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老俞疫情周記丨人類走向文明，依靠的是互相保護和照顧（4月5日）

　　來源：老俞閑話

　　上週日（3月29日）海外確診總數是600257例。這周到我今天寫周記為止，確診總數已經達到1122348例，幾乎翻了一倍。美國確診達到312245例，成為全球確診案例最多的國家。海外去世人數61528例，到下週極有可能會達到10萬以上。

　　儘管美國現在確診人數最多，但我對美國並不那麼擔心。美國國力雄厚，醫療條件也不錯，而且大部分地區地廣人稀，只要人人遵循防疫規矩，事態的發展應該在可控的範圍內。美國之所以增長這麼迅速，其中一個原因和其非常高效的檢測技術有關。由於檢測迅速，民間隱藏的病例就會相對少一些。從歐洲各國的新增病例來看，現在也基本處於可控制的範圍內，如果防控得當，應該不會出現千萬人染病失控的局面。

　　現在最讓人擔心的反而是印度，儘管到今天印度才只有幾千例，但由於印度醫療條件落後、人口密度大、防控能力差，一旦疫情爆發就有可能失控。已經有媒體認為印度一旦失控，可能上億人會被感染，這儘管有點聳人聽聞，但不可不引起警惕。希望印度人民通過喝牛尿，真的對病毒有抵抗能力。

　　除了疫情，世界面臨的最嚴峻考驗實際上是經濟問題。疫情導致了世界產業鏈斷裂，全球供求關係不暢。中國的很多工廠想要復工都很難，上游原材料、下游訂單都出現了問題。隨之而來的一定是全球的失業浪潮，大量的家庭會陷入生活困境。儘管有些國家已經有給居民發錢的打算，但這隻能解決短期問題，解決不了長期問題。各國加快印鈔的速度，基本上是飲鴆止渴，最後又會導致全球通貨膨脹。

　　根據現在的進展情況，即使全球防控得很好，疫情也要7、8月份纔有望結束。如果防控不好或者病毒變異，極有可能覆蓋2020年一整年，人類的生活就更不容易恢復正常。現在我們能夠寄希望的，就是特效藥或者疫苗儘快研發出來，只有這樣纔是萬全之策。據說，美國醫生把羥氯喹、阿奇黴素和硫酸鋅三種藥物放在一起使用，對新冠肺炎治療非常有療效，而且這三類藥品非常廉價。這次的病毒，變幻無常、神出鬼沒。希望人類的智慧，最終能夠戰勝這一無形的敵人。

　　4月4日是清明節，全國下半旗，深切悼念抗擊新冠肺炎疫情鬥爭中犧牲的烈士和逝世的同胞。上午10點鐘，各地長鳴警報和汽笛三分鐘，我在家裡的陽臺上，聽著長長的防空警報聲，默哀了三分鐘。今天的中國，已經基本控制住了疫情（無癥狀感染者依然比較棘手）。後續我們要做的，是如何儘快恢復正常的生活和生產，讓全國經濟儘快活躍起來。另外，除了悼念，我們可能最需要做的是反思，而且是長期反思。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避免同樣的災難在未來重演。

　　上週我發出了呼籲，希望相關部門安排包機，接疫情嚴重地區的留學生回國。很多讀者留言表示了關切。隨後，我遞交了書面報告，把我掌握的海外留學生的現狀和政府可以應對的措施做了進一步建議。新東方也直接聯繫了航空公司和國際包機可以落地的城市，如果可以的話安排包機接部分學生回國。

　　第二天我收到反饋，國家相關部門會協同民航總局，一起統籌安排飛機，接部分留學生回國。隨後我看到報導，中國駐英大使館發出通告，就讀於英國中小學校，因新冠肺炎疫情導致學校停課的中國留學生，可申請自願搭乘臨時商業航班回國，機票費用自理。同時我也被告知，上週因為轉機，滯留在衣索比亞的中國留學生，已經通過相應的安排回到國內。可以看出，相關部門已經行動起來，會對留學生的安全和回國問題進行持續的關注。

　　當然因為這件事，我也被很多人在網上痛罵。說這些留學生拋棄祖國出去留學，父母也看不起中國教育，現在出現了問題，卻要國家出手去拯救，不僅消耗國家的資源，也把輸入性病例帶入國內，增加了國內疫情控制的風險。還有人說應該告那些小留學生家庭違法，因為中國義務教育法規定，學生九年級之前必須接受中國教育，現在送到國外去接受資本主義教育，是違法行為。

