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啓超像

  近代中國傑出的啓蒙思想家梁啓超,不僅在家庭教育、社會教育方面喚起了一個時代的覺醒,培養了大批卓越的人才,促進了近代中國的發展,而且在家庭中他是孩子們的慈父、導師、摯友,在教育子女方面也是非常成功。

  他的五男四女,人人成才,個個都有專門科學知識,並熱忱報效祖國,成就斐然。長女思順,詩詞研究專家;長子思成,著名建築學家、中央研究院院士;次子思永,著名考古學家、中央研究院院士;三子思忠,西點軍校畢業,參與淞滬抗戰;次女思莊,北京大學圖書館副館長、著名圖書館學家;四子思達,經濟學家,合著《中國近代經濟史》;三女思懿,著名社會活動家;四女思寧,早年就讀南開大學,後奔赴新四軍參加革命;五子思禮,火箭控制系統專家、中科院院士。

  梁啓超的寫作、工作、會客及交往異常繁忙,但他在百忙中又十分重視對孩子們的教育,對孩子們非常慈愛卻又毫不溺愛。梁啓超對孩子們特別慈愛親近,他對每個孩子都有暱稱,他常呼大女兒思順爲“寶貝”、“乖乖”,當樑思順已是幾個孩子的母親時,仍稱她“我的寶貝”、“乖乖”,他特別愛女孩,尤愛大女兒。對孩子們的暱稱還有達達、莊莊、小白鼻等。當孩子們在幼小時,他常去抱抱親親,孩子稍長大後,抽空與孩子們講講玩玩,領孩子們到雙濤園及海邊游泳、釣魚。1925年7月10日在《致孩子們》信中說:“近來和阿時、忠忠三個人合作做點小玩意,把他們做得興高采烈。”由此可以清楚看到梁啓超與孩子們玩耍的興致。

  梁啓超子女合影

  梁啓超關心孩子們可說是無微不至的。不僅在孩子病痛時親自看望、電話詢問乃至護理,平時甚至對給孩子們做什麼衣服,給女孩做何種花色的衣服都十分關心。當他與孩子們分離時,經常給孩子們寫信,政事、家事、遊記、健康狀況乃至內心深處的想法等,無所不談,“大事小事都不瞞你們”。

  梁啓超與孩子們書信往來十分密切,信中沒有乾癟的說教,更沒有嚴厲訓斥或硬性規定。每見孩子稍有進步時,他非常高興,口頭表示肯定或給以紀念品作爲獎勵。每見孩子有思想情緒時,則曉之以理,加以引導。如選擇學習專業等有傾向性建議時,亦以商量的口吻,究竟如何辦,由你們自己決定。如有分歧意見,也建議他們在思順處開個家庭會商議着辦,信中體現了家庭開放和自由,語氣生動、溫和,有情有理,孩子們讀起來,也格外親切舒暢快樂,也易於接受父親的教誨。

  孩子們也及時給父親回信。梁啓超每當接到孩子們的來信,無不興高采烈,隔幾天收不到孩子們來信時,則發出熾熱的思念之情,甚至達到發瘋的程度,在一次酒醉以後,滿紙寫的是“我想念思順”、“我想寶貝思順”,或懷疑孩子們病了等,感到心情不安。

  1927年6月15日他在《給孩子們》的信中說:“三個多月不得思成來信,正在天天懸念”“爹爹是最富於情感的人,對於你們的愛情十二分熱烈”。晚年,梁啓超病痛不斷加深,更盼望孩子們的來信。1927年11月15日在《給孩子們》的信中說:“晚日等到了思成的信,高興到了不得”。在海外的孩子們也經常盼望收到父親的信,“三個禮拜不接到父親的信就撅嘴了”。由此可見,梁啓超與孩子們間有着極其深厚的情誼。

  梁啓超和他的孩子們

  治學,是梁啓超與孩子們書信溝通的重要內容。讀書的目的是什麼?1916年2月8日《致順兒》的信中,梁啓超回答說,“吾家十數代清白寒素,此最足以自豪者,安而逐腥羶而喪吾所守也”。他強調孩子們應堅守忠厚爲本的家風,不必去巧取豪奪,損傷人格。“但國家生命,民族生命總是永久的,我們總是做我們責任內的事。”因此“總要在社會上常常盡力”“人生在世,常常思報社會之恩”,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至於成效如何,自己能否看見,都不必管,更不必悲觀,“我以爲一個人什麼病都可醫,惟有悲觀病最不可醫,悲觀是腐蝕人心的最大病毒。”從道理上講,你們“畢業後回來替祖國服務,是人人共有的道德責任”,但在當時的國內學術環境下,你們在“美國再蹲兩三年,也並非不是愛國的,在那裏發揮自己建築藝術上的創造能力”,若能成功也是“發揮本國光榮,便是替祖國盡無上義務”。

