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已經有將近20年沒有去過迪斯科了,因為我在拍電影,其實我是一個特別愛迪斯科的人。」 ——賈樟柯

趙峰

影展創始人賈樟柯

「歡迎賈科長蒞臨指導工作!」一家距離2018平遙國際電影展所在地——平遙電影宮十幾分車程的夜店,正在連夜趕製巨幅海報,準備借勢宣傳。

在本屆影展行將落幕之際,賈樟柯在一場答疑發布會上,表露出了去蹦迪、K歌的渴望。

他的這種喜好或者情結,在《小武》和《江湖兒女》中,都看得出來。

倘若那些因為電影票房低或無法公映,向來心疼賈樟柯的文青擁躉,再來心疼他沒有時間玩樂,那就又錯了。

如此理解、關注生活底層角落的導演,怎麼可能讓自己由忙致亂。

落子平遙

影展創始人賈樟柯、韓國著名導演李滄東、影展藝術總監

馬可·穆勒

一個52萬人口的小縣城,為什麼要在電影展期間對汽車限號出行,有必要嗎?上一屆沒想明白的問題,這一屆突然就有了答案。

不論是限號,還是維護秩序的武警、排爆警犬,這一切都是平遙古城從上至下,給予電影展的積極姿態,這背後是當地政府實打實的三年財政扶持。

這個擁有2700多年歷史的彈丸之地,很希望將平遙國際電影展打造成集影視、文化、旅遊於一體的,最新城市名片。

賈樟柯對記者說:「當然,把電影展建立在千萬級人口的城市是比較容易的。但是我希望通過平遙國際電影展的成功舉辦呈現一個事實:在基層同樣存在著強烈的對文化的渴望,對藝術的渴望。總有人問我在基層創辦一個電影展有觀眾嗎?這時候我就會想起10幾歲時候的我,我相信現在還有很多這樣的孩子在縣城裡面,在山西。我希望通過平遙國際電影展讓人們知道在基層是有觀眾的,同時文化的資源是需要流動的,平遙電影展每天會迎來非常多的來自山西的觀眾,我覺得這一點毫無疑問是成功的。」

香港著名導演杜琪峰

除了「一直想為山西做點事情」的初心,晉商的底色,讓他敏銳地注意到了平遙古城的需求空白點。

是否足夠有「衝突性」,是衡量影視劇本優劣的一個標準。把定位在國際級的電影展設立在平遙縣城,就足夠有衝突性和想像力。

那麼多的大導演和著名演員蒞臨小縣城,這種反差性,可以構成新聞的熱點屬性。倘若換做北京,出席、參與的人物再有號召力,恐怕也不足為奇了。

如果把平遙電影展看作一個產品,那麼從一開始,它就要避開北京這樣千萬級人口的地方,因為這裡每天都在上演各種金碧輝煌、鳥語花香;一個高端品牌的發布會,一個強勢時尚媒體的慈善晚宴,到場的導演、藝人陣容,都不比平遙電影展差。

一場活動成功與否,吸引多少關注,首先還是要看卡司。上屆有吳宇森、馮小剛、范冰冰;這屆有杜琪峰、李滄東、徐崢。這些人下榻小城,帶來的美好就像是王子來看灰姑娘,絕對的有戲劇衝突和希望。

包圍你們

韓國著名導演李滄東

獵豹CEO傅盛當年出走360之後,潛心研讀了毛澤東「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目前,國內的殺毒、安全軟體市場,360佔據半壁;但在國外市場,360隻佔了零頭,而獵豹卻佔據八成以上。

傅盛說:「我要走一條和同類不同的路,然後形成勢能。」

我們發現賈樟柯導演,與國內的其他同行都不同,他也走了一條「不一樣的路」。這條路讓他很早就擺脫了「導演的被動」。

「這麼多年,我的第一身份其實一直都是投資人。電影於我,完全是出於興趣和熱愛」。賈樟柯從不避諱他作為商人的身份。他的投資觸角也廣涉礦產、風險投資、影視製作、新媒體等多個領域。他拍的《山河故人》在國外拿了一輪又一輪的大獎,但在國內的票房只有三千多萬;《天註定》連公映的機會都沒有。但他並不在意,至少在市場和票房的層面上,他不為所動。拍文藝片,逆勢而動,逆市運作。他並非執拗,而是因為埋得起單。