　　這些網友的情緒我能夠理解。任何一個社會，不同階層之間互相不滿甚至仇恨，自古以來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從最基本的層面來說，一個社會最需要的是公平公正。公平公正不是平均主義，是每個人都能夠得到同樣的機會去奮鬥和成功。改革開放的四十年，整體來說大多數中國老百姓都有了奮鬥的機會。很多人通過自己的奮鬥取得了成功。

　　這些留學生的家庭，也許很大一部分家長在自己年輕的時候一無所有，通過自己長期的奮鬥，終於可以讓自己的孩子從更高的起點出發，去接受國際化的教育。我想只要家長的錢來路是正當的，這樣的選擇完全是個人的事情。至於說孩子沒有完成國內的義務教育就出國讀書，在現在這樣一個開放的社會，我覺得也是正常的選擇。想當初清朝的時候，還官派幼童到美國讀書，培養出了一批為中國的發展做出貢獻的人物，包括詹天佑、蔡紹基、唐國安、唐紹儀等。現在的世界是一個開放的世界，一生就在國內並不等於就愛國，提早出國讀書也不等於崇洋媚外。

　　當然，我本人是支持孩子應該在國內至少完成義務教育階段的學習的。如果孩子在國內初中畢業了再出去，一是對中國有了更深刻和直接的瞭解，二是對於中國文化和文字的使用能力更加過關。這時候出去讀書，更有可能把中西文化結合起來學習，也更加容易讓孩子達到一個更高的學習層次。中國歷史上的一些大學者陳寅恪、胡適、林語堂、包括科學家楊振寧等，基本都是把中國文化的功底和西方的知識結合得非常好的優秀人士。

　　這周發生在我身上的另外一件事情，也引起了熱議。我上週做直播的時候，提到了不少中小學老師，除了自己的教科書和參考書，很少閱讀其他書籍。我說老師需要不斷的進步，纔能夠教出不斷進步的學生。擁有開闊視野的老師纔能夠教出視野開闊的學生。結果網上一片叫罵聲，說我侮辱了全體中小學老師，是對中小學老師為培養孩子付出的辛苦的否定。我也不知道這樣的結論是如何得出來的。

　　首先，我指的是一部分中小學老師，不是全部中小學老師不讀書；其次我是做過初步調研才得出結論的。我每年要給大概兩萬個左右的中小學老師講課，每次我都會問一個問題：請一年讀過五本以上書籍的老師舉手，一般舉起來的手不超過10%。

　　另外，大概只要有常識的人就應該承認，一個老師僅僅把孩子的功課教好是不夠的，老師需要在「傳道、授業、解惑」三個方面對孩子起到積極作用。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老師不僅要給孩子知識，也要培養孩子的人格、思想和眼光。所以，中小學老師多讀書，無論如何都是一件應該的事情。有些中小學老師，除了教科書和參考書，從來不讀其他書籍，還振振有詞，在我眼裡就不是合格的老師。這些老師很容易對於孩子「毀人不倦」。

　　這周爆出的最大新聞，是瑞幸咖啡的財務造假。這是有史以來在美國的中概股中，造假作弊最厲害的一次。一個號稱年收入29億人民幣的創新企業，居然造假了22億元人民幣。這一事件對於中概股在世界上的信譽，又是一次沉重的打擊，會直接導致中概股股價的整體下落。

　　美國渾水公司，作為一家專門調查中國公司是否有舞弊行為的做空公司，迄今為止把接近十個公司拉下了神壇。其創始人在成立渾水之前，在中國混過很長一段時間，對中國一些企業的不誠信行為有深刻洞察。公司名稱之所以叫「渾水」，也來自於中國的成語「渾水摸魚」。在他們調研的公司中，新東方也名列其中。但新東方也是幾乎唯一一家倖免於難的公司。

　　2012年的時候，渾水突然對新東方發起襲擊，公佈了一份長達90多頁的調查報告，指責新東方數據造假，直接導致新東方股票從25美元兩天內跌到9美元。為什麼渾水會發起對新東方調查？原因我至今也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自從王強、徐小平1996年回國加盟新東方之後，新東方就走上了正規化發展的道路。到2012年新東方已經在紐交所上市6年，每一個數據都經得起檢驗。後續美國獨立調查團的調查也表明，新東方在數據的準確性和合規性上沒有重大缺陷。從此以後，新東方作為在美國的中概股代表，到今天為止依然是全球投資者非常信任的一支股票。

