伺候的一姓張的中官就來傳話,腰彎得很低,說:「陛下口諭:『今日晚飯就擺在麗正殿,讓皇后好好張羅。』」

我點點頭:「曉得了,你去回話罷。」

「是,臣告退。」中官又叉手深深彎腰作揖,退了三步轉身出去。

哼。昨晚給了我一個好大的沒臉,今天來喫頓飯就能找補回來了?但是早上我剛借太后的手發作了後宮妃嬪,此時若還敢給皇帝仍臉色,那就是我不識抬舉了。皇帝是皇帝,皇帝幹什麼都是對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不僅不能慪氣,我還得小意奉承。

這婚結的就怪愁人的。

算了算了,多想無益。想那麼多還不是要好好跟皇上喫飯睡覺生孩子。我能做天下第一內命婦已經是別人眼裡求都求不來的福氣了,哪還敢有那麼多不樂意。

「叫荀尚宮帶著你和青黛去一趟吧。叫光祿寺務必精細些。」我懶懶地對一邊給我剝石榴的青葙說。

青葙應了一聲,出去找青黛,換了青葉和青橘進來侍候。我叫青葉近前來,細問她今日我不在麗正殿時各宮人的動靜。話沒說幾句,宮人來報內廷專司金銀器皿,印信,首飾等製造的文思院監求見,已經在殿外階下等著了。

想必是來送印信的。新後進宮,文思院也要鑄些什麼花開富貴,萬代長春之類的吉章,五對十個,求一個十全十美的意頭。另外就是皇后本人的閑章雜印,也早在大禮前就遞過了圖樣文字,要在大婚第二日送來。這些事情禮官都交代過我,一清二楚。

我略略坐正了些,青橘會意,出去叫小宮人把人帶進來。

文思院監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內官,慈眉善目的,脾氣很好的樣子。他恭恭敬敬磕了頭起來,往側邊退了一步,叫身後的小內官過來,裝著音信的盒子一一打開給我過目。東西就是那麼些東西,文思院不敢也沒必要在這種事上糊弄我,於是我大概掃了一眼,點點頭叫青葉給收起來。

「宋監辛苦了。」我端起皇后該有的架子向老內官微微一笑。

「都是臣分內之事,不敢道辛苦。」老內官叉手彎了彎腰,「殿下若沒有別的吩咐,臣就告退了。」

「確有一事。」我朝青橘點點頭,青橘福了福,轉身繞進裡間,捧了個赤金包角的酸枝木匣子過來。匣子打開,是滿滿一匣光潤的南珠,大小各異。

「這匣珠子,揀些大小相近的,配上些珊瑚硨磲,穿一串念珠,有餘下的,依各宮娘子份例鑲些簪環手串之類。不必著急,仔細做就行。」

「臣遵旨。」宋監又叉手作揖到底,隨後告了退。

那一匣子南珠不便宜,是我娘親從我出生就開始攢,攢了十九年才攢了那麼一匣子。若按照市價,怕也有十萬金。我一天都給敗出去,還不是給自己用,要叫我娘知道了怕是皮都沒了。但沒辦法啊,太后今天替我做了臉,我就得投桃報李還人情,至於後宮諸妃也要賞賜,恩威並施嘛。

雖說我已經賞過了一輪,但也基本是皇室內造的東西,刻薄點說,都是從先皇后私庫裏出來的,並不能算是我的東西。後宮裡的人個個成精,要是看我逮著先皇后的東西漫天鋪灑,指不定在背後怎麼說我。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從自己嫁妝裏出東西,既是收買人心,也是告訴他們我孃家雖然不顯,但也不是好欺負的。

畢竟,我爹當年被我外公榜下捉婿帶走,娶了我娘這個生意精。我娘詩書不行,打理家事很有一手,當年我外公陪嫁給她的六間鋪子現在已經發展到二十四間,還有京裏京外別院農莊無數,真就富甲天下。我爹也不是那種假清高的王八蛋,對我娘那叫一個死心塌地。出去問問京裏,哪個不說程大學士夫婦是世間難得佳偶良配?

偏我不走運,嫁了個混不吝的浪蕩玩意兒。

倒黴催的。

想起來就煩,我睡一會兒去。

晚上還有一場硬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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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一下稱呼

這裡我參考的是《唐六典》。架空嘛,就乾脆大雜燴了。

皇太子已下,率土之內,於皇帝皆稱「臣」。六宮已下,率土之內,婦人於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皆稱「妾」;百官曰「殿下」,自稱曰「臣」。百官於皇太子亦曰「殿下」,自稱名,東宮官則稱「臣」。《唐六典 尚書禮部卷第四》

就是說 女人見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都要自稱「妾」,百官稱呼這三位為殿下,自稱為「臣」。

其實歷朝歷代都沒有宮妃自稱「臣妾」這一說,臣妾是就是男奴和女奴的統稱。秦漢以前有一種刑罰就是隸臣妾,說白了就是當官的犯了事,家裡男女家眷流為奴隸的意思。比如《書·費誓》:「逾垣牆,竊馬牛,誘臣妾,汝則有常刑。」,後來語義流變擴大,成為藩屬臣民的統稱。再有就是臣子對皇帝提起自己的妾室,基本上沒有作為後宮妃子自稱的記載。

然後娘娘這個詞估計只會出現在子女對母親這裡,就是叫媽的意思。姚貴妃的三皇子見了程皇后也得叫娘娘,反而只能叫姚貴妃阿姨,這是死的。

不過我感覺如果皇太后對皇帝自稱「妾」的話實在有點彆扭,可能實際上人家未必這麼叫,我在琢磨要不參考一下別的,換一個家常一點的自稱,比如「老身」什麼的,或者乾脆就直接是「我」好了。

害,先這樣。可能還有一點bug,隨寫隨調整吧。

我爸恢復情況還可以,我之後就會慢慢更啦。感謝各位的等待!筆芯!


1.愛有愛情之愛,也有親情之愛。如果答主問的是愛情之愛,還得看是以什麼愛情觀去判斷。古代人的愛情觀肯定和現代是不一樣的。古代的女人固於封建禮教,適當為丈夫納妾纔是表示自己愛丈夫的行為。

2.設想一個場景,一般古代女人十五六歲嫁人,嫁人之前基本上是沒有見過自己丈夫的。結婚之後,一開始相處時的狀態,應該更傾向於循規蹈矩。就像是住宿分配到從來沒見過面的舍友一樣,感情肯定是從零開始培養的。我覺得一般這樣子過下來的夫妻,應該沒什麼強烈的愛情可言。哪怕是皇后王妃還是什麼,她們結婚前也大多沒見過自己丈夫的。因為一場儀式建立起來的關係應該會比較平靜安穩。

3.

皇后(huáng hòu)簡稱為後,是世界歷史上帝國最高統治者——皇帝正配的稱號。 「後」與「後」,古已有之。「後」字原指君主,以前的夏啟就稱作夏啟後,後引申指「君主的妻妾」,這是一個位份、稱謂,而不僅僅是」皇帝後面的女人「。

皇后畢竟是國母,這個身份也要求了她要作天下女人的表率。皇后作為六宮之主,和皇帝更像是合作關係。皇帝負責天下的穩定,皇后負責後宮的穩定。兩人相輔相成,沒有小情小愛反倒有利於這種合作關係的穩定發展,說是同事關係也差不多。至於後宮的后妃,在皇后眼裡應該更傾向於下屬,皇后負責統籌管理後宮的女人們。

隨手猜想皇后心態碼一篇文吧?

《賢后手冊》

——論皇后的自我修養

0.

我十二歲那年,第一次進宮。

那天清晨不到,我還在朦朧的睡夢中。

夢裡,哥哥陪我在郊外放紙鳶。

風很大,大到我手裡的線綳直了,然後,啪地一聲斷了。

我便看著,紙鳶往高處飛,飛走了。

「姑娘,今個是要進宮的日子,您快起來梳洗打扮,可莫要再睡了。」

曉香將我叫醒了。

1.

皇宮很大,宮牆很高。

我和娘走過長長的紅牆,也是在那天我才發現,皇宮是安靜的。

坤寧宮裡,銷金麒麟獸的香爐輕煙裊裊,我見到了皇后娘娘。

娘帶著我,向她請安。她深藍色馬面裙上的織金襴子,很是漂亮。

皇后讓我們起來,給我們賜了座。

她有一雙溫柔的眼睛,還有幾根白頭髮,隱藏在點翠翟冠中。

皇后問我:「蘊兒,你平日裏都喜歡做些什麼?」

我回答:「平素跟著娘管家,若得閑了,便做些女紅。」

「可曾讀過什麼書?」

我俯首,道:「臣女愚鈍,僅讀過《女誡》《女訓》。」

其實我挺看書的,只是怕皇后娘娘不喜歡讀書多的女子。

皇后娘娘點頭,然後對娘說:「常聽人誇讚趙郡公教女有方,如今看來,確是如此。」

娘笑的開心極了。

我心裡卻有一點點不舒服。

2.

趙家雖是世襲的郡公,祖上也有過極富盈的時候。但到現在,已經是一個空心的殼子了。

一個過氣的郡公在京城這個高門貴胄遍地的地方,什麼也算不上。

記得禮部尚書的千金,之前開了個賞花會。娘給我要了個帖子,讓我我盛裝打扮過去,交些閨中好友。

賞花會上各自介紹時,我說我是趙郡公家的,那些姑娘們都湊在一起笑著,問我,趙郡公是誰。她們嘰嘰喳喳的,有個小姐笑道:「我知道了,是那個住在京郊巷口的趙郡公。」

我當時也跟著大家一起笑,只是過後,我就再也沒有參加任何一個聚會了。

皇后娘娘卻說,常聽人誇讚趙家。

我有些難受,不知道是為什麼。可能是因為我知道她在哄我娘吧。

拜別的時候,皇后賜了我一個金鐲子。

3.

我和娘,走出宮門口後,便上了轎子。

坐在青布矇住的轎子裏,轎子搖搖晃晃。

我心裡還在想著今早的夢,哥哥帶我去放紙鳶。

我記得上一次出府,是在十歲時。我患了咳疾,不見好。爹孃和哥哥帶著我去郊外寺廟裡燒香。郊外有小孩在放紙鳶,笑得歡快。

如果可以的話,這次回去,我真想和哥哥一起去放紙鳶。

我剛想和娘說,娘拍拍我的手,對我道:

「蘊兒,你往後便在房裡好好待著,莫要再出院子了。」

4.

兩個月後,宮裡傳了一道聖旨。

爹孃給傳旨公公磕了幾個頭,又給公公塞了好幾張銀票,笑容滿面。

娘攬住我,喜極而泣道:「我的兒,你出息了。」

我被指給了太子,做那太子妃,等到及笄後便成婚。

爹爹說,聖上只有兩子,太子為長,雖非嫡出,但一直養在皇后膝下。

如今海晏河清,歌舞昇平。

能在這樣的太平之世,做太子妃,做未來的國母,是我的福分。

對於一個已經開始衰敗的郡公家庭來說,出一個皇后,是拯救這個苟延殘喘的家族唯一的辦法。

爹孃都很高興,聖上將太子妃的位置給了我,他們說,是皇恩浩蕩。

我也很高興。

因為我想到,做了太子妃,那些在宴會上的小姐們,就不會再嘲笑我了。

5.

我知道,我總是要出嫁的。

我之前以為是楊家泉哥兒。他家和父親是世交,我兩小時也常玩在一起。

還記得以前和他們玩抓迷藏,我藏在假山下面,泉哥兒故意嚇我,害我不小心踩了青苔,摔到湖裡,險些淹死。好在楊家的小廝,將我救了出來。

娘知道了這事,罵了我一頓,又說我年紀大了,不好再出去亂晃。

從此讓我好好在家學綉活,輕易不允我出院子了。

我不能再去楊家玩了,泉哥兒也很是愧疚。

他怕我生氣,還用草編了個蛐蛐,託哥哥幫忙送來,當作賠罪。

如果能嫁給泉哥兒,也好,他雖然冒冒失失了點,人卻是很不錯的。

其實,嫁給誰都一樣。

我只是沒有想到,最後能嫁給太子。

6.

我從沒見過太子。

之前聽說過,太子李元璽,謙默自持而不失威嚴,當得起一國儲君的位置。

賜婚後,我私底下也偷偷問過娘,太子的模樣。

娘說:「太子人中龍鳳,器宇非凡。」

人中龍鳳是什麼樣子?器宇非凡又是什麼樣子?

我不知道。

我去問哥哥,哥哥心疼我,給我弄來了一幅太子的畫像。

他頭戴金冠,身穿蟒袍,神色堅毅。

我看著畫上太子的臉,這才知道我要嫁的人長什麼樣子。

後面,我就不再想這件事了。

宮裡派來的嬤嬤要教我宮廷禮儀,我每天都要練很多東西。我還要準備好送給公公婆婆,也就是皇上皇后的禮物。得給皇上綉幅山河圖,還得給皇后織些抹額和繡鞋。

泉哥兒幾次想找我玩,都被娘和哥哥攔住了。

後面爹爹跟楊家老爺說了一聲,我就再沒看見過他了。

7.

十五歲,我及笄了。

大婚那日,哥哥背著我出了府門。

我趴在哥哥背上,有紅蓋頭遮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聽見,哥哥輕輕地對我說道:「小妹,平安順遂。」

「平安順遂。」

我是捨不得爹孃的,我很想掀開紅蓋頭,偷偷看看爹孃,看看哥哥,看看門口寫著郡公府的牌匾。

但我不能,這樣不合禮數。

於是我在爹孃的小聲啜泣,還有旁人的高聲道賀中,踏上了轎門。

8.

我在一片紅布的遮蓋中,被八抬大轎載著,穿過整個京城。

一路上都有鞭炮在響,好像有太監在一邊走,一邊撒金葉子,引得人紛紛圍搶,人聲鼎沸,熱鬧喧雜。

我被下轎,感覺到有個手扶住了我。

我知道是太子李元璽,我很想看看他的樣子,但我得先跨過火盆。

進了太子宮,拜了堂,送入洞房。

我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低著頭,看著紅蓋頭下面的地板,等了很久。

當我的蓋頭被李元璽挑開時,我纔看清他的模樣。

和我想像的相差無幾,劍眉星目,氣勢逼人。

儘管我們已經拜過堂了,看見他,我還是有些手足無措。

他叫了聲我的名字,語氣中帶著點試探:「蘊兒?」

我知道,對他而言,我也是一個陌生人。

兩個陌生人,如今坐在同一個榻上,便成夫妻了。

我便跟著,輕輕喚了他一聲:「殿下。」

9.

宮人端上酒,又退下了。

我和他喝了合巹酒。

手臂相交,

再接著便是被褥相攪。

一切進展得如此之快,按部就班。

李元璽進退皆留有幾分餘地,他的動作輕柔,帶著絲客氣的疏離。

我疼,確實疼,比嬤嬤說得要疼多了。

但這是不得不做的。

在無盡的疼痛中,我攀援著他,依附著他,緊緊抱著這個,剛見面不到一個時辰的太子殿下,我的夫君。

他嘆氣,道:「蘊兒,別怕。」

我有點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我的背上下起伏著,喜牀上的大棗豆子磨得生疼。

屋內的燭火已經漸漸暗下去了,世界由大紅再到漆黑,我便是連他的面容也看不清了。

10.

當我的眼淚,隨之流下時,我們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長抒了一口氣。

像是完成了一場費力的勞作,黑暗裡只剩下我們兩的的喘氣聲。

李元璽在我的旁邊躺下,我往裡挪了挪,給他騰了點位置。

「睡吧。」他拍拍我的手,又很快地將手收回,道,「明天還要見父皇母后。」

除此之外,便再沒有別的話說了。

11.

第二天,我是被宮裡的嬤嬤叫醒的。

那時李元璽已經不在我身旁了。

嬤嬤將我喊醒後,迫不及待地翻開被子,找到那個有著血跡的白色帕子。跟我道了兩聲喜,便道:「娘娘您可得快些,免得讓宮裡二位久等。」

我從妝奩裏隨手抓了把珍珠塞在她手裡,道了聲謝。

曉香是我的陪嫁丫鬟,進來幫我梳了頭,戴上宮裡賜下來的金頭面,換上朝服。

妝了後我看見李元璽已經站在門口了,我起身,正欲給他行禮。

他扶住我,道:「以後便是夫妻了,不必如此。」

12.

