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心理諮詢師還是來訪者,個人的時間、精力和金錢都是有限的。如果心理諮詢的整體進程可以「提速」的話,似乎對於從業者和受眾而言都是好事(成本下降、更多的人願意嘗試、市場會拓展、從業者的工作經驗會更加多元和豐富等等)。那麼怎樣做可以讓我們朝著這個方向前進呢?希望聽到來自不同羣體、不同工作取向經驗的大家(包括從業者和接受過心理健康服務的人)的意見。


謝邀

因為我沒有正式接個案,都是做的心理熱線和心理援助,基本上每次接到來訪者,我需要保證必須在這一次(不超過50分鐘)的諮詢過程中,讓他們能夠感覺到自己確實得到了幫助,最好還要讓他們確實可以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好一些。而且考慮到一般這些求助者不一定會持續回來,我也不一定每次都剛好在他們回來的時候就坐在電話這一頭,所以有一些「讓心理諮詢變短」的方法確實可以分享一下。

最重要的就是在諮詢過程中秉持循序漸進的原則,絕不突然深入。有一些同行特別是新手諮詢師,對於「尋找來訪者的內心情結」有一種蜜汁執著。但很多時候,這都是duck不必的。特別是當你只有很少幾次,或者只有一兩次諮詢就必須結束的時候,是沒有這麼充裕的時間讓你慢慢探索的。更何況在探索的過程中,來訪者毫無疑問會經歷一個痛苦逐漸加重的過程,同時就會增加他對心理諮詢的抵觸感。所以,在我看來短程諮詢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循序漸進,暴露一個相對淺層的問題,解決一個淺層問題。然後隨著問題的不斷解決,如果來訪者有意願繼續深入,那就陪他繼續深入;如果他覺得「這樣就可以了」,那就「這樣就可以了」吧。

基於上述考慮,所以在實際諮詢中我基本上是拋棄除了意象對話技術之外的所有心理動力學方向的技術,但原理還是都學了一些的。保留意象對話技術一方面是我用得比較熟,另外一方面因為意象對話是一項「下對下」的技術,可以在不經歷解釋和頓悟的時候,直接通過讓來訪者自己動手改造意象,起到一個對來訪者的「當頭棒喝」的作用。不過在電話諮詢裏,這項技術我一般不用,都是少量面詢的時候看情況淺嘗輒止地用一下,提醒來訪者注意一些他自己之前忽略的內心現實就夠了。

再基於上述考慮,因此我一般會優先選擇基於積極心理學、行為認知和短程焦點的相關知識和技術。而且不管採用哪一種技術,最終的目的都是一樣的:盡量激發來訪者的自我效能感,激活他尋找支持資源的動力(不管是內部還是外部資源),然後讓他自己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而且通常來說,由於行為認知和短程焦點的相關技術有很強的指導性,其實會比漫無目的自由聯想或者一路深挖根源的心理動力學更適合目前國內的來訪者一些。

當然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就是,面對任何一個來訪者的時候,「人」都比「技術」更重要。諮詢師在事後整理錄音逐字稿、整理案例報告,就諮詢過程進行復盤的時候,可以多總結技術。但和具體的來訪者進行諮詢的過程中,關注對方的痛苦點在哪裡,糾結點在哪裡,有什麼地方是可以稍稍調整就能讓他舒服一點的/有什麼地方是他一直視而不見的盲區,他能不能接受我接下來準備要說的話/我怎麼表達可以讓他更容易接受我接下來要傳達的信息……這些,比任何技術都重要。

最後就是,如果是短程諮詢,一定要做好規劃,多少時間內完成前期的監測分析,需要探尋哪些信息和資料,多少時間內完成過渡銜接和心理教育,多少時間內確認對方的學習結果,多少時間用來進行結束。沒有這個規劃,完全信馬由韁的話,肯定最後會變成諮詢師和來訪者身心俱疲還收效甚微的結果。雖然可能有一些同行很不喜歡這種框架性很強的諮詢結構,但不得不說當你時間非常有限的時候,有這樣的規劃真的很重要。

