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若鈞

攝/廖苡秀

 

前言

    姚老師在今年一月初時，剛剛結束在新竹市文化局一樓梅苑、琉璃畫廊「姚植傑西畫個展-畫筆尖的遨遊」。那時看展覽時，想都沒想過能夠有機會採訪到姚老師。在老師年輕時得過的各個大獎的背後，是蘊藏了多大的能力和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呢？

    一進到姚植傑老師的家，就有一股花草的香味，整體協調的色調，讓人感覺好舒服。老師的作品裡有詩意的渲染和靈動的筆觸，不論是大張的風景還是小張的速寫，都讓畫面生動了起來。就在這舒適的氣氛下，我們開始了與姚老師的採訪。
 

Q1 您為何接觸藝術世界？因為什麼事情讓您走進藝術世界？
 

    大家都知道孟母三遷擇鄰而居，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們家住在以前畫電影看板的廣告社隔壁，可能因為潛在的因子吧，就是喜歡畫畫。所以放學後就在隔壁看師傅們畫畫，對面是一個長老教會，教會都有主日學，大家都會跑去那邊上課。再過來可能是遺傳吧!因為我媽媽也喜歡藝術類的東西，我外公沒有讀書，不識字，但是他會在晚上打烊後把小孩(我媽媽他們)叫過來，然後就畫圖案給他們看，沒有受過訓練的人不會畫立體，可是只要會畫豬、畫兔子、畫車子什麼的給小孩子看，小孩就會耳濡目染。所以我覺得可能是這一脈的影響吧!因為我外公他喜歡畫畫，所以他一定不會反對自己的子女在藝術部分的發展，我的阿姨、舅舅、我的表哥表姐們，每一家至少都有一個在從事藝術的，我以前小時候最喜歡回外公家，每次要寫生比賽，就叫我媽趕快帶我回去，然後請表哥就會教我幾招。

    我從小到大的志願就是當畫家。人家的志願是當醫生、當總統、當....我始終不變就是想當畫家，所以我們小學大家都會寫那個紀念冊，每個同學為我寫的，都是希望我以後成為大畫家。

    除了藝術，我也喜歡科學的東西，也很喜歡生物。小時候我爸送我的第一個生日禮物就是顯微鏡，顯微鏡裡面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微觀，後來又有望遠鏡看到了宏觀。然後加輔具可以看到微小的世界，看到我們眼睛肉眼不能及的遠方的世界，我指導我的學生，其實你要把畫畫得好，就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其實畫畫也是一樣，你所見所聞愈多愈廣，對於材料的方面，各種物理、化學、各種原理理解的愈多，創作出來的東西，就跟人家不一樣。
 

Q2  請您分享您人生中各個不同階段接觸藝術世界的歷程？

 

    我一路上，沒有念美術班，那時候沒有美術班，有想著要到台北去讀美工科系，那時候最紅的是復興美工，，可是問題是光聽到三年下來的花費，就很驚人，所以就不敢去念，家裡可能也沒有這個能力，我就開始去一些私人的畫室學畫，因為可能每個畫室的教法不同，我高一才開始學畫，就一路學到高三，這個畫室可能比較注重技法，高中，那當然就是以前的考試制度，就是考石膏像素描、水彩靜物、水墨畫、書法這樣。高中的時候得了很多獎，寫生比賽常得第一名，全省學生美展也是得前三名，可是考試收到成績單，讓我傻眼!這怎麼會是我的成績，應該寄錯？還是登記錯了？

    重考時，透過黃銘祝老師的太太介紹，到師大劉文煒教授的畫室去學習，到那邊上課的時候，才發現人家全部都是在講觀念，技法的部分倒其次。再第二次上課的時候，我就把以前的作品拍成照片，給劉教授看，他跟我講說；「你這些畫都不行。」我聽到以後，心都涼了！我不是很努力畫，我不是很認真畫嗎？後來才知道他是用心良苦，他就是要快刀斬亂麻，把你原本的東西，先撥開，你要來接受我就要重新開始，聽他講觀念。
 

Q3  請您分享，影響您的藝術生涯的重要貴人，能夠接觸到他們的因緣和接受他們啟發的關鍵因素？這些貴人人影響您最大的人？

 