我要去拜見皇帝皇后,這次和上次不一樣。

上次是我和娘坐著青布轎子到宮門口就得下車步行,

這次我和李元璽坐在太監抬的小轎裏,一路到坤寧宮。

一路上相顧無言。

皇宮還是一如既往的幽深,安靜。

13.

李元璽帶著我拜見了皇帝皇后。

殿內,帝後二人高高地並坐在主位上。

我起先是有些拘謹的,恭恭敬敬地磕頭請安。

哪知他們忙叫宮人扶起我,讓我不必多禮,往後改口叫他們「父皇母后」。

我便獻上了早已做好的山河圖,抹額,繡鞋。

他兩誇我「好孩子」。

14.

出了殿門,李元璽帶著我,走到了一處偏僻的宮殿。

宮苑門被上了封條,透過縫隙依稀可以見到裡頭雜草叢生。

李元璽在宮門口站了好一會。

「這是我母妃生前住的地方。」他說道。

我曾聽說過殺母奪子的傳聞,不過也僅是當傳聞聽聽,茲事體大,當不得真。

李元璽未必沒聽說過,只怕心裡也難受得緊。

我輕聲說道:「殿下,逝者已矣。」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符合我身份的話了。

15.

李元璽另有事要辦,我自個坐轎子回了東宮。

等我到廳中了,卻見著個嬤嬤打扮的人候在那。

她道:「娘娘,奴是胡善家的。」

是以前幫太子管家的嬤嬤。

她還想同我行禮,我忙拉起。

我道:「你是太子身邊服侍的嬤嬤,我實是受不住。」

胡嬤嬤仍是堅持跪下,道:「娘娘,禮不可廢。」

她是來交予我宮內賬冊的。

按規矩來說,太子宮是該由我管事。

可這太子宮上下事如此多,我雖和我娘學了幾年御下之術,但也保不準能管好。

我跟胡嬤嬤說:「還勞嬤嬤以後指教。」

她顯得惶恐:「娘娘若抬舉老奴,儘管將雜活吩咐下來,咱家自當料理妥當。何敢談上『指教』一詞?」

16.

今天下午東宮裡的宮女們都一一來跪見了我,皆是畢恭畢敬的模樣,裡頭站著幾個宮女,是皇后之前賜給太子的。

早上去見帝後的時候,皇后說我身邊的曉香年紀小,怕伺候不好我,讓我在那幾個宮女裏挑些稱心的。

我便挑了兩個,她們兩個很是嘴甜,讓她們陪我說說話也好。

17.

晚上,我正盤腿,坐在炕桌上上,借著燈燭看賬本時,李元璽推門進來了。

我看著他進來,卻不知要說些什麼。

雖說我與他已經是夫妻了,但僅僅只相處了一天。

我覺得還是要說兩句,又怕顯得冒昧,最後便說道:「殿下,您回來了?」

李元璽點頭,「嗯」了一聲,問我:「宮人們都規矩嗎?」

我道:「妾瞧著都挺懂事。」

問完這兩句,我們之間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然後,他叫侍女備好沐湯,出去了。

18.

李元璽洗漱完後又回了房,那時天已經快二更了。

他脫下套在外頭的長袍,露出裡頭的白色裡衣,走到牀邊,看我一眼,道:

「歇下罷,別熬壞了眼睛。」

我也不是不想睡,只是覺得先上榻不太好。

聽他這一開口,我連忙叫曉香進來將燈燭給撤下。

我將襖子和褶裙脫下,掀開蜀錦的被子,就躺了進去。

雖說昨夜已行雲雨,但如今和他並肩躺在一張牀上,卻沒什麼其他的感覺。

李元璽突然喚我道:「蘊兒。」

他嘆了一口氣:「二弟妹有喜了。」

二皇子妃有喜了?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我不敢輕易回復,只怕答錯了話。

我隱隱察覺到了他話中的深意,只是不敢確定。

李元璽道:「長孫啊。」

我明白了。

19.

陛下子嗣稀少,年過半百,都沒半個皇子。

羣臣便請求奏立宗室子弟為太子,而聖上不願,為此,還當庭杖斃好幾位諫臣。

但是御史臺羣臣緊逼,諫言紛紛,卻不是殺幾個人就能幹凈的。

直到某個宮人生下了一個男嬰。

當今聖上喜出望外,將他取名為「璽」,在孩子滿月之時便在文華門親自授下太子冊寶。

太子生母不過一普通宮女,出身卑微。聖上便將孩子交給中宮之主,讓皇后親自撫養這個孩子。

至此,過繼太子的事情無人再敢談。

然而,第二年,皇帝的寵妃錢貴妃,也有了孕。

二皇子李元乾誕生之日,皇宮上方,東來紫氣,鸞鳳和鳴。

20.

李元璽的太子之位,是皇上時勢所迫做出的決定。若是平心而論,皇上最喜歡的兒子,應當是二皇子李元乾。

當年二皇子妃還未過門時,二皇子府裏的通房丫頭便有了孕。按理說,是該一碗落胎葯下去的。

天家非但沒有處理掉那個孩子,還馬上給二皇子指婚,待二皇子妃過門後,又將那個通房丫頭扶為側妃。一切只為了保住皇家的血脈。

只可惜那個側妃最後小產,孩子終究是沒有保下。

21.

「我這些年,如履薄冰。」

「父皇早有易儲之心,只是我行事無可指摘,他找不到理由罷了」李元璽道,「倘若二弟生下長孫。我的太子之位,是坐不穩的。」

「蘊兒。」我聽見他說,「我要你......給我生一個孩子。」

「我做皇帝,你做皇后。」

「那個孩子,就是......太子。」

沒有其他繾綣的纏綿的話,他這樣說著,通知我,一個已經策劃好的謀略。

22.

寂靜而漆黑的屋裡,錦被裡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不再移動了。

彷彿在等著我的反應。

我身子僵直著,沒有回應。

我只是想到了,我落水後,爹責怪我不該讓小廝碰了身子,說這若是傳出去,有傷名節。

只有泉哥兒說:「這有什麼,大不了你做我楊家的媳婦。」

我又想起我的爹爹和娘,還有我的哥哥。

他們都覺得我會成為皇后。

我終於還是慢慢地,往李元璽靠去。

曲起手指,和他十指相扣。

我的心卻是靜的,乃至他覆壓在我身上,喊我「蘊兒」時,我都沒有反應。

我緩緩閉上眼。

只聽見軒窗外,雨敲在石階上,滴滴答答的,應是秋天要來了。

23.

成了太子妃,在我頭上的也就只剩下太子,皇上和皇后了。

李元璽平日裏五更初便得起牀,我雖嗜睡,但也不得不陪著一起。

曉香和另外一個叫花雲的宮女往便會端著熱水進來,給李元璽洗罷臉,再喝盞清口茶。

然後由我幫李元璽穿戴好衣袍。

雖然他說過,不需要我侍候,但我也不好意思在榻上躺著。

逢每月三六九日,他得在五更前趕到金鑾殿門口上朝。其餘時間便是去聽日講。

時間並不很充裕,等到李元璽走了,我就會回榻上再眯一會,往往到了五更半的時候才會再起牀。

我覺著做太子妃還是好的,皇上皇后二人若無要事,便不得輕易拜見,若是嫁去別家,每日還得早早爬起,到婆母牀前叩首請安,便不能像現在睡回籠覺了。

24.

每天起牀,我先用膳。

等到飯畢了,便又要聽胡嬤嬤進來跟我講宮內的情況。

胡嬤嬤是個幹實事的,太子宮有她管,並不太需我過問。

我平時便聽聽,若有不解之處,我便問出來,她都能答上來。

我翻兩下東宮支出賬本,就讓她退下了。

25.

太子宮要比爹爹的郡公府大很多。

宮內有個小池子,據說裡頭養的荷花有些時候會出並蒂的,但是現在花期將盡,荷花差不多都萎了。我便說要去那看魚。

錦鯉通體金色,很是漂亮。

我問道:「魚是誰養的?」

跟著的宮人小聲交頭接耳了一會,便有丫頭跑去找小廝了。

有個叫定安的太監急急地跑來:「拜見娘娘,奴是定安,這魚是奴平日喂著的。」

見他這慌亂樣,我覺得有些好笑,道:「你不必如此。我是覺著你這魚養的好。」

定安抬頭笑了,道:「能得主子喜歡,就是將奴剁碎當魚餌,餵給這些魚,也值了。」

定安說話好生膽大,我忍不住笑了,其他人也都嘻嘻哈哈的。

26.

天氣有些轉涼了,外頭濕漉漉的。

午時便開始下雨了,天色灰濛濛的,叫人心情也好不起來。

我還有點想在宮裡架個鞦韆,看著雨卻像是不會停的樣子,我嘆了口氣,看來鞦韆是打不了了。

李元璽對我還是挺不錯的,雖然他不常在宮裡,但是許多事他都任我去做。

我在屋裡撐著腦袋,宮裡上下都靜悄悄的,我聽著外邊的雨聲,百無聊賴。

雨聲滴答,再想到那滿池的枯荷,好像有點體會到了玉溪生那句「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的意思了。

27.

文竹和靜雪是我當時挑出來的兩個小宮女。

我挺喜歡她們的,她們看起來要比其他人活潑一點。

主要是宮裡有些時候太安靜了,這的規矩嚴,宮人們不許無事喧嘩,不像在郡公府裏的侍女們都沒多少顧忌。

有些時候我讓人關了房門,就叫文竹靜雪悄悄給我講些宮裡的故事,曉香也在旁邊聽著。

文竹靜雪比我大幾歲,她們在宮裡已經呆了快十年了,當然也知道很多小祕辛。

比之前未出嫁時宮裡派來培訓我的嬤嬤講的要有趣多了。

28.

我不喜歡下雨。

一下雨屋裡便暗起來,讀不了書,也練不了字,作女紅時又容易紮上手。

文竹靜雪給我講的故事我也都聽膩了,這幾日裏秋雨不斷,我便養了個午睡的好習慣。

在家裡我都不常午睡,娘會找我去做針線,再不行就是和丫頭們玩玩鬧鬧的,還算開心。

這些事在閨中做做還好,我現在是太子妃了,自然不得如此放肆。

午後卸了衣裳,躺牀上打個盹,時間便能過得快些。

通常等一下雨,我便去睡,醒來時雨就停了。

若是睡不著,我就得一個人躺牀上,慢慢聽那雨打下來的聲音,靜靜的。

其實,我有一點點想郡公府了。

29.

酉時的時候李元璽就該回來了。

他比我哥哥還大個幾歲,也很容著我。

一開始我們間沒什麼話講,後面慢慢的就熟絡起來了。

他本來都呆在書房裡,也許是因為看我一個人在房裡太過無聊,便讓御用監抬了個楠木的小書架放在房裡,天黑了便陪我一起在炕桌上看書。

他跟我談四書五經,問我有沒有讀過。

我在皇后面前說我只讀過女訓,如果說我讀過的話,他會不會以為我撒謊呢?

然後我小聲道:「之前哥哥教我看過一兩句,妾也看不太懂呢。」

他愣了愣,笑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我順嘴接道:「是知也。」

他哈哈一笑,把書一卷,輕輕地往我頭上一打:「夫子訓知之為知之,你倒是知之作不知了。」

晚上看書總是費眼,看不過一會,便要沐浴就寢了。

30.

晚上我和他一起睏覺,後面幾次沒那麼疼了,反而有點舒服。

每及事畢,他都會躺在我旁邊,喃喃道:「蘊兒,你快生個哥兒給我。」

我每次聽了都會有點擔心,我還想在太子宮裡搭個鞦韆呢,難道要和我的哥兒一起搶鞦韆架嗎?

前幾天去和皇后請安時,她也笑著說我是個孩子。

我還是個孩子,便得急急生個哥兒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呢。聽說孩子這東西,是要看福分的,像陛下,一生就僅有兩子。可是我已經答應了李元璽,這個哥兒我是一定要生的,只是我該怎麼做呢?明天便開始拜佛吧。

我想到了二皇子,聽說他出生時伴著祥瑞,生母又是陛下最喜歡的錢貴妃,現在二皇子妃又有孕了,如果生下長孫,陛下想換太子也有藉口了。

可是二皇子妃已經懷上了,我怎麼樣也趕不上她呀。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篤定我能生下長孫,但是我又不好問出口。

這樣想來想去,我也就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31.

昨夜折騰得有點狠了,李元璽起牀時我竟沒有知覺。

想來是他囑咐過宮人,讓我睡個好覺。等到我被靜雪叫醒時,都已經日上三竿了。

起來後,卻是文竹進來給我梳頭,我問道:「曉香呢?是不是貪睡了?」

文竹和靜雪面面相覷,卻又不回答。

「嗯?」我笑了,「死丫頭,一定是睡過頭了吧?讓我去抓她一把,叫她這樣懶!」

簪子還沒插上去,我便興沖沖地走去下房,推了門,卻見著曉香趴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小聲哭著。

32.

曉香與我一同長大,情分不淺。

我有些著急,湊上去,拍拍她的肩:「我的好曉香,你這是怎了?」

曉香椅子上站起,止住了哭聲,只是眼眶還紅著,道:「娘娘,我沒事。」

我道:「曉香,你跟我這麼久,沒見你哭過幾次。是出什麼事了嗎?可是有什麼不長眼的欺負了你?」

曉香聽著眼裡又有淚了,她扭過頭,捂住嘴,又不敢哭。

一旁的文竹靜雪悄悄道:「娘娘,今早起牀,她便有些不快活了。說是,想家了。」

這兩人走到曉香身邊拍拍她的肩膀,道:「我們一開始進來時也想著家,但有機會能服侍貴人主子,已是上輩子積福了。縱然不像外頭般隨心,但是能一輩子衣食無憂,可不算好嗎?多過過,也便習慣了。」

「是啊,你看胡嬤嬤,是皇后的陪嫁嬤嬤,還是太子的乳母,可不就跟半個主子一樣嗎?咱們守好本分,往後數不清的榮華富貴。」

曉香繼續哭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只是我想我娘了。進了宮便不能出去了,我已經好幾個月沒見我娘了。」

33.

我聽著聽著,也跟著一起難受起來了。

我在太子宮裡時常也覺著孤單,帶來的人唯有曉香一個親近的,每天早上她給我梳頭時,我都會想起以前,被娘拉起來學女紅的時候。

我鼻子一酸,靜雪忙扯了曉香一把,道:「這些事你自個偷偷說也就罷了,你瞧,娘娘也被你弄得不舒心了。」

曉香一聽,一邊抹眼睛,一邊道:「娘娘您別難受,都是奴一個人矯情。」

這時胡嬤嬤進來了,看著屋裡頭,問道:「阿呀,這是怎地了?」

曉香抽噎道:「是我不好。」

我一吸鼻子,忍不住咳了兩聲,胡嬤嬤忙拍拍我的背。

「怎麼敢在主子面前哭哭啼啼的」胡嬤嬤對曉香道,「你若是教旁人見了,指不定要掌你的嘴。」

我道:「不是曉香的錯,我也有點想爹孃了。」

胡嬤嬤嘆了一聲,道:「進來哪有不想家的?可這是在宮裡頭,就連皇后娘娘,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幾次家眷呢。」

她道:「娘娘孝順,平日裏若是悶了,去陪陪皇后娘娘說說話也行。皇后娘娘還跟我說了,她很是喜歡你,你什麼時候去都可以。」

34.

坤寧宮裡還是一股檀木香。

「我聽胡嬤嬤說,你想家了?」她問道。

「嗯。」我點點頭,想了想,又說,「宮裡頭挺好的,只是我見不著爹孃,有些不習慣。」

皇后嘆了一口氣,道:「也是,太子每日早出晚歸,你一個人呆在東宮裡,又不好隨意走動,自然無趣了些。」

她拍拍我的手,道:「我當初嫁給陛下時,住在宮外皇子府,不難見人。元璽不一樣。他是一國儲君,住在宮裡頭,萬事都得顧忌。」

我知道皇后娘娘是什麼意思。李元璽如今步步為營,我自然也得安安分分的。若是李元璽受寵也就罷了,但是陛下不喜他,我若嫁過來沒幾月便鬧著見爹孃,難免遭陛下嫌惡。

我低頭道:「母后您放心,我會注意的。」

皇后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沒事的,到年底辦宮宴時,你爹孃就能來了。就幾個月的光景,很快的。」

「說到底,這些都是陛下的意思。」皇后抬起桌上茶盞輕抿一口,平靜道,「錢家每月就能內省四次,還不是陛下的恩典?」

我有些喫驚,皇后的家眷每月都只能進宮兩次,錢家卻能進宮四次?

