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湖南鳳凰16歲少女被囚禁地洞性侵24天的新聞,受到了廣泛關注。

  這起案件,瀰漫着令人膽寒的惡意。

  這是一則早有預謀的犯罪:

  犯罪嫌疑人龍某和2016年初蓋好新房之後,在地下開鑿了地下室。

  地下室內僅放置一塊木板和一個塑料馬桶,牆面上鑲着鐵環,連着扣有五把鐵鎖的五米長鏈。

  爲了作案成功,他還在網上提前購買了電棍等作案工具。

  而單純、美麗、涉世未深的16歲少女,一念之差,信任了犯罪嫌疑人“搭便車”的言論。

  但她不知道,這一趟車駛向的是如何的深淵。

  龍某將受害者綁到地下室,然後用鐵鏈子纏住她的脖子,並用五把鐵鎖牢牢鎖住,囚禁了她24天,直至被警方發現。在這期間,龍某和多次對其進行了性侵。

  不足1.8高的地下室,僅4平方米不到,暗無天日,陰暗潮溼。

  16歲,在對這個世界懷有純粹的信任和熱愛的年紀裏,卻在罪犯的惡意下,經歷了這個世界的最陰暗面。

  令人痛心!更令人憤怒!

  據瞭解,犯罪嫌疑人龍某今年55歲,單身,平時靠跑面的車拉客維持簡單生計。

  因長期單身形成觀看不良碟片的嗜好,心理逐漸扭曲、變態,遂產生囚禁強姦他人的犯罪動機。

  記者走訪時發現,龍某所在的村裏有1700多人,全村有100多個光棍,僅龍某所在的高農寨就有40多個大齡光棍。

  而心理學研究表明,最能影響一個成年人心理狀態的,莫過於他所處的社會環境。

  有研究發現,光棍多的地區,不少人選擇鋌而走險,以獲得更多的經濟和女性資源。

  也有人不惜鋌而走險,去搶劫,因爲這樣來錢更快,還可以混跡在女性資源豐富的地方: 鄂西 G 村一個200 人左右的自然村就有6個30 -40 歲 左右的年輕男性因搶劫坐牢,村民說 “這只是被抓到了的,還有沒抓到的呢?”

  雖然犯罪是個人行爲,龍某和的喪盡天良的行徑不值得任何開脫。但是,未婚、多年單身、觀看淫穢碟片導致心理扭曲和犯罪之間的關聯,不容忽視。

  龍某和背後的“光棍村”現象,“光棍”現象可能帶來的不穩定因素,值得引起社會的重視。

  中國光棍村地圖

  與龍某和所處村落相似的“光棍村”,在全中國有很多。

  安徽老鴨村,這座被BBC報道過的”光棍村”共有1600多人,2014年統計時,30歲到55歲的未婚男性達到了112人,甚至達到了總人口數的7%。

  接受採訪時,43歲的熊吉根無奈表示,村裏的女人都外出打工了,留下來的大多是男人,爲了照顧老人照顧家裏又沒法出村。

  好不容易來個女人,看到村裏這麼窮,也留不下來。

  視頻的背景裏,熊吉根家裏的牆上貼着一張紙,上面寫着:菩薩保佑,讓我早日娶妻生子。

  貴州省貴陽市牌坊村,村裏2249人,其中光棍就有282條,約佔男性總數的1 / 5。

  曾有工廠進牌坊村招工,宣傳策略簡單直接,十分誘人:給介紹對象。

  事情一經傳開就變成了:外地人帶女人來了!全村光棍們都興奮不已。

  圖片來源:南方週末

  甘肅省慶陽市焦村鎮,婚姻市場上男多女少,比例失衡。

  畸形的男女比例導致了畸形的婚姻狀態。

  在這個經濟並不富裕的村子裏,當地的彩禮價格高達二十萬。

  42歲的楊睿卿,從19年前開始相親,由於湊不齊彩禮錢,至今依舊單身。

  楊睿卿在自家的老窯洞前

  有媒體形容,在這裏,女方就像“皇后”一樣,一天看30個小夥。有的遠遠看一眼,覺得家裏條件不好,或者看不上人,連面都不見。

  海南省貢舉村幾乎所有適婚男子都是單身,請注意,是幾乎所有——在這個5000人口的村子裏,單身漢大約有200人。

  作爲貢舉村中最大自然村村長的曾繁暢,也直到39歲才娶上老婆。

  貢舉村村口的牆面上寫着大大的“男孩女孩一樣好,人口素質最重要”。

  但當地村民依舊覺得養女孩“就如同給別人家種田”,將來自己的姓氏無人繼承,婆家卻“坐享其成”。

  ......