  孩子們赴美國、加拿大留學,梁啓超當然希望他們取得一流的成績,歸國後成爲學科的開創者和一流專家。但是,他對孩子們學習的要求卻是求實的、辯證的。一方面告訴孩子們“學業內容之充實,與生命內容之充實擴大成正比例”,但當孩子們感到學習壓力很大,唯恐不能升級時,梁啓超則勉勵他們說:“汝等能升級固善,不能也不必憤懣。但問果能用功否,若既竭吾纔則於心無愧。若緣怠荒所致,則是自暴自棄,非吾家佳子弟矣。”並明確告訴孩子們,“求學問,不是求文憑”“不必着急,只須用相當的努力便好了”,進而使他們自覺努力學習。當他得知孩子們用功過猛時,又及時指導說,“做學問原不必太猛進,像裝罐頭樣子,塞得太多太急,不見得便會受益”,應該“優遊涵飲,使自得之”。又告訴孩子們向實踐學習,“學問是生活,生活是學問,彼宜從實際上日用飲食求學問,非專恃書本也”。

  當孩子們進入大學科學研究階段,梁啓超知道他們要埋頭猛攻與細細咀嚼。他說:“凡做學問總要‘猛火熬’和‘熳火燉’,兩種工作循環交互用去。在熳火燉的時候才能令所熬的起消化作用融洽而有所諸已。

  梁啓超給子女們的書信

  學習也不能過於專門化,太單調的學習生活易生厭倦,應該“多學些常識,尤其是文學或人文科學中之某部門或者音樂、美術等”,“興趣廣泛些才能夠永久保持不厭不倦的精神”。必要時“趣味轉過新方面,使覺得換過新生命,如朝旭昇天,如新荷出水”,使生活燦爛向榮,而且“要跟着潮流求自己職務上的新智識”。

  培養孩子們的獨立自主精神,一切尊重孩子們的興趣,這是梁啓超指導教子的依據和出發點。他在給孩子們的信中說,關於當前學習的事業與將來就業發展關係及方向,要各個人自審其性之所近何如,人人發揮其個性之特長,以貢獻於社會,人才經濟莫過於此。梁啓超曾熱情建議思莊學習國內奇缺又大有前途的生物學。後來當他發現思莊對文學更有興趣,就同意她轉學文學了,要她“自己想想拿定主意”,後來竟成爲圖書館學迷。以此培養孩子們創造性地獨立生活能力。

  梁啓超還特別適時地對孩子進行挫折教育。1923年5月,思成不幸被汽車撞折腿骨住院,至少要推遲一年去美國留學,他爲此焦慮不安,甚至急於成行。爲此,梁啓超專門寫信給思成說,“人生之旅途苦長,所爭決不在一年半月,萬不可因此着急失望,招精神上之萎畏。汝生平處境太順,小挫折正磨練德性之好機會”,況國內多預備一年,多讀些國學,溫習背誦,“亦未嘗有損失耶”。

  梁啓超即是孩子們的慈父、導師,又是親密的朋友。正如他自己所說:“在家裏頭,像你們有我這樣一位爹爹,也屬人生難得難遇的幸福。”的確如此,梁啓超在家庭教育方面做得頗爲完善,不僅內容豐富,而且方法極爲科學。他在教育孩子方法的“度”上掌握得恰到好處。在他對孩子的教育方法中,毫無訓斥打罵以及必須遵命照辦之類,而是充滿慈愛、引導、商量之類的語言。愛而不溺;嚴而不苛;引導而不指令;表揚獎賞學習先進,但不斥責後進,並多加安慰勉勵;節儉而不寒酸;既重視中國傳統文化的教育又積極吸納西方科學;既有共同的要求,又充分尊重孩子的個性興趣發展等。處處堪稱模範,有很重要的借鑑意義。

  本文原載於《文摘報》(作者董方奎,華中師範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圖源網絡,圖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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