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內容純屬虛

 

2017  冬  黃美英

 

「婚紗穿起來很美。」

「可是妳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

 

Sunny姊姊，是我認識的人裡面最壓抑自己的一個。她不反抗，總是聽話，然後一個人躲起來偷偷的哭。

 

好比說每一次背著小提琴走進家門，又馬上跑出家門，在離我家不遠的那顆樹下流淚。又或是在派對上連自己的未來都無法在那些大人和父母的決定裡插上話，一個人面帶微笑說失陪了，然後躲到沒有人的樓梯口流淚的時候。

 

有很多這樣的畫面存在我和允兒的記憶裡，只是我從來沒有告訴她。

 

我怕如果我告訴她了，她說不定連哭都會開始忍耐。

 

「我那天沒有喝醉，」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妳有聽進去嗎？」

 

我想是因為這樣吧，所以在發現她和秀英姊姊在一起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

 

終於有那麼有一件事情，是她發自內心想要去的了。就算愛情大家都說是無法控制的一件事，但即便是那樣，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ㄧ起，那也是在美好不過的一件事了。

 

「有。」

 

「那妳和她聯絡了嗎？」

 

「還沒有。」

 

某天和秀英姊姊聊天的時候發現原來Sunny姊姊是她的高中同學，所以我約了她們倆出來一起喫飯。在喫飯的途中，我就發現了她們倆其實是戀人，而不是普通朋友。

 

女孩和女孩肢體接觸頻繁並不會讓人多想，牽手擁抱甚至接吻都會被稱為一種感情極好的表現，實在很難看出什麼端倪。

 

但其實感情超越了友情很容易看的出來。互相看對方的眼神不同了，那麼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也就不一般了。

 

那一天，我就是這樣發現的。

 

「她會接嗎？」

 

「不打，妳不會後悔嗎？」

 

秀英姊姊馬上就承認了。在我問她的時候，她先是一陣驚訝，然後馬上就笑著點頭，和我說，其實她們已經在一起好多年了，從高中開始。

 

而Sunny姊姊沒意外的沈默了。只是這樣的沈默對我而言，就等於是承認了她們的戀情。

 

「別說出去好嗎？」

 

像是知道自己瞞不過我，那陣沈默以後，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抓了我的手，緊張的要我不能洩漏出去。

 

「我不會。」

 

或許躲躲藏藏已經成了在這個世界上保護感情的唯一一種方式。從她的眼神裡，我明白了她的迫切，以及想要保護這段感情到底的決心。從小到大，我沒有見過那樣的她。所以在那一刻即便我心裡替她們這段感情充滿了不甘，卻還是回握了她的手，笑著點頭答應。

 

「喂？」

「是我。」

 

如果唯一的選擇只剩下分開，那麼怎麼道別，就變的很重要了吧。

 

「最近，還好嗎？」

 

她們的分開並不愉快，基本上就是兩個人無法面對分離導致落荒而逃的場面。我想流淚肯定都會，但我知道在道別以後的她們所流下的淚水裡一定都充滿了後悔。

 

「我嗎？」

「不怎麼好。」

 

她們沒說但我知道。看著那樣的她們我能知道，那樣的感覺。沒好好說再見，每一天都在後悔的感覺。我知道。

 

「很抱歉那一天就這樣讓妳走了。」

「其實我還有話想對妳說。」

 

就算道別，但如果說再見的時候能夠告訴對方所有的感覺，那麼在那之後流的眼淚裡包含的，肯定會有因為這段關係而有的幸福。

 

「謝謝妳給了我這段感情。」

「我真的很幸福。」

「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這段關係。」

 

就算分開，至少能用幸福劃下句點。

 

「謝謝妳，真的。」

 

如果能這樣，其實也就夠了吧。

 

-

 

2000  秋  黃美英

 

最近太妍心情很差，臉上沒有笑容，表情悲傷到眼淚像是隨時會掉下來，只是她拼命忍著。平常她喜歡以欺負我為樂，可是她最近無精打採，連話都懶得和我說，就連人也是我到處晃到處找才找到的。要不是因為找到她，發現她是這樣的表情，不然我大概會覺得她依然在過她的好日子，所以不想來找我吧。

 

「因為今天是好日子。」

「我開心。」

 

幾個月前她把完整的冰淇淋送到我手上的時候，我嚇了好大一跳。因為平常都是她喫給我看，或是偶爾給我喫幾口這樣的舉動比較多。但那一天，她卻給了我完好的一整球。只因為她所謂的好日子。

 