　　當初渾水搞新東方的時候，我曾經非常討厭渾水。畢竟他們的報告給新東方帶來了巨大的麻煩，也給新東方帶來了重大的利益損失。但今天回頭看，正是因為有了渾水這樣「討厭」的公司，才使得很多公司想要造假的時候不得不三思而行。儘管渾水做調查，本身是出於獲利考量，但客觀上維護了股市的正常秩序，並且保護了股東的利益。

　　同時，這樣的調查公司的存在，對那些想要通過做手腳以獲取私利的企業管理者，也提出了警告，相當於在頭頂懸了一把達摩克里斯之劍。

　　在中國A股市場，沒有像渾水這樣的民間調查機構出現，全部依賴於國家監管機關的炯炯目光，這中間必然有百密一疏的時候。當千手千眼集中於觀音一身的時候，觀音再厲害也忙不過來了。所以，A股市場，渾身膿包的公司必然不在少數，時時暴雷就變成了常態，最後收割的「韭菜」，全部是小股民。

　　我始終也沒有弄明白為什麼公司的管理層要造假。做公司不就是為了做事業嗎？做事業不就是為了安身立命長久發展嗎？不就是為了實現人生意義和社會價值嗎？做事業可以成功可以失敗。成功了繼續努力，失敗了從頭再來。而一旦誠信體系被破壞了，就算你撈了點錢，那一輩子的立身之本在哪裡呢？人真的可以為了錢就不要臉嗎？

　　這次瑞幸管理層的人員名單曝光，其中不少人是名牌大學畢業，在創業和資本界混跡多年，卻連最基本的底線都沒有守住。中國企業界和投資界如果總是出這樣的人，如果總讓這些號稱精英階層的人如此巧取豪奪，中國未來經濟的發展真是令人堪憂啊。

　　網路上居然還有人為瑞幸叫好，說這是割了西方資本家的韭菜，大長中國人的志氣。真不知道這樣的奇葩邏輯是怎麼出來的。

　　第一，世界的正常運營是需要規矩的，不管是面對西方還是東方，企業誠信和遵守約定是最重要的規矩；第二、西方資本家買中國公司的股票，表示的是對中國發展的信任，這一信任如果被破壞了，國際資本再也不和中國公司打交道，對中國的經濟發展將帶來災難性後果；第三，欺騙行為不分國籍，都是惡劣行徑，如果說中國公司騙了西方資本家我們叫好，那西方公司如果騙了中國人，如果騙到你身上，你還會叫好嗎？我們總是站在偏見的立場上來看待發生的事情，用雙重標準來做出是非判斷。這樣的做法，最終喫虧的是我們自己。喊了兩次狼來了之後，第三次狼真的來了，沒有任何人來救你了。

　　在學習方面，這周我做了如下幾件事情：閱讀了錢滿素的《自由的階梯》一書，聽完了得到上劉擎講的《西方現代思想40講》，聽了「精雕細課」剛上線的劉勃的《先秦諸子40講》。

　　錢滿素老師，1946年1月生於上海，哈佛大學美國文明史博士，南京師範大學外國語學院特聘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社會科學院外文所研究員。她專門從事美國歷史、思想、文明的研究，核心主題是美國從新英格蘭殖民地開始，是憑著什麼精神、思想、共識和制度，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由於錢老師對於美國的深入研究，以及對於中國的切身瞭解，所以在分析美國思想基礎和發展的同時，對中國的現實也能夠提出針對性的看法，常常能夠讓讀者耳目一新。

　　《自由的階梯》，是三本有關「自由」主題系列的其中一本，主要是她過去二十年論文的結集，探討了美國自由主義傳統，美國不同的派別對於自由主義的闡釋，以及美國社會的基本共識和思想多元化的發展。

　　中國的今天，已經成為和美國相提並論的經濟大國。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中國將和美國在經濟、政治、文化和對於全球的影響力上此消彼長、相愛相殺。我們應該如何向美國學習、如何對待美國的反華情緒、如何在和美國的較量中立於不敗之地，都需要我們認真研究美國，熟悉美國。