但看皇后娘娘的表情,卻見不到任何情緒。

35.

皇后讓我同她抄了一個下午的佛經,我便沒之前那麼躁動了。

臨走前,她又讓人賞了我一尊送子觀音像,我還有點害羞。

等出了內宮,回到太子宮裡時,天已經暗下來了。

回房後卻見著李元璽坐在桌旁看著書,蠟燭也點起來了。

他看起來心情還挺好,笑著向我招手,讓我坐到他旁邊。

他將書放下,一手拉著我,一手按在桌上的雕花木盒上,道:「今日父皇賞了些東西,你收著吧。」

然後將木盒打開,裡頭是滿滿一盒上好的紅寶石,顆顆透亮,看著很是昂貴。

這樣漂亮的寶石,是我昔日在閨中時從未見過的,我有些心動,但還是推脫道:「這怎麼行?」

李元璽道:「你是我的妻,如何不能收?改日交給銀作局多打幾幅首飾。我見你每日都戴些珍珠一類的,雖是雅緻,但未免太素凈了些。」

其實誰不喜歡打扮得明艷動人呢?只是先前我不清楚他的喜好,不好意思打扮得鮮艷罷了。李元璽這樣說,我也是高興的。便笑著包住他的手,湊到他臉邊說道:「還是殿下對我好。」

此時花雲從外頭走進來,道:「殿下,浴湯已經備下了。」

李元璽便起身,朝我道:「你等下,我先去沐濯,待我回來跟你講件有趣的事兒。」

我點點頭,笑道:「好了,我等您。」

36.

我翻著李元璽留在桌上的書,是《資治通鑒》,封皮破舊,應該是被反覆翻看過多次。

我也跟著看了起來,不知不覺中就看完了周紀,看到秦紀時,我回過神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元璽還未回來。

我起身,喚了下曉香,問道:「殿下還在嗎?」

曉香回道:「太子爺方纔去後頭耳房了,估摸著還在洗澡呢。」

我道:「他向來洗濯不費時,卻不知今日是怎地了。」

可不要是出什麼事了,我皺著眉頭,起身道:「曉香你隨我去看看罷。」

我們便出了正殿,往殿後小院耳房走去了。

東耳房是洗澡的地,只見正有一小宮婢掌著燈守在門口,她似是在打盹,並沒看見我。

我本還有些憂心,卻聽得房裡傳出李元璽的聲音:

「花雲,麻利些,我還要給你家娘娘說事。」

想來應該是沒事,我神色稍緩,便要帶著曉香回房。

裡頭又傳來一個女聲:「分明是殿下自己來折騰奴的,如今反倒是奴的不是了。您見這滿地的水,奴的裙子都濕了。早知道,奴就不伺候您了。」

「嗨喲,凈會使小性子。」李元璽笑道,「先來撩撥的是誰?不過幾個月沒動你,怎麼就憋不住了呢?」

37.

曉香臉色極差,她幾乎是咬牙道:「花雲姐姐......她!」

我並非傻的,自然知道李元璽為何洗了這麼久的澡。

但我也只是垂下眼簾,對曉香道:「走吧,回房罷。」

花雲花雲,體若香花,身若軟雲。這是李元璽親自取的名。

誰又能說什麼不是呢?

38.

我無聲無息地回了房,曉香許是看不慣這事,急得直跺腳。

花雲可能是以為那地方安全的狠,那耳房裡便嬌嬌滴滴地傳出好幾句編排我的話。

「殿下,您不知道,您有了娘娘之後,我便一直想著您。」

「娘娘可是您的正妻,我自知比不上娘娘,平日哪敢來逗您,剛剛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我一時情動——」

「雖說奴比不上娘娘聰明賢惠,但是,能討您喜歡,便是奴最大的本事了。」

種種不堪入耳的話,李元璽似聽得很受用,耳房裡又是撲騰的水聲。

曉香直到回了房,面上都是青的。畢竟花雲平日裏看上去很是本分,沒想私下說話竟如此露骨。

我看著她那副樣子,只安慰道:「我都沒氣,你氣什麼呢?」

曉香道:「花雲姐姐...娘娘您還在前頭等著殿下。她,她怎麼可以做這麼沒臉的事。」

我見她那副急樣,反而覺得好笑,道:「蠢東西,快閉嘴罷。若殿下不願意,花雲也嬌不起來。殿下既樂意,你如今在這罵,可不是把殿下也罵進去了嗎。」

曉香聞言面色一白,悻悻著不說話了。

我坐回炕桌上,望著屋裡點上的燈發獃,我在正殿等著李元璽回來,而他在耳房和人做戲水鴛鴦。

我當真沒有半分酸楚嗎?可能,我也是有一點點不舒服的。

只是我從未寄予過李元璽什麼太多的情愛,不過是每晚擁在一起的兩個人罷了,我還要苛求什麼呢?我是李元璽的妻,他敬重我,這便夠了。故而這點酸楚也顯得格外薄弱起來。

我看著桌上搖晃的燭燈,感覺眼睛也開始發酸了,終究只是搖了搖頭,繼續翻著書。

39.

李元璽回來了,他衣冠整齊,一身清爽。

他揚眉,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書上:「蘊兒也看此書?」

我起身,道:「無非是等您等得久了,無聊看看罷。」

李元璽走到我坐的位置上從後攬住了我,道:「好蘊兒,我錯了,下次決不教你苦等。」

我看他心情不錯,我心裡頭微酸,就將他輕輕一推,道:「有書看,我倒巴不得你晚點來,倒妨著我看書了。」

李元璽手按住了我的書,道:「好啊,寧可要書,都不要你的殿下了?。」

我捂嘴笑道:「殿下哪是我一個人的,這不還有個花雲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嗎?」

「你都看見了?」李元璽哈哈一笑,道,「我說你怎麼開始頂起我來了,原是喫了醋。」

他抬頭,對屋外喊道:「花雲——」

我手扶著腦袋,看花雲裊裊走進屋裡,繡鞋和裙角還是濕的。

她朝我恭敬行了一禮,並無半分嬌寵的跡象,再看向李元璽,小聲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李元璽坐在我旁邊,扭頭對花雲道:「你今天在耳房裡笨手笨腳的,鬧得太子妃娘娘不高興了,你說說我要怎麼罰你?」

他頓了頓,笑道:「自扇三十個嘴巴子吧。」

花雲有些震驚,臉上恭敬的笑容還來不及收斂,李元璽就冷下聲音,道:「孤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花雲完全沒有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但還是跪在了我和李元璽的面前,左臉一下,右臉一下,啪啪啪地扇著自己的耳光。

我有些呆了,在響亮的巴掌聲中,李元璽握住了我的手,我扭頭看他,心頭一片迷茫。

40.

李元璽晚上和我並肩躺在牀上,他柔聲道:「蘊兒,你纔是我的妻,我心裡有數,你不必擔心。」

我也不是個傻得,我明白了,李元璽是借花雲來告訴我,他對我是頂頂重視的。

我方纔只是隨口一說罷了,本就沒有拈酸喫醋的意思。我如何會有拈酸喫醋的意思呢?花雲不過是個嬌媚的奴婢,稍稍多說了幾句閑話罷了。李元璽大抵也是一時興起。在我眼裡,確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花雲卻自扇了三十個嘴巴子。

我小聲道:「殿下也忒重手了,我見著都心疼。」

然而屋內是黑的,我並不能看清李元璽的神情是怎麼樣的。

只聽見他不以為意道:「你呀,倒比我還憐香惜玉了。你疼花雲,也疼疼我唄。」

見他這麼說了,我也笑,鬥膽伸手掐了下他的腰子,說道:「殿下這話可真不害臊。」

李元璽的頭靠向我,吐氣道:「唉,在蘊兒面前我還能更孟浪些。」

李元璽一手按著我,另一手正在解著衣帶,我自然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麼,夫妻之間如此,本就是常事。

我捂著脖子笑了,卻覺著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和丫鬟們嬉戲的時候。

41.

第二天李元璽越過我身子的時候,要下牀的時候,我迷迷糊糊醒了。

已經是深秋時節了,我聽見外頭似乎又有雨聲。

天還是黑的呢,屋裡頭點了燈,有些昏暗,曉香站在燈旁邊,端著盛著水的金盆子,盆沿搭著一塊毛巾,她道:「殿下,您醒了?」

李元璽朝曉香噓了一聲,道:「小點聲罷,讓你家娘娘多睡一會。」

而後另一個不是花雲的侍女,進了屋,向李元璽微微行禮,然後把掛在旁邊朝服架上的赤色圓領袍小心穿在李元璽身上。

我此時眼睛眯開一小條縫,尚有睏意,但仍然是問了句:「殿下,可需要我來服侍?」

李元璽看向我,揚眉道:「這些活你本就不用親自做,我知道你困,往後放心多歇息。」

我聽著窗外的雨聲,感覺睏意更濃了。

我攏了攏被子,眼睛不由得又合上了,嘴裡還呢喃:「殿下出門時走路留心些,雨天路滑。」

李元璽笑著回了句什麼我也沒聽見,因著我已是又睡去了。

42.

第二天醒來時,外頭天已經亮了。

等文竹靜雪曉香進來,給我按部就班地洗漱更衣梳頭後,我才恍惚想起還有個花雲。

想到她昨夜那幾十個耳刮子,今早也沒見著她服侍李元璽,我忍不住問道:「殿下身邊那個花雲,今早怎麼沒來做活?」

曉香哼了一聲道:「她昨夜下手也不輕,如今臉腫得可厲害了,近來應該都沒法到太子爺面前了。」

我覺得曉香說話未免有些陰陽怪氣了些,安撫道:「你何必和她置這麼大氣,殿下有幾個房裡人,也是很正常的。明年還要張羅著給殿下多選些人,那些人進了這東宮,也都是一羣小主子,你這樣的急性子,難道要在她們面前犯難嗎?」

我隨手指了指妝奩中的紅珊瑚簪子,曉香便將它拾起,插在了我的髮髻中,嘴上仍不服氣道:「我就是看不慣她那輕狂樣子!在娘娘面前恭恭敬敬,誰知道浪蕩如斯。」

文竹靜雪對視一眼,忙笑道:「曉香妹妹消消怒,娘娘都沒急,你倒急了。」

我嘆了一口氣,對曉香道:「快住嘴罷,東宮不比郡公府,你從小和我一起長大,以往在府裏毛躁便罷了,在宮裡,可容不得你這性子。說來花雲也可憐,服侍殿下本就是她的職分,昨夜自扇幾十個嘴巴子,想來心裡頭也委屈。」

我平日裏本也不愛長長地教訓她們,她們雖說是奴婢,但畢竟日日伴我左右,年齡又大多與我相仿,我也不願擺出一副主子的姿態,倒是無聊得緊。只是曉香這直性子不改,總讓我有許些擔憂。

「文竹,你等下給花雲送點消腫藥去罷,順帶安慰她兩句罷。」我道。

——未完待續

考據之後得知太子不住太子府住在東宮,修改了文章


我和皇帝就是同事關係。


我從小在妓院長大,但我可以助皇上登上帝位,並成為皇后。


「我是夢想家太子的第一個支持者。」


太子揚眉一笑,說


「不錯,固然我不能因為愛情而娶你,但可以為了江山大業,娶一個同盟。放心,從明天開始,我會不顧一切來娶你。」

·1


六歲那年,我在妓院裏被人強暴了。


我被強暴時我娘正在隔壁唱戲,說是戲,其實戲臺上的許多姑娘,都不過是出賣自己與男人調情。


臺下沸騰的歡呼聲,澆滅了我呼救的微弱火苗。


遇到東妮的時候,強暴我的男人已經離開很久了,我娘還沒有回來,可能是去某個富商或者貴人的府邸過夜了。


我縮在角落裡,眼前忽然出現一隻白嫩的手。


我抬起頭,見到一個大我幾歲的小姐姐,她叼著一張餅,臉上化著濃妝,含混不清說:「要是沒地方住,跟我先湊合一晚吧。」


我深吸口氣,拉住了這隻手,往後的幾十年裏都沒有鬆開。


那天晚上,東妮拉我進了戲園後面的柴房,她說看你也不是什麼講究人,一會兒你睡地上,我睡牀上,沒問題吧?


我還是面無表情的坐在角落裡,腦袋裡閃過的全是那個男人的臉。


東妮頭都沒回,說怎麼著,你還想睡牀不成?


見我始終沒說話,東妮挑了挑眉,回頭盯著我問:你是啞巴?


我想告訴她我不是,卻怎麼都說不出話來,身體後知後覺的爆發出一陣陣疼痛,令我只想把自己藏進地底。


東妮很無奈,說行吧,看在你今天碰見臭男人的份上,就讓你睡牀吧。不過就這一天,這世道沒人能天天睡舒服覺,以後多的是不舒服的日子。


我抱緊了自己,我覺得我已經這麼慘了,這是睡牀睡地板就能解決的事嗎?


東妮的臉冷下來,她說你再不上牀,牀也不給你睡了。我們生在這裡,無論什麼事都要自己扛過去,抗不過去,就一輩子都躲在牆角等死吧。


我的目光離開地面,再次望著東妮。


良久之後,我才喘勻了氣,我對東妮說,以後我一定會好好活著,我要活得比所有人都好,我要讓那個男人跪在我面前,想死都死不掉。


東妮拍掌大笑,說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小姑娘!


·2


很小的時候,我爹就死了,史書裏說我是早年喪父,從此我娘就帶著我,我姐姐,我妹妹,遊盪在人世間。


六歲的那個晚上,有一段時間經常出現在我夢中。


那時我娘已經回來了,她安排我們姐妹三人住在大房子裏,我驚醒之後,又驚起妹妹的哭聲還有姐姐的嘮叨。


其實我沒怨過我娘,我還活著,我就沒資格怨我娘。


那些年裡,我見過太多小女孩被打死,見過流浪的乞丐餓死在溝渠之中,我還能活著就是命運最大的恩賜。


東妮常說,只要能活下去,幹什麼我都願意。


多年以後,我聽到朝廷裏的大學士在講尊嚴,我很想問問他,你為什麼不去街頭走走,你去那些被你家產業逼得快要餓死的百姓面前,去跟他們講講尊嚴。


當然,八歲的我想不到我會有一天能見到大學士。


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快快長大,等我長大,就可以把我自己賣個好價錢。


那時的我見不到別的出路,我沒有學習才藝的機會,偶爾讀兩本書,也讀不成什麼女才子。反而能見到我姐姐長大之後,周旋在達官貴人之間,就此離開了妓院。


我對東妮說,我一定要出去。


東妮說,誰不想出去,問題是出去之後也未必能活下去。


妓女出身,被貴人們養在外面當情婦的居多,說被正妻搞死就搞死了,誰會在意妓女呢?


當我十歲左右的時候,也聽了許多郎情妾意的故事,我對東妮說,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人愛上了我,你說那該有多好啊。


東妮就笑,說指望男人愛上你,還不如指望我愛上你,以後有我一塊肉喫,就少不了你的骨頭。


我:???


這時的東妮已經長開了,一天接客不少,經常跑過我這邊,請我和妹妹喫香喝辣,順便吐槽那些狗男人。


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完事還給她講表演課。


這齣戲要怎麼演才精髓,才真實,那些細微的隱祕的情緒才能展現。


完事都展現在深夜的牀上。


東妮說,真論演技,那羣男人算個屁啊,老孃玩他跟玩孫子似得。你以後也得演,聽狗男人說話的時候盯著他的眼睛,然後兩眼放光,崇拜,最主要就是崇拜你懂嗎?崇拜完了還要夾雜著失落,不說話,但意思就是我對別人都是假的,但對你是真的,可惜我配不上你。


我想了想,說這有什麼用呢?