我接熱線的時候,一開始弄了個小鬧鐘,每次接到正經來諮詢的,就在鐘面上用水性水彩筆打幾個點,提醒自己當分針走到這個點的時候必須結束上一階段任務進入下一階段。後來發現不需要了,因為這個鐘已經印在我心裡了。

以上是一些個人心得,願意與各位同行分享交流。


我來談一下吧,平時我主要是在社區、司法局這邊給服刑人員做諮詢,另外就是自己的諮詢室裏開展工作,面對的羣體是這兩個,我主要採取的是認知行為療法和以人為中心療法的諮詢方式。

根據我個人的感受來說,縮短心理諮詢的過程需要有三個環節:

一是評估來訪者的心理問題性質。心理諮詢做得長還是短,首先要看來訪者的問題是什麼,如果來訪者的問題比較嚴重,時間較長,且泛化嚴重,這個時候你想縮短時間,是不科學的。

心理諮詢提速,我認為一定要在科學、嚴謹地評估之下才能開展,確定來訪者的問題以後,採取合適的諮詢策略。

比如來訪者的問題是大學畢業以後找不到工作,情緒焦慮,她覺得難受找你諮詢,第一次會談你評估了她是這樣的狀態,並沒有其它方面的困擾。

像這種諮詢,就會非常快,諮詢師採取合適的技術比如心理疏導療法等方式,很快地緩解情緒,來訪者釋放壓力之後,自然就會很快地投入生活之中。

這時候縮短諮詢,就會比較恰當,1-2次諮詢差不多就可以結束了。

二是採取匹配來訪者癥狀的療法。假設來訪者的問題是抑鬱情緒,跟你說之前去醫院診斷過抑鬱症,目前還在喫藥,在調節,作為諮詢師,你要縮短心理諮詢的進程,該怎麼做呢?

此時諮詢師要明白,抑鬱情緒比較適合的技術是認知行為療法,這個療法心理諮詢的進程都是結構性的,次數也不會太長,比較嚴重的,大概都是十幾、二十多次。

在這樣的前提下,諮詢師心中有數,自然就知道如何縮短心理諮詢的進程了,因為你知道來訪者的問題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解決。

要是諮詢師比較混沌,諮詢技術單一,比如抑鬱情緒仍然還想用精神分析等傳統的技術進行,勢必會存在「技術與來訪者現狀」不匹配的情況出現,既耽誤諮詢效率,也影響工作的精力。

三是進行良好的科普,讓來訪者熟知流程,更好地配合工作。最近這段時間,我編寫了認知行為療法的手冊,諮詢前拿給來訪者看,讓其熟知這套工作的程序。

試驗一段時間以後,效果特別好。

來訪者知道諮詢設置的程序,心中有數,就會很好地配合諮詢師工作,要是來訪者不瞭解心理諮詢、不明白心理諮詢的過程,那麼在諮詢裏就會感覺不適,甚至懷疑心理諮詢的工作。

在國內,心理諮詢的工作模式很多人還是不瞭解的,認知也很有限,流派眾多,想要完全熟知會非常困難。

此時我覺得作為諮詢師來說,應該優先做好服務和科普的工作,讓來訪者明白心理諮詢的性質和特點。

就像去餐館點餐一樣,我想喫獅子頭,至少我得知道獅子頭這個是長什麼樣子的,有什麼特點,好不好喫,我覺得符合我的心中預期,大概還不錯之後我纔敢點。要不然一無所知,我完全不知道,你給我弄一道菜,要是我不喜歡喫,豈不是冤枉?到頭來還弄得一肚子氣。

先了解,瞭解後讓來訪者自由選擇,選擇什麼樣的工作方式,工作一段時間看看,合適的就繼續下去,不合適的就改變工作方法,實在不行不匹配就轉介。

綜上所述,這裡面諮詢師需要做的工作有兩個方面:

一是諮詢師的科普力度要加強,多宣傳一些有益、有幫助的知識給來訪者,當大家熟悉這套流程以後,能夠更加放心地去開展工作。

二是心理諮詢師的技術運用要嫻熟。不要死抱著一套心理諮詢技術存活,而是要「分類分別」,面對什麼樣的羣體,就採取什麼樣的方式,做好評估工作,切忌固守一套諮詢技術打天下,這種做法不太合理。

