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中的美術課

在美育越來越受到重視的今天,如何開展針對兒童的“美的教育”,如何讓博物館、美術館成爲中小學生的“第二課堂”,一直是教育工作者、家庭和社會共同關注的話題。作爲兒童美術教育的研究者、實踐者,張琳提倡融藝術欣賞和創作體驗相結合的跨學科統整教育,注重兒童創造力和審美能力的培養,強調通過藝術實施完人教育。最新出版的《博物館中的美術課》(張琳著 少年兒童出版社)一書展示了她多年來的研究、實踐和思考,希望帶給讀者以啓迪。

2012年,筆者開始推廣“流動藝術——博物館親子教育”項目,記得當時不少家長對這種學習方式持觀望態度,個別博物館還把我們拒之門外,擔心兒童會破壞展品或影響其他觀衆等。近幾年,隨着人們對博物館兒童美育諸多好處的認識,在博物館開展兒童活動迅速流行起來。每逢假期,各種校內外機構、團體等出現在各級各類博物館內,成爲一道亮麗的風景。雖然規模擴大了,但一些問題卻依然存在,筆者結合個人教學經驗和大家探討一二。

根據身心發展規律選擇展品

博物館中的兒童教育是一種非正式學習,它是學校教育的延伸或補充。在組織和設計活動時,內容的選擇尤爲重要。筆者側重依據兒童身心發展規律,選擇和兒童生活經驗相關聯的內容。

首先,不同年齡段的兒童對展品的喜好、參與時間的長短、操作材料的使用等方面均有差異。霍華德·加德納(Howard Gardner)曾分析了人從出生到20歲的審美感知發展歷程,把其分爲5個發展階段,即0—2歲嬰兒的感知、2—7歲符號的認識、7—9歲寫實主義的高峯、9—13歲寫實主義高峯的衰退和審美感受性的出現、13—20歲審美專注的危機期。由此可見,嬰兒幼兒時期即可進行博物館參觀,7歲之前不建議強調對藝術概念的學習。在展品題材上,筆者建議7歲前兒童優先選擇動物、人物肖像等,作品造型直觀、簡練。比如,考爾德的《火烈鳥》、卡薩特的《洗澡》以及草間彌生的《南瓜》等;對7—9歲的兒童,增加攝影作品的賞析;對9—13歲的兒童,加強藝術史探索的比重。

其次,活動內容與兒童生活經驗相關聯。建構主義之父讓·皮亞傑(Jean Piaget)認爲,個人構建新知識是在舊的經驗基礎上發展而來,新知識的學習滲透到已有經驗框架中,然後重新構架出和現有經驗不同的新知識。顯然,以往的經驗可以促進和提高兒童的學習效率,博物館兒童美育亦是如此。例如,筆者在組織參觀巴黎奧賽博物館時,考慮到很多女生正在學習芭蕾舞,甚至還有一些兒童去大劇院觀看過芭蕾舞劇表演。於是,筆者選擇了德加的《舞蹈教室》作爲活動內容。果不其然,孩子們因非常熟悉該題材和場景,特別有興趣地主動探索作品的內容美、形式美和寓意美,而且創作起來也得心應手。

顯然,在博物館開展兒童美育課,展品的選擇如果能夠考慮兒童已有的生活經驗、年齡特點,甚至和學校當前的學習主題相關聯,會極大地促進兒童美育的效果,把兒童的熱情轉化成有效活動,從而使兒童更好地理解和熱愛現代生活。

用兒童能理解的方式解讀展品

博物館裏成千上萬的展品承載着自古至今的人物和事件、訴說着世界各地的歷史和文化、展示着自然界的各種科學奧祕。面對這些偉大而經典的作品,筆者經常使用一些方法、技巧、道具等去解讀它們。

第一,多感官遊戲互動營。博物館兒童美育如果能以遊戲爲媒介,把視覺、聽覺、觸覺、味覺和嗅覺全方位調動起來,不僅使兒童更加容易理解作品內涵,還常常有新的發現。英國博物館學教授艾琳·胡珀-格林希爾(Eilean Hooper-Greenhill)指出,當我們在博物館探索新的信息時,通過閱讀可以吸收10%、通過聽可以獲得20%、通過觀察可以掌握30%、通過參與互動討論可以得到70%,而參與聽說做等綜合感官互動則可以獲得90%。筆者在組織參觀德加的《舞蹈教室》時,請兒童觀察作品、觸摸芭蕾舞裙等面料、聽芭蕾舞曲《天鵝湖》、聞舞蹈教室裏的味道(汗味、香水味等)和喝點飲料(課間休息喝什麼),最後還請孩子們創作一幅以運動爲題材的作品。通過“五感互動體驗”,兒童彷彿融入畫中和畫中人物對話,甚至和藝術家對話,體驗藝術家當初創作的心境和情景。

