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于手心之中》

 

 

格瑞不喜欢甜食,但是他的口袋里总是能翻出很多糖果,而金从来没有特别去思考其中的理由。

「别人给」或者「刚好带在身上」,是金唯一能想到的两种可能性。

 

令金感到不可思议的不只有这点,每当自己开始眼冒金星──格瑞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并往手心里塞进一颗糖,好比像是他忘记吃早餐或是体育课跑完操场大量流汗之后。

有时候刚上完体育课感到头昏脑胀时,就会被格瑞给强压去保健室休息一上午。

 

「谢谢啦,格瑞──」

 

每回从格瑞手中收到糖果时,金都会将糖果拿起来打量一番,才依依不舍的将它吃掉,他会特意将最外层的塑胶包装仔细摊平,小心地收进宝物箱里。

 

格瑞送给他的糖果有牛奶,草莓、葡萄、橘子味的──其中自己最喜欢的是汽水糖!

伴随糖果在口中融化传来甜腻的味道,让金不自觉捧著脸颊满足地扬起嘴角。

 

 

说起金的宝物箱──那里头塞满各式各样的东西,有从小到陪伴他成长的回忆。

例如:父亲第一次买给他的玩具,母亲织的手套(虽然因为太小已经戴不下了),一百分的考试卷,姐姐送的生日礼物,住院时朋友写的慰问卡片,中奖的冰棒棍……等。

 

认识格瑞以后,金特别为了他准备了第二个宝物箱──里面装著两人认识截至至今为止,所有充满纪念价值的物品。

 

其中有格瑞写给他的第一封信,校外教学时在海边捡来的贝壳,小学毕业典礼上别的胸花,据说当时为了争夺格瑞的胸花还造成不小的骚动,而事主本人则是嫌麻烦所以把它送给自己。

宝物箱一角摆了罐空的牛奶瓶,那是金第一次知道格瑞喜欢喝牛奶时,因为好奇向对方要来的瓶子。

里头混杂著几张老旧的合照,多数在拍照的时候,格瑞总摆著不太情愿的表情,但金一点也不在意。

 

偶尔整理时还会找到些奇怪的东西,甚至有时候连金本人也忘记了被塞进去的理由。

 

 

冬天的早晨,金总是无法抵抗被窝温暖的诱惑力。每当预设的闹钟尽责的在耳边响起后,他才缓缓从棉被里伸出半截手将它关掉,眼睛模糊地注视天花板发愣,过了会掀开一小角棉被想坐起身换下睡衣,却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再过几分钟他又迷迷糊糊睡了回去。

 

等到几分钟后,格瑞打开金房门就见到对方眉头轻蹙,在床上缩得跟只虾子似的画面。

 

对于金各种赖床行径,格瑞早已司空见惯。他叹了口气后,一边将掀开的棉被拉好,一边将手背贴在对方额头上,确认过体温在正常范围值才轻摇熟睡的人。「金,起床了。」

 

「……呼……」回应格瑞的只有微弱、平稳的呼吸声。

 

「要迟到了,赶快起床。」金各种不为所动的反应,并没有影响格瑞要将金叫醒的决定,他一把掀开棉被将熟睡的人拉起身,确定对方不会再倒下去后才松开手。

 

「赶快把衣服换上,小心别感冒了。」话说完后,格瑞将制服塞进金的手里催促著。

 

「唔嗯……格瑞……早安。」金半睡半醒地打了个呵欠后揉了揉眼,试图想让视线能够尽快聚焦,他朝著模糊的身影露出浅浅的笑。

 

格瑞扫了眼手腕上的表后说:「你还有五分钟可以换衣服。」

 

「啊……?什么、我还没准备好!」原先金还慢吞吞的在床上移动,听见格瑞的话后他马上跳了起来,慌张将睡衣脱下扔到一边。当肌肤接触到早晨的温度后,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直发抖。

 

正当金忙碌的在床上蹦蹦跳跳换上制服同时,格瑞默默从衣柜拿出一条围巾,等到金穿上外套以后,才拿起围巾顺势在对方脖子绕上两圈并系好。

 