當這兩個方面都能夠做到位時,那麼縮短心理諮詢的進程、提升效率就比較快。


我覺得 @張書幃 @喫瓜羣眾之一的回答很好。下面是我的一些思考:

一、諮詢目標SMART

縮短諮詢進程,促進心理諮詢在更短時間內達成目標,諮詢目標具體化很重要。目標越具體、明確,始終圍繞目標改善,有助提升諮詢效率。

目標制定有個借鑒管理學的SMART原則:具體、可衡量、可實現、相關、時限。

諮詢的低效,很多時候因為目標不夠SMART,像漫遊。如果目標明確,也許一次諮詢可以建立基礎評估、目標制定等;目標不明確,可能3、5次才達到相同的結果。

方向是這個方向,以我自己的工作經驗來說,實際工作會多出一些複雜因素,我自己仍在這個方向上努力。

比如,有的來訪者,表面目標背後的真實目標,或者深層目標,自己都不清楚。或者說,這本就是諮詢目標的一部分——幫助來訪者能夠接觸真實的自己,從而清晰諮詢目標。

如果初始訪談圍繞表面目標制定,隨著諮詢進展,會生成新的諮詢目標,需要調整諮詢方向。

我覺得專家與非專家,區別在於:專家能夠早期識別來訪者真實目標是什麼,並根據來訪者節奏,引導來訪者更早確定真實目標,從而縮短諮詢。

面對這類情況,從業者(包括我自己)經驗、能力沒跟上的時候,需要努力改善,提高效率,但可能難以立馬見效。

即使不是來訪者不清楚自己目標的情況下,諮詢目標也存在隨著諮詢進展變化的情況。這需要從業者與來訪者及時討論,做取捨。不然,容易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結果諮詢做了很多努力,真正實現的目標,寥寥無幾。

諮詢目標還存在從業者與來訪者目標的一致性。

有時從業者認為某個目標更有利來訪者,可如果來訪者當下還沒有做好改變的準備,不能強加給來訪者,推動改變。不然,也是無效的目標。(我自己有這樣的教訓。)

艾瑞克森式催眠強調「跟-領」:諮詢師要先跟隨來訪者的節奏,適當引領來訪者,跟與領交替進行。

如同彈鋼琴,知道怎麼彈不難,難在能不能做到。手指的協調、靈活,是否能跟上需要的節奏。這是程序性技能。心理諮詢也一樣。程序性技能只能不斷磨練,變得熟練,達到「做到」。

「無他,惟手熟爾。」

二、評估

評估包括個案概念化能力,又不限於此。評估癥狀嚴重程度、人格結構、內外因等。

癥狀嚴重程度評估,心理諮詢工作視角,我覺得現象學評估,比醫學評估有效。

醫學診斷是一種概括。

比如抑鬱症患者,每個患者都不一樣,可是一個「抑鬱症」的標籤,好像他們都一樣。可心理諮詢工作,需要把每個抑鬱症來訪者,當成獨特的個體去工作。

抑鬱症的食慾變化,是否影響身體健康,需要作為諮詢目標改善;睡眠情況是否需要改善;人際關係;工作效率;是否存在興趣減退,往日的愛好也不再感興趣;是否有較強烈的悲觀消極看法;情緒低落等等。

不同的具體情況,需要細緻評估來工作,如果僅按照一個「抑鬱症」診斷工作,心理諮詢效率極低。

醫學評估不是否定。現象學評估之外,瞭解醫學循證療法,哪一類問題,哪些療法證明相對更有效,有助於提高效率,縮短諮詢進程。

人格結構的評估,個人認為是對諮詢效率影響極大的因素。

人格結構的準確評估,極大影響諮詢方法、時機的把握,從而影響諮詢效果。

比如,恐懼癥狀的處理,方法來說,正念、聚焦、催眠、暴露脫敏、認知改變等,都可以有效。可面對某個具體的來訪者,用哪種方法,什麼時候用,便需要評估人格結構。

用榮格的人格類型舉例。一個情感型的人,可能聚焦、催眠等,從情緒、感受入手改變更快;也可能之前的思維功能較少鍛煉,心理教育採用CBT,認知重建可以很快有效。

用精神分析的話,人格結構評估涉及評估防禦機制。越快把握來訪者的防禦機制,對諮詢方法運用的時機把握越有效。(解釋人格結構對諮詢效率的影響,個人認為精神分析的理論最方便,沒有流派高低的偏見)