東妮停了停,說他會加錢,有傻的還會真喜歡你,給你寫詩,寫歌,寫戲。


東妮身價長這麼快,不是沒有道理的。


只是後來我十四歲,同樣登臺演出,長袖善舞,我才知道原來當一個名妓也不是這麼簡單。


這些表演固然能應付大部分的場合,不過男人裏的變態總是多,那些權貴的玩法更是花樣百出,如果我一輩子只想騙騙無知書生,年輕公子,我可以留一點點體面給自己。


如果我想走出去,走到京城的高處,我那點體面就蕩然無存了。


比如十幾個權貴叫我出去,馬車送我到了野外,篝火,長椅,幾株翠竹,頗有雅趣。


這些人剛學了一個很有雅趣的詞,叫幕天席地,說天當幕布地做席,人躺在席子裏,自然是應該不穿衣服的。


當我下車的時候,我掃了一眼這羣人,他們的目光裏閃爍著興奮的火光,這讓我瞬間想起六歲時強暴我的那張臉。


原來無論是權貴子弟,還是貧困百姓,都是一樣。


所不同的是,我不再是六歲的孩子了。


我走下馬車,朝著這羣權貴嫣然一笑,石榴裙飛起,我橫坐在他們中央。


我清楚的知道我將付出什麼,我也清楚知道我要得到什麼,這天晚上,我對老情人們假裝冷淡,我與新朋友縱聲談笑,用老於世故,來遮掩我被凌辱。


史稱,我穢亂京城,與權貴徹夜調情。


就這樣,我走出隱祕的角落,來到京城的舞臺。


·3


其實京城的舞臺上,我這樣的姑娘來來往往,實在太多。


東妮常來找我喝酒,她早我幾年來這裡混,天天跟我念叨,說這裡的貴人沒一個好東西,你要是跟這羣人周旋,小心他們把你坑了。


我就笑,說他還能怎麼坑我們?


東妮挑了挑眉,說貴人們多的是錢,偶爾會放在你手裡,只不過這些錢是怎麼來的,那恐怕就沒人說得清了。


我想了想,覺得這裡面有故事。


東妮擺擺手,沒再說,她說這羣人太臟,我玩不過他們,我想找個老實人嫁了。


我哈哈大笑起來,說姐你別啊,你別欺負老實人啊,你就應該跟他們玩。


東妮瞪著我,說我跟他們玩圖什麼啊,一不小心我人都沒了。再說了,老實人也不老實,這年頭哪個男人沒有情婦?


我說,以後等我有辦法了,給你找個丈夫,他一定不敢有情婦。


東妮也笑,說那麼沒出息的男人我也不想要。


我搖搖頭,說他一定又有出息,又不敢有情婦。


酒在風裡起了漣漪,東妮停頓了片刻,她望著我,說妹妹啊,你不會還想跟這羣人玩吧?你玩不過他們的。


我飲盡了杯中酒,定定的望著東妮,目光如火,「玩不過也要玩。」


東妮說,你圖什麼呢?


我端著酒杯站起來,長長的裙擺拖在身後,我望著皇宮的方向說:「我想站在天下的最高處看一看,我想見見那裡的風光,我還想改改這世上,給女子設下的風浪。」


東妮倒吸一口涼氣,說你瘋了。


我笑了笑,我當沒瘋,我甚至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東妮,我就對她說,我會讓那個男人跪在我的面前,求死不能。


那些年裡,東妮嫁了人,她給丈夫生了個孩子,丈夫在外面找情婦,她就在外面找情夫,玩得不亦樂乎。


我問她,你不會覺得這種生活很無聊嗎?


東妮聳聳肩,說這不就是生活,能湊合過著,還想要什麼要求?


我說,你有沒有想過,你從最陰暗的角落裡走出來,一路上無論什麼事你都能擺平,你這樣的人本不應該過這樣無聊的生活。


東妮就笑,她靠在我的身上,說那以後姐姐就仰仗你了,你如果登高望遠,別忘了給我採一束花玩。


我也笑,說好,我不會忘的。


其實那幾年裡,我的確沒能玩過這羣權貴,我給一位封疆大吏生了孩子,只可惜當孩子生下之後,我並沒有更進一步。


反而被封疆大吏留在京城的家人施壓,要我離開。


那位孩子他爹沒有理我,裝聾作啞,我笑了笑,順勢就孤身離開了京城。


東妮來送我,她望著我哭,說你這是何必呢,你我是什麼出身,怎麼可能真的搖身一變,躋身高門大戶之中呢?


京城外的柳絮飄飄,北風蕭蕭,我撩了下耳邊發,回望京城說,那也總要試試。


東妮說,你試過了,現在怎麼辦呢?


我笑了笑,說還能怎麼辦,我那位孩子的父親連我都容不下,他不會有大作為的,過幾年他落魄之後,我會再回來的。


東妮懵了,東妮說你還沒清醒呢?


我失笑問她,什麼叫清醒?我纔是清醒的那個,如果我只是騙點小錢,騙幾個不諳世事的年輕人,或者與一個各懷鬼胎的人同牀異夢,這才叫不清醒。那我這前半生,就只是一個騙財騙色的浪蕩妓女。


東妮說,那你確實就是妓女啊!


我沉默片刻,對她說,我不是妓女,我是野心家,我小時候讀的書不多,但有一句話我一直都記得。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我要做那個竊國者。


這也是我離開京城的原因,要當一個竊國者,不是騙一兩個男人而已,我要見這片廣闊的天地,要見更多這片土地上的人。


當我回來的時候,我將執掌這片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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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從後宮到江湖:古代女性的江山與愛情

且放白鹿 埋筆十年,潑墨四方,出山仗劍,江湖放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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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帝後琴瑟和鳴,相敬如賓。相敬如賓是真,琴瑟和鳴是做給外人看的,我與鄺詡只維持了面上和諧,實則兩見相厭。

 1. 明德九年,榮寵一生風光無限的陳貴妃薨逝。

  「這杯毒酒,臣妾先喝為敬,在地下恭候皇后娘娘!」陳婉瑜說罷將毒酒一飲而盡。

  不多時便斷了氣,一代美人,香消玉殞,結束了這數十年的榮寵。

  我站起身俯視她,踏過她華美的衣衫,推開宮門,陽光撒進來,照亮了塵封的記憶。

  景和二十七年,先帝駕崩,鄺詡及位,我為後,封號敬德。

  世人皆知帝後琴瑟和鳴,相敬如賓。

  相敬如賓是真,琴瑟和鳴是做給外人看的,我與鄺詡只維持了面上和諧,實則兩見相厭。

  景和十一年,那年我五歲,還是個懵懂的孩童。任由乳母將珠釵別進我頭上的雙丫髻中,仔細端詳著我的模樣,極滿意的點了點頭:「姑娘這般模樣,頗有皇后娘娘年輕時候的風采。」皇后娘娘便是我嫡親的姑母。

  早些年滑胎傷了底子,膝下多年無所出,皇帝恩准將六皇子鄺詡予其撫養。

  姑母雖是六宮之主,別人敬她畏她,就連鄺詡都不敢在她面前多言。可她待我極好,不僅會早早的準備好喫的點心給我,還會為我裁好看的衣裳,外人都羨煞不已。

  姑母告訴我,以後,我會坐在她的位置上。

  我從小就知道,我的姻緣不會由得我做主。

  姑母隔三差五將我接進宮中小住,為的是和鄺詡培養感情。

  我不喜歡他,他亦如此。

  鄺詡面上答應姑母帶我好好玩耍,卻在拐角處故意將我丟下,在姑母找來前又露了面,一副乖巧順和的樣子。

  他將我丟在御花園,我那時年歲小,恰身邊沒了親近的人,只能蹲在假山旁偷偷掉眼淚,我不敢發出聲,生怕被人聽見。

  我入宮前我娘三令五申的告訴我,不可在皇宮裡哭哭啼啼,要歡歡喜喜的,否則姑母再不會喜歡我。

  我實在怕的緊,又記著娘親的話,只能躲著哭。

  可最後姑母問過,我還是語笑宴宴地告訴她,鄺詡待我可好,在宮中甚是開心。

  鄺詡看了我一眼,他長我四歲,高我一個頭,那一晚裏像是嘲諷我這件事的虛偽。

  鄺詡仍然不待見我,但我從未和姑母說過他半句不好,總是在他拋下我被姑母知曉後,為他找藉口粉飾太平。

2.

  其實那日,段將軍帶著獨子段溯回朝,段溯被公公引入御花園,他向來耳力過人,在假山中找到我,把我抱在懷裡,用衣袖幫我擦盡了眼淚。

  段溯彼時也不過是個未及冠的少年,輕聲細語的哄著我,陪我玩了好一會便要離開了。

  臨走前,我叫住他,將頭上的珠釵塞進他手上:「哥哥,我叫沈明姝,你叫什麼?」

  段溯半跪著和我平視:「我叫段溯。」

  我有些捨不得他:「哥哥,我父親是沈雲岑,我家住在沈國公府,你能不能常來找我玩。」

  他摸了摸我的發頂,和我約定道:「好,我會常去找你玩。」

  我伸出短短的小拇指:「拉勾!」

  「好好好,拉勾拉勾……」

  可後來,我在家日復一日的都沒有等到段溯上門,為此我難過了許久。

  再後來,我年歲漸長,這件事也淡了去。

  多年後再見時,他已經是獨當一面的鎮南將軍。

  他伸出手想要摸我發頂卻又縮回去了,只是啞著嗓子笑著說了句:「你都長這麼大了。」

  我看著他,卻不記得他。

3.

  夜裡蟬鳴真酣,我穿著中衣立在窗前,望著院中樹影搖動,有片刻失神。

  景和十四年,那年我八歲,正是孩童好玩的時光,母親待我卻極為嚴苛。姑母為我請了教養嬤嬤,白日教我詩書琴畫,夜裡教我規矩。

  直到我沒有半點錯處,才能贏的半刻喘息時間。

  她帶我去赴花會,同齡姑娘皆不如我妥當,外人皆誇讚我舉止得體,頗具姑母年少風采。

  而我卻羨慕那些姑娘可以放一尾紙鳶,紙鳶高高飛在上空,姑娘們笑聲如銀鈴般悅耳。

  鄺詡曾送過一位姑娘紙鳶,只因他失手將她的紙鳶射下,作為賠禮,鄺詡親手做了一尾紙鳶贈予她。

  我在一旁看著他仔細將紙鳶描上金粉,掛上八角的銅鈴,好不精緻漂亮。

  待他們走後,我拾起那個被他射破的上還存著腳印的紙鳶,那也是尾漂亮的紙鳶,雖不如鄺詡送出的那一尾。

  當日夜晚,我躺下後不久,因半夜口渴起來喫茶在枕邊發現了一尾紙鳶,比起鄺詡白日送出的那一尾更加精緻好看,不僅掛了銅鈴還在背面寫了我的名字「沈明姝」。

  我小心翼翼的將它收起來,很長時間那都是屬於我的祕密。

4.

  景和二十年,那年的花燈節上,母親特許我出門,說白了也是為了和鄺詡一起遊燈會。

  鄺詡照例在出門後丟了我,獨留我一個人在這街市閑逛。

  花燈節人滿為患,我平日極少出門,沒多會便迷失了方向。

  我被往來的人羣擠到河邊,眼看著就要掉下河去卻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攬住腰,這才沒掉下去。

  我向他行了禮道謝,還未抬頭看過便聽見他叫我名字:「明姝,你可還記得我。」

  我抬著頭,看著恩人,恩人穿著一身深紫錦衣,高高束著發,眉眼精緻如畫卻又英氣逼人,是個極漂亮的青年。

  雖沒有鄺詡好看,卻比鄺詡的多了份凌厲英氣,可我實在想不出他到底是何人。

  他樣了樣我的身高:「長高了許多,不記得我了嗎?」

  我輕輕搖頭,他勾脣一笑卻是比空中明月更明媚皎潔:「我叫段溯,沈家小丫頭。」

  可我始終想不起來他究竟是誰,他只是笑笑:「也不是什麼大事,小丫頭,你跟著我走,別又被擠下去了。」

  段溯帶著我四處逛,猜燈謎,放花燈,喫那些我未曾接觸過的東西。

  段溯猜燈謎很厲害,不一會手上就捧滿了他贏來的小東西。

  他從裡面選了一支精緻的珠花別在我頭上,頗為欣賞的看了又看。

  我們蹲在河邊放花燈,對著花燈許願,我學著他的模樣閉著眼許願,睜開眼卻看見河對岸的鄺詡。

5.

  隔著那條河,鄺詡和一位姑娘也在放花燈,姑娘看著花燈,鄺詡看著姑娘。

  我認得那位姑娘,那就是鄺詡送紙鳶的姑娘,她叫陳婉瑜,是個漂亮的姑娘,也是鄺詡的心上人,他將我丟下就是為了陪那位姑娘。

  鄺詡看見了我,淡淡的轉過頭去,他大概又是覺得我在跟著他吧。

  段溯將我送回府,他告訴我,他明日就要出征了,臨行前特意來見我一面。

  我有些捨不得他,但是我知道這是軍令,他必須要去,我只能祝他凱旋而歸。

  我從頸間將從小帶到大的平安扣卸下塞給他,希望他可以平安歸來!

  翌日,段溯將要出征,我偷溜出府,這大概是我十多年來最放肆的一次。

  我站在城樓上目送他,他回頭,像是看見了我,沖我揮了揮手。

  我回府後,母親知道我偷偷出門的事,罰我跪祠堂,受了罰我心裡並沒有不快,只是在擔心他是否平安。

6.

  景和二十一年,已是太子的鄺詡不顧姑母阻攔執意要將陳婉瑜納入府,他這一舉動不僅是打了姑母的臉,也是打了我的臉。

  母親在我面前哭訴鄺詡的行徑,而我卻心不在焉,我剛收到段溯的信,他的信上說了這次大獲全勝,還說了不日就要班師回朝。

  我試探的問母親:「即使如此,他有心上人,我便成全了罷!」

  母親又指責我,說我沒有將他看好,竟讓別人鑽了空子,如此一番數落,我便知道,再無其他可能。

  那番數落也沖淡了我心中的歡喜,我將心裡那份妄想吞入腹中,再也不提起。

7.

  景和二十三年,鄺詡登位,他心愛的陳婉瑜封為貴妃,那時,他們已經有了一對兒女,好不恩愛。

  大婚那日,鄺詡未曾和我同臥一榻,就連帕子上的血都是我割開手腕留下的。

  我坐在桌邊看著燃燒的龍鳳燭,火光閃爍,他看著我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厭惡。

  我也懶得裝賢惠,半個眼神都未曾給他。

  自那日之後,他再未踏入我宮中,我懶得和鶯鶯燕燕周旋,就免了她們的請安。

  時間一長,宮中只知貴妃榮寵,不記皇后纔是正宮娘娘。

  我手下的女官多次和我抱怨陳貴妃手下的仗勢欺人,我只是擺擺手,不理俗世。

  姑母年歲已高,早早退居後宮,成日喫齋禮佛。

  日子也一天天過了去,母親常來宮裡,她只是著急我入宮多年未有所出,我面上不顯,心裡暗笑,我與鄺詡從未同房,何來子嗣。

8.

  比起怎樣得到鄺詡的寵愛,我更關心南疆的戰事,忽有一日,南疆傳來捷報,將軍失蹤,生死未卜。

  我正撥弄著琴絃,聽聞這一消息不小心崩斷了弦,琴絃勒紅了我的手,刻下深深的印記。

  我急了,我在心裡安慰自己,不會的,他不會有事的,可顫抖的手卻出賣了我。

  平日我最厭惡見到的鄺詡此刻變成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去往御書房尋他,卻被攔在門口,好些時辰過後,他才宣我入內,我知道他是刻意刁難我。

  我跪在他面前,他皺著眉:「你這是何意?」

  我低頭不語。

  他冷笑一聲:「沈明姝,你是為了段溯而來?」

  我看著他:「求陛下派人去尋段將軍,臣妾願意退位讓賢。」

  鄺詡將案上的鎮紙砸向我,我沒有躲避,任由他砸破我額角。

  頃刻間,血流如注,血順著我臉頰流下,染紅我的衣裳。

  他走上前,鉗住我的下巴:「沈明姝,這是朕的天下,而你是朕的女人,希望你認清這個事實。滾吧,朕不想再見到你。」

  我知道求他無果,站起身向他行了禮,便離開了。

  額角的血染紅了我的視線,我被宮人攙扶著一步步離開了御書房。

  我沒有在意自己的樣子有多狼狽,我也不想管明日宮中嬪妃該怎樣議論我。

9.

  我關了宮門,讓本就冷清的中宮更加冷清。

  身邊的女官又急又氣,急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氣外面傳的太過於難聽,而我只是笑笑,便又去彈我的琴。

  秋後,平日冷清的中宮來了位稀客——已經是貴妃的陳婉瑜。

  我像是沒看見她一般,彈著琴,她將一樣東西放在我面前,琴聲戛然而止,又斷了一根琴絃。

  她穿著華美的衣裳,雖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卻美的動人,她笑得極好看,說出來的話卻讓我肝腸寸斷:「這是從段將軍的屍體上尋來的,他到死都握著這枚平安扣。」

  我拿過那枚平安扣,青白的玉扣上面刻著安康喜樂的小字,分明是尋常可見的平安扣卻叫我膽戰心驚,在細微處有一道劃痕,那就是我贈予段溯的平安扣!