「谢谢你啦──格瑞──」对于格瑞熟稔的动作早已习以为常,金在语尾拖著长音笑著说,并将半边脸埋进围巾里。

 

格瑞挑了挑眉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打开房门后向站在身后发愣的人说:「秋姐已经在楼下等了,走吧。」

 

「糟糕、等会姐姐又要念我了……」金反射性抬头瞥了眼墙壁上的时钟,心中暗叫不妙,分神思考著该用什么理由解释。

 

接收到金投来的视线后,格瑞耸了耸肩代替回答,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下楼后,金与格瑞依序走进饭厅里,拉开椅子坐下。

 

见到两人后,秋转身替格瑞倒了杯牛奶摆在对方眼前,笑盈盈地说:「格瑞,老是麻烦你了,多吃一点。」

 

「谢谢。」面对秋的热情,格瑞只是轻轻点头道谢后,默默地动筷子消化盘中的食物。

 

「欸……姐姐,妳怎么讲得好像我都在给格瑞添麻烦啊?」闻言,金停下手边的动作,忍不住为自己抱屈起来。

 

「把东西吃完再说话。」见金一边咀嚼食物,嘴巴一边一张一合说话的模样,让格瑞忍不住皱起眉头。

 

金没多想又将一块培根塞进嘴里,他探头向自家姐姐询问:「喔……姐姐,我的牛奶在哪啊?」

 

秋看了眼安静、端正地坐在一旁吃饭的格瑞,又看向一脸没烦没恼的弟弟后,忍不住摇头叹气。

 

「你的是热牛奶。」秋关上瓦斯炉的火,将隔水加热的热牛奶放在金面前。

 

「你们慢慢吃,学校那边还有事要忙先出门了!」秋一边脱下围裙挂在椅背上、一边向两人交代,说完后拿起书包便匆忙地转身离去。

 

匆忙的脚步声伴随大门关上的声响传进耳里,金咬下最后一口吐司后小声地嘀咕:「姐姐最近还真是忙碌呢……。」

 

「秋姐就快毕业了,会变忙也是理所当然。」见金吃得差不多,格瑞才缓缓站起身开始收拾桌面上的碗盘。

 

「这么说也没错啦……再过几年就换我跟格瑞毕业了,你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等待格瑞收拾同时,金将双手搭在后脑勺上喃喃地说。

 

「升学吧。」格瑞一手拿著海绵清洗碗盘,并分神地思考金抛来的问题。

 

「唔、紫堂他们也说会继续升学,但不知道……会不会有大学愿意收我呢……」闻言,金少见地皱起眉头,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

 

格瑞将洗好的碗盘摆放在置物架上,没多想便回了句:「从现在开始认真就有可能。」

 

如果金能将偷懒的心思放在用功上,分数或许就不会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格瑞在心里这么想。

 

金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并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噘著嘴说:「咦──学习好难呀──」

 

「那是因为你上课都心不在焉。」格瑞没多想就接了句。

 

「不不,我一开始都是很认真在听课的格瑞!只是……课本上实在太多字啦。」

 

金认真回想自己上课的情景,每当翻开课本认真盯著上头的文字,再搭配上老师的讲课,就像是某种强力催眠咒似的,让他忍不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当然过不了一会儿,他就在老师气愤的将课本卷成筒状,用力打在脑袋瓜上的情况下醒了过来。

 

「那就是心不在焉。」格瑞将洗干净的碗盘收进置物架后,转身向坐在椅子上的人催促,「出门了。」

 

格瑞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在心里计算著两人抵达学校的时间。

 

「啊……?好。」金懵了几秒才意会过来,他急忙拿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从厨房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到玄关前。

 

 


 

 

《雪之国》

 

 

没有灯光照明的道路上,仅靠著微弱的车灯照亮四周,一辆摩托车在雪中奔驰著。

 

凛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寒意侵肌刺骨,从脚底延伸至脊背,几乎冻得男子连握紧控制方向的把手都有些困难。

 

