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王友誼老師爲我們解析《大盂鼎》中的中鋒、裹鋒、方筆、圓筆、闊筆、轉鋒、換鋒、挫鋒等八種筆法,希望對大家的學習有所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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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鋒

中鋒又稱正鋒,是書法各種書體的基本筆法。寫字時將毛筆的主鋒毫尖,保持在字的筆畫中間。

“於”字,《說文》:於,於也,象氣之舒也。“於”字甲骨文金文或從“弓”,作“”。作篆先寫兩橫,藏鋒入筆,中鋒行筆,收筆平出,後寫豎彎鉤,筆法與兩橫畫相同。

“酒”字在這裏實際上是天干地支中的“酉”,《說文》:酉,酒也。八月黍成,可爲釀酒。甲骨文作“酉”與金文相同。象酒尊形,與“酒”一字,作篆先寫一橫,再寫三豎,最後寫下部構建,均爲中鋒用筆。

“嗣”字,《說文》:嗣,諸侯嗣國也。由三部分組成,右“司”部省略了“口”,作篆先寫左部的“口”,再寫“口”下之“冊”,最後寫無口之“司”。注意三個部分的位置,要協調準確爲宜,筆法以中鋒爲主。

02/

裹 鋒

裹鋒,即書寫時筆鋒凝聚,而保持圓錐狀的一種筆法。在用裹鋒筆法完成所書線條之後,筆鋒呈現出絞擰的形態。這是與中鋒的區別之處。這種筆法的書寫效果是線條凝鍊遒勁,極富彈力且立體感強。

“翼”字,《說文》:異,分也。高鴻縉認爲,象人戴由(竹器)而以手扶翼之形。“異”即“翼”之本字。《大盂鼎》銘中“翼”爲輔助之意。作篆先寫“由”,再寫環抱之形的兩手,最後寫“人”字兩筆,筆法以裹鋒爲主,輔以中鋒連接。注意上部構件的空間分割,以勻稱協調,尊重原帖字爲要。

“雩”字,《說文》:雩,夏祭,樂於赤帝,以祈甘雨也。甲骨文,金文同,作篆先寫上部分“雨”字,再寫下部“於”。主要筆畫以裹鋒之法。短豎,點等筆畫自酌處理。上下結之字需注意上下部件的位置安排,使之協調統一。

“即”字,《說文》:即,即事業。從艮卩聲,作篆先寫右部“艮”,此部分由上下兩個弧形組成。注意上下兩弧上大下小,象裝食物之器具。後寫右“卩”象人形。此字形態爲左低右高,需注意左右部首位置安排,以裹鋒筆法成之。

03/

方 筆

再說方筆,即是起筆、收筆之處,呈顯出帶有方形的棱角。方筆有二法。其一是康有爲《廣藝舟雙輯》所言:方筆用翻,不翻則滯。其二是切鋒。即是寫橫畫露鋒豎下筆,調轉筆鋒或絞轉或裹鋒或平鋪,提鋒而行。

“一人”二字在《大盂鼎》銘中爲合文。作篆先寫“一”,筆法用中鋒、裹鋒皆可,與上述“亖”字相同。“人”字起筆切鋒,呈方形,調整筆鋒,中鋒右行,至轉角處,折筆左下方挫鋒而收。最後補“人”的捺筆。

“亖”字,《說文》:亖,陰數也,四分之形。甲骨文與金文同,均爲四個橫畫。作篆四筆起筆或切鋒,或翻筆。收筆皆爲尖收,求得四筆一致即可,下筆以裹鋒、中鋒皆宜。

“千”字,《說文》:千,十百也。千爲大數,造字之術窮,故以人代表之。一千作“千”,二千在此基礎上增加一橫,以此類推至六千。合書不便,乃爲二字。作篆先寫“人”,寫法與“一人”之“人”相同,最後補一筆橫即可。

04/

圓 筆

然後是圓筆,起筆、收筆之處呈圓勁狀態。用筆方法是藏鋒逆入。與主、副毫絞在一起之後提筆而行。圓筆多用裹鋒爲妙。

“若”字,《說文》:若,擇菜也,從草、右。右,首頁、一曰:杜若,香艸(音草)。甲骨、金文形相同,金文或增“口”。作篆先寫中間弧,再寫兩側之手,最後以曲線連接而成。此字由多曲線與弧組成,多用圓轉筆法,起、行、收筆隨勢而定,以求線的圓活、遒勁爲妙。

“疆”字,《說文》:畺,界也。從畕從三。其界畫也。疆,或從疆土。作篆先寫左部“弓”字,再寫中間橫畫,最後寫上下兩個“田”字。“弓”字書寫有難度。注意兩個弧筆連接點不宜生硬,可藉助中間的橫畫使其圓融,無孤露之感。