  我再崩不住平日的面色,眼淚不自覺的往下掉。 

   段溯,當真死了。

  我擠出笑問她:「你為何要告訴我?」

  陳婉瑜摸了摸耳上墜著拇指大小的東珠:「你這個位置坐得已經夠久了,如今也要換個人了。段溯死了,皇后娘娘卻如此傷心,莫不是有私情?我想想,莫非,沈家都是知曉的?」

  聽著她三下兩下就給我定了罪,我覺得荒唐可笑。

  「陳婉瑜,本宮不死,爾等終究是妃。」我站起身俯視她。

  陳婉瑜譏笑道:「沈明姝,你和沈家都逃不掉,如今你做什麼都是徒勞。」

10.

  夜裡,鄺詡來了。

  他帶著一身寒氣,直直的盯著我。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像是被我激怒了。一把將我扛起在肩,扔到牀上。

  成婚數十年來,我們從未有過夫妻之實,他壓在我身上,我有點諷刺的著看他,他遮住我的眼,像是不敢和我對視。

  淚水順著耳鬢流下淹濕枕頭,我閉上眼,可淚水卻如斷了線的珠子。

  明德十年,三月,春,我生下了我此生唯一的孩子,鄺詡給他取名鄺嘉。

  我望著這個孩子,小小軟軟的一團,他靜靜的躺在我身邊,觸手的溫軟填補了某個空缺。

  鄺詡好像很喜歡這個孩子,數十年踏入中宮屈指可數,卻為了孩子多次留宿中宮。

  他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即便有過好幾個孩子,他輕手輕腳生怕弄疼他,會和我請教怎樣帶孩子,那時他確實像個父親。

  想來真是可笑,我們相識近二十餘年,竟能像平常夫妻一般相處。

  這樣的平和也只短暫的存在了,宮中孩子易早夭,鄺嘉也不能倖免於難,他中了毒。

  小小的一團,高燒不退,燒了好幾天,身體燙的出奇。

  宮中太醫用盡辦法卻不能挽救他,那一刻我的心就像是死了一樣。

  鄺詡大概也很難受,他像他在的時候一樣,每日都來,站在我旁邊,看著我搖晃鄺嘉曾經睡過的搖籃。

  他拽住搖籃,讓我不得晃動,一把將我摟在懷裡:「沈明姝,我知道鄺嘉死了,你很難過,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我哭著喊著要從他懷裡掙脫:「不會的,不會的!」

  他死死的摟住我,親吻我臉上的淚水:「明姝,會的,一定會。」

  我踢他,咬他,讓他滾,他還是死死地摟住我,好像是在安慰我,也好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我將鄺嘉的東西都燒掉了,就像鄺詡說的那樣,重新開始。他日日留宿中宮,我像其他妃子一樣迎合他,我們也像尋常夫妻一樣。而我卻整宿合不上眼,我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鄺嘉對我笑,他告訴我,娘親,我好疼。

11.

  陳婉瑜大概沒想到我這般軟弱的人竟會回手,而且是用那樣的方式,一擊斃命。

  陳婉瑜本就是個獨大的,入宮這些年在她手上不知道折損了多少子嗣,我本不願理睬,如今件件事皆有證據著落。

  我將那些證據扔到她臉上,冷冷的看著她。

  本身這些事情都是宮中污穢的手段,而我卻將它鋪開,放大,鬧的眾人皆知。

  鄺詡即便有心護住她,卻抵不住眾臣上書。

  「毒婦陳氏,迫害皇嗣,罪無可恕!」我一字一頓的念給他聽。

  我笑著看他,眼裡滿是譏諷,你也感受到我的痛了嗎?

  這種有心無力的感覺。

  他把我抱在懷裡,任我如何掙扎都不放開。

  誰也沒想到,一代君王竟會流淚。我在他懷裡他的眼淚浸濕了我的衣襟,我冷笑著,我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12.

  明德十一年,三月,春。太醫把脈,說這是喜脈,鄺詡很高興,而我卻開心不起來。

  他輕輕摸我平坦的小腹,對我腹中的孩子充滿期待。

  我不知道在報復誰,我並不期待這個孩子,很多時候,我竟然想喝下斷子湯流掉這個孩子。

  後來,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

  鄺詡要給他取名,我冷冷的說:「鄺嘉。」

  他皺了皺眉,卻沒有反對。

  我看這個孩子就想到了上一個孩子,我是一個沒用的人,我只能將自己躲在祠堂,和姑母一樣,喫齋禮佛,彷彿這樣才能減輕我的罪孽負擔。

13.

  明德二十七年,國君駕崩,而我在那一方小小的祠堂懺悔了十七年不曾出去。

 我終於出來了,我的孩子也十七歲了,看著他眉眼精緻,像極了年少時的鄺詡。

  我看著他穿著皇帝的朝服,恍然間我像是看見了那年河對面放花燈的鄺詡。

  我回到曾經的宮殿,與記憶中的無差。我走到鄺嘉的搖籃前,像是他還在,晃動著搖籃,卻不小心露出了搖籃底下的東西。

  我拿過來看,那是一尾紙鳶,與刻著我名字的那一尾一樣,只是更加嶄新,銅鈴上刻著的是「吾妻明姝。」


完結!歡迎如坑!HE!

自古以來,皇上一般都有寵妃,所愛之人是皇后的幾率很小。很多小說塑造的皇后都是端莊識大體,安分守己做表率。看過很多後宮爭鬥的電視劇,皇后沒有幾個是善終的,所以想寫一篇帝後惺惺相惜、伉儷情深的文。

平淡小文,承蒙喜愛,不勝欣喜。

1.

「眠兒不許逞強,更不許任性,遇事能忍則忍,也可向家中遞消息。明白了嗎?」母親一邊用綉帕抹淚,一邊為我梳妝。

「是,女兒記住了」

我叫林雲眠,父親是當朝丞相,母親是家中主母,府中還有兩個姨娘和兩個妹妹。瞧,我的記憶還停留在從前。如今的父親已貶為四品侍郎,整日政務纏身。我深知父親的壓力與艱辛,父親無子,若我能為林家分憂解難,往後被困在宮牆之中也算值得。

父親原是趙國丞相,如今趙國異主,趙蕭之戰持續兩年多,最終趙國戰敗。我曾愛慕趙國太子趙凌,可父親不願我捲入皇家的是非之中,拒絕我嫁於太子的請求。本以為戰事結束,我仍可以入宮陪伴趙凌左右。天不遂願,沒想到我今日進宮卻是陪伴新帝蕭璟,想來造化弄人就是如此吧。

2.

「吉時已到,起轎~~~」

終於到了舉行大典的地方,我心中感慨萬千。雖說大多數女子嫁人之前並未見過相公,可我連蕭璟是個怎樣的人都不清楚。

前幾日,我問母親:「阿孃,你知道皇上是個怎樣的人嗎?找人打聽了嗎?」

母親坐到我身旁滿臉認真說道:「你想什麼呢?怎麼可能有人知道皇上真實的脾性。你無須瞭解這麼多,只要做好你的皇后就行了。聽你父親說,皇上待人謙和,想來不會為難你。」

3.

喜娘說蕭璟在正殿前等著我。一階、兩階、十階…每走一個臺階,越發抬不起腳。

終於,蕭璟下了兩個臺階伸手想要拉住我,低頭看著眼前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我卻不願主動握住它。

隔著紅蓋頭,我看不到蕭璟臉上的表情,似乎聽到他輕笑一聲。下一秒蕭璟就主動握住我的手,一起走上臺階。我有些不自然,卻不敢動。還好,行禮時蕭璟就放開了我的手。

禮畢,蕭璟陪我來到關雎宮。

4.

在喜娘的指引下,蕭璟輕柔地挑起我的紅蓋頭。入眼就是蕭璟的一雙丹鳳眼,沒想到蕭璟看起來就是溫文爾雅的,長相倒是和他的做派一致。

見我怔住,蕭璟開口:「怎麼?皇后累著了?該喝合巹酒了。」他嘴角噙笑,等著我下一步動作。

「是」我看似溫順地應了聲,卻沒接他的話茬。我接過雕刻鳳凰於飛的金制酒杯,與蕭璟的酒杯輕輕一碰,眉頭一皺吟了酒。

「咳咳…咳」越怕什麼就來什麼,喝個酒也能被嗆到。眼看著蕭璟的手就要拍到我的背,我巧妙躲開了。

「不勞煩皇上,臣妾不礙事」我用綉帕捂著嘴又咳了兩聲,生生止住眼眶裡嗆出的淚。

「禮節繁瑣,想必皇后累著了,那朕晚些時候再來看你」蕭璟似乎有些不悅。

我低眉回復道:「皇上也勞累一天了,也該早點歇息,晚上不必再來看望臣妾」。

蕭璟盯著我看了片刻,似乎想從我的神情中找到答案,眼神逐漸變得犀利起來,這樣頗有壓力的目光讓我感到不適。

我從牀旁站起,福下身行禮,刻意壓低疲憊的聲線說道:「臣妾恭送皇上」。

蕭璟轉身便走了。

進宮前父母囑咐不求我為家族爭光,但千萬不可讓家族蒙羞。事事順從新帝,做個賢后保命足以。原以為我能做到,如今看來,我大抵要讓父母失望了。

下次,不可如此任性了。

5.

今日是後宮第一次聚面,我早早梳妝打扮等著見蕭璟的愛妃們。尤其想知道蕭璟的寵妃溫氏是個何樣的人物。不一會,她們就到了。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容貴妃、德妃、溫妃、儀貴人、衛答應異口同聲道。位分較高的幾位妃嬪是隨著蕭璟一同搬來的,後面兩位是被貶職的趙國官員之女。

我坐在主位緩緩開口道:「都起來吧,大家以後要一同服侍皇上,今天也是想讓各位姐妹們彼此見一見。你們幾個初來乍到,有什麼不習慣的儘管告訴我。」「是,謝皇后娘娘」

大家寒暄片刻,我不時插幾句話,更多的時候在默默觀察她們的脾性。

容貴妃看起來倒是心直口快,不愧是將門之女。

德妃成熟穩重,為人和善,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笑容。

溫妃不知道是不是有孕的緣故,看起來懶洋洋的。溫氏果真溫婉動人,我見猶憐。一舉一動皆顯柔弱,原來皇上喜歡這般女子。

正當我聽著犯困時,聽見門口的奴才喊:「皇上駕到。」

6.

蕭璟徑直走進來,直接落座主位。

蕭璟略帶關心的語氣問道:「德妃,朕記得涵兒前幾天略感風寒,如今可好全了?」

德妃答:「謝皇上關心,已經好多了,今早就找太傅念書了。」

蕭璟又問了問溫妃的飲食,最後轉頭對我說道:「對了,皇后,你初次打理各宮事宜,難免有照顧不周的地方。容貴妃從前專管這些的,可協助你一二。」

我只得謝恩。

7.

回想方纔的情形,實在猜不透蕭璟的心情。他還在惱上次的事嗎?自從那日蕭璟被我「趕」走後,再也沒來過。

換個角度想,蕭璟不來關雎宮倒是好處更多。我既不會閑著沒事做,也不用思考怎麼面對蕭璟,充實且清靜。

正當我想得入神時,採弦提醒道:「娘娘,您該午睡了。」我一邊往裡間走一邊問道:「採音呢?」

採弦答:「娘娘你忘啦?你上午吩咐採音拿點人蔘送給衛答應,讓她好好調理身子。」我輕笑一聲:「看我這記性,人還沒老呢。」

8.

轉眼又過了一個多月,蕭璟留宿後宮的日子並不多,每次也只是看望蕭國的幾個妃子。

儀貴人來關雎宮的次數只增不減,我知道她的心思,索性順水推舟。

「儀貴人,從明天起,你便跟隨張樂師練習曲子吧。很快就是中秋家宴了,你好好準備。」

儀貴人嫣然一笑,用比平時更加甜美的聲音說道:「是,謝娘娘恩典。」

午後,正當我在儲物坊盤點節日物品時,宮裡的小慶子慌慌張張跑進來稟報:「皇后娘娘,清怡宮出事了,溫妃娘娘差點小產,您快去看看吧。」

我走到屋外就聽見溫妃的低泣聲、蕭璟在旁柔聲安慰。

「臣妾參見皇上」還沒等到蕭璟的回復,本來低泣的溫妃哭聲漸漸變大了。

溫妃哭的梨花帶雨,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皇上你可一定要為嬪妾做主…」

當我環視屋內情形時,恰好對上蕭璟的眼睛,雖不含怒卻讓人看得心裡發涼。蕭璟盯著我問道:「皇后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採音、衛答應的婢女芝竹,大概推測出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回答:「臣妾不知,請皇上告訴臣妾事情的來龍去脈。」

9.

溫妃卻從牀上坐起來反問:「還需要再講一遍嗎?皇后娘娘指示芝竹在嬪妾的粥裏摻元寸香。皇上派的奴才已經在芝竹的房間內翻出了粉末,人證物證俱在。難不成皇后娘娘還想為自己開脫?」

我偷瞟了一眼採音,她微微向我搖頭。我質問那個面生的奴才,他回答的頭頭是道,想來是已經對好串詞了。

眼下一時半會也無解,我只好屈身答覆蕭璟:「皇上明鑒,臣妾從未做過此等勾當。容貴妃近日忙於籌備中秋家宴,為避嫌,臣妾懇請德妃調查此事。」

10.

溫妃不依不饒委屈道:「皇上,這還有什麼好查的?直接把採音和芝竹拖去審問不就行了嘛?」

「不可!」我連忙解釋道:「皇上,採音是臣妾的陪嫁丫鬟,事情暫時還沒有頭緒,怎能屈打成招?」

溫妃冷哼一聲:「沒有頭緒?人證物證俱在。依臣妾看,是皇后娘娘害怕拷問出什麼吧?」

「溫妃何必如此心急?目前人證僅有一人,一碗粥經過多人之手,你怎麼確定就是芝竹下的葯呢?」

溫妃怒氣不減,被我噎著話,氣吁吁地輕撫胸口為自己順氣。沒想到看起來如此溫順的人,也有咄咄逼人的時候。

這時,蕭璟開口安撫道:「好了,溫妃你先好好養身子,朕會還你一個公道」。溫妃委屈道:「皇上,臣妾也是後怕嘛~」

蕭璟看了我一眼後說:「就按皇后的意思辦」

11.

回宮的路上,我讓採弦遞消息給儀貴人,讓她安心練曲,不可耽誤中秋家宴。順便讓採弦告知衛答應,讓衛答應想辦法向德妃示好,望她查明真相。

德妃膝下有子,溫妃榮寵正盛又遇喜,想來德妃也不願溫妃一人獨大吧。我就在宮中等消息吧。

12.

「儀貴人不負娘娘的厚望,今夜是她侍寢呢。沒想到皇上也喜歡這些歌舞…」採弦還在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這還是我第一次離家過的中秋節,看著天上那輪圓月,忽然有點想家。不知道阿孃是否也在思念我?

我拉著採弦陪我到院中賞月,夜深人靜,我坐在院中的石板上,淡淡的月光將我們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嘆了一口氣,「我好像有點理解母親的心情了,若我未曾進宮,今日大抵還在家中吧。不像現在,只有你陪著我。」

採弦蹲下身低聲安慰我:「娘娘何出此言?皇上將來也會是你的家人,也會陪著娘娘過節。」

我嘆了一口氣:「是嗎?也許不會有這一天。」

採弦柔聲道:「娘娘一定是想家了,才會多想。」

「也許吧。反正我在這宮裡本來就是多餘的,如果她們其中一個願意當皇后,我只要能喫飽穿暖就好了…」

採弦忙提高音量打斷我:「娘娘你說什麼呢?是不是困糊塗了?」

我笑著站起來捏了採弦的臉蛋,「小丫頭片子緊張的,慌什麼呀?再這麼嚴肅,就罰你明天不許喫早飯了,哈哈~」

採弦委屈道:「左右都是娘娘說了算,奴婢不敢有怨言」

我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真好騙啊」

當我笑著轉身回屋時,卻發現蕭璟站在門口,不知道聽了多久。

13.