內外因評估,內因包括人格結構、癥狀等,人格結構涵蓋成長經歷影響;外因包括誘因、環境,環境又包括社會文化、歷史等。

從我接觸過的專家,我覺得他們做心理諮詢能夠更高效,便在於經驗、能力積累而成的快速、準確評估。

更快地準確評估,諮詢時機把握,便更高效,減少試錯。非專家從業者,可能需要會需要一些試錯過程,通過來訪者反應,確定時機、節奏等不適合,從而調整。

比如,專家較早識別來訪者的恐懼,存在不合理信念,改變認知可以消除恐懼。可是來訪者當前缺少情感支持,內心安全感、價值感不足,缺少情感的力量支撐來訪者從理智上,直面自己的不合理信念,需要先鞏固來訪者情感力量。用了3、5次諮詢,採取支持性諮詢,增強來訪者情感力量,再用指導性諮詢,認知改變,7、8次諮詢見效。

非專家從業者,可能也看到來訪者存在不合理信念,一開始便採用面質、蘇格拉底辯論、尋找證據等,試圖扭轉來訪者的不合理信念,結果來訪者不是脫落,便是做個10來次,還在原地踏步。經過不斷碰壁,才發現需要先支持來訪者情感力量。諮詢耗時便更長。

對於題主問題,我雖然概括性的從目標和評估兩個維度說明,可這個兩個目標下,實際涵蓋很多內容。

說了這些,不代表我自己都能做到。心理諮詢是程序性技能,做到要不斷實踐提高,我自己屬於提高中的從業者。


其實這個問題和前兩天被diss的「心理諮詢如何將首單轉化為長程諮詢?」有類似的地方:

心理諮詢如何將首單轉化為長程諮詢??

www.zhihu.com圖標

雖然立場不同(一般諮詢機構和新手諮詢師更希望諮詢發展為長程;來訪者和熟練的諮詢師喜歡盡量縮短工作進程),但心理諮詢需要做多久這個問題,更像是個客觀的數字,並不以諮詢師或來訪者的意志為轉移。

也就是說,一旦確定了工作目標和工作模式,那麼諮詢需要做多久這個問題,實際上已經定下來了。只不過這時候,諮訪雙方都看不到這個數字。所謂「成功」的諮詢,正是通過諮訪雙方的努力,讓諮詢進程盡量貼近它原本應該有的進度。太快不行,太慢也不行。

這就有點像米開朗基羅的那個故事(我沒考證過,權當故事聽吧),他對雕塑的理解是:「我看到了大衛就在裡面,然後我把多餘的地方鑿去」。

(所以這個回答也連同前面的「怎麼變成長程」一併回答了)

那麼,是什麼在影響著諮詢本來的進程呢?

排除掉經濟等客觀因素,最主要的影響其實是「來訪者的需求」。

在開始諮詢之前,我通常會問問來訪者希望通過諮詢得到什麼?或達到什麼目標?或有什麼改變?這時候就會發現幾種典型的需要了:

  • 希望得到支持、緩解當前情緒、有一個「吐槽、宣洩」的空間,能有個人好好聽自己的故事。

這種需要常見於來訪者最近正在經歷一件重大事件,例如親人離世、婚姻危機、臨近考試、臨近結婚等等。這類諮詢進程很短,等事情過去了,也就沒事了。

但這種情況也是讓新手諮詢師最困擾的情況,因為很多諮詢師會下意識的去關注無意識衝突、歪曲認知、環境缺乏支持等更深入的因素。一段時間諮詢(常常一個月之內就結束了)之後,諮詢師基本完成了來訪者的概念化,結果來訪者覺得就這樣就挺好,他們沒有更深入的改變需求。

所以這時候,如果「嚇唬」來訪者,說你還有很多更深入的問題沒解決吶~這就需要考慮,持續做諮詢,究竟是來訪者的需要,還是諮詢師的需要了。

部分機構(或中介平臺)會把諮詢師的收入,按照來訪者接受諮詢的次數來制定(例如50次以下收18%,50次以上收23%),其實也就會推動諮詢師,去發覺更深的問題。可是我們需要思考:來訪者有必要解決那麼深刻的問題嗎?

