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第一人民醫院的醫生護士們都知道13號病牀來了個特殊的醫患,住院前吵着嚷着要住院,待住進來後又每天要求出院。

本來他們醫院向來牀源緊張,病患若無大礙,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行了,可偏偏他們醫院神經科的副主任,院長花大價錢請來,號稱有“神之手”的宋之彧先生跟13號槓上了,怎麼也不讓她出院。

於是這位有責任心的醫生每天至少和13號上演一場雞飛狗跳。

“凌一!”

伴隨着這一聲叫喊,代表着每日一刷任務開始了。

圍觀者們從一開始的頭疼欲裂到現如今在聽到之後還能淡定地向牆兩側挪一挪,也着實是鍛鍊了出來。

在撞翻了幾個空輪椅,打碎了幾個掛水瓶之後,肇事者凌一終於被宋之彧用聽診器壓回了病房。

將聽診器從她的手腕取下,他小心地給她揉開手腕處的淤痕:“說一說吧,這次又闖了什麼禍?”

“搶了隔壁牀小孩的幾顆紅豆糖,”她抿了抿脣,抽回自己的手腕,強調了一句,“沒闖禍。”

宋之彧對她的強調充耳不聞:“還有呢?”

“藏了對門病房大爺的柺杖。”

搶了隔壁小孩的所有紅豆糖,害得人家小孩哇哇大哭怎麼也不肯進手術室;藏了對門大爺的柺杖,害得大爺想趁着中午日頭正好溜達溜達時找了三個小時柺杖,等找到柺杖時也已夕陽西下到了他該復健的時間。

“這個星期你做了幾次類似的事情?”他深沉地嘆了一口氣,“你知道從你住院以來我接到了多少次病人家屬的投訴嗎?”

“嫌我麻煩就同意我出院啊。”凌一晃了晃手腕,不以爲意麪無表情。

她瞥了一眼宋之彧的表情,見他此時沒有防備,顛顛地就又往病房外衝去,還未跑到房門,便又被抓了回來。

再次被拖回來的時候,她覺得宋之彧的表情很是不妙:“同意你出院的前提是你的病都治好了,你的病好了嗎?你敢保證出院對你的幫助更大嗎?”

他說一句便進一步,眨眼間便將她逼回了病牀,她木着表情左腳踩上了自己右腳,啪嘰摔坐到了牀上,而宋之彧還沒有停下逼近的步伐,伏下身……從她牀底下掏出了一摞厚厚的書。

《總裁大人的危險誘惑》、《小祕書的霸道總裁》、《與總裁不得不說的愛》。

冷峻邪魅霸道溫柔,各式各款的總裁都在這裏了。

“從今往後,你闖一次禍我便扔一本。”看着宋之彧將她的珍藏全部收走,她面上雖無什麼變化,但心裏卻在不停滴血。

像是看出了凌一的不滿,他空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因不滿意手感冷哼道:“就這樣還想出院?等你厭食症和麪癱都好了再說。”

沒錯,她有神經性厭食症,除卻厭食症之外還是面癱,真正病理學上的面癱,面部表情肌羣運動功能障礙的一種。

好不容易掙脫魔爪,凌一頂着半邊被捏紅的臉頰,衝他比了一箇中指:“小心眼!”

“我向來記仇。”他握着門把手轉過身,半張俊臉隱在背光的光暈裏,“晚安好夢啊,小面癱。”

門漸漸關上,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其實她心裏清楚宋之彧之所以會如此關心她,不過因爲她是他的病患,而他一向敬業。

2

拜昨晚他的“晚安好夢”四個字所賜,凌一腦海中充斥着他的聲音,一夜噩夢連連。

夢裏的宋之彧冷着臉着給她端了滿滿兩大盤的食物硬逼着她嚥下,威脅她如果不能在規定時間內喫完,便在她面前將她的寶貝珍藏一本一本撕毀。她流着淚一邊往嘴裏塞食物,一邊瞄時間,結果時間到了她果然沒能喫完。

一陣心痛襲來,她喘着氣從夢中醒來。

下意識將手掏往牀下卻摸了一個空後,凌一不禁悲從中來,悲從中來的她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趁着早上六點醫生慣例查房時將她的寶貝們偷回來!

說幹就幹,說不緊張是假,幸虧她有面癱,不然難以保證她的慌亂會不會溢於言表。

頂着那張面癱臉,她一路淡定地走到了宋之彧辦公室。

六點多的辦公室大門輕掩着,裏面的醫生全部去查房了。

她悄悄溜進去,找到了裏面宋之彧的辦公桌,不要問她是如何知道的,因爲她的寶貝們就這樣大刺刺地被扔在了那張辦公桌下面——充當踏腳凳。

顧不上滿心憤怒,她小心翼翼地將那些書拍了拍,捧進了自己懷裏。

“凌一,你在做什麼?”