我心裡一驚,不知道蕭璟為什麼會在這裡?難道溫妃遇害一事有著落了?我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屈身行禮「臣妾參見皇上,不知皇上深夜來此有何要事?」

「沒什麼事,儀貴人非要讓朕來看看你,她說你最近總是悶悶不樂」蕭璟的聲音聽起來很慵懶。

不知是不是月色朦朧,蕭璟看起來和白天不太一樣,前幾次見到蕭璟總是有疏離感,今夜卻沒有這種感覺。

蕭璟大步走到院中,牽起我的手往屋內走。他靠近我的一瞬,我聞到了濃鬱的酒味。我轉頭吩咐道:「採弦,讓小廚房端碗醒酒湯來。」

進屋後,我才意識到蕭璟今日所穿不是龍袍,而是墨青色的長袍,腰間束著同色系的祥雲寬邊錦帶,還綴著玉佩和香囊。蕭璟本就身材頎長,這樣的衣著倒頗有幾分文人氣息。

蕭璟用手按了按額頭,閉眼小憩,很是懶散。我輕聲詢問:「皇上可是乏了?等下喝完醒酒湯再歇息吧。」蕭璟低聲說:「也好」

說完後,我才反應過來,夜已深,蕭璟豈不是要留宿?我心裡一「咯噔」,不行,得想個法子既讓蕭璟回去,又不惹怒他。

上次趕走蕭璟,如若此次重蹈覆轍,想必他定要發怒。今夜不是儀貴人侍寢嗎?那儀貴人如今是回宮了?不可能在乾清殿等著吧?

等一下!今夜儀貴人侍寢了,那我還慌什麼?

想到這,我方纔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14.

輕聲走到蕭璟面前,蕭璟似乎睡著了,我只得低聲將他喚醒。

看著蕭璟慵懶的樣子,我只能端起醒酒湯,盛了一勺貼近蕭璟的嘴邊,蕭璟微微一愣還是張口喝下了。

等蕭璟喝完,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站在一旁等他開口。主動央求蕭璟留下來,我真的做不到。

等了片刻,蕭璟看我沒有動作,出聲問道:「怎麼?皇后沒有賞夠月色?還不願就寢嗎?」

我略微尷尬的笑了笑,解釋道:「臣妾只是在想,要不要叫採弦進來服侍皇上就寢」

蕭璟站起來走向牀邊,「按皇后的習慣即可」

我思索了一下,決定還是自己服侍蕭璟。採弦整天愛操心又膽小,還是不叫她了。

二人躺下後,我既不敢翻身背對著蕭璟,更不願側對著蕭璟,只得躺的筆直,閉緊雙眼。

睡到半夜,依稀間感覺到蕭璟的手放在了我的腰間,動也不敢動,我再次陷入夢中。

15.

早上醒來,發現蕭璟已經走了。雖說蕭國大戰全勝,想要統治好兩個「國家」,也不是一件易事吧。

我剛從牀上坐起,就聽見採弦快步跑進來,喜笑顏開道:「恭喜娘娘,早上皇上前腳剛走,德妃就差人來回稟下藥的奴才抓到了,娘娘這下得以洗清冤屈了。」

聽完,我睡意全無。反問道:「奴才?那德妃查到誰人主使的了嗎?」

「奴婢忘了問,不過德妃娘娘現下在正殿等著娘娘,娘娘一會親自問問吧。」

「好,那你快些替我梳妝。」

和德妃小聊了一會,她說下藥的奴才招供後便自盡了。德妃為人很是和善,還勸我多把心思放在蕭璟身上。

我附和了幾句就轉移了話題,道理都懂,做起來卻難。

16.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蕭璟厲精為治,來後宮的次數不算多。儀貴人承寵後來關雎宮的頻率遞減,我也樂得清閑。

聽採音說,衛答應的身體還未痊癒,我打算午後去看望她。

今日天氣正好,陽光明亮卻不刺眼,溫度得宜,路過千秋園,木芙蓉開得正好,隨著清風搖曳,隱約還能聞到桂花的芳香。

我聞味尋花,採音拉了我一下:「娘娘,奴婢突然想到忘了拿一樣補品,這就取回來。」「好,不用這麼匆忙,我在這裡等你。」

「來人啊,有沒有人啊!」

「來人,快來人,有人落水了」

我快步走到魚塘旁,先看到一個身著宮女服制的人,又看到了一個小孩的身影,衣著打扮好像是阿哥,應該是涵兒!

「你快去園外找些侍衛,告訴他們皇子落水了,快去!」說完我扔開剛解下的披風跳入水中。

「噗通」

我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那個小宮女回來,高聲呼喊也無人回應,我只得打氣精神期盼採音來尋我。

終於,在我意識昏沉的時候,採音回來了。

侍衛把我和那個宮女救了上來,當我快要昏過去的時刻,依稀間聽到了好幾個聲音「娘娘、娘娘」「傳太醫」「皇后!」…

17.

暈過去之後,我彷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我還是兒時模樣。小時候我有些調皮,二妹還在蹣跚學步,那些世族家的姐姐妹妹湊在一起只會談詩論藝,好生無趣。

忘了哪一年,母親說遠方表叔家要來南陵做生意,跟著來的還有沈子期。人前我叫他表哥,可獨處時我會直呼他的名字,一開始他還不服氣,次數多了便隨我去了。

那幾年的夏天,沈子期會帶我去郊外,他教我騎馬、爬樹、陪我放紙鷂,還慫恿我偷過別人的瓜,差點被抓住。

夢裡,我還在那片郊外,沈子期替我拉著紙鷂的線,我在旁邊指揮著…

意識漸漸清醒,我緩緩睜開了眼,看到了熟悉的牀頂。

「採…採音」我張口發聲才發現嗓子乾燥,聲音微弱,只得掙扎著起身,還沒起來我又躺下了,真的費力。

「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蕭璟一邊問,一邊為我倒了一杯水。

正當我想掙扎著起身行禮時,蕭璟坐在牀旁按住了我的肩膀「你下午剛喝了葯,還是躺著吧。」

「是,臣妾謝過皇上」

「你沒有什麼想問的嗎?」蕭璟等了許久才開口。

「臣妾是想知道涵兒怎樣了,可看皇上還有奏摺要批,就想著明天再問採音。」

蕭璟臉色略疲憊,抬手扶了扶額頭,回復道「涵兒沒什麼大礙,太醫說受到了驚嚇,靜養幾天便好了。」

我點頭「那就好,臣妾就放心了。皇上怎麼不去辰安殿陪陪涵兒呢?」

「朕已經陪他一下午了,在那裡用過晚膳才過來的。」

蕭璟略帶關心的語氣問道:「那你呢?是有人推你,你才掉入池塘的嗎?」

「不是,臣妾是看周圍沒人,才跳下去救涵兒的。」

「你熟知水性?」

「臣妾略會一二,當時情況緊急,以為宮女會找到侍衛,便沒想太多…」

「朕知道你是好意,只是下次不可如此了。不過這次多虧有你,涵兒才相安無事。」

看著蕭璟一臉嚴肅的樣子,我彷彿做了錯事一般不敢接話。只得低聲說句:「臣妾看皇上神色怠倦,要不還是早些歇息吧」

「好,朕看完手頭這些奏摺,你先睡吧」蕭璟的語氣比方纔質問時溫柔了許多,還替我掖了一下錦被。

18.

天微亮,我就醒了,許是昨天睡太久,精神好了些。

側頭一看,蕭璟還在熟睡中。

來到宮裡時日不短,我好像並沒有仔細看過蕭璟的外貌。正面看蕭璟總覺得他眉清目秀,今日側著一看他高挺的鼻樑、臉部輪廓隱約勾勒出稜角、薄薄的嘴脣微抿。

這樣出挑的容貌,即便不貴為皇上,也會有許多姑娘傾心吧。蕭璟真是好福氣,地位尊貴,長相非凡,能文能武,有寵妃有兒子。等朝局穩定,只需勤政愛民就能做名垂青史的帝王。

如此想,蕭璟真是事事皆得意了。

一抬眼,我便對上蕭璟的眼睛,他就這麼盯著我。蕭璟深色的瞳孔裏似一片汪洋,直直地看向人的心底,我慌張地閉上了眼睛。

蕭璟好像看到了好玩的事物般調笑道:「剛纔不還盯著朕許久,怎麼朕一睜眼你便如此緊張?」

「臣妾剛纔是在想事情,忘了轉頭而已…」

「那你在想什麼事情?」

「臣妾還在想涵兒落水的事情」

「你現在就別想這件事了,這幾日好好休息,朕自會派人去查。」

「是」

蕭璟把左胳膊枕在頭後,側身對我說:「你似乎有些怕朕」

我抓了抓手中的錦被,含糊答:「許是接觸太少的緣故吧,臣妾自幼只和家中妹妹相處甚多。」

避免蕭璟搭話,我又接:「皇上再眯一會吧,一會該去上朝了。」

迷迷糊糊,我再次陷入夢中。

19.

早上醒來,採音告訴我蕭璟一會要來用早膳。

蕭璟喫完早膳也沒有走的意思,一直在忙公事,我也不好湊上去。

雖說身體抱恙,總不能一直賴在牀上吧?思來想去,我吩咐採音為我找來一些布料,打算縫製一個抱枕,以後睡覺就可以抱著了。

不知不覺間,外面竟下起了雨。我向窗口的位置挪動一些,縫製累時就停下來聽聽雨聲。

正當我發獃時,一雙手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幹嘛?」我一把打開了那雙手,轉頭一看才發現是蕭璟。

蕭璟眉眼含笑:「朕看你實在無聊,不如幫朕磨墨吧,比你做這個簡單多了。」

雖然不情願,我還是跟著蕭璟進了裡屋。

20.

本以為蕭璟來關雎宮只是一時興起,沒想到他此後隔三差五就要來喫頓飯、坐一會,或者處理半天的公事。

蕭璟送來的補品如流水,我估計再病幾次也喫不完。除此之外,還賞賜了很多布料、珠寶首飾等,說是救子有功。

不可能單純陪陪我吧?我開始懷疑,是不是前朝要有什麼動靜?難道他要開始倚重林家了?不然他娶我當這個皇后做什麼?

此前,我是看不慣溫妃的,進宮就誣陷我,證據不足,也沒辦法懲治她。可現在,她以身體不適請走蕭璟兩次後,我反而覺得她用處頗大。

現在,看著跪在地上的洛瑩,我像往常一樣好言勸道:「皇上,溫妃她是頭胎,難免小心些,你快去看看她吧」可蕭璟這次沒有理我。

洛瑩退下後,蕭璟還是背對著我立在窗邊,一言不發。

我走到他面前,望著他柔聲勸道:「皇上,溫妃她也是太在意皇嗣了,才會如此,你還是去看看吧。要不臣妾陪你一起去?」

蕭璟突然冷聲道:「在意皇嗣?她纔不是這種人」

我心裡一驚,沒弄明白蕭璟為什麼這樣說溫妃?難道涵兒真的是溫妃所害?那和溫妃在意自己的孩子有什麼矛盾嗎?

蕭璟抓著我的肩膀,低下頭眼神冷漠問道:「你覺得溫妃的孩子能平安生下來嗎?」

我小心回答道:「當然,溫妃吉人自有天相,皇上肯定能如願得子。」

我還想補充兩句,蕭璟就說「罷了,朕還是去看看吧」,說完便走了。

21.

我生病多日,德妃來看過我一次,衛答應還派人來問候兩句。儀貴人卻恍若未聞,真是看不懂她了。

母親前幾日託人傳話,說沈子期的父親逝世,他要來南陵。母親還說父親如今陞官職,蕭國官員虎視眈眈。

我知道母親不願讓我為難,可我也不能真的什麼都不做。

22.

今日,我來看望涵兒,德妃非要讓我留下來共用早膳。

不出所料,德妃還是問了那天的具體情形。我詳細描述了一番,沒發現什麼可疑的線索。德妃說她懷疑是溫妃,我再三勸阻她日後多加小心便是,千萬不可與溫妃正面衝突。

喫完飯,德妃又和我絮叨很多。她說在溫妃之前,蕭璟還有一個很寵愛的貴人,只是後來犯了幾次事,生了場病,心鬱難解便歿了。

你看,皇上的喜歡不能讓你保命。可有了雄厚的家世,結局或許不同。

23.

溫妃總纏著蕭璟,我在早省的時候當著各宮嬪妃的面提點了她幾句,她又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向蕭璟哭訴。

溫妃讓我倒胃,蕭璟不僅沒有責罵她,反而來到關雎宮對我說教,讓我體諒她。

蕭璟說一切都等孩子出世後再說。我懷疑溫妃給蕭璟下蠱了,前幾天他腦子還是正常的。

我還是端出皇后的架子,耐心勸解道:「皇上,雨露均霑纔是帝王之道,你也該去看看容貴妃、德妃、儀貴人」

蕭璟臉色變了變,而後換成往常和善的模樣,溫柔道:「既然皇后如此善解人意,不如替朕解決一個難題?近日,南方邊陲小地陰雨連綿,洪水沖毀了大壩。朝堂之上了解當地情形的人甚少,皇后以為當如何?」

我裝作思索片刻,遲遲未答,蕭璟便也不再為難我,低頭繼續喫飯。

飯畢,我在蕭璟處理公務的時候,告訴他:「皇上,臣妾家中有一遠親,名叫沈子期,如今在家父手下當差。皇上可派他前往一試。」

蕭璟聽完對我露出讚許的目光,那眼神好像在說我這個皇后終於覺悟了。

24.

沈子期辦事得力,蕭璟很是高興,不僅給他升職,還賞賜了我很多珠寶首飾。

合宮家宴上,溫妃有意無意頂撞了我兩句,蕭璟竟然當眾沒給她好臉色。

蕭璟既要當眾維護我的顏面,私下又勸說我讓著溫妃,還真會拿捏權衡之道。

這日,我在宮裡無所事事,籌謀來年春天在後院內做個睡牀。

採音慌慌張張來報:「娘娘不好了,溫妃這次真的小產了,皇上一怒之下把德妃禁閉宮中了,容貴妃求情也被斥責了。您快去看看吧。」

據說,她們三人在千秋園散步,不知怎的,溫妃就被德妃推倒了。

我在乾清殿外跪到晚上,天空下起了毛毛雪,蕭璟仍不願見我,他讓長參公公轉達,誰再為德妃求情,依法處置。

25.

第三天晚上,長參公公讓我去看看蕭璟,說他照常上朝、批奏摺,卻不怎麼說話,晚上遲遲無法入睡。

我到的時候,蕭璟臨窗發獃,屋裡燭火搖曳,忽明忽暗,我看不清蕭璟臉上的表情。

蕭璟用略微沙啞的聲音說道:「出去」

我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窗外。過了很久,一陣風把殿內的燭火吹滅了大半,只剩零星幾根發著微弱的光。

我站得有些累,便蹲下來坐到了衣擺上。蕭璟回頭看到是我,神色滿是疲憊,他坐到了我的身旁。我掏出一個暖手爐放到蕭璟的手中,碰到了他發涼的指尖。

思索良久,我柔聲道:「皇上還這麼年輕,未來一定會有許多孩子的」

蕭璟沒接話

我又自顧自說了起來,講了一些我小時候的趣事,蕭璟大概沒在聽。

正當我講累的時候,蕭璟出聲道:「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我頓了頓,笑著說:「當然,臣妾們都會陪著皇上的」

蕭璟的語氣變得更加涼薄,他道:「你們每個人都是這樣回答朕的,結果呢?」

我不知道蕭璟想到了什麼,做出一副無知狀,讓他也講兩件小時候的趣事。

蕭璟停頓了許久,後來說他小時候有條很喜歡的小狗,不知道哪天被人毒死了,後來才知道是他母妃派人做的。

後來聽著聽著,我就睡著了。蕭璟好像把他的披風蓋到了我身上,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再後來,我就不記得了。

原來,蕭璟也不是那般事事皆得意,都是被困在高牆之中的可憐人罷了。

26.

沈子期回來了,還給我帶了點宮外月笙閣的點心。今年的雪不多,天氣在漸漸回暖,馬上就是春天了。

這個冬天,蕭璟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和溫妃好像有嫌隙了,反倒來我宮裡的次數較多,我還是會勸導他多去其他宮裡。

蕭璟前幾日告訴我,等開春了,他要南下,讓我著手準備起來。我吩咐織物局做了幾身輕便的衣服。

27.

此次南下,蕭璟只帶了我和容貴妃,容貴妃為人直爽,相處起來輕鬆多了。

不知道怎的,出了宮,我感覺身心舒暢許多,彷彿空氣裏都是清甜的。

每到一城,我都拉著蕭璟去逛夜市,嘗嘗當地美食,蕭璟拗不過我,也就隨我去了。他不忙的時候會陪著我,忙起來就顧不得我。

28.