    我受到劉文煒教授的影響很大，可是在這個之前人生有很多的貴人，所謂貴人就是你的幾個重要的轉捩點，然後人家幫你推一下、撥一下、撥對邊了，貴人就是把你指引或導向正確那邊。人的一生最重要就是出生的家庭、我的爸媽不反對我學畫，他們是我的第一個貴人，因為他從小就支持。再過來國中的時候，國中的叛逆期，其實我以前是練田徑的，幾乎都在運動場上、球場上，當時叱咤風雲。因為以前愛運動，當然學科沒有很認真，整天都在球場上、運動場上奔跑，回來已經累得差不多了，後來勉強考上省立的竹南高中，以前紀政是那邊畢業的，我們學校在運動方面很強，所以我馬上就加進了田徑隊、籃球隊了，結果就在第一次班親會的時候，然後碰到我命中很重要的另一個貴人，他是我的班導-陳標殷老師，是李澤藩老師的學生，他自己本身是體育老師，也是運動選手，又愛畫畫，他就跟我爸媽講說：「植傑喜歡運動，讓他當興趣就好，畫畫還是比較好，比較可以長遠一點。」所以他就在那個時間點，讓我把田徑當興趣，所有心思通通都往藝術的方面開始邁進。

    再來，大學沒考上，遇到劉教授，從頭到尾，他沒有教我很多畫畫的技巧跟技法，他教導我建立許多的觀念，他說：「我們人出自於宇宙，我現在只要把你宇宙的道理，各種事物的道理跟你講通，你自然就會畫畫了。」這讓我聯想到，魏斯，他影響我們台灣畫家很多，魏斯的兒子也是畫家，魏斯在訓練他兒子的時候，兒子小時候圖畫一畫，畫一畫，就拿去問他爸：「我畫的怎麼樣？」他爸爸就跟他講說：「你到那個穀倉裡面去觀察那個倉鼠他們在做什麼？」他就跑去看一看以後，看了幾樣以後，就跑過來跟他爸講他看到的，那比如說大人知道的是有十個行為，小朋友第一趟去看三，看到三個回來以後魏斯又說：「你再去看看還有什麼？」然後就引導他去，他趕快去看，回來就和兒子說：「我們來看你的畫」，接著他兒子說：「喔！我知道了」，他知道他的畫問題在哪裡了，他爸爸不是用直接教他的方式，他是先用一個例子，小朋友比較好奇的一個觀察行為，他叫他兒子去觀察，從那邊讓他兒子自己感受到原來觀察是那麼重要！所以，有一句話叫做「看的到才畫得出來。」而看到跟看見又不一樣，我們平常眼睛的功能，如果沒有拿來好好的去觀察一個事物，連結到你的心裡面去的時候，它充其量它就是一個最基本的功能。可是，如果你今天把所觀察到的東西，整個進到你的心裡面，那我們藝術創作的人在把它用你的你的感受去表現出來，那才是真正的進入到心裡面。所以我常常跟學生講說，你們在觀察事物的時候，要很仔細，觀察一定要夠深入，所以人家說藝術提升自我，其實就是要好好的深入生活，把生活裡面的點點滴滴都放入心中。

    另一個貴人就是我研究所的指導教授黃銘祝老師，他告訴我，創作，你一路上學習來的各種寫實描寫的能力，表現的能力這些，都是在服務你的想法，所以就是像黃銘祝老師他很年輕就把腳踏車、狗、寫實的東西什麼都畫得很好，可是他為什麼後來開始畫一些議題性的東西，他覺得一個畫家，不應該只是畫唯美的，不應該只是畫那個外像的東西，應該是當一個時代性的畫家，就是說藉由你的這些能力，去表現當下時代該表現的東西。現在的東西如果只是靠現在的工具，就是方便的相機、錄像把它記錄下來，那畫家的能力就完全沒有了，他就深深的讓我感覺到說你要去做一個創造者，社會的觀察者，你是一個畫家的角色、角度，用你的表現手法去創造出東西來，這樣比較有意義。

 

Q4  您是否曾遭遇藝術創作的困境，當時是何種情況，如何突破和躍升的？回顧那段時間，對您的藝術世界有什麼樣的啟發？
 

    當然有啊!每個人不可能一路平順！其實，一個人，太早出名不好，我算出道很早，因為我剛好機會點很好，遇到了對的教授之後，一路上進入大學，在大三大四，全國性的比賽獎項，我差不多都拿光了，我那兩年真的很風光，所有的好運都在你身上，這麼多的比賽，通通都可以得獎，基本上就是說，表示除了你的基本功，還有運氣好。加上那時候的景氣很好，在我念大學的時候，股票一萬兩千多點，是台灣股市最高的時候，人家講說菜籃族，早上逛股市，下午逛畫廊，他們以前真的是進去買畫，一面牆、兩面牆、三面牆，這樣子，一進去這面我要，要用搶的！所以在以前的那個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你真的感覺到畫很好賣。