埋得起單,是因為在另一個更大的市場,他獲得了商業上、藝術上更大的成功。早前有財經媒體披露:賈樟柯電影的海外發行與運作,一直與北野武的公司合作;他在海外市場獲得的資本回報,遠非國內幾千萬的票房可以比擬。

2018第二屆平遙國際電影展青年導師徐崢

事實上,在賈樟柯電影的出品名單上,時不時就會看到北野武工作室的身影。他旗下的「柯首映」,每周播放一部來自國外的短片,而且全部買下版權。這不僅是其為國內市場、觀眾發掘國外新人、新作的抓手,也儼然成為在國際範圍內引進短片版權的旗手。

他旗下的「以上」和「暖流」公司,跨界多個領域,在成立伊始就良好營利;他的每一本書都很暢銷……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導演,在他的同行們叫苦不迭、氣急敗壞的過往與當下,他卻閑庭信步般的為自己構建了護城河。基於此,他可以像「暖流」一樣,靜心的為電影展期間舉辦的論壇、上映的作品,主持交流發布會。

平台圖謀

《寶貝兒》劇組與平遙國際電影展藝術總監馬可·穆勒

與上一屆相比,本屆平遙國際電影展,周期延長三天;贊助商在陌陌、廣汽傳祺的基礎上,山西老字號品牌汾酒以及可口可樂等世界品牌,也吸引進來。「本屆電影展總體費用的五分之四,是從市場找到的。」賈樟柯說。

他覺得只有用這樣的方法,才能夠讓平遙國際電影展在「市場的活水裡面」良性地運作下去。

所以他一有時間,就玩起了陌陌直播:帶一眾友人在山河故人飯館裡吃喝;發動大家尋找李滄東丟失的手機;和年輕導演合影比心。

對於年輕導演,對於年輕觀眾,他身上的親和力似乎與生俱來,標緻性的微笑和眼神,依然透露著某種天真無邪。這並不科學,但卻可以用來解釋:為什麼有那麼多分期買蘋果手機的孩子,總是要心疼這個企業家一下下。

「我在做導演之餘,首先是10年前開始做電影製片人,我在這10年裡面監製了20多個年輕導演的作品,都是這些導演的處女作或者第二部電影。因為我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我知道每一個導演在起步的時候沒有資源、沒有經驗、獲得不了投資人的信任,非常艱難。我希望能夠幫到這些導演。賈樟柯說。

《右玉和她的縣委書記們》、《古城片警》演員黃品沅

為了本屆電影展,他的團隊一共看了1200多部電影,其中有100多部華語電影。他希望能夠給來自世界各地的觀眾一個安靜的、氣氛濃厚的電影展。

「中國電影去年生產了接近800部影片,有三分之二是年輕導演的作品。很多作品非常有才華。我們希望有一個來自中國本地的策展,能夠讓世界了解這些最新的中國年輕電影人。我們一直致力於能夠讓電影工作者和媒體,電影工作者和影迷有深度交流,可以近距離接觸的一種電影節氛圍,去年到今年我覺得我們基本做到了。」

不難發現,賈樟柯辦電影展和他拍電影的視角是一致的:他更關注基層、底層;更關注年輕人的發展環境;更關注人物個體本身,以及顯露出來的群體共性。

2018第二屆平遙國際電影展青年導師之選《風語咒》劇組

可以這樣說:在其他導演取悅觀眾、應對市場的時代,他已經開始服務於青年導演群體,通過他的平台,讓這些年輕人獲得更多、更好的機會。幫助青年導演的同時,也搭建了一個青年觀眾近距離接觸電影、接觸電影人的平台。

這個平台是To B的,也是To C的,更是To年輕To未來的。

這讓人想到了阿里巴巴,九段高手都是要做平台的。

賈樟柯曾說:「我一直都在世界各大電影節流浪,從來也不是主人。」現在的他,有地盤、有堂口,便有了安全感。所以他在落幕的時候說:「我明年應該可以坐下來看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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