今日我身子不適,蕭璟陪我買了一碗薑湯,老婆婆調侃道:「這位爺可真心疼夫人,買了這麼多東西。往前走再過幾家就是我家賣首飾的地方,夫人可願去挑選幾件?」

蕭璟爽朗的笑聲傳入耳內,他回道:「是我疏忽了,內人從不在意這些,我也沒放心上。」

我瞬時紅了臉,低下了頭,往前走了幾步。蕭璟卻非要拉著我買幾件。

29.

又過了幾天,竟然到了沈子期的故鄉,鄴州。下次再來,不知是何時,我換上騎馬裝去找蕭璟。

見我如此裝扮,蕭璟眼前一亮,問道:「今日有何計劃?」

我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祕道:「到了便知,皇上可願同去?」

騎了好久,終於到了郊外。我找到了兒時標記的那顆樹,挖出埋在樹下的一壇酒。

剛挖出酒,我轉頭懊惱道:「糟了,我忘了帶點喫的過來了」

蕭璟微微一笑說著無事,安排長參到最近的酒館買幾道菜。

我拿出前幾天在街上買的紙鳶,放了起來,蕭璟好像被我的好心情感染了,陪著我玩了許久。

天空漸漸變暗,蕭璟舉著酒杯問道:「這是你什麼時候放置的酒?味道很是濃鬱」

「這是家父贈與我的,我兒時來表兄這裡就埋於此,本來想著當合巹酒呢」喝酒擾人心智!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

一時無言,我只得獃獃看著自己的腳尖。

「你過來」蕭璟聲音溫柔道

我拿起酒杯坐到蕭璟身旁,他坐起身挽過我的胳膊一飲而盡,漫不經心道:「該你了」

我怔了怔,獃獃看著蕭璟。蕭璟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再次挽過我的胳膊,說道:「一起喝」

等我喝完,蕭璟拔下我髮髻上的簪子,我的頭髮便散落了,我反手打了蕭璟的胳膊,惱羞道:「你幹嘛!」

蕭璟從懷中拿出一根發簪,看著我的眼睛認真道:「禮尚往來,我也送你一個禮物」

給過我發簪,他便再次躺下了。

正當我對著月光仔細研究發簪時,蕭璟溫情地喚了我:「眠兒」

我下意識回答了一句:「嗯?」

等了半天也沒迴音,我轉頭看了他一眼,他也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蕭璟支起左胳膊,右手摟過我的腰,頭一偏便吻上了我。

我聽見郊外微風佛過草地,遠處的鳥叫,恍惚還聽見了砰砰砰的心跳聲。

30.

一吻過後,我偏了偏頭,眼神閃躲道:「我們該回去了」

蕭璟低低笑了兩聲,說話時呼出的氣吹到耳朵旁,有些癢。一夜春色,這一日早晚會來,好在我和蕭璟的關係不算差,只要我兢兢業業,做好職責,蕭璟大概會和我相敬如賓。

沒過幾天,我們就要轉路回宮了。回宮的路上,我有些悶悶不樂,看著外面的風景,我嘆了一口氣。

蕭璟處理政務,頭也沒抬,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有點捨不得」

「這麼喜歡這裡?那明年再來就是了」

「只能如此了,宮裡總是悶悶的,沒什麼趣事」

聽到這裡,蕭璟放下了手中的筆,坐到我的身邊,陪我一同觀看窗外的風光。

31.

回到宮裡的頭次早省,溫妃終於肯出宮了,面容憔悴,身形單薄,比以往更惹人憐愛了。

容貴妃正興緻盎然地和儀貴人談論宮外趣事,儀貴人對我們帶回來的物品愛不釋手,連聲謝恩。

溫妃冷嘲道:「儀貴人莫不是沒見過這類物品?如此惺惺作態,皇上又不在這裡,演給誰看呢?」

儀貴人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禮貌回道:「娘娘說得是,嬪妾只是感謝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的送禮,想來也不是犯了什麼錯吧?」

溫妃嘴上不饒人,連戳儀貴人痛處,我便開口圓了圓場。

溫妃便直視我,調侃道:「從前皇后娘娘教導我們多規勸皇上平衡後宮。如今,皇上最愛留在關雎宮,聽說偶爾還會處理朝政,娘娘同樣規勸皇上了嗎?」

我正了正音色回道:「那是自然,溫妃如今不似從前那樣溫婉和氣,怕皇上去了也是白白生氣。溫妃若似從前般,說不定皇上更會憐愛。」

溫妃嗤之以鼻道:「皇上喜歡什麼樣的人,嬪妾自是清楚,皇后娘娘真以為自己很瞭解嗎?」

採弦厲聲道:「放肆!膽敢對皇后娘娘不敬!」

溫妃笑了,冷眼看著採弦:「你也配教訓本宮?」

我剛要開口,榮貴妃沉聲說道:「溫妃別太過了,這可不是府中,自然要聽皇后娘娘的。」

好好一場早省鬧得如此,溫妃若能收斂個性,後宮不知有多和睦。

32.

午睡醒來,我看到桌上又有月笙閣的點心,還以為家裡有什麼事,採音說是長參公公送來的。

半個月前,趙國與蕭國毗鄰的邊界,有元頃人來犯,蕭璟派容貴妃的哥哥李將軍前去應戰。

思來想去,我吩咐採音向家中傳遞一封家書,重點想讓父親探問一下沈子期,不知他可願前去帶兵歷練?

後宮妃嬪甚少,眼下也不是選秀的好時機,我向蕭璟提議在朝中大臣中選幾位適齡女子入宮,蕭璟以戰事為由推辭了。

儀貴人前幾日被封為儀嬪,聽太醫說,儀嬪求子心切。後宮子嗣不多,乃中宮失職,我還是到寶茵宮看望了衛答應。

寶茵宮雖不奢華,倒被衛答應打理的井井有條、淡雅、素凈,別有一番風味。太醫總說衛答應身子羸弱,長年湯藥不離手,不宜侍奉蕭璟。

本以為衛答應會在牀上歇著,沒想到剛進門院便聽到她和宮女的談笑聲,入目的是衛答應人在樹上夠鳥窩?衛答應回頭見到我,差點沒在樹上掉下來。

我輕笑了幾聲,那樣子和我兒時沒什麼差別。我關心了她的近況和身體,問她何時才能痊癒?

她顧左右而言他,我就唬了她幾句,沒想到她竟然是因為心有所屬,不想侍寢才謊稱生病。

「荒唐!你可知這樣做的後果?皇上知道了當如何?你要置你的家人於何地?」

衛答應哭得一抽一抽地答道:「臣妾知道,臣妾也害怕。但…但是,過了這麼久了,皇上恐怕都不記得臣妾了,臣妾便一直稱病不出宮,對於他人而言沒有任何影響啊…」

看她如此模樣,我只能軟言勸慰,眼下蕭璟忙於戰事,將來可就難說了。

33.

臨睡前,蕭璟來了。

我正在看書,蕭璟從身後抱住了我,親了親我的臉頰。蕭璟滿臉喜悅,「可是戰事大勝?皇上如此開心?」

蕭璟把我抱到腿上,回道:「眠兒猜對了,一戰告捷,今早你的表兄請願前去相助李將軍,我已經允了。」

我依偎到蕭璟的懷中,不再說話。蕭璟以為我是為沈子期擔心,撫摸著我的頭髮說道:「眠兒不必擔心,男子漢大丈夫自當為國效力。倘若他大戰而歸,可以加官進爵。」

我從蕭璟的懷中起身,看著他的雙眼發問:「那皇上可曾打過仗?」我本無意試探什麼,只是突然好奇蕭璟的過往,話出口才意識到趙蕭之戰橫在我們二者之間,慌忙道:「臣妾冒失了,皇上莫要怪罪。」

蕭璟看見我一臉慌張的神情,沉著的臉和善了不少。我重新依偎在他的懷中,安靜良久,額頭上緩緩傳來蕭璟的聲音。他說:「我從沒有去過,倒是二哥、三哥常去,每次他們帶著將士們歸來,萬民迎接、普天同慶。如果有機會,我倒挺想去試試。」

「想必是母后不願皇上受苦,所以纔不願皇上前去吧。」我輕輕地說出這句話,生怕一個不小心觸到蕭璟的痛處。

蕭璟撫摸我頭髮的手頓了頓,聲音冷淡道:「也許吧,母后從小不喜我去爭什麼,她說我保不住的。」

「那父皇待皇上如何?」

蕭璟的語氣緩和了不少「自然是好的,父皇親自教導我騎射、武藝,還總帶我去打獵。」

我笑了笑,摟著蕭璟的手緊了緊,說道:「那皇上便如臣妾般,雙親厚愛,已是難得。皇上你會武功?那你能不能帶臣妾飛到屋檐上?」

蕭璟扶正我的上身,捏了捏我的臉,音色低沉道:「眠兒,你的穩重呢?夜色正好,不想著就寢,偏要上屋頂?」

我纏了蕭璟許久,好說歹說,還把我新繡的荷包送給了他,他才同意。他帶我到宮內最高的地方,俯視南陵城的萬家燈火。

這一刻,我在舞,他在笑,管它未來如何,過好眼下足矣。

34.

戰事接連大捷,蕭璟心情很是愉悅。近日忙於祈福大典,我同蕭璟一同出宮,向上蒼祈福海晏河清,好在順利結束了。

晚上,長參公公又打包了許多喫食,還有我最愛的醬豬蹄。不得不說,蕭璟真的待人體貼。

蕭璟誇獎道:「眠兒此次做得很好」

我笑著接話:「這次多虧容貴妃在旁協助,皇上理應一同嘉賞。」

「嗯,容貴妃也辛苦了。這次李將軍也有功,是該厚賞。」

「皇上只顧著旁人,不為自己著想嗎?」蕭璟一臉玩味看著我:「莫非眠兒有什麼獨特的驚喜?」說完看了一眼我的肚子。

我臉刷的紅了,害羞道:「前幾日,臣妾命畫師畫了幾張像,都是朝堂大臣家的女兒,皇上選幾個順眼的納入後宮吧。」

蕭璟一把拉我入懷中,說道:「眠兒事事為我考慮,就不為自己討點什麼嗎?」

我故作深沉道,「我所求,只怕皇上不會應允」

蕭璟挑眉:「哦?為沈子期謀將軍之位?」我搖搖頭。

蕭璟調笑道:「總不會是讓朕挪回故國吧?」

我雙手摟著蕭璟的脖子,笑吟吟回:「臣妾想討皇上的字,私下可喚,可好?」

蕭璟一怔,沒想到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放在我腰部的手收緊了些,低頭吻上了我。

我好像有些明白,溫妃對蕭璟的偏執之情了。

折騰到半夜,臨睡前,蕭璟說他自小看父母情深幾許,又常聽母妃說起後宮諸事陰暗繁雜,本以為當個閑散王爺,少納幾房,後院自當和睦。

他還說,如果我能早日誕下皇子,也就不用著急填充後宮了。

35.

一晃夏天也過去了,蕭璟越發寵愛我。從前只賞珠寶首飾,現如今賞的物件都是新奇珍貴的。

顏氏入宮了,沈子期成了沈將軍。溫妃的落寞都寫在臉上,看在綿延子嗣的份上,我勸說蕭璟去看望溫妃,沒想到溫妃不理睬蕭璟。

蕭璟生了好大的氣,不過他來到關雎宮只是告訴我和溫妃保持距離,千萬不要和溫妃單獨相處。

這日,我正在後院的睡牀上休憩片刻。採音說溫妃請我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以防萬一,我讓採弦通知容貴妃一同前去。

36.

剛到路岔口,發現溫妃在路中間等著我。她說今日李將軍班師回朝,問容貴妃願不願意去城樓觀看。

看到一半,溫妃突然發聲:「皇后娘娘,你愛皇上嗎?」我沒有接話,以為她只是心情鬱悶,想說說話。

接著,溫妃又問了問容貴妃,容貴妃搖了搖頭。

溫妃笑了,她說:「你不說,我也能看出來。我不知道皇后娘娘愛不愛皇上,可我知道皇上比喜歡我更喜歡你」

我出言安慰道:「皇上對你亦是有情,你何必拒皇上於千里之外?」

溫妃嘲諷了兩句,眼淚便奪眶而出,「有情?若這情是因為皇后娘娘可憐我,讓皇上來看我,那不要也罷。我不像皇后娘娘如此大度,能容忍六宮。」

「你早知他是皇上,便知他定有三宮六院」

溫妃聲音突然拔高道:「可我不知,若非如此,我怎甘願嫁於他?他當時只是王爺,壓根不可能登上皇位。」

說到此,溫妃情緒很激動,將我們推到一邊,一邊走著一邊自顧自說道:「王爺說,他只愛我一人。我愛他勝過愛自己,怎麼能容忍別人奪走我的寵愛?

他說他想要孩子,我便給他生一個。可漸漸地,他關心孩子勝過我,可王爺只能是我的!孩子是我失足掉的,可我不虧,他愈發疼惜我,也不願去德妃那裡了。

但是,皇上開始對你上心了,總在我耳旁誇獎你這做得好那做得好,可你有我愛王爺嗎?

前幾天我說要傷害你,王爺竟然警告我,哈哈哈哈。王爺之前從不吼我,我也沒見過他如此寵愛一個人。我怎麼能忍?

林雲眠,我當時真應該把滑胎賴在你頭上。不過沒關係,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溫妃說得瘋瘋癲癲,我和容貴妃對視無言。一瞬間,溫妃躍身而下。未料到如此場景,我迅速抓住了她的胳膊。容貴妃也在一旁相勸:「溫妃你別做傻事了,嬪妃自戕是重罪。」

只見溫妃一臉釋然,笑道:「怎會?是皇后娘娘推我下來的啊」說完,溫妃用另一隻手的指甲劃開我的手,撒手落地了。

「砰」地一聲重響,猶如一朵盛開的紫花,殞沒了。

37.

我腦子懵懵的,看向榮貴妃,她一臉平靜,俯身向我告退。雖然已知答案,我仍問道:「容貴妃剛才什麼也沒看到,是嗎?」

容貴妃抬頭直視著我,微啟薄脣,回道:「是,皇后娘娘明鑒,溫妃剛才和娘娘走在前面,臣妾什麼也沒看見。」

「很好,那你便如此回復皇上吧」

容貴妃家世顯耀,甚少插手後宮之事,這也是她穩享高位的法則。

我在採音的攙扶下,回到宮中,等著蕭璟來問罪。從白天等到晚上,蕭璟還是沒來,也沒有任何的口諭。

夏天剛剛過去,空氣中還散發著淡淡的餘熱。我坐在睡牀上,採音站在後面輕輕地搖。

後半夜,蕭璟終是來了。雖然他輕手輕腳地上牀,我卻聽的一清二楚,因為我並未入睡。我想回頭看看他的神情,他只把我抱在胸前,讓我趕緊睡。

我不知蕭璟有沒有入睡,我是睡不著…

猶記得,一個月前,我也是在後院乘涼。本來通傳的是蕭璟去了溫妃那裡,臨睡前,蕭璟卻來了。

除了重大節日和家宴,蕭璟甚少飲酒,那日好像醉了。

當時,我和採音說著話便不小心睡著了,採音沒敢吵醒我,拿來錦被蓋在我身上。

蕭璟拿著一個毛茸茸的布偶撓我的下巴,我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小飛蟲,打了幾次沒趕走,叫了幾聲採音就聽見蕭璟低低的笑聲。

我也懶得起身,翻個身繼續睡,蕭璟卻不依了,脫下鞋襪與我同睡。離得近了,我才聞見酒味,正想張口喚採音端醒酒湯,蕭璟卻用左手捂住了我。

我睜著眼睛看著他,有些不解,開玩笑道:「你是不是喝了酒被別的宮趕了出來?下次喝了酒,我這裡也不留你」

蕭璟沒有答我,而是抱緊了我。翌日,他說:「溫妃近來脾性大變,你莫要和她動怒,有事只管來找我」

當時只以為蕭璟仍不喜我與溫妃起爭執,現在想來,是不是蕭璟當時就知道了什麼?

38.

洛瑩也死了,她在乾清殿內待了一會,出來沒多久就自盡了。想來,應該是溫妃讓洛瑩指認我推了她?