“顯”字,《說文》:顯,頭明視也。從頁?聲。林義光認爲“顯”字象人在日下視絲之形。此字由“日”、“絲”、“頁”三部分成。作篆先寫“日”再寫“絲”,最後寫“頁”。注意“頁”之人首與“日”、“絲”有穿插之勢,因此在書寫時要考慮三個部分的位置安排,用筆之法按前面所述爲之。

05/

闊 筆

闊筆,也稱肥筆。即是中鋒寫完的點或橫或捺等筆畫,再補筆成爲點團或刀筆形狀。是否將“闊筆”,作爲調整通篇節奏來處理,那麼闊筆就顯得有意義了。

“天”字,《說文》:天,顛也。至高無上。從一,大。“天”的第一筆橫畫由兩筆寫成點團形狀,第二筆可寫成“大”字的“人”,按帖上撇與捺的上部以闊筆成之,最後補大字的一橫,分左右兩筆完成。

“王”字,《說文》王,天下所歸也。董仲舒認爲:古之造文者,三書而連其中謂之“王”。三者,天、地、人也。孔子曰:一貫三爲王。作篆前兩橫畫均可露鋒入筆,中鋒行筆,收筆平出,豎筆行至末端,爲了與闊筆相融,應適當在豎畫兩側補筆。第三橫闊筆,以露鋒豎下筆迅疾轉鋒平鋪,加厚線型至收鋒,向上提鋒收筆。如果不夠厚重,再補筆完成。

“正”字,《說文》:正,是也。從止,一以止。正字,甲骨文作“”“”等形。林義光以爲“正”字本義爲“正鵠”。羅振玉認爲“正”是“徵”的初文。《大盂鼎》銘“正”字用爲整治之意。作篆第一筆橫畫由兩筆完成點團狀,“止”字可按帖之形三筆完成即可。

“有”字,《說文》:有,不宜有也。容庚以爲:有,從又持肉會意。《大盂鼎》銘中“有”字通“佑”,匍有四方,即敷佑四方。“有”字第一筆一橫寫成由右向左下方平挫的弧形線,第二筆纔是“有”字的主筆捺。以中鋒完成的捺之後,再補筆成爲闊筆之形態,最後寫肉月。

06/

轉 鋒

再說轉鋒,有二義。一是與折相對而言,圓筆多用之。書寫時筆鋒圓轉運行。二是字中轉角曲折之處,也稱圓轉。

“卣”字,《說文》:卣,氣行貌。有資料以爲非也。“卣”乃尊屬,即器皿。《大盂鼎》銘意爲酒器。“易女鬯一卣”此字由兩條弧線組成。書寫時注意線條的左右回顧,無使節目孤露,做到圓轉自如。

“辭”字,《說文》:辭,訴也。從從辛。籀文從司。《大盂鼎》銘通“治”,意爲治理。作篆應注意圓轉之處,左部上下兩手及中間筆法圓活與婉轉。《大盂鼎》中“辭”有二字,一字“司”爲圓轉。

“九”字,《說文》:陽,之變也。象其屈曲究盡之形。《大盂鼎》銘用於月份之屬。作篆時要考慮到這兩條曲線的起承轉合交叉等轉折時的弧度的控制。正如前賢所言,轉不欲滯,滯則不遒。

07/

換 鋒

換鋒也稱換筆心,筆心即主毫、主鋒。就是臨摹或創作遇到轉折之處要換筆,在行筆過程之中改變主鋒的方向,或下或左或右。將筆鋒稍提起,隨即調整方向順勢按下筆鋒繼續運行。

“宗”字,《說文》:宗,尊祖廟也。從“宀”從示。李孝定認爲:示象神主。“宀”象宗廟。“宗”即藏主之地也。《大盂鼎》銘意爲西周都城。“宀”音武延切,俗稱“寶蓋”。作篆時“宀”由四筆完成。前兩筆起筆向左至轉角處改變主鋒方向,提鋒向下行筆,收筆平出即可,後兩筆向右起,收、行同左,最後寫“示”。

“稟”字,《說文》:稟,賜穀也。從?從禾。簡化字從?從示。《大盂鼎》銘假爲稟承之意。作篆先寫“宀”,筆法從“宗”,注意後寫“宀”的部件,要求協調對稱。

“寳”字,《說文》:寶,珍也。從宀、從王、從貝,缶聲。由四個部件組成。《大盂鼎》銘中意爲寶鼎,書寫“宀”時,與前三字有所區別。故書寫“宀”時,不必提鋒轉向,而是收鋒,按原帖之形書寫,將內部的三個部件的位置安排妥當。