    剛才有講到，有沒有遇到瓶頸？當然有啊！因為你紅得太早，你就一直要去思索再過來你要畫什麼？然後曾經覺得畫圖畫到不知道要畫什麼？那時候是最痛苦的，

前面很精彩，人生後半段還這麼長，後面怎麼辦？像那時候我自己已經是得過獎的了，然後也享受過嚐過那種甜蜜的果實，所以開始好好的在思索，再加油一下，如何讓後面的路精采起來，所以我很努力、很認真的畫圖，我也就放棄很多教職，前陣子也把在師大附中美術班的兼課辭掉，因為我覺得，還是要再留更多的時間自己創作。

    如何突破這個瓶頸呢？其實最重要的就是回到原點，覺得創作不下去的時候，就會開始在我自己的書堆裡面，到處去翻，到處去看，每次看完之後，好像都充完電一樣，就可以再衝出去一陣子好久，我就覺得藝術家這種視覺型的，你就是多看人家的作品，那從書本上，從實際上多看人家的展覽，去產生一些激盪，因為畢竟是別人走過來的路的痕跡、軌跡，還是能給你一點影響這樣子！

Q5 在研究所換掉原來熟悉的媒材，對自己有哪些幫助？
 

    就是回到原點，放掉自己熟悉的，研究所的那兩三年，我就告訴自己，我就是不畫以前畫廊可以賣的畫，我就要完全去玩，我那時候覺得亂搞，所謂的亂搞是譬如說完全就是讓自己釋放自己，就是怎麼弄都可以，然後有沒有跟有以前連結，那個都不管。因為那時候已經結婚有小孩了，其實也有經濟壓力，可是我老婆給我勇氣，她跟我說：「你就不要放在心上，反正你就畫你研究所要的東西就好」。研究所時創作的作品，在畢業展的時候，我覺得比較喜歡的作品，都乏人問津，可是到台北藝術博覽會全部都被收藏，覺得台北人看畫的角度跟新竹很不一樣。

Q6 您對於在地性的主題或藝術方面的表現有什麼看法？

    新竹在地的藝術，那我一樣是玩藝術，我的推廣是最便宜的，是我現在就是用樹枝，樹到處都有，都不用錢，你只要跟樹爺爺借一點樹枝，因為這個樹枝筆，很多人都把它叫作枯枝筆，其實不對，朽掉的木頭，在樹上枯萎掉，乾掉以後還要一陣子，它才會被風吹折斷才掉下來，所以那個其實都已經乾到不行，就不能用了。其實它是要從新鮮的枝去剪起來把皮剝掉才能用，這個在地媒材就是最便捷的！便宜的墨汁、不用錢的木頭筆，再加上一點點的水彩用具，拿著簡單的本子，就可以走到哪畫到哪。因此更能普及的去推廣它。新竹寫生方面，我跟文化局那邊也達成一個默契，就是我們每年春季跟秋季都辦寫生日，因為FB的關係，一發出消息，就會有很多人來參加，新竹、外地的，大家都來聚，所以每次都有大概超過一百多個人，這些都是一種推廣。

 

Q7 如果人生重來的話，還會選擇做藝術創作嗎？

    那是當然的啊！因為我覺得當藝術家真的很快樂！工作可以跟你的生活、興趣結合在一起的話，是人生最快樂的事。最怕工作是被逼著做，時間又被限制，那我現在非常享受在這種不用被時間綁住，做自己想做的事。這也是要謝謝我的老婆，她也是我重要的貴人，一路上，最好的就是選擇到好的另外一半。

 

Q8 您接下來未來的創作方向？

平面部分我可能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就是我擅長的寫生繼續進行，因為我們家很喜歡露營，喜歡到戶外去，所以我就出去外面露營寫生，到處去玩，畫畫的用具隨身都帶著，隨時就能畫。另外一個部分是所謂的創作，抽像的部分，如果沒有出去畫畫時候，就在家裡面做一些創作，我用延續之前研究所比較放的方式，用各種技法，然後各種非美術用品社賣的工具來延伸，我覺得這樣比較有趣，然後立體的部分，會在雕塑部分繼續創作，因為有畫畫，又有畫抽象，又有寫實能力的，這個來做雕塑，造型會比較有個人的感覺。

    藝術就是不斷的創造，所以我現在也是在創造我的未來，比較大的心願，其實不是只當平面的創作者，因此我還有在做雕塑，在研究所時，收穫最多的就是我去跟祝大元老師學雕塑，跟徐子涵老師學膠彩，跟蕭銘芚老師玩材質，讓我對材質的認識更寬廣，所以我覺得讀研究所對我的影響很大，讓我的整個創作的觸角又伸出去更多。就期待未來吧！

後記

 

    小時候姚老師畢業紀念冊上的志願，始終如一填著「畫家」。一路走來老師堅持著這樣的初衷，除了不斷鍛鍊自己外，還繼續深造，求更多的突破。(於2017年3月22日 專訪姚植傑老師)
 

最後還有影片～

親愛的說書人 姚植傑老師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si2PvN5Bx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