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膏的故事

  作者:詠櫻

  朋友從上海出差回來,送了我一盒用古色古香的、用扁平鐵盒裝着的雪花膏。鐵盒上印着一個燙着精緻捲髮的美女,尖下巴、紅脣,還有精美的旗袍立領;盒子左下方印了幾個字:摩登紅人。朋友說是在上海的城隍廟買的,那裏有很多富有老上海特色的小物件。這盒雪花膏馬上把我拉回到三、四十年代的大上海。旗袍、雪花膏、留聲機,這些都是當時大上海女人們精緻生活的標配,有了這些,纔有鶯歌燕舞般動人的十里洋場。

  打開盒蓋,一股梔子花的清雅香氣撲面而來。抹了一點雪花膏在手背上,感覺十分的細膩柔滑,頗有小資女性的優雅。現在用雪花膏的人很少了,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紀的婦人出於懷舊的心態還戀戀不捨地往臉上、手上抹上一些。至於那些年輕的80、90後,她們對這些富有年代感的東西相當的不屑,追逐潮流,炫品牌於嘴上纔是她們的特色。她們耳熟能詳的品牌大多是一些有明星代言的牌子,諸如歐萊雅、雅詩蘭黛、蘭蔻等。

  印象中母親是沒有用過上海牌雪花膏的。母親是一個愛美的人,只是因爲當時父親收入低,所以她也只能和當時最普通的家庭婦女一樣,用一些廉價的膚護品。當時父親的月收入只有30元。30元的收入要撫養三個孩子,還要拿出一些給我的奶奶,所以母親只買得起那種廉價的裝在貝殼盒裏的面油,或是裝在鐵盒子裏的百雀羚冷霜。記得當時母親用完了面油,盒子是不捨得丟掉的。她讓我拿着盒子到百貨公司再給她買點散裝的面油回來。對這個跑腿的差事,我並無怨言,甚至是喜歡的。因爲在看營業員舀起那雪白的膏體的時候,我會用力吸入一口氣,將那淡雅的香氣呼進肺裏。

  母親很愛惜她的面油,塗抹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地挖出一些,然後均勻地塗抹在臉上。她有時也給我抹上一些。在冬天的時候,寒風吹在我稚嫩的臉上和手上,皮膚會皴裂,不美觀。所以每次洗完臉,母親都會給我抹上一點面油。我喜歡那淡雅的、甜甜的香味。在物質缺乏的年代,愛美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很多人都只關注溫飽,沒有創造美和欣賞美的能力。而我的母親則不同,她總能在枯燥無味的現實生活中發現並培養一些美的趣味。

  愛美的母親喜歡把我裝扮成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她爲我編織五顏六色的毛衣、毛背心,爲我扎五顏六色的髮帶,給我抹上香噴噴的面油,這些都讓我覺得自己是那麼的與衆不同。在我讀初中的時候,班上同學給我取了一個外號,叫我”小姐“,大約是覺得我像電影中的古代小姐一樣愛美吧。

  後來上了大學,家裏的家境稍微好了一些,母親在棉紡廠的食堂上班。母親剛開始給我寄20元的生活費,後來提高到30元。因爲我是師範生,所以我們學校有提供飯票,喫飯時不要錢的。母親寄來的錢除了買菜票和日用品,有時還有一些餘錢,這時就會去買一些護膚品。那時用的也不過是一些普通的面霜和胭脂、口紅,根本用不起品牌化妝品。記得當時宿舍有一位來自廈門的女同學,帶來了一套比較貴的護膚品,那膚護品的香氣特別好聞,讓我們幾個女生都羨慕不已。以至於每次她在侍弄自己那幾瓶瓶瓶罐罐的時候,我們都要有意無意地瞟上幾眼。

  從大學畢業出來以後,我走上了工作崗位,開始買一些相對好的護膚品來用。現在,用的護膚品花樣越來越多,卸妝水、洗面奶、乳液、精華液、日霜、晚霜等等,一套程序下來,費時不少。過去一盒雪花膏能解決的問題被細化成很多的程序,現在女子對自己這一張臉的關注程度可以說達到了極致。愛美無罪,倘若在注重外在容顏的同時,能多一些閱讀,提升自己的修養、豐富自己的學識,才能成爲真正令人矚目的、自帶光芒的女子。就像央視有那麼多的美女主持,董卿的光芒是無人能遮蓋的,這種光芒不來自外貌,而是來自知識滋養的內心。

  記得主持《藝術與人生》的朱軍曾經在文章中說過自己和一隻雪花膏瓶子的故事。小時候,他在放學回家路過的樹坑裏撿回一隻雪花膏瓶子,回家後被母親發現。母親質問他瓶子是從哪裏來的,他如實回答。母親讓他把瓶子放回去,然後將他暴打一頓。他不知道錯在何處,就問母親。母親邊流淚邊說:想要,靠自己去爭取。這個故事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一個空的、裝雪花膏的瓶子,讓我看到了一個普通勞動婦女身上散發着香氣的,樸素、正直的靈魂。

  時間流逝,雪花膏的香氣並沒有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散。它穿過那些伴隨我們成長的歲月,與我們再次相遇。

  (圖片來自網絡)

  個人簡介:

  詠櫻,真名黃勇英,畢業於福建師大中文系,中學高級語文教師,福建省作協會員,中國詩歌網認證詩人,中國新歸來詩人。現代詩歌文化藝術主編,詩意神州平臺主編。已出版散文集《帶愛上路》,詩集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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