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RedCat theater看了Sharon Lockhart的電影放映,內容是pine flat的人和景物,有12個鏡頭,每個鏡頭有十分鐘長都是固定的構圖與取景,比如說內華達山脈寒冬時節的大雪;一個小女孩在空曠的草地上倚著大樹看書;一個小男孩在瀑布旁坐在樹樁上吹奏口琴;一個小孩在布滿青苔的草地上蜷縮在一個小坑裡睡覺;小男孩在森林中坐著擦拭他的獵槍。可能是我腦洞清奇,我在看這些片段的時候想到很多,在intermission的時候寫到了備忘錄上,於是回到家就趕緊把它們整理寫下來。

我首先想到,或者說注意到的,是這個影片在單調的同時偶爾會出現的動態,比如第一幕森林中的大雪,偶爾會有小女孩在大聲的呼喊,然而並不能識別她在喊什麼,同時還有一小陣穿插有狼的嚎叫聲;再比如吹口琴的男孩赤裸著上身時不時的彈走身上的小蟲子,這種節奏上的變化帶給了我更深的沉浸感,而這種沉浸感完全是我自己創造的,因為我在看作品時往往會比較感性,會帶入自己的經驗和情感,所以這些「動態」擴大了這些片段的可解讀形式,讓觀看的方式更加的開放,有意識流的感覺。

「照片是情感的容器」我想到了這句話,是一個朋友曾經提到過的,具體如何我記不清了,但是我覺得用在這部影片上也是極好的詮釋,一個作品由「容器」和容器內承載的內容組成,很多時候藝術家細細打磨最後呈現出來的,也只不過是一個容器,是觀眾決定了容器裏的內容,Sharon在拍攝這些影片的時候沒有刻意去追求什麼,用她的話說,在她接觸pine flat這個小鎮四五年後,想要拍攝這樣一個作品,是一個「完全自然」的結果,她創作時的重心沒有在作品上,而是在她和這些孩子,還有pine flat的關係上,而我觀看的重心則來源於我自己的經歷與情感。換句話說,我從作品裡得到和了解的和Sharon的解讀必定是不一樣的,而這種不同來源於,well,我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類的個體,所以對這種帶有開放特性的作品的每一次觀看都是一次再創作,一次意義的再賦予過程,你能從一個碗中看到一千個哈姆雷特。

作為Sharon的學生,我連續三個學期上過她的課,甚至上學期和她一起去pine flat生活過一個星期,但即使她是一個非常棒的老師並且盡所能的教授她的學生,我依舊無法直接得到她在pine flat時的那種至關重要的……可以說是一種狀態,也可以說是一種思考能力。這是我窺見當代藝術教育很無力的一個原因:它無力抗拒消費娛樂時代對學生的侵擾,導師可以給學生定下目標(CalArts的學生一學期會有一組作品),或者是給學生提供概念,技術上的支持,但是導師無法教給學生成為一個藝術家的心智,或是觀看,思考的方法。在藝術學院裏作品的創作過程通常有這樣一個被期待的過程:propose—make—statement—exhibit,一方面商業學院大多摒棄了對內心世界的關注,另一方面傳統學院派則總在crit的時候於表面或者媒介材質誇誇其談,然而藝術從不會和效率掛鉤也不會止於表面。像蛇蛻殼之後留下皮一樣,作品也應是藝術家在成長過程中蛻下的殼,而真正重要,對作品本身影響最大的,應該是藝術家自身通過觀看得到的知識,體驗以及情感,而觀看又不同於單純視像層面的接受,觀看在於對可見物進行整理,對體驗加以組織。從正式進入到藝術學院之後,耳邊多了許多來自同齡人的這麼一個問句:這個人在表達什麼?而且大多來自於對作品一知半解的狀態,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總是啞口無言並且有些氣惱,不僅因為當代的許多作品本身就承載不了過多闡釋,也是因為在表達這個詞語下的回答,首先就限制了觀眾,或者說提問者本身對作品可能有的解讀與體驗,同時也限制了作者對創作的背景和創作狀態的闡釋,—在思考尚未開始的時候就提前否定了作品可能帶來的「特定」的體驗。

最近做作品陷入了一個怪圈,我一直嘗試告訴自己不要為了創作而創作,到頭來卻總是事與願違,讓我不禁開始懷疑我的創造力和想像力是否已經枯竭。當生活中每天都充斥著太多無用的信息,心智就會被攪動,開始忽略內心的情感和對事物的激情。人們變得悶悶不樂,這是當代環境下不可避免的事情,因為想像的空間被壓榨,視覺填充與享受限制了更高層面的體驗,從歷史角度上來講,由於技術和信仰同時演變,我們觀看的歷史中有三大階段:魔幻的眼光,美學的眼光,最後是經濟的眼光。第一種眼光催生了偶像,第二種,藝術;第三種,視像。經濟運行下催生的視像轉瞬即逝,只供囫圇吞棗,這裡我就不舉例子作死了,我個人也離不開當代社會精神鴉片的刺激,但是the point is, 像文字的意義源於閱讀一樣,圖像的意義得自眼光,並且不是空洞的感官刺激或思辨意義而是實際的含義—共鳴與經驗的傳達,然而事實上,創造性作品裡傳遞的內容越少,就越需要強化媒介效應,而這種機制構成了當今的主流文化,也為大眾所喜聞樂見。

一些不成熟的想法,Sharon的這個電影很適合在思考的時候當背景,可能這就是我沒有昏昏睡去的原因吧哈哈哈哈,當時想了很多也寫了大部分但都沒有很仔細的展開,女朋友覺得我的專欄不能就這麼荒廢掉,那我就...拾起來...過幾天再發發最近拍的照片。

Ticket office把我的名字拼錯了,我不叫Vengyi,我叫Zengy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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