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自己罹癌後的範保德，在六十歲的人生關頭未知生死，但心中的兩大牽掛卻一直圍繞心頭。「現在臺灣大多數的片子，談的是愛情的故事居多。一段父子兩代，關於男人心裡的故事；對男人也會有心事的；這是我想講的。」導演蕭雅全在映後的座談所提到自己為何有這部電影的發想。

 

 

電影的開頭是一連串無對白的側寫鏡頭，由硬漢男子黃仲崑來飾演這個角色，在臺灣確實無人能出其右。一絲不苟的髮線，襯衫、皮帶和軍靴，搭配時節的短大衣。在接下來將近兩小時的時間裡，會和這位嘴硬浪漫的大叔一起度過人生。前半部的步調很慢，像是人在做選擇時心裡的掙扎，會做出很多無所謂的小事來逃避決定。選擇不抽菸喝酒，養生以長壽，不面對嚴重的疾病，不面對生死，不面對一生都想知道的答案。「人之所以勇敢，是因為掌握了生、還是掌握了死？所以感到害怕，是因為意識了死抑或生？」年輕的自己敢在瀑布上一躍而下，無所謂猶豫或恐懼；對比現在面對癌症所苦，少時的年輕究竟是魯莽還是無知。

 

在追尋父親影子的過程，沒有峯迴路轉，與父親的舊識見面，迎面而來的是一記直球。當我們面對深愛的人所做的選擇，願意去相信他的立意良善，在決定裡面是含著很多掙扎和不得已，最後才會像雙面刃刺傷彼此。是遺留下來的人作的童話。放棄去追尋和打聽，探索真相的路是搬石頭，不僅砸腳，夢醒之後心仍罣礙，大石頭反倒是住進心裡去了。火車上範保德將事實用想像中的故事代入，也許是害怕真的把實情說出來就會一語成讖，只要隱藏真相，就有轉圜的餘地；或許是因為世上不該有人如此無情，而所有的故事都值得一個好的結局。

 

 

面對時間的推移，父親的衰老是為人子最不願意去面對的噩夢。外表的硬朗會抹煞想像，會讓我們誤以為時間靜止，但人是忽然老去的。「因為你留下來了，我也會留下來的。」畫面映照出來歷經風霜的手、和曾為家庭遮風擋雨的背，不知不覺中已經換成孩子守護了。「該走就走，不要猶豫。」對比自己在追尋夢想的躊躇，範保德鼓勵孩子在能夠義無反顧之時去成就自己。也許一方面是害怕大齊會重蹈父輩的覆轍，也許是希望能夠藉由他的自由寬恕自己，留在平凡小鎮的選擇沒錯。

 

藉由一個範保德承載時代，是縮影，也是映照。生命是有改變的機會和可能，不再因為環境的原罪而繼承輪迴的宿命。在煙霧中虛實明滅，穿插過去的回憶和現實的無奈，整部片隱含淡淡的魔幻。導演用大量的譬喻來訴說角色的狀態，給觀眾想像，正如這就是一本家庭相簿，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記憶重量。將感受回歸到原始的聽覺與視覺，寂寞過於喧囂，在沒有臺詞的畫面中甚至能感受劇中人物的心跳。氤湮的水氣和彌漫煙霧，與角色的不安纏繞在一起，化作無聲的躁動。

 

 

除了過去與現在的記憶交錯，在平行的時空之間，範保德父子在追尋過去的脈絡之虞，神祕的香港客也在創造新的故事。油頭還有大衣，教人摸不清的兩個名字，冥冥之中有似曾相識的影子。「所有你想聽的過去的故事，都隱藏在未來之中。或著說，所有未來的故事，都隱藏在過去裡。」

 

雖然本片是由二擇一中倖存的版本，一旦想要表達的情緒過於飽和，在影像的後期容易淪於自溺，用臺詞去彌補畫面不足以表達的部分。雖然有點偷喫步，但在光影和虛實的輪轉之間，透過今昔的交錯，思念變成是最美的輓歌，而不顯矯情，也帶給故事更好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