醫生:「我發現你肚子裏有顆小腫瘤,大概120年之後會癌變,我給你切了吧~手術費5萬。」

病人:「大夫您要是能讓我再活120年,我給您10萬。」
  • 希望知道該「怎麼辦」?他們有一個很具體的情況擺在面前,希望得到實際的操作方案。

上一類情況有可能會有個變化,就是來訪者真的需要一套解決方案,而且是針對「現實問題」的,比如我是工作還是考研?我是離婚還是忍著?我是換宿舍還是繼續留在這?我是辭職還是不辭職?我家孩子不愛寫作業怎麼辦?我老公對我不熱情怎麼辦?……

解決這類問題,是很容易發生「矛盾」的,因為諮詢師經常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而且真的需要花大量時間聽來訪者把事情的始末緣由交代清楚。結果會發現一個兩難局面,魚和熊掌還有螺螄粉不可兼得。

如果諮詢師在初訪時鋪墊不夠,來訪者就會覺得諮詢師「騙錢」,你直接告訴我怎麼辦不就完了麼,幹嘛分析我啊?凈說沒用的。所以諮詢師需要一開始要告知來訪者,自己沒辦法替來訪者做出某個決定,但在做決定過程中遇到了哪些心理層面的困難,諮詢師可以幫來訪者看到。

而還有一幫「名氣大,水平低」的諮詢師,也憑藉這類問題行走江湖,他們會直接告訴來訪者:「我告訴你,你就得離婚,離婚是對自己的解脫,而且你之所以不離婚,是因為你害怕離婚後的困難。你肯定會遇到困難,但只要熬過去了,你的生活就會煥然一新。」結果來訪者離婚了,生活果然跟之前不同,然後感謝諮詢師真是「大師」。

  • 希望改變自己特定的行為模式

這類需求往往有一個明確的情境,比如在朋友聚會的場合,自己就不願意說話;在陪孩子寫作業的時候,就很容易發火;在與人衝突的場景下,自己就會擔憂恐懼害怕,沒辦法表達自己的意圖。

這類心理問題通常解決起來時間較短,因為它存在於「特定場合」,說明來訪者的心理衝突並沒有泛化到方方面面,來訪者通常社會功能良好,心理問題也沒有嚴重影響自己,以至於不能學習工作生活(或效率大打折扣)。

諮詢師使用的方法越是聚焦(短程動力學、認知行為取向、移情焦點),越是容易產生效果,所以部分諮詢師用不夠聚焦的方式開展諮詢(例如古典精神分析取向),那麼時間會被大大拉長。這也許是可以縮短諮詢進程的方面之一,讓諮詢進程盡量貼近它「應該」的樣子。

不夠聚焦的諮詢會在解決來訪者特定問題時,「捎帶手」解決更多的問題,且據說複發率更低(稍後寫參考),因此它的價值也許不在於解決特定問題,而在於「強身健體」(????)

  • 希望改變自己的某些性格特點

與上一種情況類似,但來訪者的問題並不在一個特定情境中出現,而是在多個情境中出現,來訪者自己會感覺到,是因為自己性格的某些部分除了問題。例如來訪者覺得自己情緒不穩定,因此在工作、教育孩子、夫妻溝通時,非常易怒;或覺得自己做事太謹慎小心,任何事都要面面俱到。

這類諮詢因為有不聚焦的特性,所以工作起來時間會變得更長一些。動力學和CBT會使用不同的方向,動力學從整體入手,直接在現場和來訪者活現一場互動,並在互動中引發內省;CBT則會在一個一個場景中慢慢開展訓練,量變最終會產生質變,或者參考格式塔的思路,開展圖式治療。

  • 希望緩解精神障礙癥狀

這類需求是一個擦邊球,因為它很有可能涉及「心理諮詢師不可從事心理治療」這條法律底線。但工作起來,時間也是非常漫長的。從某種角度來說,來訪者的精神障礙癥狀,是他適應這個世界的方式,通過發展出一個癥狀,來讓自己的心理世界儘可能保持平衡狀態。這個模式在系統視角中,被看的很重,比如家庭治療。

