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利用火,吃熟食導致腦容量爆增的脫毛猿。

當然,這樣的表述,只不過是講一種動物(古猿)進化到更高級別的動物(裸猿)的進化過程。這跟講述恐龍如何如何由其祖先進化而來,貓狗牛羊如何如何由其祖先進化而來,沒有什麼兩樣,都是同一性質、同一級別的問題。這樣定義出來的對象無非是一種會利用火的猿,一種腦容量是黑猩猩的4.3倍、大猿的2倍、大象的0.5倍、藍鯨的0.02倍,但又確實比它們聰明的猿,一種大腦皮層面積最大的猿,一種體毛退化的、赤裸裸的猿:裸猿。——動物世界、芸芸眾生中很普通的一員。只有腦容量能夠擠身前十名,其餘方面如體格、力量、速度、視覺、嗅覺等等都不入流,是嚴重偏科的差等生;比之地球的前五任霸主奇蝦、鄧氏魚、麗齒獸、巨鱷和恐龍,在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中,其優勢並不特別明顯。這不像是到月球散步的人,也不像是正在掃讀此書的人。

這無法解釋從新人(晚期智人)到現代人這一萬年時間裡,在大腦容量並無明顯增加跡象的情況下,大腦思維能力的結果——科學技術的發展呈指數級暴增態勢。

大腦容量與大腦思維結果並不成正相關,更像是無關;智力的強弱竟然與智力成果的大小沒有直接關係:這顯然說不通。這就像講「挑多重的擔子跟體力沒有關係」一樣不可思議。如果是這樣,統治地球長達1.6億年的恐龍怎麼沒到月球上走一趟呢?這顯然不合邏輯。也就是說,我們這裡定義出的人——利用火,吃熟食導致腦容量暴增的脫毛猿——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不是現代人,而是一個較聰明一些的動物「裸猿」。「利用火」只能在邏輯上解釋由古猿到能人、直立人、智人和新人這300萬年期間的生物學意義上的「人」的進化過程,卻不能解釋由新人到現代人這一萬年間,在腦客量基本不變的情況下「科技呈指數級發展態勢」這個現象,而這個現象是與大腦思維緊密相連的,是大腦思維的直接結果。顯然,這個定義並不能定義現代人。可以說,前300萬年與後1萬年是兩套完全不同的演化系統。一定有什麼新的決定性因素滲入到由新人到現代人這個演化系統,使系統產生根本性變化,而不是像以前一樣線性發展。

這個新演化系統的外因是什麼?系統內的首因又是什麼?

首先,我們需要考察大腦的思維結果即科學和技術的發展態勢,然後才能回答這兩個問題。人類在科學和技術上的發展,單從發現發明的數量上講,存在如下現象。從大約300萬年前利用火到1萬年前剛開始出現定居農業社會,期間的時間跨度約300萬年。但從定住農業社會,經由陶器時代、青銅時代、鐵器時代,期間的時間跨度約1萬年。在這1萬年里,以「四大文明古國」為代表的科技發展水平是之前300萬年的千萬倍以上。從鐵器時代到18世紀的第一次科技革命,其間的時間跨度不過2000年,以西方的古希臘古羅馬,東方的秦漢唐宋為代表,科技發展水平又是之前歷史總和的幾十倍以上。

到19世紀,科技發展更是每50年增加一倍以上。

20世紀中葉,每10年增加一倍。近幾十年更比過去2000年的歷史總和還要多;可以說是日新月異,每天都有新論文新專利出現。歷史地看,整個科學和技術的發展呈指數級的加速度的發展態勢。從特徵上看,科學技術的發展存在如下現象:

(一)以「最強大腦」為代表

科學的發現、技術的發明都是由當時最傑出的個人或組織來完成,然後傳播到社會、到後世。換言之,一個時代的科技發展水平取決於極少數科學家、思想家、發明家、工程師等,跟普通大眾沒有直接關係,跟純體力勞動者毫無關係。這些精英人物在人群中的比例極小,極小到萬里難有一,在舊石器時代可能是億分之一,在當代也不會超過百萬分之一。(二)是「最強大腦」之間相互接力的結果科技成果的產生往往是幾代科技人員由創造、改進到完善的過程,是史上「最強大腦」之間的接力過程。

例如,物理力學理論的發展形成,由二千年前的「力學之父」阿基米德,到托勒密的「地心說」——哥白尼「日心說」 ——第谷的天文觀測資料——開普勒的行星運動三定律——伽利略的慣性原理、相對性原理——牛頓的萬有引力理論——愛因斯坦相對論,以及量子力學,這是一個典型的接力跑:後者在前者的基礎上修正、完善和拓展。顯然,科技的發展具有代際傳承、層層疊加的累積效應。

(三)基礎科學前進一小步,轉化成技術應用便是一大片這是由科學的普遍性、普適性,以及科學與技術之間內在邏輯關係的一致性所導致的必然結果。這就是說,科技的創造和發明跟普通大眾的腦容量或說智力強弱沒有直接關係;它是由人類最聰明、最傑出的「最強大腦」們所創造發明、傳承發展,是由從古至今的「最強大腦」們一代一代積累沉澱,一代一代傳承發揚,一代一代疊加拓展;從而聚集起愈來愈大的能量,產生越來越快的速度;從而形成加速度的發展態勢,呈現指數級的倍增態勢。那麼,一代一代,如何傳承?與科技知識的發展相伴生的便是知識的傳播工具和傳播技術的發展。當下的21世紀,傳播工具和技術主要是全球化的互聯網;再向前回溯,主要是20世紀到19世紀的電視——廣播——電話——電報;再向前回溯,主要是15世紀到6世紀的印刷術;再向前,主要是公元前14世紀的文字;再向前,主要是約8000至1萬年前的文字性符號;再向前,最終只剩下裸猿之間的口耳相傳——又回到動物世界的鳥語蟲鳴。在信息傳播的歷史長河中,我們回索到了源頭;在必然性的線性發展的演化系統中,我們遇見了一個偶然、一個怪物:符號。符號很奇怪,它不像是石器木棒這樣用天然材料加工出來的工具,但似乎也是一種工具;它不像是大腦里閃現出來的想法,但似乎也是一種想法。到底是工具,還是想法?到底是客觀的,還是主觀的?到底是物質的,還是意識的?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很奇怪,這是之前的動物世界裡從未有過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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