  我們統計了近年來被報道過的光棍村,製作了一幅中國光棍村分佈地圖。

  沒被報道出來的,還有更多。

  國家統計局公佈的2018年末各年齡段男女性別比數據顯示,在1994年以後出生的人羣中,我國男女性別比已經突破110。

  其中,20-24歲性別比爲110.98;15-19歲性別比爲117.7;10-14歲性別比爲118.46;5-9歲的性別比爲118.55;0-4歲的性別比爲114.52。

  也就是說,中國的年齡失衡主要集中於正在進入婚姻的年輕人羣中,每100個適婚男子中就有10個無法匹配到同年齡段的適婚女子。而從未來的性別結構看,這一形勢還將更嚴峻。

  這類的性別失調,在地域上更爲明顯。僅只看媒體報道過的光棍村,都大多集中在中西部較爲落後的地區。

  學者刀劍在18年發表的一篇論文更是點明瞭我國光棍問題的特點——在不發達地區最爲嚴重。

  而這一個問題並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

  城市裏高知識、高收入的大齡女青年的婚姻問題一直廣受熱議,而那些遠離話題中心的農村光棍,則隱匿在了人們視野不及的範圍。

  但男性到了結婚年齡,性生理需求沒法解決,可能促成性交易行業潛滋暗長。未婚男青年對女性的需求未被滿足的程度過高,還會導致販賣婦女、甚至跨國販賣婦女產業的發展,犯罪率增多。

  對於城市大齡剩女而言,不選擇婚姻多數屬於個人選擇。但對農村男青年而言,因娶不到老婆,發現處於社會底層的自己在婚姻上沒有競爭力,很可能心生不滿,從而走上破壞社會的犯罪道路。

  從這個角度,剩男是一個階層問題,應當引起社會的關注。

  值得一提的是,根據2010年全國普查的長表數據,媒體報道中光棍村集中的這些省份,農村地區的出生性別比都高於110。

  安徽省的農村地區出生性別比甚至高達134。

  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2010年全國普查長表數據

  這也就意味着,光棍村的情況,還會愈演愈烈。

  光棍村背後的邏輯

  光棍村到底是如何形成的?

  首先要提到的是性別失衡問題。

  人口學中有一個概念,叫做婚姻擠壓。

  是指由於婚姻市場可供選擇的男性和女性比例失調,進而導致部分男性或女性不能按傳統模式擇偶的現象。

  在中國男性比例高於女性的情況下,這種“不按傳統模式”,包括男性初婚年齡推遲、女性初婚年齡提前、夫妻年齡差異擴大,乃至男性終身不婚。

  統計局公佈的數據顯示,從2005年到2015年,中國出生人口性別比從119.59下降到113.51。

  但實際上,聯合國認定的正常出生人口性別比區間是103-107,從已有數據來看,我國的出生人口性別比仍遠高於正常值。

  中國近年出生人口性別比,雖然性別比逐漸降低,卻依舊高於聯合國認定的上限(102-107)。

  2018年末,全國的總性別比爲104.5。男性比女性多出3164萬人。

  這意味着,每24個男性中,就有起碼1人娶不上老婆。

  來源:國家統計局《2018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

  可以確定的是,在農村地區,這個比例只會更高。

  2010年,國家統計局發佈的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城市地區的出生人口性別比爲118.33,這已經超出了國際標準的102-107的範疇。