背後傳來一道好聽的聲音,她顧不上奇怪,頭也不回地回答道:“噓!我在拿回我的書……”

聲音卡在了一半,她猛地站起身,嘎吱嘎吱地轉過自己僵硬的脖子。

來人是宋之彧。

“你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本來在查房,但是有護士向我反映你今天很反常,既沒有鬼鬼祟祟也沒有埋頭狂奔,”他挑挑眉,“於是我就來找你了。”

她平常都是什麼形象啊!

不鬼鬼祟祟埋頭狂奔就不正常嗎?!

心裏抹了一大把淚,凌一面上還是毫無痕跡:“沒有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不等他反應,她就想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奈何她沒有抱緊自己懷中的書,那一摞書晃了一晃之後呈弧線型向她懷抱外面歪去,爲了穩住書她上身前傾,左腳再次踩上了自己的右腳。

一陣兵荒馬亂,她的耳畔是書本不停掉落的聲音,而她安穩地撞進了宋之彧的懷裏。

她的鼻尖明明滿是消毒水的味道,卻異常令人安心。

“這是什麼?”沒等她安心幾秒鐘,宋之彧便將她拉離自己的懷抱,彎腰撿起了地上就近的一張照片。

那是從那摞總裁文裏面掉出來的。

凌一的眼神裏難得透出一股慌亂,伸手就想搶那張照片,但是已來不及了。

那是一張宋之彧的照片,他穿着純白的醫師袍,趴在辦公桌上淺淺睡着,陽光從窗外滲入灑在他的臉上,映出一片柔和。

“你什麼時候偷拍的我?角度還挺不錯。嗯?照片背後寫着什麼,你還配了字?”宋之彧翻過照片,原本含着笑意的眉眼瞬間陰沉下去,他脣瓣輕碰,一字一字念出照片後面的字,“小心眼、健忘症。”

“……”

那是她偷拍的照片,這樣的照片她還有很多,至於爲什麼偷拍,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原因。

每次逃跑失敗後她便在這樣的照片背後隨意添上幾筆。

這些照片被她藏在那些總裁文裏。

此次被她這一摔,摔出了七七八八散落在地上。

宋之彧將那些照片一張一張撿起,挑了挑眉:“解釋一下?”

凌一望着那沓照片,心裏着實複雜。

3

據人證物證證實,放着她那摞總裁文的辦公桌的確是楊主任的。

但凌一現在沒有心思去管她到底是該高興多了一個同道中人,還是該惆悵宋之彧的憤怒,那樣小心眼的人恐怕又在心裏給她狠狠記上了一筆。

不知道盛怒中的宋之彧會怎樣懲治她。

細思極恐,出於對未知的恐懼,凌一不顧出院證明還沒有開,也不顧她的寶貝們被宋之彧全部沒收充當人質,連夜便收拾好了東西。

許是這次宋之彧正在氣頭上沒空理她,許是她逃跑出了經驗,總之這次一直到她坐上車,宋之彧和他標誌性的怒音都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她輕舒了一口氣,內心有些複雜,不知道是竊喜還是失落。

她知道宋之彧不讓她出院,逼迫她喫東西是爲她好,她也一直貪戀着這份照顧與溫暖,所以她雖一直吵嚷着要出院,卻在每次看見宋之彧的臉後忍不住拖延自己的計劃。

日復一日,她一方面不捨得出院,一方面不願放棄自己的夢想。

凌一記得第一次見到宋之彧是在醫院的病牀上。

她剛悠悠睜開眼,還沒從面前一片白色的滲人景象中緩過神來,就聽見了一道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爲了減肥就可以不要命了嗎?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人我絕不會管第二次。”

他的聲音似夾着寒渣,她躺在牀上蓋着被子不禁抖了一抖……說好的白衣天使呢!