这场暴风雪来得快又突然。

 

放眼望去平坦的路面已经被雪覆盖,再加上路面湿滑,没有更换轮胎的摩托车几乎难以在雪地行驶。

暴风雪除了影响视野以外,也令他无法继续仰赖摩托车行动。

如果再找不到能够躲避风雪的地方……低温、无遮蔽物且没有足够食物的情况下,肯定必死无疑。

 

男子停下摩托车后,发出长长的叹息。

作为最后的安息之地来说,这片雪地似乎有些太过宽阔了。再者,冻死并不是个好选择。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以自然的方式老死。

 

男子擦拭起雾的护目镜并仔细观察四周,他半瞇著眼看向那一点微弱的光源静静地闪烁,在那里似乎有座城市。

 

看来除了动身前往城市避雪外,他已经别无其他选择。

 

老旧且频率的引擎声在耳边环绕,在雪中行驶一段距离后,男子在城市边境耸立的大门前停下,他取下安全帽及挡风用的护目镜走下车。

 

 

登格鲁平时除了特定节日外,鲜少会有旅行者、商团前来,何况还是在这样险峻的暴风雪之中。

 

年轻的卫兵远远便瞧见,牵著摩托车在雪地行走的男人,他离开岗位小跑步向前关切问:「您好,旅行者先生,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作为躲避大雪、补充粮食和水,我想申请入国。」男子将摩托车停妥后,伸手拍落满身的白雪,冷静沉著地道出目的。

 

闻言,看守城门的卫兵点头表示理解,他拉低帽沿礼貌性的向男子说:「好的,请您出示证件。」

 

男子停顿了一会,才从口袋取出被红色皮革包复住的本子递上。

 

年轻的卫兵接过本子,仔细一看封面上印有精致的金色花纹图样,与曾经见过的身分证明似乎有些不同,但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封面太久,迅速地翻开核对资料确认后,没一会儿就将一连串入境手续处理完毕。

最后一个步骤,卫兵拿起通行证的印章在全新一页盖上。

 

「这样就没问题了。」年轻的卫兵仰起脸向旅行者露出和善的笑容,他将证件仔细阖上后转交给一旁等待的男子,并开口补充:「根据您的申请,旅行者先生,您可以在登格鲁停留的时间为三个月。」

 

「平时我都待在这儿看守城门,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祝您一切顺利,旅行者先生。」

 

「谢谢。」男子接过本子并将它收回口袋里,他向年轻的卫兵微微颔首后,转身乘上摩托车。

 

发动引擎的瞬间,眼前高耸的大门也同时开启。

 

视线转移同时,男子余光瞥见伫立在大雪之中、身形单薄的少年。

少年脖颈系著一条大红色的围巾随风摇曳,一头璀璨的金发在雪白之中特别显眼,更别提那双如天空般湛蓝清澈的眼眸。

 

「…………人?」

 

男子并非相信幽灵的存在,而是在大雪之中出现人影是件相当具有违和感的事,在大门关闭同时他反射性停下车察看。

 

他将摩托车熄火后停妥,然而方才看见少年的地方,现在已经不见任何人踪影,只剩下遍地的白雪。

 

倏地,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您好,旅行者先生。」

 

男子反射性的将手伸向腰间位置,却又觉得不大对劲的收回手了,愣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好。」

 

少年先是伸手揉了揉在寒风中被吹得满脸通红的双颊,嘴巴一张一合地似乎小声嘀咕些什么。

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了遍少年,视线停留伫立在积雪中的双脚后吐了口气,确信眼前人并非幽灵之后,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起自己为数不多的想像力。

 

注意到了身旁人的视线后,少年这才打住搓手取暖的动作,仰起脸来露出大大的笑容:「旅行者先生,您好!」

 

为了不被当成奇怪的人,少年急忙开口解释。他歪著头挠了挠沾满白雪的头发,并简单介绍自己:「啊……、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的名字叫金!」

 

「我从小就在登格鲁长大,在这里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如果旅行者先生正在烦恼住宿的地方,我可以为你推荐便宜又不错的旅馆!」