  但這一數據在農村地區更爲誇張,高達122.09。

  隨着孩次的增加,性別比還不斷上升,到三孩時性別比甚至畸高達到157.34。

  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中國2010年人口普查資料》

  受到傳統觀唸的影響,農村地區大多覺得,生男孩才能“傳宗接代”。

  即使不對胎兒進行性別篩選,也會接連生育,直到生出男孩爲止。

  但畸高的性別比例下,這批孩子長大之後,在當地婚嫁市場上,男性將會面臨極大的挑戰。

  有報告稱,居住在雲南省與緬甸接壤地區的佤族村落,男女性別比曾經達到154, 造成了很多佤族男性無緣婚姻。

  但同樣是農村地區,不同經濟背景,情況也不同。

  經濟狀況較好(農業剩餘較多)的村子,年輕人的經濟負擔相對較輕,可以集中精力解決老婆問題;

  而經濟狀況較差的村落裏,年輕人往往是家裏的重要勞動力,即使外出打工也多找工資高但女性較少的重體力活。

  而形成悖論的是,越是貧困的地區,願意留下的女性越少,女方要的彩禮錢就越高。

  例如澎湃走訪的這個光棍村,當地娶老婆僅聘禮錢就高達16萬。

  貧困村落的男人好不容易攢足了老婆本,往往都年過30。這還只是剛剛夠到娶老婆的門檻。

  再加上中國傳統的“高嫁低娶”觀念,女性傾向於選擇比自己年齡大、學歷高、收入高的男性,而男性傾向於選擇比自己年齡小、學歷低、收入低的女性。

  農村地區的女性往往嫁往縣裏,但男性只能娶更窮的農村地區女性,選擇面就更小了一些。

  不少極端貧困地區的男性,只要能娶上老婆,近親、殘疾都可以。

  2013年,新華社派出9組記者,走訪了“中國最貧困的角落”,在安徽一貧困村組發現,在山上居住的13戶中,除5戶單身漢外,3戶的妻子爲聾啞癡呆人,一戶的妻子有精神病史。

  在貧窮和男女比例失衡的夾擊下,光棍村往往集中在及其貧困而閉塞的農村地區。

  有專家預測,在婚姻擠壓下,中國可能會出現一個由處在社會經濟最底層男性組成的“光棍階層”。這個階層將成爲社會的極大不安定來源。

  貧窮和嚴重的性別失衡所形成的惡性怪圈,看似只存在於少數地區,但過高的性別比已經成爲普遍性的問題。

  2007年,《國家人口發展戰略研究報告》發佈,報告中指出出生性別比連年攀升,到2005年出生比高達118.58。

  有媒體推測,按照這個趨勢下去,到2020年,將有3000萬光棍在街上游蕩。

  話題一度引發討論。人們都意識到,這將成爲嚴重社會問題。

  但一方面是性別比問題依舊嚴重,一方面是大量孕婦將血液偷送出國,進行性別檢測。

  中國要實現出生性別比正常,道阻且長。而這些在性別篩選下長大的孩子也許會面臨更大的壓力。

  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中,將“性”放在了需求金字塔的底端,作爲人類最基礎的需求。

  在最基礎需求沒滿足的情況下,要求對方有堅挺的道德觀念,是無稽之談。

  以福利制度聞名的瑞典,國民單身比例高達51%。這個被譽爲“人間天堂”的國家,強姦率卻連續6年歐洲第一。

  再看國內,建國以來,國內經歷過3次單身潮,每一次都伴隨着巨大的思想和婚姻制度的變革。

  可以想象,如果性別比失衡繼續加劇,在婚姻擠壓下,要麼傳統婚姻模式受到衝擊,要麼更多男性被迫孤獨終老;

  而源源不斷被動增加的“光棍階層”人羣,在陷入貧困和無伴侶的絕境下,也許會成爲一顆顆定時炸彈,潛藏在每個人的身邊。

  參考文獻:

  [1] 陳文瓊,劉建平. 婚姻市場、農村剩餘與光棍分佈--一個理解農村光棍問題的中觀機制[J]. 人口與經濟,2016,6:P18-19

  [2]刀劍. 我國的農村光棍問題及其治理[J]. 雲南學院學報,2018,1:P33

  [3]財經網. 新華社走訪最貧窮角落:這個時代爲什麼還有這樣的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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