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感情】三。碎裂
三。碎裂
夜裡，溫尚翊還在為隔天的測驗做準備。自從就學以來，溫尚翊一直都是個很努力的學生。他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學弟妹眼中的好社長。身為獨子的他背負著父母極高的期望，又怎麼可以不努力。但不管是多用功的學生，讀了三個小時的書也還是會感到疲累。溫尚翊合上筆記本，看著桌前那面牆發呆。其實今天沒什麼心情溫習功課，但溫尚翊從不允許自己把“沒心情”當成一個理由。
桌上的鬧鐘顯示，還有五分鐘就十二點了。既然精神暫時無法集中，那就乾脆先以胡思亂想來迎接新的一天吧。在這個時間，不知道其他同學睡了沒有？別人的生活我說不準，但陳信宏一定還沒睡。那傢伙現在一定是精神奕奕地享受著宵夜吧。功課一定還沒碰過，測驗一定沒打算要準備。溫尚翊只知道陳信宏習慣在深夜活動，但以前卻從沒問過，在其他人都已進入夢鄉的深夜裡，除了趕功課，他還會幹些什麼？該不會是每晚都握著畫筆，全心全意地創作他所謂的藝術品直到凌晨吧？藝術家的靈感一來，那一心要把想法呈現出來的執念可是誰也抵擋不了的。
提到畫圖，溫尚翊不自由主地看了看筆盒裡新的一張便利貼。那是陳信宏昨天給他的，只寫了句加油，還有一個簡單的笑臉。溫尚翊微微一笑。總覺得這樣的鼓勵方式不太適合自己，如此細心的舉動，應該只有女生才會領情吧。雖然收到後不會像小女生那樣感到特別開心十分幸福，但溫尚翊都有保存著陳信宏畫給他的每一張便利貼。陳信宏可能覺得這些加油便利貼是自己唯一能做好的事吧，因此溫尚翊也不願意潑冷水。更何況那些圖都畫得很好，無可否認陳信宏真的很有繪畫天份。據繪者所說，這些都是藝術。等到二十年後陳信宏成名了，這些小小的便利貼可就價值連城了呢，哈哈哈。
將來陳信宏必定會朝藝術領域發展吧。那我呢？應該是繼承爸爸的事務所，成為一名優秀的律師吧。那就是父母期待我走的路。儘管如此，偶爾也還是能幻想一下……也許我們的樂團可以走得很長遠。往後在工作空擋時間，大家就聚在某個地方，一起練練團、喝幾杯，聊一聊各自的生活，或許偶爾還可以有機會在LIVE HOUSE進行表演自娛自樂一整晚，忘卻工作壓力。但倘若我真的成了律師，應該不可能會有這種玩樂隊的閒情了吧，可現在只是在幻想所以沒問題。不管怎麼說，我的電吉他還是彈得不錯的啊，在學校也因此很受歡迎呢，幾天前才又收到一封情書。要知道，學校裏成績優秀的男生不少，但成績優秀又會彈電吉他的男生就沒幾個了，而且本君主可是在音樂方面下過一番苦功的咧。只不過，要如何委婉而又不傷感情地拒絕追求者，真是個很苦惱的問題呢。
想到了感情問題，就突然想起上個星期練團時，聽到陳信宏說什麼man到愛上你的話。……我希望這不是什麼感情問題。身為一團之主，本君主的耳朵可是很靈的。那傢伙話說得很輕，應該是在自言自語，如果不是剛好瞄到他微微改變的嘴型，可能會以為那句話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但我就是聽到了，也看到了。說不準他當時的表情有什麼含義，但一看就覺得不是在開玩笑。他的語氣，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那樣……
等等，心裡話？愛上我？！那叫心裡話嗎？！陳信宏到底在想什麼啊？！
當死黨那麼久了，總以為彼此已經很瞭解，但如今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陳信宏的腦袋裏都裝了什麼！他為什麼要過日夜顛倒的生活？為什麼不喜歡念書？為什麼堅持要每天一起上學？為什麼要花時間在便利貼畫一堆有的沒的給我？為什麼說把我當成女生？又為什麼說愛上我？！
混亂的思緒漂回到更久以前，兩個月前某一堂數學課上的吻。為什麼當時看著他的臉就想到要親過去？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整他？真的是要為了給點教訓嗎？那為什麼不是狠狠拍他的頭把他拍醒？為什麼不是騙他說教務主任正在巡堂把他嚇醒？為什麼不是故意把他珍貴的畫筆丟到地上惹他生氣？為什麼就是要吻他？！
說自己不瞭解陳信宏，那難道自己就很瞭解溫尚翊嗎？溫尚翊，你真的瞭解自己嗎？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溫尚翊感到前所未有的煩躁。猛然合上課本，此刻不可能再有心情讀了，什麼“沒心情不能作為理由”都死一邊去吧，本君主要去刷牙洗臉就寢了！
浴室裡，溫尚翊用比平常大許多倍的力氣刷著牙。希望牙齦不會被刷出血來。旋開水龍頭，漱口後，把冰冷的水拍在自己臉上。洗把臉，應該會比較冷靜吧，然後就去睡個安穩的覺，不要影響明天測驗的表現。
溫尚翊再次用雙手盛滿水，然後抬頭看向洗臉盆上方的鏡子。鏡子裡是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臉上布滿了水珠。溫尚翊望着鏡中自己的眼睛，一邊是雙眼皮，一邊是單眼皮，那是自己身上最特別的部分。焦點緩緩移到鏡中那雙眼睛的瞳孔，鏡裡鏡外，實物和虛像對視著。溫尚翊盯著鏡子盯得出神，自己究竟想從那對眼睛裡看出什麼呢？是想刺探自己內心最深處的祕密嗎？
—— 定格三秒鐘後，溫尚翊的雙手突然向前一揮，把手中原本要抹在臉上的水潑出去—— 水花無聲地打在鏡面上，溫尚翊心裡自行想象著鏡子碎裂的音效。鏡中的面孔模糊了。溫尚翊低下頭，不願去面對那張被水折射得扭曲變形的臉。雙手無力地撐在洗臉盆上，水珠逐漸從真實的臉上滑落。
溫尚翊——
——你到底是誰？
——你……到底愛誰？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