08/

挫 鋒

最後是挫鋒,指運筆時突然改變方向的動作。一般是轉角或折筆之處。使筆鋒轉動。繼而變換方向或下或左右挫鋒而出。挫鋒應與衄鋒配合使用。

“月”字,《說文》:月,闕也,大隂之精。象形。甲骨文“月”字象月缺之形,“月”與“夕”同形。金文亦然。《大盂鼎》銘月爲計時單位,古人以月相之變化,即月亮的盈虧週期爲一個月。此“月”露鋒起筆,中鋒向右行至轉角處,以圓轉取勢,轉筆下行至右下角,捻管向左挫出。挫鋒貴在把握分寸,做到無太過,無不及。

“夕”字,《說文》:夕,莫也。從月半見。甲骨文與“月”同形。陳煒湛謂此類現象爲“異字同形”。《大盂鼎》銘意爲晚上,“夙文召我一人”。此字書寫方法與“月”基本相同,參照其筆法即可。

“乍”字,《說文》:乍,止也。金文多用爲“作”字 。《大盂鼎》銘意爲建立。“作”字書寫的主筆是豎折。藏鋒豎下筆,行筆轉折處捻管向右挫出,收筆平出。主筆完成之後再補其他三筆。這種用筆的線條遒勁而富有彈力。

綜述

就《大盂鼎》而言,作爲西周前期金文的代表,它雖已初具圓渾樸茂的金文線質,但在書寫上又多有殷商甲骨鍥刻遺風,線條起止雖然偶出鋒芒,但修飾之感已將這種鋒芒逐漸掩蓋。直線剛挺勁健,順其自然;曲線則剛柔相濟,悠長而連貫,在點畫之間平添了一種運動的美感。用筆上以圓筆爲主,方圓兼施,尤其是“有”字的橫畫末端、“受”字和“又”字的捺畫等,皆做闊筆,凌厲峻落,最具特點,當爲隸書雁尾之祖。而在含蓄又樸厚勻稱的筆道中,時不時會出現個別較突出的闊筆和尖筆,比如“王”字的末筆加粗而呈腰形,若以平正的寫法,顯然無法達到如此強烈的裝飾效果,這也正是早期金文的重要特徵之一。

有,受,又 ,王

《大盂鼎》銘文在結字上的最大特點是字形大小漸趨一致,各部分的安排妥貼適應,不事張揚,不求縝密,而自然疏闊、嚴謹。結體以字的筆畫多寡而自然變化:筆畫多者,其結體大而不擁擠,筆畫少者,任其體小而不使其鬆散,左右結構與上下結構的字大多結合緊湊,同時又通過筆畫的穿插避讓,使其顧盼生情,俯仰自得。而無論是點畫分佈的疏密、向背、正斜、留放,還是部分與部分之間的迎讓、承接、高低、俯仰、錯落,都是按照一定的法則精心設計的,沒有絲毫的輕率和隨意。幾乎每一個字都安排得端莊大方,這種清晰的序列感,正意味着周人成熟書風的到來。

再說《大盂鼎》的章法,在此之前如商代晚期:二、四、六祀邲其卣,小子逢卣、小臣俞犀尊等;武王時期利簋;成王時期何尊等青銅器銘文的章法構成形式多爲有行無列式。這種章法在當時來說比較原始或者說是幼稚的表現,用當代書家的審美觀來審視又可能是自然天成,頗有趣味。康王時期的《大盂鼎》銘的章法則爲之一新:有行有列,左右顧盼,縱橫有序。使每一個字得到一個相對等量的空間,書寫者書範時必須高度注意字形大小及空間、位置的安排。充分運用避就、挪讓、疏密、收放等方法來處理這種章法的統一與和諧。

從歷史角度上來看, 現在我們研究先秦時期的書法大都是從考古發現的甲骨文、鼎器、簋、卣、盤以及兵器上的銘文來入手,由於鼎在當時的社會中屬於權利的象徵,一直爲史學家以及書法家所關注。研究殷周時期周人的種族統治,以及周人對殷人統治思想的繼承與發揮在《大盂鼎》銘文中都有所體現,可見《大盂鼎》中文字內容豐富對史學家研究當時社會文化、社會制度、思想意識有着極大的參考價值。

《大盂鼎》作爲西周早期鼎器,器形大,文字多在同時期這體現周代早期鑄造相對趨於成熟,文字數量多,對於研究文字演變過程中字形結構變化提供有力依據。雖然《大盂鼎》鑄造過程中文字修飾程度較多,但正因如此我們從中察覺到西周早期審美開始趨向於規整與中和。

正如《禮記.樂記》中:樂者,天地之和,禮者天地之序。這種秩序感,對於研究西周銘文的發展演變具有特殊價值與意義。這也正是《大盂鼎》對於書法史的價值。

轉自:書法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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