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觀點認爲“愛普生精工停產預示深圳衰落“,今綸表示明確反對。

企業之所以回遷深圳,是因爲在高房價、高人工之外,深圳能夠提供抵消這些成本的高質量政府服務和高品質營商環境。

如果一個配套不到位,如果一個處長的審批不夠迅捷,有可能讓企業在幾天之內錯失跟上行業節奏的快車,這是生死問題,不是盈利問題。

在深圳這樣的地方,一個知名品牌廠家的風吹草動總是容易引起最多的關注。

近日,愛普生精工深圳公司即將關門的消息就引起了很多議論。愛普生中國隨即發表聲明,否認了撤離中國的傳聞,愛普生精工(深圳)有限公司是精工愛普生集團在深圳設立的手錶製造公司,計劃於2021年3月底停產。該工廠的停產關閉,對精工愛普生集團目前在華運營的其它製造及銷售業務無任何影響。

很有意思的是,深圳媒體隨即跟進了一條新聞:某公司離開深圳很不適應,又遷回深圳,某天恰逢深圳市市長陳如桂到市行政服務大廳看望工作人員,在瞭解到該企業的“回遷”訴求後,陳如桂當即向該企業表示了熱烈歡迎。

企業停產回遷都很正常

吳敬梓說: “有人辭官歸故里,有人星夜趕科場” 。對於深圳這樣一個重量級的城市,有工廠停產,有公司回遷都很正常,關鍵是:趨勢如何?結構如何?

愛普生精工深圳公司即將關門也是繼2018年以來,三星、奧林巴斯等日韓跨國大型企業深圳工廠第三起關門的案例。不過,在我看來,這並不代表深圳的經濟發展趨勢、結構出現了問題,應該是正常的優勝劣汰和調整。有觀點認爲“愛普生精工停產預示深圳衰落“,我表示明確反對。

一方面,固然有成本的原因,比如人工成本上升、環保導致的生產成本上升。

同時,還有房價高企對企業用工成本的快速推升,這樣的壓力一度使得華爲的任正非也吐槽高房價,而且華爲採取了行動:2012年,華爲終端(東莞)成立,2014年,華爲就在東莞開始建設松山湖基地。2018年7月2日,2700名員工正式搬遷到了東莞的松山湖,後續還有搬遷。

2017年8月22日,在深圳市六屆人大四次會議閉幕會上,深圳市長陳如桂在與人大代表們見面時也提到了高房價是深圳面臨的挑戰。深圳高房價對企業造成的壓力確實需要正視和化解。

另一方面,深層次的原因則是行業本身的變化,消費者、客戶的需求發生了轉變,企業並未及時跟上,因此導致銷售下滑、市場慘淡,被迫要停產或者將工廠轉移至其他區域。

正如我們所知,智能手錶不僅可以計時,還具有健康監測、運動監測等,而且其進化、迭代的速度非常快,精工愛普生這類公司是以石英錶製造起家的,相對而言進化比較慢,被市場逐漸遺忘乃至拋棄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必過分解讀。

2015年,日本另一鐘錶巨頭西鐵城解散位於某市的工廠也是基於類似原因。

並非城市發展出現問題,而是企業發展出現問題。

不過,一些不適應市場需求的企業逐漸退場,並不代表廣州、深圳這樣的城市就失去了活力,我們看到的現實是更多的企業開始因爲城市的“軟環境”選擇到廣州、深圳紮根或者遷出後又回遷。

比如前文所述:企業之所以回遷深圳,不是他們無視深圳的高房價和高人工,而是在高房價、高人工之外,深圳能夠提供抵消這些成本的高質量政府服務和高品質營商環境。

正如一家回遷企業負責人所言:“以前在深圳能輕輕鬆鬆辦理的業務,出去之後發現都要費很大勁!”據介紹,遷出深圳後,這家企業在當地辦理生產環保審批手續遇到了很多困難,專門請中介都無法順利辦理。由於該企業項目屬於無污染的微電子項目,在深圳辦理此類手續只需要備案。另外,招人難,也是企業離開深圳後遇到的困難之一。

人口爭奪戰,廣深爲何勝出?

