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case075.jpg

 

 

        最終,那個最令人快樂與滿足的時代就會離自己遠去,
        時間,就像是上輩子的事一樣。

 

 

 

人中Case075_希望之火

 

 

        關於生命僅僅只剩一柳殘渣,時軒與孔哥擁有一樣的獨白。也因此時軒對於眼前的情形感到讚賞與欽佩。那是非常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內心某個充滿缺陷的灰暗之所獲得了激昂的反饋。時軒不確定這瞬間存在於這心中的片刻感受,究竟是從何處所萌發的。
 

        會讓這一切發生的質變的動作就在孔哥身上,在孔哥踏入未知的領域之前,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可以做出這個反應。那或許每個人身上所擁有難以被取代『看似平凡』其實是萬千反覆之練習之結果。
 

        不存在的褻瀆並沒有發生在時軒的身上,反而出現在孔哥的身上,孔哥在執彈射中自己之前,用不存在的褻瀆將自己的拳頭從近乎接近難以解析的普朗克時間(Planck Time)之內送出,為了完備性,同時間這一拳等價打回到孔哥的臉上,這代表著即便是擁有著超強捕捉力的執彈都沒辦法改變這個打在孔哥身上的一拳。因為普朗克時間、長度都會是物理角度上所能量測的極限。
 

        因此在物理上的角度,這一拳的速度近乎不講道理的不可解析,或許能等價相提並論的時間,或許只剩下潘見紅所使用的『迴盪』。
 

        這一拳讓孔哥閃躲到萬千執彈得空檔之處,當孔哥做完這個動作的時候,管精儀的借貸瞬間飆高了約半天量的精神力載子。站在他的角度自然無法理解為何借貸量如此之大,因為他根本來不及看見事件的所有發生。
 

        但站在孔哥所利用的『正交性正規集合』的完備性來理解,或許這一切就有了道理。由於為了滿足無限多組宇宙的完備性,每當孔哥打出一個近乎進入普朗克時間的右直拳時,在這接近十的負四十四次方秒之間,滿足完備性的平行宇宙也要遞移一拳回孔哥所在的宇宙。因此那是近乎超越視覺與反應的『超Blink』。那所需要使用的借貸量如果以平凡人來說,可以說是瀕臨『精神力載子破產』的窘境。若是以孔哥自身目前所能掌控的載子總量來說,是完全跟這個總值是勾不上邊的。
 

        因此,這一次的閃躲,絕對、絕對,是建立在管精儀那近乎沒有極限的借貸總量上。
 

 

        最終,靜止的執彈如同一世的沈默,從時軒眼前淡出。孔哥依靠著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方式躲過了攻擊。
 

        也許這一切看起來像是巧合或者運氣,但實際上孔哥之所以能駕馭這個他不確定的能力源自於對於『速度』的了解。或許是少年籃球生涯對於時間及速度的了解。
 

 

 

 

        那是關於空檔、時間暫時停止的故事。
        有些時候,球在空中呈現拋物線的過程中,
        命運已經悄然決定。

 

 

        那是與『再興』大戰的前夕,即將要上場的戰士們
        都為了隔日的惡戰做好準備,
        有些人會在書桌前凝望著參加全國大賽的照片、
        有些人會讓自己泡個澡好好休息、
        有些人也許會出去溜搭,試著讓自己卸除緊張的氣氛、
        有些人會走進球館繼續練投,像個傻子一樣、
        或許他們只是靠著練習來使自己平靜。

 

        夕陽在球館旁灑落,只剩少年祥義在練投。
        他每天至少要練投369球,
        每個人都很好奇這個數字是怎麼訂出來的,
        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

 

 

「喂,死醜臉,記得要聽球的聲音。」一個宏亮的聲音與球落地的聲音相互點綴,屏東高中的鐵血教練『青葉』將球傳給少年祥義。
「老爹還沒走啊?」

 

「我只是來看哪個傻子還不回去休息而已。」
「我看也只有一些傻子教練會這時候繞到球館,明明家裡開車到學校需要三十分鐘的車程。」少年祥義再度躍起,清澈的進網聲再度響起。