說好的白衣天使在進行語言冷凍攻擊後還不夠,又進行了第二波武力摧殘。

他捏捏她的臉頰,敲敲她的牙關,直到她被折騰到牙齒痠疼唾液不住分泌,差點奮起反抗後才施施然住了手。

剛剛還冷言冷語的醫生大人突然彎起了脣角:“不過如果你好好反省,你的面癱症,我也不是不能治。”

凌一的心就這樣漏跳了一拍,說不激動是假的,這些年來她跑了好多家醫院都沒有治好,畢竟是愛漂亮的小姑娘,哪一個不希望自己表情生動水靈。

她很想治好自己的病,無論是神經性厭食症還是面癱,可是不是現在。

“能不能再等一個月?”掙紮了片刻,她詢問出聲。

凌一會患厭食症有一大部分是自己的原因。

雖然她有面癱,但勝在個高腿長五官精緻,恰逢暑假時,有一本她很喜歡的書《望塔》在招書模,她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投了簡歷和照片,沒想到通過了初選——她冷漠的神情和文中女主的性格非常吻合。

但是主審人員告訴她,《望塔》在宣傳的時候會拍一個微電影,不可能書模和微電影的主角是兩個人,拍電影的鏡頭會將人的身材拉寬,爲了避免這樣的情況,希望她能再瘦一點。

那是她很喜歡的書,能有這個機會她非常珍視。

於是爲了能在規定時間內瘦下來,她節食運動一併進行,直到暈倒在家中被送往醫院。

此刻她的詢問讓宋之彧的微笑漸漸隱去,他垂眸望着她,面色深沉:“等不起一個月的不是我,而是你的身體,如若得不到充分的營養,有哪些併發症你清楚嗎?”

有哪些併發症她並不清楚,可當她在醫院休養三天,發現自己的體重呈直線型往回增長之後,她清楚了另一件事,一旦她此刻在醫院休養下來,她夢寐以求的機會就會消失不見。

只要她小心注意,病可以以後再治,而機會以後未必還有。

想清楚之後她堅持要求出院,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之前聲稱“不會管她的”宋之彧理都不理他之前放下的狠話,對她進行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監管。

迫於無奈,凌一就此施展了終極奧義——百般不配合祕術!

每天上演幾場生死逃亡。

每天悄悄將宋之彧給她配的營養餐倒掉一半。

每天找時間做大量的運動。

沒過幾天,凌一的體重又掉了回去,她在宋之彧日益發黑的臉色中暗自欣喜着。

可惜好景不長,一日愜意的午後,在給流浪貓喂自己食物的凌一被他逮了個正着。

“你不要命了?!”他蹙緊眉頭,修長的手指捏得她手腕生疼。

許是手腕太疼,她也惱了起來:“只是節食幾天而已,每日葡萄糖我都有注射,死不掉!”

宋之彧冷着眉眼,凌一木着面容,誰也不肯讓誰。

他倆僵持不下的模樣顯然讓流浪貓誤會了,因爲一心向着這幾天給自己餵食的“奴才”,貓咪縮起瞳孔弓起身子,一爪子抓向了宋之彧的臉。

三道血痕就這樣出現在了他俊美的臉蛋上。

醫院裏的人經常暗地裏猜測他們是不是之前有過一段那麼不能言說的愛恨情仇,她只能表示情仇沒有,只有恩怨。

小心眼的副主任揚着臉上的傷冷哼放話,她一日達不到標準體重,一日不能出院,並且這項任務由他親自監督,一監督就監督到了現在,無一疏漏。

凌一曾計劃了三七二十一次逃亡,全部無疾終。

4

現在第二十二次終於出逃成功,凌一如願跨越了幾個城市來到雜誌社。

主審人員看了她一眼,拍了一下腦門:“是你啊,因爲你一直沒來,我們已經找到了另外一個書模了,抱歉讓你白跑一趟。”

“沒事,是我自己沒有按時來。”她木着臉轉身離去,“打擾了。”

她走進雜誌社的電梯裏,鏡面倒映出她的臉,她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臉蛋,沒有一絲絲細微的表情變化,可她自己知道此刻心裏有多難受。

這世間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就可以的。

渾渾噩噩地走出雜誌社,凌一於這個陌生的城市漫無目的的前行,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直到面前出現了一堵人牆。

等她看到時已經來不及了,面前的人不閃不避,她鼻子磕到了對方的肩膀,鼻尖一酸,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去。

她用鼻子,他用肩膀,這是明晃晃的犯規好嗎!

凌一憤怒地仰起頭,到口的指責卻又被她嚥了回去。

面前的人,是宋之彧。

兩人就這樣定定地互望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凌一妥協了下來。

吸了吸鼻子,她甕聲甕氣地開口:“你讓我撞你一下你的鼻子。”

“……”

“我是問你怎麼會在這裏?你跟蹤我?”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這裏。所以一知道你出院我就去了車站,果不其然在那裏發現了你。”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我怕你不喫東西,過來監督你。”

凌一緘默了。

照這樣說來,他跟了她一路。她從未有這樣一刻慶幸她自己的面癱症,不然她進去時的期待,她出來時的失落,將被面前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我看得到,你的表情我都能看見。”宋之彧擡手,手指抹過她臉頰上剛剛因疼痛而流下的淚,他瞳孔裏映出的是她的臉,那張臉上雖眼角泛紅卻面無表情,“就像現在,你在哭。”