一連幾日,蕭璟都宿在關雎宮,不過我們都沒有開口。採音說,蕭璟杖責了宮裡嚼舌根的下人,對外聲稱溫妃是失足而亡。

夜晚,看著蕭璟睡得熟,我便起身到後院坐了一會。從未料到,溫妃已逝,我卻惶惶不安,我閉上眼總能想起她落下樓的瞬間。

待我想得出神,蕭璟站在我身後,我嚇得抖了一下。我還是忍不住問了:「皇上早知溫妃會如此?」

蕭璟音色沉沉:「不是,我也沒想到她這麼極端,倒讓你無辜受牽連」

一入深宮,誰能置身事外?我搖了搖頭。

我起身蹲下,為蕭璟在腳踝繫上我做的七寶彩繩,「馬上又是七巧節了,希望它能替我時時守著你,平安順遂。」

蕭璟將我拉了起來,借著月光,我從他的眸中讀出一絲愧疚。趁此機會,我提議為德妃解禁,蕭璟點了點頭。

39.

近日,德妃常常來陪我說會話,就連足不出戶的衛答應也弄了些新花樣討我歡心。

到底是沒歷過大事,中宮皇后整日頹著,成何體統?如此想著,我便打起精神做事。

我讓採音調查了溫妃生前幾日的動靜,除了和顏貴人偶有往來,並無不妥。不過一個小小貴人,便沒放在心上。

不過她們卻不讓人省心,今日,儀嬪說顏貴人的婢女順走了殿內珠寶,明日,顏貴人哭訴儀嬪打了自己的侍女,我只好敲打了她們二人。

臨近七巧節,蕭璟卻不見身影了。某天晚上,他神祕兮兮地告訴我,過幾日要帶我出宮,我的心情也雀躍了起來。

40.

今日是七巧節,蕭璟早早帶我出了宮,帶的隨從也不多,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不多久,就到了郊外的一處宅子裏。剛進院內,蕭璟就命人矇住了我的眼睛,帶我換了衣服。

因著早起,睏意正盛,就隨她們拾掇了。待我在睜眼時,發現蕭璟一身紅衫坐在我身旁。

蕭璟眉眼含笑,說:「上一次行禮,匆匆走個形式。之前你提起總覺得有些遺憾,這次算我補償你的,眠兒可歡喜?」

待他說完,我才意識到眼前的屋子被裝飾成了喜房,雖比不得上次十里紅妝,卻多了一份溫情。

我很是觸動,沒想到蕭璟平常不吭不響的,卻如此在意我的言行。

喝完合巹酒,我主動抱緊了蕭璟,在他耳邊低吟:「這次我不想討你的字了,可否討點其他的?」

蕭璟玩味道:「哦?難不成想叫我夫君?」

我有些羞澀,卻還是壯著膽子回道:「不,我想直呼你的大名」

蕭璟笑意更甚,低沉的嗓音微微上揚:「你敢?」

我趴在他的耳旁,輕輕叫了一聲「璟哥哥」,換來了一個綿長的吻。

41.

嬉鬧完,傍晚,蕭璟帶我去逛燈會。猜燈謎、套燈籠、放紙燈,好不熱鬧。沒想到,還碰見了沈子期。

我們避開人羣,在一處幽靜的河畔,親手做了兩隻紙燈籠,看著它們升空。

正待我許願時,蕭璟一把抱住我飛到旁邊的樹林裏。我只聽到幾聲「嗖嗖嗖」的箭聲,我們一落地,蕭璟就和蒙面黑衣人交手了。這時,沈子期也沖了進來。幸好,侍衛們離得不遠,很快就加入其中。

對方眼見著落入下風,招式越發狠厲,蕭璟一邊護著我一邊應對,堪堪招架。沈子期看到這邊的情形,也挪動過來,擋在我身後。

眼見著一根箭直指蕭璟,我沒多想就側身一擋。沈子期用劍擋了一下,肩膀卻被另一支箭擦過。

「小眠」沈子期音色急道,蕭璟轉頭就看到我受傷了。

「眠兒!」蕭璟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的嘴巴張張合合聲音卻很小。他伏下身聽我說,我說的是「孩子…」

本來想給蕭璟一個驚喜,這下倒好,成了我的驚嚇。沒來得及深想,我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42.

意識漸漸清醒,我側頭看見滿臉疲憊、熟睡中的蕭璟,我一慌神,摸了摸我的肚子。

蕭璟也醒了,見我如此,出聲安慰道:「無事,太醫說無礙,眠兒且放寬心」

「那便好」說完,我一臉坦然地看向蕭璟,發現他的眼眸中帶著些許怒氣,臉色陰冷得駭人。

思來想去,也沒發覺我哪裡做的欠妥?難道是沈子期說錯了什麼話?總不能刺客是我買通的吧?

我弱弱的叫了一聲:「璟哥哥?」

蕭璟的神色緩和了不少,聲音清冷道:「下次不可如此魯莽,以身犯險,知道嗎?」

我安靜聽完,對他眨了眨眼,蕭璟很是無奈。末了,我才問道抓到誰指使的刺客了嗎?

蕭璟說,儀嬪的長兄是主謀,我有點驚訝。想必儀嬪也脫不了幹係了,不是說她急著求子嗎?何必弒君?

蕭璟側躺著摟著我,眼神裡帶點後怕,話比從前多了不少,還給我講了溫妃和他最後一次吵架的源頭就是我。

我反問蕭璟:「你知道溫妃的孩子是她自己失足導致的嗎?」

蕭璟語氣淡淡:「她之前吵鬧的時候說過,當時我只以為是氣話。」

我有些埋怨說:「哦~原來說好的彼此坦誠相待都是假的,有人就是做不到」

蕭璟一聽便笑了,他說以後都不會了。

43.

儀嬪被關在宮裡,蕭璟原說可免她無罪,但儀嬪日日夜夜跪在乾清殿門口請罪,只能先關起來。

我相約德妃去看看她,希望她能想開些。

儀嬪未施粉黛,一身素衣坐在院子中,回頭髮現是我們,眼眸裏剛亮起的光又暗了。

儀嬪低聲道:「娘娘若是來勸嬪妾,自是不必了。家人有罪,嬪妾豈能置身事外。怪就怪自己,既不能勸服家人,也不討皇上歡心。」

德妃溫和出聲:「你也不必如此消極,人人都有不得已,你若有什麼想讓我們幫忙的,儘管開口。」

儀嬪悽然笑了笑,側身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珠,回應:「多謝娘娘美意,嬪妾眼下只想見家人一面,不過不勞煩娘娘轉口,以免惹怒皇上,嬪妾會自己去求皇上。」

44.

懷孕後總有些心軟,我想儘快找個時機向蕭璟提一下。

翌日,晨省,我特意讓大家都來了,蕭璟下完早朝也匆匆趕來。

待我說完懷孕一事,各宮嬪妃齊齊道喜。

儀嬪趁著蕭璟心情還不錯,再次跪求:「皇上大喜,臣妾懇求皇上開恩,讓臣妾見一見家人吧」

蕭璟笑吟吟的臉瞬間變得陰沉駭人,沉默良久。儀嬪還想再說話,我向她搖了搖頭。

我伸手拍了拍蕭璟,笑著問道:「想必皇上還沒喫早膳,不如同臣妾一起用點?」

蕭璟臉色還是不善,但應了一聲:「恩」

這時,顏貴人柔聲勸道:「儀嬪姐姐先起來吧,小心跪壞了身子。皇后娘娘當真寬大為懷,姐姐也別掃了皇后娘娘的興緻纔好。」

儀嬪臉色僵了僵,然後起身坐回原位。我開口安慰道:「儀嬪還是照顧自己的身子要緊」儀嬪應了聲:「是,謝娘娘」

顏貴人這時插嘴:「聽聞皇后娘娘前幾天受傷了,臣妾特意讓家父送來幾樣補品,娘娘不嫌棄就好」

我回道:「你有心了,本宮並無大礙」

顏貴人一臉擔憂樣,接了話:「還好此事儀嬪姐姐並不知情,不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皇后娘娘走漏了消息,怎麼恰巧就碰到了沈將軍呢?」

我看著顏貴人,加重了語氣,質問:「顏貴人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顏貴人還未回答,坐在一旁的蕭璟發話了:「是朕,朕當日讓沈將軍跟著,你可滿意了?」

蕭璟的眼神凌厲,顏貴人嚇得低下了頭。蕭璟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朕記得你」

顏貴人剛欣喜抬頭,蕭璟就補了一句,語氣平平卻帶著威嚴:「你從前在溫妃那裡說過幾句皇后的碎話,以後管好自己的嘴巴!」

顏貴人低聲稱是。

45.

晚上睡覺前,我拉著蕭璟在後院散了會步。

看著我整日胃口不佳,蕭璟喚採音回話,採音按著我教的那樣,說我看望儀嬪後便心事重重,還說我想見見家人。

沒想到,第二日午後,母親就進宮看我了。我的心情寬慰了不少,連帶著胃口也好了許多。

晚飯後,我主動找蕭璟說話。我問他,「有些事,我不能對皇上說,那我應該對誰說呢?」

蕭璟:「你母親?還是沈將軍?」

我搖了搖頭,伏在他耳邊說:「只能和夫君說,夫君猜我想說什麼?」

蕭璟笑了笑,眉眼溫柔道:「夫人的心思,一猜就中,罷了,隨她去吧。」

46.

儀嬪最終還是選擇和家人同罪,想來也是一種解脫吧。

孕吐真真難受,蕭璟常常不能陪我,還好有德妃和衛答應。衛答應為人機靈古怪,新奇的想法很多,只要她在,關雎宮就是笑聲連連。

午後,我正在小憩,醒來便看見蕭璟在喫藕粉糕,他問道:「這點心不錯,又是宮外送來的?」

其實是衛答應見我胃口不好,特意送來讓我開胃的。衛答應的心思我最清楚,便回話:「不是,你若喜歡喫,我也可以學。」

蕭璟語氣新奇:「哦?眠兒還有這想法?」

眼看著蕭璟興趣更甚,我順勢裝作喫酸捻醋的樣子,吩咐採音說:「採音,給我拿杯酸梅湯,也給皇上拿一杯,皇上很快就要再添佳人啦,先給皇上道喜」

蕭璟被我逗笑了,喫完糕點坐在我身旁,摟著我的肩膀哄道:「好了,讓我看看,眠兒怎得如此小氣了?」

我轉過頭,雙眼清澈看著蕭璟,還用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問:「我小氣,你會應允嗎?璟哥哥答應我,不會翻衛答應的牌子對不對?」

蕭璟思考了一下,我又拽了拽他,他才笑著說:「我在想,衛答應到底長什麼樣?」

我氣地站了起來往外走,蕭璟一把拉住了我,低沉的嗓音說:「好啦,我開玩笑的,眠兒不生氣。」說完,在我的臉頰輕啄了幾口。

還是等將來找個時機把衛答應遣出宮吧,我心裡盤算著。

47.

月份越大,身子越發沉重。若蕭璟政務不忙,便會日日陪我。原以為我會做個心胸寬廣的皇后,不說以賢德留入史冊,至少也能和後宮的姐妹們和諧相處。

不知是不是懷孕的緣故,我愈發依賴蕭璟,連採音都說我越來越黏人了。好在後宮裡人數稀少,沒太多煩心事。除了新來的顏貴人,溫妃還在時,便巴巴地討好著。近日還和德妃拈酸喫醋,又鬧到我跟前了。

「娘娘想什麼呢?」在一旁的衛答應出了聲。看著她那張天真的臉龐,我不禁引發了好奇,低聲問道:「你覺得他還在等你嗎?」

衛答應愣了一下,隨即扭頭看了看屋內未有下人,然後悄悄附在我的耳,「會的,他答應我的」。

我看著她眼中盛滿的期待和洋溢的笑容,不自覺地也跟著開心起來。我在附在她的耳旁,說了一件事。

48.

這日,我在後院打盹,蕭璟也在我身旁小憩了會。等我睡醒後,用一小縷頭髮拂在他的臉上,他揮了幾次沒揮開,也睜開了眼睛。

蕭璟剛醒,嗓音低沉道:「又調皮了」,我順勢躺在他懷裡,酸道:「夫君可有幾日沒來看我了」

蕭璟從背後抱住了我,下巴在我的肩窩蹭了蹭,笑著說:「我這幾日只在乾清殿批摺子,還見了幾個大臣,連後宮的門都沒踏。莫不是夫人連大臣的醋都要喫?」

我佯裝不滿,含糊低語了一句:「你不來後宮,可攔不住別人去找你啊~」

蕭璟聽此,把我轉了過來,正視著我,柔聲道:「眠兒是說容貴妃還是顏貴人?」

我看著他的眼睛,以假亂真說著:「若我說除我之外的所有人,夫君難不成還能遣散後宮?」說著就窩在了他的胸前,並不想看見他聽完的神情。

蕭璟沒接話,大拇指揉搓著我的肩膀,好似在沉思什麼。

49.

翌日,採音來回稟:「顏貴人又和衛答應拌嘴了,說什麼她巴結皇后攀高枝的話,結果被路過的皇上聽見了,兩人都被禁了足。奴婢特意找兩個眼生的丫鬟傳話出來,顏貴人這次竟然沒發脾氣,不知道又想什麼歪點子呢。」

聽完,我對德妃點了點頭,讚許她這次做得果斷。德妃平和說著:「誰讓她幾次三番惹怒妹妹,這下可要降一降她的銳氣。只是娘娘萬要小心些,此人之前和溫妃走得頗近,別生出什麼極端的做法。」

「妹妹放心,我心裡有數的,馬上後宮就有太平日子了。我只盼著孩子健康出世呢。」德妃附和著:「是是是,皇上也這樣盼著呢,每日都要來看娘娘才放心。」

50.

生產之時漸近,蕭璟又大肆賞了一番,還允許母親進宮陪我待產。各宮看蕭璟對我寵愛有加,免不了跟風送禮討個好彩頭。顏貴人為人手巧,親手製作的鴛鴦風鈴深得我心。掛在牀頭,風一吹就叮噹作響。

半月有餘,太醫診脈才發現脈象有異,衣著飯菜均無不妥。蕭璟為此更是日日相伴,與我一起飲食,一起睡覺。見我臉色日漸憔悴,不免震怒了幾次。

又過幾日太醫診脈時,恰逢母親在旁才查處根源。原來顏貴人的風鈴中有一味香料和母親日日佩戴的香囊味道相衝。還好發現及時,胎兒並無大礙。

事已至此,我只得添點油,借顏貴人的手了結此事。

51.

意料之中的事,我早產了。可能是先前身體有些不適,生產之時疼痛不已。屋內人應該很多,採音在我耳邊不停地說話,我的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屋外,蕭璟看著那碗眠兒只抿了一小口的湯,臉色陰騭質問採弦:「確定是顏貴人派人送來的?」

採弦:「是,顏貴人說前段時間冒犯了娘娘,特意賠罪的。」蕭璟臉色陰冷,聽完長參和採弦一致的口供:「送去冷宮吧,讓容貴妃去處理,後續不必告知朕。你們也不用多嘴告訴皇后。」

說完,蕭璟大步流星走進後屋,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說了幾句話。我努力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蕭璟便彎下腰將耳朵附在我嘴旁,我笑吟吟:「璟哥哥一定要說話算話啊。」沒等聽到他的回答,我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52.

皇子出生後,蕭璟很開心。抱著我說,還想再要一個像我一樣可愛的公主。

顏貴人進冷宮了,得到蕭璟的允許,我悄悄將衛答應送出了宮。得知這個消息的那天,衛答應哭個不停,她說原來只要心誠,心願真的會實現。我只笑她是個傻姑娘。

過了幾個月,我才後知後覺,蕭璟除了留宿在關雎宮就是乾清殿。馬上又是一年春天,蕭璟還許諾帶我去狩獵。我想起了衛答應,也想感慨一句原來心誠真的會成真。

如果現在你還要問我,皇后一定要愛皇上嗎?我的回答是:「不一定,但我很愛。」

入夜了,我坐在搖籃旁晃著哄孩子入睡,蕭璟將我扶起來坐在他的身上。我抱緊了他,他怕吵醒孩子,輕手輕腳地將我抱到了旁邊的寢殿,柔聲道:「眠兒怎麼啦?」我親了親他的臉龐,告訴他:「沒什麼,突然想給你說一聲,璟哥哥,我愛你。」回應我的依然是熟悉又綿長的吻。(全文完)

終於完結啦,感謝大家的喜歡。如果有人想看番外,可以考慮更一些日常。如果喜歡我的文風,也可以看看其他正在更的小說哦~

最後還是謝謝大家!謝謝大家的贊和喜歡,你們的評論都會看!我們《匪石》再見啦!

君吟:如何以「那日我的夫君帶回一位姑娘」開頭,寫一篇古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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