那麼緩解癥狀,就意味著來訪者需要從過去習慣的模式中走出來,發展出全新的生活方式,直面生活中必然的危機。它可能會涉及到上述所有內容,因此時間相對來說最長。

更重要的是精神障礙癥狀本身會影響一個人參與心理諮詢的程度,因此在諮詢中會更容易出現脫落、反覆、甚至惡化。這也正是是精神障礙(尤其是中重度)為什麼強烈建議服藥的原因,因為藥物只要喫下去,就幾乎沒有「參與度」可言了。

  • 希望深入瞭解自己

這種需要比較文藝了,它也許可以獨立於心理諮詢和心理治療之外,成為一種生活方式。來訪者並沒有明顯的心理問題或癥狀需要處理,僅僅是希望從心理學的角度探索自己,理解這個世界,或者是為了自己將來從事心理諮詢工作做好準備。

這類諮詢沒有明確的時間範圍,也許只需要持續幾個月,也許可以持續數年。

又有什麼因素會讓諮詢變得過快或過慢呢?

雖然一開始我表明,諮詢本身會有自己的節奏和進度,但現實中,我們很難把握它。大量的人為因素會讓諮詢的速度過快或過慢,我們列舉幾個例子。

  • 沒有建立諮詢同盟

來訪者和諮詢師對於達到什麼目標,用什麼方式達到目標,這個方式的理論背景是什麼,大概會怎麼開展?這些問題沒有達成一致,這個現象會極大縮短諮詢進程,基本上一次就結束了。

  • 來訪者問題觸碰到諮詢師衝突

現實是,很多人為瞭解決自己的心理問題而加入諮詢師的隊伍,並美其名曰:「有過親身經歷,才能更好的共情。」結果當來訪者真的表達出和諮詢師類似的經歷時,諮詢師自己先崩了,要麼痛哭流涕,要麼破口大罵,要麼當時忍得住,回家就跟老公鬧離婚。

這個現象可能會讓諮詢變得更快,諮詢師希望草草了事,來訪者也不願意看著諮詢師那麼難受,然後自己也難說;也有可能會讓諮詢變得更慢,因為諮詢師發現了一顆「地雷」,無意識會引導諮詢師盡量繞開這個話題,結果房間裏出現了大象,皇帝換上了新衣。

  • 諮詢不能結束

這是上面原因的一個亞種,諮詢後期觸碰到了諮詢師和來訪者關於分離的衝突,彼此都覺得「如果我說結束諮詢的相關話題,會讓對方覺得我拋棄了他,對方會崩潰的」。結果諮詢就一直做下去,來訪者會努力發展出全新的癥狀,配合諮詢師,讓諮詢師有事可做;諮詢師會努力學習各種學派,用完精分換認知,做完認知換暴露。

然後,來訪者越來越覺得自己偉大,諮詢師也越來越自信。來訪者搖身一變也拿了個二級證,對外宣稱有「8年個人體驗,學費花了20萬」,諮詢師也逢人吹噓,自己一個個案能做8年。繼發性獲益讓兩個人彼此得到了好處,還壯大了行業隊伍…………不知道這算不算心理諮詢行業自嗨的原因之一。

  • 諮詢師個人信心問題

這就有點主觀了,但的確會影響諮詢進程。

每一位諮詢師都有自己所忠誠的理論取向,忠誠度越高,諮詢的效果越好,甚至發現,心理諮詢研究者對某一理論取向的忠誠度越高,就越能研究出該取向優於其它取向,詳見埃森克大神以及那場持續幾十年的爭論。

若諮詢師對自己缺乏信心,難免會將這種自卑感投射到自己的理論取向上,結果對自己工作方法的忠誠度會下降,這也就導致了諮詢效率下降。

(所以諮詢師們是不是還是要稍稍帶點健康的自戀氣質的)

  • 急於求成,照本宣科

這就很要命了,它有可能讓諮詢加速,也有可能減速。

很多新手的中老年諮詢師,會將來訪者嘴裡的一句話當做自己的諮詢成果。他們先傾聽來訪者的故事,然後用一大堆反問句反問對方,比如「你剛才說你覺得自己很差勁,是不是真的很差勁呀?」然後來訪者說:「倒也不能這麼說。」諮詢師說:「所以說你還是有優點的對不對?」來訪者說:「也可以這麼說吧。」

