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1/23 撰文:Holysheep】

台湾龟:中国市场中的热门商品

大部分人对台湾原生龟认识很少,因为我们已经越来越难在野外遇到牠们了。台湾原生的淡水龟共四种,其中三种已列为保育类。唯一不是保育类的斑龟正面临外来种巴西龟的威胁,现在池塘及湖泊中几乎都可以见到这种在头部两侧有红色斑块的巴西龟,牠们的生活习性与本土的斑龟相似,适应能力良好,很快的占领了斑龟的栖地。

另外三种保育类乌龟中,金龟已经很难在野外见到、材棺龟也因栖地遭人为破坏和农药的使用数量大减、食蛇龟近几年因严重的猎捕和走私,在野外的数量岌岌可危。食蛇龟与其它台湾淡水龟习性略有不同,其生长在低海拔森林,是半陆栖性的淡水龟。红棕色的背甲有明显的纹路和不连续的脊棱线,最特别的是牠全黑的腹甲,前后有如两个半圆形的盖子以韧带相连,能够自由开合,当受到外界的惊扰时,就可将头尾四肢收进壳中,并将腹甲紧闭,像个箱子一样锁住自己。食蛇龟的模式产地在台湾,并且是本土龟中唯一的闭壳龟属,人们误以为牠的腹甲是捕蛇的陷阱,将其称之为「食蛇龟」。其实牠特殊的腹甲只为自保而非为了猎食,人们对于这个神秘的物种还有许多不了解,才有如此的穿凿附会。

山林的开发或破坏让这些食蛇龟的野外栖地越来越少,在少数栖地稳定生活的食蛇龟族群却也不得安宁,受尽走私的折磨。猎人走进牠们栖息的山林大肆收刮,为了降低牠们的活动力,装箱时铺上一层碎冰再放入船舱夹层,和其它的鱼获一起走私到对岸。近年研究者在台湾野外发现的食蛇龟个体越来越小,也就是说,堪当繁殖主力的食蛇龟成体正大量的减少当中,「本土食蛇龟绝迹了!」是逐步发生的进行式。

走私进中国的台湾龟供应至以下三种需求:食用、收藏、养殖。在商业操作下,市场需求倍增,台湾龟也沦为被商人哄抬的热门商品。

对岸盛行的吃龟风潮,已经让中国境内的食蛇龟与同属几乎被吃光。另外的爬虫宠物市场市场中充斥一种吊诡的现象:生命被看作一种收藏物,越是稀少濒危就越有市场需求,例如这些走私过去的台湾保育类乌龟,总有爱好者愿意高价收购。再来是养殖业的需求,这些台湾走私过去的乌龟,大部分是在野外生活五至十年,已经有生殖能力的成体,养殖业者买入这些野生龟可以省去自己培育的时间和成本,作为龟苗的补充。这些对岸的市场需求,大部分是受到有心人的炒作,造成台湾龟的价钱飞涨,以食蛇龟为例,以一千元台币买进一只食蛇龟,约可以同样面额的人民币卖到对岸去,获利有五倍价差。盗猎自然资源的走私业者以为作了一场无本生意,却著著实实的让台湾人承担更多成本。

 

我们需要付出更多资源亡羊补牢

几年前海巡队在金门查缉到一批正要走私到对岸的台湾龟,有上千只之多,都是从台湾野外捕获的龟鳖类,除了两百多只被列为保育类的食蛇龟以外,其它龟鳖类都被政府依「走私进口」的防疫条例,活生生的冰入冷冻库之中。保育类的两百多只食蛇龟免于一死,被研究者安置于临时成立的收容中心里。

此次事件中,有两个现象令人疑惑:第一个是这些在台湾被猎捕,要走私出口的本土龟鳖,为何用「走私进口」的防疫条例全数处死?许多的讨论中,认为这是法规的问题,应该要修法来保障这些台湾野生动物的生命,但我认为这不是法规的问题,而是决策者便宜行事的问题,有权决策的政府单位以最简单但最粗糙的方式保存了这些具有生命的「证物」。第二是收容保育类食蛇龟的竟是学术单位而非政府单位,凸显了动保单位的左支右绌、有法难行。政府规划的五处野生动物收容单位,各自面临到空间不足的问题,不同的动物挤在同一个空间里,人力匮乏、经费来源的限缩使这些问题雪上加霜。这也许是一个原因,这也许是为什么对待生命的方式有很多选择,但决策者却选了最糟糕的那一种。还记得今年在野放过程中,搁浅三次,最后奄奄一息沉入海底的豆腐鲨吗?这只保育类豆腐鲨最初是遭到猎捕,被政府收容单位之一的海生馆买下,而成为动物明星,陪伴了许多人的回忆。但随著豆腐鲨体积越长越大,出现了在水缸中绕圈子并常常撞伤的情形,民间动保团体因此不断呼吁海生馆应该野放,并应经过专业人士评估、设中继站分阶段野放。鲸鲨被野放得遍体麟伤的新闻一刊出,许多人却反过来责怪动保团体催促海生馆野放一事。平心而论,动保团体的确有心为豆腐鲨寻找最适合处理方式,但是要让这么庞大的豆腐鲨好好回家,实行起来牵涉多少资源可想而知,这也是动保团体力不从心的地方,现实上民间动保团体并没有足够的人力、空间、金钱为鲸鲨实行分阶段野放,这或许也是有权实行和决策的海生馆力有未逮的地方。生命是可贵的,生命不只可贵而且很贵,光是让牠们好好活著,就需要耗费许多成本,让牠们回到原来的地方,更得煞费苦心。

回头来看这些收容在中兴大学的食蛇龟,因为猎捕和走私运送的折磨非死即伤,悉心医治下存活的个体被安置在依食蛇龟习性布置而成的空间,值得注意的是张罗这些食蛇龟食宿的人,是相关领域的学者以及其所带领的研究生们,他们堪称是最专业的志工,然而在他们致力于野放地点的评估与研究的同时,一方面也面临了经费、空间、人力不足的问题,但烦恼收容资源的重担真的该由这些研究者来承担吗?

中兴大学的食蛇龟收容处是一大片泥土地与一个小湖泊,在泥土地上用木板制造一个个小空间,作为食蛇龟的遮蔽处。白天,洒满有机蔬果的泥土地上,只看到一两只觅食的龟踪,但翻开遮蔽空间一看,数十只食蛇龟们像石头般一颗一颗叠在阴暗处,面临突如其来的访客既不动也不吵,只是躲进壳里。不难想像这种温和的个性若遇上猎人,很容易就束手就擒。相对的,野放这些受过伤,来自全台各栖地的食蛇龟并不容易,研究者所考量的不只是食蛇龟的生存,还要不压迫其它生物的并存,为恢复自然原貌而努力。审慎评估后终于在今年五月第一阶段小规模野放于垦丁的保护区,然而猎捕并没有因为野放而停止,这几年查获的走私食蛇龟数量总是有增无减,为收容单位带来更多的烦恼与压力,必须依靠捐款的协助。

生命不该被粗糙的对待,为了让食蛇龟们适得其所,有一群人付出了惊人的时间和资源,是那些不肖业者浪费了这些社会资源,让原本专注于研究的学术单位得分担心思收拾残局,这些都是走私台湾龟的成本。台湾龟的劫难对大部分人来说并不是件急切的事情,亦博取不到新闻版面,这无可厚非,因为在这座岛上,有更多的冲突与烦恼占据新闻焦点。自顾不暇的焦虑使我们局限在某些问题上绕圈圈,决策者的舍本逐末,让更多的问题在这座岛上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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