 

「……那就麻烦你了。」男子多少也能听出男孩话里的期盼,而情况正如对方所说,自己的确在苦恼住宿的地方。

 

没有遭受预期的拒绝,让金心里也多了点信心,他双手合十忍不住投以期待的目光询问:「不过作为报酬,我明天也能来找你吗?」

 

「果然不是平白无故来帮忙带路的啊。」男人在心里这么想著。

虽然多少有猜到一点,不过仔细想想……光是一个孩子站在大雪中这点,本身就是件相当可疑的事了。

 

「嗯。」少年怎么看也不像为了金钱利益而向人索取报酬,男子顿了顿几秒后回答。

 

得到同意后,金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著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眉头微微蹙起:「对了,你不觉得『旅行者先生』……这个名字太长了吗?念起来多饶舌啊!」

 

「格瑞,我的名字。」没有太多反应,男子简短的回答。

 

「格瑞、格瑞……唔嗯,好!」

 

看著少年认真覆诵自己名字、嘴里振振有词的模样,那画面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格瑞难以阐述心中这股奇妙的感觉。

 

又过了一会也不见眼前人消停,格瑞才忍不住出声打断对方:「旅馆,可以带我去了吧。」

 

这时格瑞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起稍早前不切实际的猜测,虽然自己见过许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但怎么说世上都不可能有所谓幽灵的存在,更何况……这么吵闹的幽灵大概也是前所未见。

 

「当然、当然!」为了赶在对方反悔以前,金拼命地点头回应,并伸手指向灯火通明的街道,「往这边徒步大约五分钟就到了,但是现在下著大雪……我们可能要绕点路。」

 

「绕路?为什么?」听完金所说的话,格瑞露出相当不解的表情。

 

照著金的描述,既然与街道距离如此接近,实在没有绕路的必要,这反而是在浪费时间。

 

被这么一问,让金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他双唇微张、欲言又止地,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沉默了好一会才解释:「像这种下著暴风雪的日子,在登格鲁很容易发生雪崩,毕竟安全第一嘛……。」

 

「知道了,请你带路吧。」格瑞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点头表示明白。

 

在各个国家四处旅行期间,格瑞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在那之中有十恶不赦的坏人,也有扶弱济贫、受到百姓敬仰的一国之首。

自小生长环境使然,让他不自觉会去观察他人的一举一动,而他的直觉向来一直很准,拜此所赐旅行途中一路上还算顺遂。不过也得屏除掉几次小小的突发事件。

 

金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格瑞并没有看漏。

或许任何一个人,都有著承载无数伤痛的过去──不论是自己,亦是眼前的少年。

 

 

在大雪之中,格瑞紧握住摩托车的把手,双脚踩著沉重的步伐跟在金的身后行走。

 

寒冷、饥饿让他对时间的观念变得相当淡薄,只觉得一段路程走得十分艰困,两人离开堆满积雪的森林后,暴风雪终于减弱不少,同时他也看见城镇的街道。

 

「前面就是旅馆了。」走在前面的金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咧起大大的笑容指向不远处亮著灯光的房子。

 

「你……」

 

正当格瑞思考该怎么向眼前的少年道谢时,对方先打断了自己说到一半的话。

 

金作势干咳两声,脸上的表情瞬间认真了几分,他在旅馆门前站定身并敞开双手:「现在说虽然有点太晚了,不过欢迎你来到登格鲁──格瑞!」

 

「平时大家都会盛情欢迎到来的旅行者喔──但今天遇上暴风雪所以街上才没什么人,不过不要紧,这可不是还有我吗!」见格瑞脸上困惑的表情,金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那么、明天见啦,格瑞!」

 

直到格瑞躺在旅馆柔软的床铺进入梦乡以前,少年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盘旋不去。

 

这是格瑞抵达登格鲁的第一个夜晚──

 

 


 

 

《暖心》

 

 

期末将至,为了课堂上的分组报告,格瑞正专注坐在电脑前将资料做最后的汇整,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来回轻敲。