　　我們光喊愛國口號是沒有用的，光幸災樂禍看美國出事近乎卑劣，我們需要的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取其之長，補己之短。只有當我們真正理解對手的想法以及其底層邏輯，我們纔能夠做到規避風險，共存發展。要了解一個國家，最重要的是瞭解這個國家的底層思想，這恰恰是錢滿素老師的書，可以幫我們做到的。

　　劉擎老師的《西方現代思想40講》，也非常值得一聽。大家一聽到「思想」兩字，就會覺得很深奧枯燥，再聽到劉擎老師提到的這些思想家：韋伯、尼采、佛洛依德、薩特、鮑曼、阿倫特、波普爾、哈耶克、柏林、馬爾庫塞、亨廷頓、福山等，可能會更加頭疼。這些思想家的著作，我相信你和我一樣，大部分都沒有讀過，也通常沒有興趣去讀。這些人的思想再偉大，似乎和我們的現實生活也沒有關係，都是象牙塔裏的東西。

　　但現實情況恰恰是，我們之所以有今天這樣的生活狀況和思想觀念，正是這些偉大的思想家合力所產生的結果。人類社會的進步，可以分為兩個方面，一方面是科技的進步，給我們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好處；另一方面就是思想的進步，在物質不斷豐富的現代，我們的靈魂何處安放，我們的人生意義何在，我們如何走出自己的迷茫，正是這些偉大的思想家在幫助我們解決問題。如果我們從這些思想家的原著裏去尋找答案，可能既沒有時間也沒有耐心。劉擎老師以通俗易懂的語言、生動活潑的例子，把這些偉大思想家的洞見，一一陳列在我們面前，聽完有恍然大悟、豁然開朗的感覺。不信，你自己可以去聽聽。

　　新東方的「精雕細課」平臺，這周也上線了一門好課，劉勃老師的《先秦諸子40講》。一提到先秦諸子，大家腦袋中馬上閃現的是孔子、老子、墨子、韓非子等一串「子們」，然後就是那些詰屈聱牙、晦澀難懂的《論語》《老子》《莊子》等。先秦諸子的思想到今天依然潛移默化滲透在我們生活的各個方面，但這些老古董們和他們的著作，實在已經引起不了我們任何興趣了。

　　且慢，我們好像從來沒有把這些聖人們，當作活生生的人來看待。其實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也是食人間煙火的。只不過由於時間的過濾和有意的神化，讓他們顯得道貌岸然、面目全非了。現在聽聽劉勃老師對他們的講解吧。劉勃老師用輕鬆幽默的語言，把這些偉大的中國聖人，一個個還原成了充滿人性、風趣幽默、血肉鮮活的真人，讓他們的思想，和我們的生活變得無限貼近。

　　整整一週，北京的天氣一直特別明媚，千花競開，萬樹抽綠，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北京的馬路上已經車水馬龍，上下班時間開始堵車。我週一到週五都到辦公室工作，處理了不少日常工作。在4月3日晚上，應北京大學創業營的邀請，做了一場題為《創業和事業的一些原則》的直播，大概有10萬人在線聽講。

　　隨著疫情的持續，新東方的不少業務也受到了重大影響，出國考試、留學諮詢、國際遊學業務都受到比較大的衝擊。但不管怎樣，工作要繼續，生活要繼續，只有大家在一起同心同德、共克時艱，纔能夠度過這次難關。新東方的人在關鍵時刻，體現了真正的忘我精神和奮鬥能力。在艱苦的戰鬥中，有同舟共濟的戰友，實乃人生之大幸。

　　讀到一個故事，一次一位聽眾問美國人類學泰鬥、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館長米勒，「發掘出一個原始部落的遺址後，怎麼判斷它是否已進入早期文明階段？」米德教授回答道：「文明的最初標誌，是部落裏出現受傷後又癒合的股骨。」她解釋說：「在一個完全野蠻的部落裏，個體的生死純粹取決於殘酷的叢林法則。但大量癒合的股骨，標誌著原始人類開始懂得憐憫與幫助其他人。這些原始人在受傷後得到了同伴的保護和照顧，有人跟他們分享火堆、水和食物，直到他們的骨傷癒合。這正是文明與野蠻之間最根本的區別。」

　　是的，人類從原始走向文明，依靠的是互相保護和照顧。人類，也一定只有弘揚互相保護和照顧的精神，纔能夠走向更加燦爛的未來。互相之間的爭奪、殺戮和猜忌，只會把雙方帶向毀滅。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我們只有一條光明的道路，那就是互相幫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