哭?她有些想笑,努力地扯了扯嘴角,但在看見宋之彧瞳孔裏的那個人表情依然沒有變化後放棄了掙扎。

自從她患上面癱開始,她已經有整整三年沒有哭過,沒有笑過。

就算情緒波動再強烈,她也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面部表情,哭笑到底是什麼樣的感受她早已經忘記,就像現在她的確想哭,可她沒有辦法皺眉,沒有辦法控制面部肌肉,只能趁着鼻酸的機會流一兩滴眼淚,這就是哭了嗎?

“我沒哭!”她本來還想逞強,但宋之彧的手揉向了她的腦袋,掌心的溫度就這樣透了過來,那一瞬間她突然不想再裝下去了,她索性將鼻涕眼淚全部蹭到了他的衣服上,“對沒錯,我想哭,宋之彧你能讓我哭嗎?”

看了看埋在他胸口的腦袋,宋之彧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而又堅定地道:“能。”

5

做書模的事泡了湯,凌一也沒有必要再減體重了,一連餓了那麼多天,她此刻最想幹的事情就是喫回來。

所謂神經性厭食症就是這樣,因爲某一件事強迫自己開始厭惡食物,一旦那個事情或理由不存在了,心理上對食物的牴觸也就沒有了。

可因爲她剛剛有胃口,宋之彧只讓她喫一些易消化有營養的東西。

凌一的內心,着實是有些不滿的。

當時硬逼着她喫東西的是他,現在不讓她喫東西的還是他。

“別喫了。”見她此刻暴飲暴食的模樣,宋之彧面色複雜地止住了她再次往嘴巴里塞食物的手,“於你而言,成爲那本書的書模,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看着手上的食物,她不知爲何又沒有了胃口。

半晌,她輕聲開口:“重要。”

三年前,她剛剛患上面癱,一時不能接受自己沒有了表情,便整日整日宅在家裏。

那個時候的她滿心認爲,沒有了表情的她,人生也沒有了色彩。直到有一天,她在瀏覽網頁的時候跳出來一個推薦,推薦的是一個作者——凌安於世。

一開始她也只是抱着打發時間的態度,隨意挑了一本這個作者寫的書看,不曾想她被裏面的故事吸引住了,而後便將這個作者的所有書一本一本看了過去。

凌安於世曾在書中說過:“當你覺得撐不下去的時候往往還能堅持,當你覺得只能放棄的時候往往還有希望。這就是人的潛能,沒有人能避過苦難,卻多得是人戰勝苦難。”

凌安於世對其他書迷而言,是大神是偶像,可於她而言,是救贖。

他的每一本書都給予了她莫大的勇氣,其中最喜歡的一本是《望塔》,裏面的主人公跟她非常相似,被意外奪去了笑容藏於高塔之上,最終她成功攀上了高塔拿回了屬於自己的笑容。

她一口氣看完那本書,忍不住給凌安於世發了一條私信:我能拿回屬於我的笑容嗎?

本以爲這條私信會石沉大海,可是微博的提示音卻立刻響了起來,凌安於世回覆了她:能,加油!

收到了鼓勵,凌一開始嘗試走向外面的世界。

她發現,外面的世界也沒有她想的那麼可怕,沒有她所想象的譏諷與嘲弄,她回到了正常的高三生活,卻在高考填志願時忍不住填了凌安於世所在的大學。

明明知道那只是網上的資料,並不能完全相信,明明知道即使資料無誤,她剛剛進校他也會畢業,她卻義無反顧。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她本想再次給凌安於世發一條私信,卻看到了網上關於他抄襲的言論,人紅本就是非多,此言論一出,兩派粉絲吵得沸沸揚揚不可開交。

而不過一天,他就發出了他要隱退的聲明,他說他不再寫書,沒有理由沒有解釋。

當初給了她勇氣的人,自己卻成了逃兵。

凌一內心明明憤怒不堪,卻在看到《望塔》重新裝訂招書模的時候,立刻報了名,就像當初填報志願那般,不假思索。

無論如何,《望塔》是他寫的最後一本小說,也是讓她重新鼓起勇氣的一本小說。

可是以上這些,凌一沒有告訴宋之彧:“一直是你在問我,現在換我來問你。”她轉過身望着面前的男人,“我從未說過我節食的原因,你又是怎麼知道我想當書模的?又怎麼會對這所城市這麼熟悉?”(小說名:《您的喜歡已欠費》,作者: 枕衣衫。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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