廣深二城是最近幾年城市人口爭奪戰的最大贏家,就常住人口增量而言:2017年,深圳達到61.99萬,廣州爲45.49萬;2018年,廣州、深圳人口分別增加40.6萬、49.83。

幾十萬人爲何而來?因爲工作機會而來!面對動輒幾萬乃至十幾萬一平方米的房價,廣深二城爲何仍擁有這樣的吸引力?因爲企業在這裏更容易發展進而發達。

不獨深圳,廣州也是擁有國內一流營商環境的城市,2018年年底,廣州高新區、廣州開發區、黃埔區在區政務服務大廳南出口建設了24小時自助服務區,將政務服務辦理時限延伸爲“7×24”小時。這樣的服務水準已經甩開很多內地城市一大截。

廣州的房價在一線城市裏面不算高,但是和很多二線城市、三線城市相比仍然高出一大截,高房價沒有阻止企業進入廣州的步伐:2018年,廣州高新區、廣州開發區、黃埔區就引進重大項目138個,總投資超2000億元。

爲什麼會這樣?很簡單,企業家都是聰明人,他們會計算綜合成本,算來算去發現還是廣州、深圳這樣的城市最划算。當然,最終能夠在廣州、深圳發展的城市確實是前景廣闊、盈利能力強的企業,高房價、高人工在企業的成本容忍範圍之內。

從來沒有平白無故的人口淨增量,廣州、深圳的故事還在繼續延續。

東北最大的軟肋在“軟環境”

讓我們把目光投射到東北。

多年前,我的一位企業家朋友在東北某市投資建廠,剛開始一切都好,但是他漸漸發現不對勁:首先是大家在酒桌上說得好好的事情,胸脯拍得山響,但是在酒桌下一個都沒落實。有些有關聯的政府部門領導有事沒事就來坐坐,喫飯也就罷了,特別喜歡給人介紹工作,大侄子、小舅子都想塞進來。

辦點事兒都要審批,審批的時間特別長,等審批下來,機會早就飛了。後來,朋友把東北的工廠徹底關了,踏踏實實在廣州經營企業,一切都還算順利,雖有波折,但都是企業自身經營的問題,與政府服務和城市軟環境無關,他說“投資不出山海關”這句話很多人只是說說而已,而自己是花巨資把這句話檢驗了一遍,教訓慘痛。

如今的東北也面臨巨大的發展壓力:一方面人口持續流出,一方面招商也遇到較大困難,本地多數企業的經營狀況也非常一般。

東北人最熱衷做的事情是到南方去經商或者打工,當海南逐漸收緊限購政策,廣西的北海、防城港以及廣東的湛江、徐聞又成了他們越來越多人的目的地。

東北今日之狀況是諸多因素造成的,其實,現在瀋陽的房價與廣州、深圳相比非常低,爲什麼諸多企業願意付出更多成本紮根廣深,因爲制度的成本、思維方式的成本遠高過房價,由此而延伸出來的服務品質價值恐怕不能簡單以百萬或者千萬來計算。

給奮進中的城市多一點掌聲

因此,一個城市是發展還是退步要看淘汰的是什麼,引進的是什麼,不能因爲一些企業自身經營不善就放大負面情緒。

在愛普生精工深圳公司的新聞中,一些網民其實是選擇性且過分放大了某些負面因素,愛普生精工有關人士提到了環保因素,我倒認爲這是城市進步、制度進步的表現。

多年前在深圳某次飯局上,有朋友在擔憂某些污染嚴重的工廠遷出中國轉移至東南亞的問題,我就問他:“你希望這些工廠繼續留在中國,污染我們的土地和水體嗎?我看環保管嚴一點好”,朋友就不吱聲了。

時至今日,有些地方的企業和GDP一直在增加,但是污染也一直在增長,這樣的增長就屬於有害增長,其實是弊大於利的。

我們不需要有毒的GDP,我們既要經濟增長,也要藍天白雲和純淨的飲水。

回想2012年一季度,深圳GDP曾退居國內第七,被天津和重慶超越,但深圳人很淡定,自述是“深圳主動從速度向質量和效益轉變,在創新型城市建設、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戰略性新興產業的佈局方面着力”,事實證明,深圳人做到了。愛普生精工深圳公司事件不過是這一進程中的正常代謝而已,是日常版的轉型升級。

同理,廣州也在經歷類似陣痛,在環保方面嚴格執法,在轉型方面銜枚疾進,因此也會經歷一個增長數據上的波動時段,對於這樣力求增長的,奮進中的城市,大家要多一點理解、寬容和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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