 

「喂,醜臉,你會緊張嗎?」
「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囉?」

 

「據我的經驗,通常重要的比賽前一天還在練投的人,肯定是最緊張的人。」青葉拿著威士忌酒瓶,緩緩走到籃球架下。
「根據我的經驗,每天都喝酒喝到爛醉的傢伙,執教生涯可能不會長久。」少年祥義笑著說,他跟青葉之間的互相吐槽總是屏東高中每次練球的必備娛樂。

 

「死醜臉,別開玩笑了,明天八強賽可是要打冠軍級球隊耶。」
「所以怎麼樣明天都要狂射max啊。」少年祥義再度躍起,只是這次彈道偏移了,不知是否是心中閃過了什麼樣的想法,使得那指尖的片刻產生了猶豫的思想。

 

「有些球投出的時候,已經被命運決定了。」青葉突然緩緩地說。
「蛤?」

 

「所以有時候得靠『射手的凝視』。」
「不懂。」少年祥義好奇這平常愛看玩笑的大叔,何時開始認真了。

 

「有時候那是很奧妙的,只要誠心誠意專注地投入情感,有時候球就會進去了。」
「老爹,這方法要是有用的話,每個人都是神射手了吧?」

 

「通常只有傻得要死的笨蛋會相信。」
「可惡,你這不是擺明當我是笨蛋。」

 

「那是屬於我的獨門絕技。」
「別唬我。」祥義在三分線投籃,空心進網。

 

「喂,你應該知道今年的『再興』吧?」
「那還用說,去年被南山中斷三連霸的偉業。『簡熊』跟『小左』今年可不是來吃素的。」

 

「你怎麼看?」教練撿起地上的球。
「老爹,有很多學弟可能扛不住這壓力。依照對位來說,我們的mismatch是完全的弱勢,並且在擋切的部分簡熊會完爆我們。」

 

「所以我們就輸定了?」青葉大飲一口溫辣的酒。
「那可不一定,畢竟有我在。」少年祥義露出狂妄的表情。

 

「全高中籃球有你這種自信的人大概數不出來第二個。」青葉搖頭。
「又還沒打,到底是要慌屁。」

 

「很好。我喜歡。」
「我可不是玻璃。」

 

「你這死小子。」
「好啦,我要再投三十球就回家。倒是老爹你今天留這麼晚幹嘛?」

 

「沒什麼,我只是想提醒你而已。」青葉將威士忌放在球場邊,雙手要球。
「你說『聽球的聲音』嗎?」少年祥義將球傳給了他。

 

「是啊,你以為我是閒閒沒事做嗎?」他輕輕拍打著球,試著找回運球的節奏。
「所以是...」當少年祥義的話還在喉頭打轉的時候,教練已經站在球場中線附近的『LOGO區』投籃。

 

 

        那球的弧線美得令人忘卻,
        搭配著應聲入網的清澈聲響。
        少年祥義完全被教練的神乎其技給震懾。

 

 

        青葉認真地說:
 

 

「當你真的聽得到『球』的聲音時,
其實你是學會了聆聽。

 

因為人總是花了太多時間去『說』,
聽的時間太少,
更別說是聆聽萬物的聲音了。

 

當你能真正靜下心感覺這一切,
你就會被『命運給予的激昂』所感動。」

 

 

「這台詞你背多久啦?」少年祥義傻眼地看著青葉。
 

 

「煩死了,我要走了。」青葉拿起酒瓶。
「好啦,總之就是要聽一下球的聲音啦,是吧?」

 

「我會依據你不輸對方主將的前提下設計戰術,所以給我該死地去進球。」青葉恢復了那鐵血的姿態。
「這不用你說我也會去做。」少年祥義拿著球,望向教練的背影。對他以及眼前的男人來說,有很多事情沒有說破,或許這都是彼此在這個球館最後奮鬥的賽季。青葉本身在教練界算是一支獨秀的新星,他詭異的作為以及放蕩不羈的風格讓他的執教生涯飽受爭議。

 

 