 

喀哒、喀哒──键盘频率的敲击声在房里断断续续响起。

 

入夜之后零下低温让人不得不多加件外套,但此刻暖气正尽责运作的屋里却无比温暖,更别提那个穿著单薄睡衣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熟睡的少年。

 

格瑞停下手边的动作,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阖上眼休息、并拧了拧眉心的位置。

 

尽管年级不同,迈入期末后格瑞和金两人都为了不挂科而忙得不可开交。但不知为什么,金总是能挤出时间来偷闲,例如:熬夜打游戏,沉浸在科幻及推理影集里而废寝忘食……等。

 

 

稍早前才和报告经过一番缠斗的金,正硬撑著几乎快要阖上的眼皮,两手抓著游戏机趴在沙发上叨念著什么。

 

格瑞转身用余光瞥了眼沙发上的人后开口:「你先睡吧,我这还要一会。」

 

闻言金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特别真诚地说:「不、不,我怎么能够抛下格瑞同志一个人先睡,我肯定要等你的!」

 

然而──半个小时前还信誓旦旦这么说的人,现在早已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游戏机也因为太久没操控而进入休眠模式,不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格瑞离开电脑桌前,拿了条绒被走近沙发前替金盖上,注视熟睡的人好一会后才叹了口气:「……这不是睡著了吗。」

 

细细想想若不是睡著的情况下,格瑞怎么也不觉得金会这么安分。

 

倏地,熟睡的人眉头微微皱起后开口:「呼、已经吃不下啦……格瑞……」

 

「笨蛋。」还以为自己的动作惊醒了对方,格瑞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聆听,金的梦话让他顿时愣了一下,却又忍不住感到好笑。

 

目光从金的身上移开之后,格瑞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墙上的木制鸟形挂钟,指针正指向一点的位置,他决定回头赶快将剩下的报告解决掉。

 

 

滴答、滴答──木制摆钟指针移动混杂著键盘敲击声传入耳里。

 

半睡半醒间金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打了个呵欠后揉了揉眼睛。

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尚未聚焦的视线模糊地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以及盖在身上的棉被。

 

「糟糕,结果还是睡著了……。」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金扒了扒睡乱的头发小声嘀咕。

 

时间指向两点钟的位置,见格瑞全神贯注地盯著电脑,金也不好意思出声。

突然间脑内闪过一个想法,金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为了不打扰到格瑞,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夜里的空气透著凉意,离开充斥暖气的房间后,金被门外的低温给冻得直哆嗦。

 

光著脚踩在木质地板上,让金不自觉地踮起脚尖并加快步调行走,途中他不时来回搓了搓手臂忍不住嘀咕:「唉唷,房里跟门外的温差也太大了吧……」

 

金摸黑将厨房的电灯打开后,从冰箱拿出牛奶准备将它隔水加热。

关上冰箱门前,余光正巧扫过门边的包装盒,金突然停下动作后忍不住大声惊呼:「哎、这不是上周我怎么找不到的巧克力吗!」

 

慢半拍地注意到说话音量似乎过大,金连忙伸手摀住了嘴并紧张地看向门外。

几秒钟的时间过去,厨房里除了正在隔水加热锅里的咕嘟水声以外,没有预期中的脚步声出现,这让金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

 

注意力又转回加热的水锅上,金将双手交叠放在身后,百无聊赖地在厨房来回踱步。

 

格瑞身为学生会的成员之一,期末周以来除了作业缠身外,空档还得处理学生会相关事宜,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这也让生活作息向来正常规律的格瑞,脸上少见地出现黑眼圈。

 

在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计划相当简单,身为格瑞儿时玩伴也是贴心恋人的自己,在这种时刻更要做点什么才是!

