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嗜茶,源於神農氏。據《神農本草經》記載:“神農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唐代陸羽的《茶經》也認爲:“茶之爲飲,發乎神農氏。”

茶史源流悠久,飲茶有益健康,茶葉大量採摘,名茶大批銷售,茶文化廣泛傳播,佳茗聲名鵲起。作爲中華名茶的後起之秀,海南茶愈來愈引起市場關注。

然而,海南產的茶何時進入公衆視野,何時堂而皇之走進中原?

(《海南植物誌》中的大葉種茶插畫。)

史書中的海南茶

海南僻處海外,唐宋時期是貶謫之所,長期被視爲文化荒原,歷代史書關於海南土產茶的記載並不多。海南現存的最早志書明代唐胄編撰的正德《瓊臺志》記載:“茶出瓊山、文昌者佳。俗老嫗雜烹以茱萸、公式芎、八角、茉莉花,鉢乘吹末飲之,即《外紀》‘藤鉢晚茶吹樧末’”,寥寥數語。

志書惜墨如金,簡明扼要,但卻給後人描繪了一幅活靈活現的海南鄉村茶飲圖。它告訴讀者:海南哪裏出產的茶最好?村民飲茶俗尚加入何種植物?史志轉載王佐《外紀》“藤鉢晚茶吹樧末”所記的“樧”(shā),是古書上說的茱萸一類的植物。

唐胄撰《瓊臺志》,苦於“郡僻無書”,但他“終日乾乾”,苦心孤詣,堅持“以《外紀》備舊志,以史傳備《外紀》,以諸類書備史傳,以碑刻小說備類書,以父老芻蕘備文籍”,旁徵博引,爲後人留下不少關於海南土產茶的歷史資料。

《瓊臺志》“卷九·土特產·雜植屬”還記錄了關於《外紀》記載“野茶”的一段話。“產昌化,即江南所謂黃連茶,一名靈茶。其樹合抱,葉初吐如蓮臆鼠而稍大,炒黃清香,爲薦茶佳品,故亦謂之茶。”

志書末尾還附錄王佐《野茶》詩,詩云:“誰識炎州一種茶,天教靈產闥煙霞。建溪廚美非吾事,陽羨先嚐自一家。閩客錯猜龍換骨,國風休詠鼠無牙。陸生謾有《茶經》著,誰識炎州一種茶?”拜天所賜,野茶沐浴仙露,籠罩煙霞,茁壯生長。就像一杯香茗,使後人從中感知王佐對故鄉野茶的由衷讚賞和無限感慨。

(五指山市水滿鄉一株百年野生茶樹枝頭上的嫩芽。 海南日報記者 張傑 攝)

古有“天子未嘗陽羨茶,百草不敢先開花”之傳說,王佐不以爲然,卻說建溪茶美“非吾事”。面對炎州“野茶”,閩客錯爲“靈芽”,有的猜爲“雀舌”。《詩經·國風》雲:“誰謂鼠無牙?”“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其“荼”即“茶”。

王佐熟知茶史,娓娓道來,說休言陸羽著《茶經》,稱茶聖,可他也不識“野茶”,這實在是一件很遺憾的事。大江南北,有哪個人知道“炎州野茶”?

王佐似乎只是說世人不識炎州野茶,但同時也是說世人對海南山川地理、天材地寶茫然無知。炎州野茶自成一家,雖不爲世人所識,但絕不亞於建溪名茶、陽羨聖茶。以茶論茶,煮茗品評,優劣立判,這是王佐的文化自信,流露的是愛鄉之情。

80年前成書的民國《海南島志》也記載:“本島向無人工種茶,一般所飲之茶多仰給於外。本島所產茶葉,皆採自野生茶樹,而製法粗惡,色味不佳。其中最有名之茶,爲五指山水滿峒所產。樹大盈抱,所製茶葉氣味尚清。”

崔與之榜免苦公式

宋代海南的苦公式一度爲貢品。

《宋史·崔與之傳》:“珠崖地產苦公式,民或取葉以代茗。州郡徵之,歲五百緡,民尤苦之。與之皆爲榜免。”唐胄《藤作》詩“君不見,女苦吉貝男苦公式,停車榜免崔相公”,說的就是崔與之榜免苦公式之事。

(崔與之剪紙像)

《瓊臺志·名宦》載:“崔與之,廣州人。寧宗朝授廣西提點刑獄,遍歷所部。至浮海巡珠崖,停車裁決,獎廉劾貪,風采凜然。地產苦公式,民或取葉代茗,州郡徵之,歲五百緡。瓊人以吉貝織爲衣衾,工作皆婦人役之,有至期年者,棄稚違老,民尤苦之。與之皆爲榜免,其利病罷行甚衆。瓊之人次其事爲《海上澄清錄》。”

苦公式,可能是今天的苦丁茶。民國《瓊山縣誌》記載:“苦公式茶,樹若刺桐、叢桂,其味最苦,俗常以之和茗烹。”雖然,如今苦丁茶並不比海南綠茶、紅茶暢銷,但因崔與之榜免苦公式,留下了憂民疾苦的故事,留下了海南茶史上宋代的貢茶傳奇。

施茶的文化密碼

中國是禮儀之邦,“施茶”是古代茶儀。從一杯清茶去看大千世界,借茶抒情,託茶言志,以茶水折射倫理道德,予人深思,這是茶文化的奧祕所在。

古人飲茶,十分講究茶儀,連人多人少,怎麼個飲法,都有一定章法。《茶錄》這樣分類:“獨啜曰幽,二客曰勝,三四曰趣,五六曰泛,七八曰施。”

顯而易見,施茶是施茶水以廣濟行人的善行善舉。當年羊山,人跡罕至,偶爾有行人過往,但既無歇腳之處,也乏解渴之茶。《瓊山縣誌》記載:“施茶亭,在縣西三十里許,其地無憩息所,往來苦之。明大學士丘濬因卜葬母,曾經其地,建亭施茶水以濟行人。施茶鋪之名實緣斯起。”施茶村,位於瓊山到澄邁白蓮的羊山古道邊,村子因施茶亭、施茶鋪而得名。丘濬卜葬母親途經羊山,渴乏難耐,推已及人,把“施茶”的文化意蘊演繹得淋漓盡致。清茶香淳,氣味氤氳,羊山百姓感受到中國茶文化的人性芬芳。

(丘濬當年建亭施茶的地方,如今已經成爲一個個村落,施茶村正是因此而得名。 海南日報記者 張茂 攝)

林語堂說:茶有一種本性,能帶我們到人生的沉思默想的境界裏去。

由此看來,施茶是一種境界。丘濬營造了這種境界,這種境界也塑造了丘濬。

丘濬熱愛家鄉,關心百姓,利民濟世,從建亭施茶的小事做起,以這種精神影響後人。可見,丘濬建亭施茶,功德不小。

500多年過去了,施茶亭已不復存在,但文化傳承仍在,施茶的故事仍講,施茶的名字將永遠沿用下去。今天,重提施茶亭的歷史典故,重述海南本土茶文化,在沉思默想之中,人們必定會有感受到施茶的文化境界。施茶是有靈性的,它一直在默默地述說海南茶文化故事。今天,我們仍然可以從中感受到一種精神激勵,一種人文關懷。

文本刊特約撰稿 蒙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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