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RAI(義大利國家電視台)的訪談稿。在這份資料中,阿巴多大師回憶了自己與卡洛斯·克萊伯的交往,讓我們對這位傳奇指揮家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可惜的是我貌似找不到它的中文版本,於是只好自己動手粗略翻譯,只希望讓更多的朋友能更深入地理解卡洛斯·克萊伯的為人,性格以及在同行兼好友的眼中他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

以下是正文:

卡洛斯和我在很多年以前就認識了,我們在見面之後立刻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我們之間的感情既熱烈又美好,那是一個很深層次的、友好的關係,關於音樂、關於人生。後來我們互相熟悉了對方的家庭,我因此與維羅妮卡(卡洛斯·克萊伯的姐姐)相識。維羅妮卡和我一起工作了一段時間,其間我從她那裡知曉了她和卡洛斯在阿根廷度過的年輕歲月。

卡洛斯總是懷著極大的敬意談論他的父親,但同時他也因為這個獨裁者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當他還是個孩子時,他的父親就已經一點兒都不尊重他了。卡洛斯在各個歌劇院工作,同時研究那些音樂作品,然而他的父親完全沒有讓他成為指揮家的想法。這對於他來說絕對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埃里希·克萊伯

【譯者注:埃里希·克萊伯是二十世紀上半葉最偉大的指揮家之一。他曾對朋友如此介紹卡洛斯·克萊伯:「這是我的兒子,沒有音樂天分。」但根據克萊伯友人的回憶,其父去世之前承認過他的天分】

可最美妙的事情是,我記得有一次,他來斯卡拉聽我指揮《沃采克》。(我曾在慕尼黑聽過他指揮這部歌劇,真是令人嘆為觀止!)維羅妮卡給他打電話說:「快來!來聽克勞迪奧在斯卡拉指揮的《沃采克》!」所以他就來了。

演出之後,我們在我的房子里聊起了天。他對這場演出感到非常高興,可他隨後說:

「但是,有一個地方你沒有慢下來!」

「在哪?我沒意識到。」

他開始向我解釋。我回答他:

「但實際上,在這裡阿爾班·貝爾格( Alban Berg)......」

「是的,但我父親,我父親總是對我說這裡必須要慢下來。」

【譯者注:卡洛斯的父親埃里希·克萊伯是《沃采克》的世界首演者】

呃......嗯,人永遠在學習的路上吧。總之,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卡洛斯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指揮家之一------如果不是最偉大的指揮家的話。

卡洛斯·克萊伯

我一直很欽佩那些有著深厚文化涵養的人,卡洛斯就是其中之一,他本來就是那樣的。簡單地說:他註定成為那樣的人。他能說所有的語言,而且他說英語時我一點也聽不出他是個德國人或阿根廷人,不。他說英語時的樣子就好像他曾在劇院里背誦過莎士比亞的戲劇。事實上,他說的語句的確來自莎士比亞,或者至少是莎士比亞台詞的重構。毫無疑問,他能熟練地運用自己精通的語言:他能說完美的義大利語、法語、德語。但對於他來說,最大的熱情、最大的快樂還是創造音樂。他是個嚴格的完美主義者,總是帶著最豐富的想像力去探索。他有著不可思議的想像力,我總能從卡洛斯身上學到更多,因此,我們的討論一直很愉快。而卡洛斯則對音樂抱著同樣的想法。他的笑容,就像我說的,真是太棒了!幾乎沒有人擁有那樣的笑容,對吧?當人們在創造美麗的音樂時,他們便會露出那樣的笑容。對我來說,能夠認識他、聽到他的演出、了解作為普通人時的他,實在是太幸運了!

卡洛斯·克萊伯的」笑「

他其實有著很強的內心防備,但他的如火熱情、他對音樂熾熱的愛某種程度上還是吸引了每一個人:管弦樂團、公眾、演唱家......他通過創造音樂傳遞著這份極致的歡樂,每個人都為之瘋狂。我聽到的卡洛斯指揮的音樂,無論是貝多芬或勃拉姆斯的交響曲、威爾第的歌劇,還是施特勞斯或瓦格納的作品,都是大師的水準。也許最震撼我的是《玫瑰騎士》,因為我曾經常去維也納聽卡拉揚指揮這部歌劇,卡拉揚能演繹出效果驚人的《玫瑰騎士》,但卡洛斯能指揮得更好。他能夠自然而然地指揮出超級的水準。誰能知道在他的內心深處,他究竟還懂得多少東西呢?他真的就是這樣超越了我們。

(完)

2008·2·18

晚年的卡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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