比如说──在格瑞专注赶著报告,既疲惫又寒冷的夜里送上一杯冒著烟的热牛奶。

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完美了!金忍不住在心理夸赞起自己的聪明才智。

 

等待时间总是漫长的,短短几分钟将水煮沸的程序让金觉得无趣极了。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肚子却很不识相地咕噜作响,金摸了摸肚子沉默了一会,要不了几秒钟的时间,金就在厨房柜子里四处翻找零食。

 

 

几分钟过后,金将冒著烟的牛奶分别倒入两人的马克杯里,临走前不忘将好不容易挖出的零食包夹在腰间。

 

「嘶……冬天真的是到了啊……」金忍著想跑进房里的念头,小心翼翼端著两杯热牛奶,步履蹒跚地在走廊行走著。

 

等到走回房门前,金将身体伏在门边,艰难地伸出手指转动门把并轻轻推开,他从门缝探出半颗脑袋瓜来,偷偷观察屋内的情况。

 

然而木门被推开来的声响让格瑞停住了动作,他侧身循著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

 

「哟,格瑞!」

 

格瑞目光投向那名手里拿著冒出白烟的马克杯,咧著嘴露出白皙而整齐的牙齿,傻乎乎地笑著并向自己打招呼的人。

 

「怎么回事?」仔细打量过金一眼后,格瑞忍不住叹息。

 

「嘿嘿……还能有啥,我特地帮你弄了杯热牛奶!」要是金有多余的手,肯定会不自觉地伸手扒了扒睡乱的头发,他分神的在心中想著并噘起嘴来,一脸无辜地说。

 

格瑞没看漏掉金另外一只手里的杯子,那是他们当初搬进新租处时,一起在大卖场买下的造型对杯,还有那包被仔细扣在腰间的零食袋。

 

被格瑞盯著猛瞧,不由得有些心虚地干笑了几声,之后便没了下文。

 

「看起来我倒比较像是顺便的那个。」格瑞挑了挑眉,语气淡漠地回答。

 

见状,金大步地走进房里并将牛奶一把塞进格瑞手中,有些不满地鼓起小脸:「我觉得格瑞该先夸奖帮你热牛奶的我才是!」

 

下秒金相当自动的走向沙发,随手将腰间的零食包甩在坐垫、一屁股坐下,准备把手伸向零食包拆开前──

 

格瑞板著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出声提醒「房间里禁止零食。」

 

格瑞用眼神示意,让金看向张贴在墙壁,用红笔圈起来特别注明的条例。

 

第○○条:房间里禁止一切饮食。

为了防止金赖皮情况发生,格瑞还要求对方在纸边签上名字,这也是文字旁能看见金歪七扭八签名的原因。

 

「哎呀……」闻言,金不由得又心虚了起来,他若无其事地放下零食包又接著说:「这个我知道,不过格瑞……肚子这么饿叫人怎么睡啊!」

 

「就是那个啥……啊!不是常有人说要吃饱了才能打仗吗?」

 

「……这是两回事,况且你也不是要去打仗。」这下格瑞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金根本搞错了原意,睡觉和打仗完全是两回事,若是真的有战争……肯定也是金和他的胃、睡意的一场打混战吧。格瑞在心里这么想。

 

最初格瑞还能容忍金抱著零食、饮料跑进房间,窝在电脑前看电影的行为。

 

基本上家事都是由格瑞负责,毕竟他的同居人时常造成越帮越忙情况,倒不如让他安静的待在原地别动更好。

 


 

 

《早晨与你相遇》

 

 

当裁判高举比赛发令枪的瞬间,所有选手做出起跑前的预备姿势、并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就连观众也忍不住屏气凝神,专注地看向站在起跑线上的选手。

 

下秒画面瞬间从高处急转直下,等到回过神来、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跑道上,左右两侧选手背心都是自己没见过的。

随著裁判从一侧走出站定位置,在热身的参赛者纷纷停下动作,周围的气氛全在一瞬间被改变了,尽管思绪还陷入混乱当中,金还是有样学样的做出起跑准备。

伴随信号枪响发出,众人迈开脚步一窝蜂地涌上前。

 

「哎、等等别推……啊……!」

 

在一阵推挤争抢赛道后,全部的选手挤成一团,身子忽然一个踉跄便往前一扑,正当金准备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瞬间……

 

哔、哔哔──哔哔──

 

