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一部火得驚天地泣鬼神的古裝宮廷電視劇《甄嬛傳》,讓中國人集體走進了封建帝王的那龐大幽深的後宮,一睹三千佳麗的環肥燕瘦,萬種風情,也震驚於女人之間爲生存而進行的沒有硝煙的戰爭竟是如此的殘酷血腥,令人膽寒。中國上下五千年歷史,在這漫長的歲月裏,那深如海的皇宮內院,不知起過多少場血雨腥風的女人之間的戰爭,不知道吞噬了多少如花朵般的生命。

  佳人三千,嫣紅奼紫,都只是爲一個男人而盛開,天子的眼睛估計都看花了。天子也是男人,天底下男人賞女人其實基本口味都是一致的。表面上他們爲了自己的男權地位,給女人定下了三從四德的婦道規則,要求女人必須做一個老老實實相夫教子的良家婦女,而男人天性裏追求刺激渴望激情的天性卻又怎能被這些表面的規則所壓制而消亡呢?事實上,所有男人口裏說的女人和心裏想的女人都是截然相反的,真相就是女人不壞,男人不愛。

  我們今天要來看的這一首樂府詩名篇,是漢朝一位著名的寵妃,漢成帝的班婕妤所寫。這是一首相當有名的宮怨詩,具有極高的寫作水準。它以出色的藝術成就當之無愧地成爲了古代宮怨詩的代表作之一。班氏是將門之後,大家閨秀,德容言功都是頂尖,絕對的男權社會良家婦女,這樣一個曾經的寵妃,最終卻不敵妖豔狐媚的著名尤物趙飛燕姐妹倆,成爲了後宮戰爭中的失敗者。這首詩歌就是她落敗後的感傷之作,淋漓盡致地體現了良家婦女pk狐狸精的戰爭結局。

  《怨歌行》

  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

  裁爲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這首宮怨詩是用的詠物詩的形式,這就比一般的宮怨詩顯得角度獨特,構思新穎,又意境深幽。詠物詩要想寫得出彩,就不能侷限於物,而要由物本身發散出情感與思考,同時這情感與思考又不能徹底脫離物外,而必須與物緊密關聯,天衣無縫,達到物與情的高度統一。這一首詩在這方面可以稱得上是完美的,團扇這一意象在中國古典詩歌裏成爲紅顏薄命的象徵,就是從這首詩起始的,因此本詩在中國詩歌史上的地位不言自明瞭。

  詩歌一共十句,前六句一個意思,後四句又是一層意思,全詩從入宮受寵的那段快樂的時光寫到失寵被棄後的哀怨生活。當然詩是詠物,因此受寵失寵都都並沒有直接用語言表現出來,而是通過狀物,即描寫團扇來表現。

  起篇四句即直入團扇,新裁剪出來的山東產的紈與素,潔白光澤,美麗得如霜似雪。用它們製成的白團扇恍如天邊的那一輪皎皎明月,光彩照人,奪人心魄。團扇之美,恰似美人,初長成的少女班氏,既有明月般的明豔光華,亦有霜雪般的純真心靈於情操。

  我們從史書的記載裏就可以知曉,班氏就是古代三從四德的婦道典範,標準的良家婦女,完全符合男權社會對於女人的表面規則要求。當然這樣一個既有色相,也有德行的女人一入宮就得到了皇帝的無上寵愛,這就是下面兩句,美麗的白團扇每天被攜帶於主人的懷袖間,主人拿在手上用它扇風,清涼的微風令主人感到十分舒適,這是團扇最愜意的一段夏日時光,也是班氏成爲皇帝寵妃後的真實寫照。皇帝與她形影不離,看上去真是十分幸福,而這種幸福的背後,事實上,一個男權社會的後宮妃子,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如同團扇一般的物件罷了。

  主子一時性起,一時需要,就把它天天帶在身上,拿在手上,看上去無比寵愛,但終歸也只不過是個小物件罷了。這裏的以扇喻人,可以說十分精準貼切了,把受寵生活以及這種生活的本質都表現得入木三分而又不露痕跡,情感與思考都是自然而然地蘊藏於詠物之中,卻又超然物外,昇華了詠物。白團扇以物受寵,表面風光旖旎實則悲涼無力,是我國古代後宮妃嬪的集體象徵。

  詩人清醒地認識到身爲妃嬪的看似歡樂,其實悲哀的命運,最後四句即從團扇受寵的歡樂一轉,“常恐”就把心底的憂慮表現出來了。夏日時光總是會過去的,涼意襲人的秋天終將來臨。那時的團扇將會是怎樣的命運呢?無疑的,它將被主人無情地拋棄,往日的恩情從此斷絕。四句上承前面六句對於團扇表面歡樂榮耀,其實悲哀無奈命運的揭示,將這種結局清楚直接地展露出來,其悲涼悽愴,令人動容。同時這物也暗含了後宮之中女人們爲奪寵而互相傾軋的悲劇事實,涼飆奪去炎熱的地位,也自會有它物取代白團扇的價值,新人代替舊人的歡樂。

  事實上,班氏也的確是在秋節至後,爲後來進宮的趙飛燕姐妹倆所取代了,並且在趙氏姐妹誣陷許皇后詛咒皇帝一案裏也被牽扯進去。班氏脫險以後,隨即上奏皇帝,以侍奉太后爲名長居長信宮,從此徹底與皇帝恩情不再了。趙飛燕和她的妹妹趙合德,是中國歷史上極其有名的一對美豔尤物,飛燕身輕善舞,妹妹合德妖嬈誘惑,在男權社會標準裏,是典型的禍國紅顏了,與班氏所代表的良家婦女形象截然相反。然而,男人口裏說的是女人必須三從四德,相夫教子,做良家婦女,心裏悸動的,卻是對於禍水紅顏的垂涎三尺。漢成帝就是在姐妹倆的溫柔鄉裏命喪黃泉了。估計就算讓他重活一次,在良家婦女班氏,和狐狸精趙氏姐妹裏,他也還是會選擇後者吧。這就是男人的本性,女人不壞,男人不愛,班婕妤的這一首千古絕唱宮怨詩,就是這一真相的最好體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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