第二,故事大舞臺。博物館中的每一件展品背後都有故事,如果在博物館兒童美育中加入故事,會使整體活動更加豐富、內容也會得到延伸和拓展。例如,在參觀馬格利特的影像展時,結合了安東尼·布朗的繪本《穿越魔鏡》,故事中一位小男孩從魔鏡中穿過,從而到達一個魔幻世界。那裏有提着公文包的隱身男人(似馬格利特的《漫遊者》),還有一羣鵝毛般從天而降的唱詩班孩子(如馬格利特的《戈爾達禮》)等,兒童伴隨着主人翁展開了一場夢幻之旅,還深入體驗了馬格利特的超現實主義風格。另外,還可以請兒童針對展品天馬行空地“編故事”,如在參觀弗裏達的《和猴子一起的自畫像》時,發現每個孩子編的故事都不一樣,可謂“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第三,主題探索館。結合展品,以某一個主題爲核心開展跨學科活動,不僅擴大了兒童視野,而且使學科之間有機融合。比如莫奈的《睡蓮》,筆者選擇同一主題不同國家的藝術品進行比較,包括中國畫宋人小品《荷花》等,通過對比體會文化的多樣性,感受不同國籍、不同時代相同題材藝術品的異同。此外,該活動還延伸到“橋”的主題,討論著名橋樑(趙州橋、倫敦塔橋等)以及周圍生活中的橋,感受技術進步、見證歷史的發展。另外,還組織小學高年級的學生以“博物館小講解員”的身份到低年級去做志願者,描述他們參觀博物館的經歷,說說自己最喜愛的“橋”。筆者發現,他們不是簡單描述、複述作品,而是加入個人的理解和聯想,這樣不僅增強了他們的自信心、提升了語言表達能力和社會交往能力,還激發了小年齡孩子的參觀慾望,友誼的“橋樑”無形中被建立。

博物館兒童美育面對哪些挑戰

從去年3月份起至今,筆者以參觀、訪談、講座等方式走訪了國內約30多座博物館和十餘所中小學、幼兒園,發現幾乎所有人都認爲博物館對兒童美育幫助很大,但這座給人們提供多樣化信息的寶貴資源庫,卻很難惠及所有兒童或者說大部分兒童。

其一,愛恨交織的供求關係。一方面博物館組織的有限活動對於廣大兒童來說如杯水車薪。另一方面,一些家長針對博物館提供的免費兒童活動“積極報名卻爽約參與”的情況屢見不鮮。此外,既懂兒童教育又是資深藝術工作者的人士不多,許多博物館社教工作者身兼數職,因此在人員、時間和精力等有限的情況下,博物館很難滿足所有兒童的需求。

其二,若即若離的館校合作。學校組織參觀一直以來被認爲是激發新觀衆的最佳模式,但考慮到兒童安全、交通等諸多問題,不少中小學校多以“社團”形式到博物館參觀,且頻率不高;幼兒園以家庭爲單位參與居多。相比之下,博物館社教人員“送教”到學校去的次數反而多於學校組織兒童去博物館的次數。雖然,也有一些博物館和學校建立長期合作,開發館校合作課程並取得可喜的成果,但總體來說,更多的館校合作期待開啓。

總之,隨着社會發展、經濟繁榮、交通便利和人們對知識的渴望,使得更多學校、家庭樂意走進博物館。經常去博物館的孩子,不僅在展品說明牌的閱讀、展品局部解讀等方面更加積極和深入,而且創作細節也更加豐富、生動且富有想象力。所以,博物館不單純是娛樂休閒的地方,更是人們終身學習的場所,每個人都可以在這裏學習如何提高和改善自己的生活。

文章來源:《中國教育報》2019年03月25日第11版 版名:讀書週刊·校園書香

本期編輯:羅彥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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