「哇──啊──」伴随震耳欲聋的闹钟铃声响起,在惊醒的瞬间金顺势从床边滚落至地面,他反射性伸手揉了揉被撞疼的脑袋瓜嘀咕:「吓死我了,原来是梦……」

 

正当金松了口气后,他呆坐在地愣了好一会儿,才伸长手将闹铃关上,慢动作地爬上床。

 

窗外的景色仍是一片漆黑──

 

早晨四点钟,当整个世界还沉浸在梦乡、太阳还没升起时,是金的起床时间。

这个时间段一般人都还在熟睡,若不是刻意设定闹钟的缘故,自己肯定也还赖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吧……毕竟这项习惯是这几年刻意养成的。

金打了个长长个呵欠后并伸了个懒腰,为了能够尽快打起精神来,他举起双手用力的在脸颊拍了几下,便起身前往厕所盥洗。

 

时值寒冬,当手指接触到水龙头流出水的瞬间,一阵寒意从指尖瞬间传来,金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嘶──冷死人啦──」避免吵醒仍在熟睡中的姐姐,金说话时刻意压低了音量。为了尽快结束这项痛苦的程序,他捧起冰水使劲地在脸上快速拍打,加快清洗脸部的动作。

 

冬日晨间的盥洗,每回都像面临一场世界大战似的。

 

回到房间后,金将睡衣换下并迅速穿上适合跑步的衣著,考虑到清晨低温他刻意多加了件衣服才出门。

 

金坐在玄关台阶上换鞋,穿上慢跑鞋并仔细将鞋带重新系好,取出行动拨放器的耳机戴上、调整好音量及夹线位置,便站起身将运动外套的拉链提至领口位置。

 

为了避免运动伤害的发生,金会在家门前做完肢体伸展及暖身操才出发。

 

「嘿咻、呼……呼……今天也是冷得要命啊……」金低头看向手腕上的表确认时间,一边调整呼吸后慢慢起跑。

 

最早进行晨间慢跑时,金没有所谓固定的慢跑路线,只是一昧绕著街道漫无目的地跑著。

 

仔细想想,金认为自己并不足以称为积极进取的人,至少在他和好友凯莉及紫堂幻,提起这项计划时被凯莉毫不留情地取笑了一番。

 

「哟──本小姐这是有没有听错,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见金兴冲冲地说著他远大的计划,凯莉冷哼了一声后摇了摇头回应,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就你这个每天踩著死线,赶在老师进教室前一分钟坐上位置的人,居然想要每天早起晨跑?」

 

凯莉嘴里还叼著棒棒糖,用手指著金的鼻子说道:「没门,我赌你撑不过一个月。」

 

「呃……金怎么突然开始晨跑,是因为要训练体力吗?」身为金好友的紫堂幻,他没办法像凯莉那般不留情地往金脸上浇桶冷水,但心里也觉得依照对方的个性,大概很快就会感到无聊而放弃。

 

老实说就连金都觉得有点不敢置信,但如今却维持每天早起晨跑这项习惯,也已经迈入了第三年。

 

姐姐对于自己找到热衷事物也表示支持,至少她不用每天烦恼该怎么叫醒赖床弟弟这件事情。

为此金每天都认真记下晨跑所需时间、公里数……等。

 

晨跑的路线,从家里出发开始沿著街道、公园一路跑向堤防边──约莫五公里的路程。

 

所以当被紫堂幻问起:「为什么会开始晨跑?」,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那之中真正的理由,有更多的是私心。

 

 

其实金每天早起、坚持晨跑的理由很简单,比如说──为了见到某个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驱使著自己。

 

忽地,一阵频率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

 

银发的少年快速地从身旁经过,他熟练地从包里将报纸一一塞入信箱里,配送动作正确且毫不拖泥带水。

 

不一会儿的时间,对方的身影已经从金视野所及范围内消失。

 

金愣愣地望著银发少年消失的方向好一会,随即往反方向迈开步伐并握紧双拳:「好……我也得继续努力了!」

 

 

【试阅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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