我不知道她所謂的好日子是什麼，我問了，但她只是和平常一樣笑了笑就這樣帶過，沒有回答我任何一句。

 

只知道那時候的她和現在的她，完完全全就是不一樣的兩個人。

 

－

 

從認識她開始，我就覺得她好神祕。除了她的名字以外，其他所有有關於她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知道這些要做什麼？」

「知道我叫做太妍就可以了。」

 

比如說老跟在她身後的那些哥哥們，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太妍的誰，為什麼要一直跟在她的身邊，為什麼他們明明看起來比太妍大，卻還是有種在畏懼太妍的感覺。

 

「反正他們不是我哥。」

 

我總是得不到答案。

 

對於她的好奇，我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一句回答，最常得到的，是她的微笑。

 

「太妍為什麼要哭？」

 

也因為她這樣神祕，情緒也跟著沒有太多起伏，所以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她這樣哭。而就算知道她並不會回答我任何一句，我還是開口問了她。

 

流淚是因為在乎，而我想知道是，什麼事情，能讓她在乎到變成了另一個人。

 

／

 

是所謂的好日子沒有了嗎？如果是這樣，那妳能和以前一樣常常來找我了嗎？

 

理所當然的沈默，讓我在心裡開始自言自語。

 

「太妍想玩什麼嗎？」

「我可以陪妳玩。」

「不要哭。」

 

罪惡感的攪動讓我意識到我內心裡的想法並不善良，以及對於太妍，我已經到了非常依賴她，甚至希望每一天都能和她在一起的地步。如果說爸爸是第一，那麼太妍已經成了第二。

 

「我不想玩。」

 

每一次只要我因為她的捉弄對她生氣對她哭鬧，她就會笑得特別開心。而不知道為什麼，她笑的那麼開心的時候，被欺負的我，也會跟著開心，像是忘了才剛剛被她捉弄完。

 

「那喫東西好嗎？」

「我可以去買冰淇淋給妳。」

 

突然希望那些所謂的好日子從來都沒有，她就這樣一直欺負我，然後開心的笑著就好。

 

「妳有錢買嗎？」

 

「沒有。」

 

至少這樣做她就不會哭。

 

「那妳就乖乖待在這吧。」

「別動。」

 

我不會讓她哭。

 

／

 

「那妳不要哭了。」

 

「我也不想，」

「但它一直流。」

 

「那我來把它們擦掉。」

 

明明知道太妍比我大上好多歲，但當我站在她面前，看著她發紅又發腫的雙眼，哭到微顫的身子，哽咽到已經無法講話說清楚的聲音，當我感受到這一切，我忽然覺得她纔是那一個年紀比我還要小上很多的人。

 

「美英會覺得我很奇怪嗎？」

 

她的脆弱清楚的從她稍稍抓緊我的衣襬中透露。而這樣的舉動，讓我覺得此時此刻的我，被她需要了，她害怕我會離開了，她也和我一樣，開始依賴我了。

 

「太妍為什麼會奇怪，」

「妳會陪我玩，和我喫冰淇淋，」

「為什麼會奇怪？」

 

我知道這樣不太好，不過我心裡真的很高興。連表情都忍不住，嘴角跟著緩緩上揚。

 

「如果我喜歡的和大家不一樣呢？」

「這樣也不會奇怪嗎？」

 

「喜歡就是喜歡啊，」

「喜歡有什麼好不一樣的嗎？」

 

聽不懂她說的話，不知道她所謂的不一樣和奇怪究竟是什麼意思，我依然沈浸在無法剋制的喜悅裡。抹掉她不斷湧出的眼淚，很自然的，就這樣脫口而出。

 

「大家都覺得不一樣很奇怪。」

 

她盯著我好幾秒鐘，讓我以為眼淚要停了，但結果卻相反，她低下頭，哭得更無法控制。我就這樣任由一行行淚水劃過我的掌心，甚至有些已經在我的手心上做了停留，讓我感受到它的熱度，還有從太妍身上濃縮的悲傷。

 

「我不覺得啊。」

「不一樣不會奇怪。」

「就算奇怪，也沒關係啊。」

 

於是我的雙手離開了她被淚水覆蓋的臉頰，環上了她近乎蜷縮在一起的身子，擁上了她。

 

我的內心告訴我，我應該要這樣做，而不是隻是替她抹去那些或許根本不會停的眼淚。

 

「我還是喜歡太妍的。」

 

它告訴我，我應該要緊緊將她抱在懷裡，守護她向我透露的脆弱，對我的信任，讓她知道，我還在這裡。不管她究竟發生了什麼，我都會在這裡。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