然後諮詢師就說,我的諮詢有了成果,來訪者「自我否定」的「非黑即白」的認知被鬆動了。然後可能去網上花99報個督導什麼的,展示給上萬同行們。

這種現象要麼容易讓來訪者脫落(臨走的時候雖然心裡不滿,但嘴上不免說一句:「謝謝老師,您辛苦!」),要麼讓諮詢停留在一個不痛不癢的位置。如果諮詢師恰好有過動力學背景,覺得諮詢必然100次起步,再加上是學校的心理諮詢,來訪者不花錢,這個諮詢就沒完沒了了。

  • 不用量表

量表是個好東西,一方面能量化諮詢效果和進程,另一方面也能讓諮訪雙方及時發現問題,或者通過量表分數來再次提高改變的信心。

可是諮詢師要不用量表(「來訪者是活生生的人吶,怎麼能被幾個數字所定義呢?做量表就是貼標籤!」),就可能看不到潛在的問題,或工作的階段性成果,所以很容易出現迷茫,導致諮詢進程失控。

  • 客觀因素

這就和諮詢沒關係了,比如來訪者財務狀況、諮詢師個人問題、諮詢室房租漲價要換地方了、諮詢室經營不善老闆卷著投資人的錢跑了、諮詢師帶著來訪者跳槽去別的機構了、諮詢平臺漲價諮詢師跟著漲價來訪者受不了了、自己的諮詢師被人網曝不遵守倫理了,等等……

總結

導致諮詢進程或快或慢的原因有很多,在這裡只是一小部分總結。有到不到的地方大家多評論指正。

更重要的是,上面我舉得所有例子……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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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好問題,最有效獲取這方面知識的方式,應該是在英文論文資料庫上搜索關鍵詞:「psychotherapy+efficiency」

在臨牀循證研究中,有三個經常容易搞混的單詞:efficacy、effectiveness和efficiency,我也經常記不住,efficacy(效力)是在最理想的實驗環境下產生的最大期望效果,effectiveness(療效)是在實際社會環境中幹預措施所能達到的治療作用的大小,而efficiency(效益)指的是在實際社會環境中,這種幹預措施是不是節省成本,是不是划算,在心理幹預實踐中,指的就是縮短心理諮詢的療程。

從這個問題的回答就可以看出來,認知行為治療作為循證心理幹預的代表,是最重視efficiency的,CBT一般6次以下算是短程,6-12次算是中程,12-20次算是長程,那麼,已經如此短的CBT,如果要想進一步提高efficiency,有沒有可能性?

有。

  1. 選用CBT家族中最精簡的個體諮詢方法,比如水平療法(MOL)。
  2. CBT治療師需要不斷致力於提升對CBT結構化的遵循度,特別是議程設置(Agenda Setting)的能力。
  3. 當治療方案同時需要進行認知治療和行為治療時,先進行行為治療,後進行認知治療,比如對於抑鬱症來訪者,先進行行為激活,再進行認知重建;對於特定恐懼症的來訪者,先進行暴露治療,後進行認知重建,可以有效縮短認知重建的時間。
  4. 使用計算機CBT來輔助人工心理治療。
  5. 加大來訪者的投入(Client engagement):也就是在每一週一小時的心理治療之外,來訪者投入更多時間進行反思、練習、閱讀和完成作業,比如有來訪者主觀意願強,想要儘快獲得效果,我會建議TA自己拿手機對會談內容進行錄音,在一週的其餘時間之內重新聽錄音並進行反思,寫下感受。
  6. 使用來訪者反饋(Client Feedback)的措施:也就是每週和來訪者見面,都採用簡短的量表(比如PHQ-9、GAD-7或者ORS)來評估上一週主要癥狀的變化,然後畫成曲線,和來訪者一起討論曲線變化的原因,如有改善則歸功於來訪者,如有退步則多做自我反思和調整。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此項方法在中國經過了隨機對照實驗,能夠有效地縮短諮詢的療程。

5和6是我日常經常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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