『要是把學生交給這個教練的話,我的孩子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竟然是青葉教練,難道就沒有別人了嗎?』
『屏東高中我以為要復興了,結果選了這傢伙當教練!』
『那一種教練會白天整天喝酒的,我記得有一次練習的時候,教練太晚來結果跟孩子們分享自己因為上酒店起不來!』

 

        籃球隊的家長們在青葉執教的時候,不停杯葛青葉,也因此這次全國比賽無論勝敗與否,對青葉來說,即將會是在屏東高中最後一年執教了。而對少年祥義來說也是,而最後那場與再興的天王山之戰,如今被他深深地埋藏在海馬迴之中。
 

 

        在這樣的生死邊緣之中,那種痛苦又令人糾結的回憶滲透到他的腦中,驀地想起青葉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我其實不懂世人對於一個人的要求為何可以這麼愚蠢。就像是我喜愛打籃球的人,我根本不關心那些會打籃球的人私底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就只是單純喜歡他在場上的樣子。就像你一樣,阿義。」青葉在再興賽後,巴士開往回屏東的路上說的。
「我又怎麼了?」

 

「要記住現在的感覺,千萬別變成一個愚蠢的傢伙。」
「煩死了,我們就是輸了。他媽的輸了!我他媽該死地把球傳給了對手,我們明明就可以贏...明明他媽的就可以...

「蠢蛋,輸球的人可沒什麼資格抱怨啊。你要的話,就在球場上奪回來。」
「你這傢伙根本不懂,對我們來說,剛剛那場賽就是最後一場球賽了。我這輩子不可能再去打什麼狗屁籃球了!」

 

「為什麼?」
「沒為什麼,因為在台灣打籃球根本就沒有前途!我他媽的生在該死的這裡,最後也只是去什麼狗屁聯賽投三分球而已,然後呢?根本沒有人會看那種聯賽的。這世界上的現實很簡單,我們只是在掙扎而已。」

 

「所以這樣你就放棄打籃球了嗎?」
「對,我不打這該死的籃球了。」

 

「你這樣跟那些外面的恐龍家長有什麼不一樣?任何人都不能奪走你心中想要的東西,再他媽的困難都無所謂,因為你是你!」
「你根本不懂!你這死酒鬼!」

 

「哼,我是不懂。如果放棄是你的選擇,任何選擇都不可能是簡單或者令人感到幸福的,就連你選擇當個世俗的白癡也一樣。」青葉叫巴士停下,然後拿起包包,不聽眾人的挽留,就此消失在大家的生命裡。
 

        那個結果對所有籃球隊的隊員來說都是令人感到痛苦的。主將在眾人面前說出如此現實的話,雖然現實,也似乎是大家心中的內心話。也許打打高中聯賽,已經是人生中最接近夢想的時候了,只要時間到了,無論冠軍、亞軍、還是萬年吊車尾,大家都會回歸現實。
 

 

        只有最少數的人會去把籃球當職業來打。該死的夢想泡泡最後都該克服那表面張力,準備考試、或者開始進入社會,無論是哪一個選擇,回憶終究就是回憶。那些不會跟著自己。
 

 

 

 

        最終,那個最令人快樂與滿足的時代就會離自己遠去,
        時間,就像是上輩子的事一樣。

 

 

 

 

        雖然很短暫,
        少年時代那種痛苦與一直以來纏繞自己的失敗想法湧現在孔哥腦中,
        他的心中萌發了一直以來都不敢奢望的心願。

 

 

        打敗眼前這個男人,
        認真地活下去。

 

        這是孔哥從餃子攤的爛泥生活中,
        第一次認真對待眼前的事物。

 

        那些事情並非自己想做的,
        無論在科技業當個被壓榨的員工,
        還是賣餃子。

        即便很微小,還是可以從現實生活中擠出些什麼。
        有意義也好、沒意義也罷,
        有時所謂的『意義』,只是個單純的『名詞』,
        任何人或許都不該被這兩個字侷限住。
        要是這個時候放棄了,就沒有人可以解救自己。

 

 

        最終就會成為腐敗的肉體,
        掛著虛殼的活著。

 

 

        想認真地活著。
        再一次,再一次認真地感受著這世界。

 

 

        為了什麼都好。
        不想只是連嘗試都不敢,
        不想再次被『現實』壓著作為小弟。

 

 

        一分鐘也好、一秒鐘也好。
        每天的每天,都不能讓那希望之火消滅。
        失敗也好、平凡一世也好,
        無論任何人怎麼看都好,
        因為該死的都不能放棄掉,
        即便是看起來廢得要死也無所謂。

 

 

「那個載彈發生了變化!」小丑驚訝地站起身,看著巨型螢幕。
「什麼?」

 

「我不知道孔哥做了什麼,但是原本搭乘強烈不悅意念的載彈似乎受到了影響。」小丑大喊。
 

 

        同樣的驚訝落在時軒的臉上,那些搭載著自己一生精華的一切,竟然被眼前這毫不起眼的男人給震懾住。
 

 

「時間不多,死木訥臉,只要我注意力一分散,這些該死的子彈就會像是蝗蟲一樣,你應該清楚剛剛那種閃躲,要是靠著我自己擁有的精神力載子根本就不可能使得出來吧?」時軒知道自己不能讓孔哥再跟管精儀交談,但是自己的雙手雙腳就是不聽使喚地停駐,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不趁人之危,是因為害怕眼前這男人的不按牌理出牌?還是自己在期待什麼。
「廢話,你可是快讓我破產。」

 

「反正,破產你就可以去死了。這傢伙可不是在開玩笑的,你坐在怡人的網咖包廂肯定不能相信這些子彈有多誇張。」孔哥認真地抱怨。
「煩死了,所以我...

 

「我不知道你的招數可以用多少精神力載子,我只知道你想要活命的話,就給我毫無保留地把所有精神力載子弄進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你很有趣,孔祥義。」時軒知道孔哥在試著克服載彈的攻擊,雖然他不知道孔哥是用什麼技術讓載彈停下來的。
「好險你不是會偷陰人的無趣傢伙。」

 

「或許是我比較有自信。」
「反正都到最後了,那些該死的亂七八糟事情都要有個終點。」

 

「是啊。」
「你的載彈搭載著這世間最悲慘的負能量怨念,只要靠著『好的要死』的正能量意念,只能停止載彈那近乎無法不科學的追蹤模式。」

 

「你是認真的嗎?孔哥。」
「無論你信不信,反正我是做到了。」

 

「你怎麼沒有想到,或許是我想網開一面,讓你做了一場美夢?」時軒笑著說。
「我隨便說說的,白痴。要是什麼好的要死的正能量可以終止你載彈的移動,我就可以去當佈道專家了。」

 

「你這傢伙!」
「我怎麼可能會跟你說,我到底怎麼讓這些子彈停下來的。」

 

 

「我只會讓它們再多飛一點。」孔哥語畢,再度以『普朗克閃現』移動。
 

 

        時軒並沒有辦法用肉眼跟上孔哥的超速度,但是他可以從空中執彈的軌跡看見孔哥的身影。
 

 

        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那每個超速度的移動之中,孔哥都試著讓執彈停下來。那些在空中漫天的火花就像是舞蹈一樣,在追蹤之間會有緩慢的空間性停止。
 

 

        這傢伙是認真的。
        時軒知道自己現在唯一還有可能處於不敗之處的理由就只是孔哥根本沒有可以擊倒自己的招數。

 

 

『最多只是閃躲?』
 

 

        有任何可以擊敗自己的手法?拳法?必殺招?
 

 

        不。
 

 

        時軒停下了載彈。
 

 

        所有火花匯聚在他的手上。
 

 

「孔祥義,我知道你想幹嘛。但是你不具備可以擊敗我的招數不是嗎?唯一的可能就只有讓執彈擊中我而已。」
「是嗎?」孔哥大笑。

 

 

 

 

        倏地,近乎讓時軒昏厥的一拳瞬間砸向自己,
        那強烈的爆發力就像是瞬間產生的一樣。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