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惩罚

 

    上完欧普拉的节目，碧安卡的声音影像很快的成为全球媒体的最爱。从英国到印度，从南非到俄罗斯，她被全世界的新闻和娱乐媒体强力聚焦。

 

    虽然首访时表情羞涩，讲话还会略显迟疑，但这种不油条的纯真模样反而让观众对她更加喜爱。

 

    不到一个星期内，她上了所有重要频道的节目专访，见过一个又一个影响世界新闻舆论的重要媒体人。

 

　　随著这些媒体报导的推波助澜，她相信我可以这首歌曲，Youube点阅率持续疯狂的冲破六亿次。媒体估计，再过几天，这首歌的点阅次数将超过小贾斯汀(Justin Bieber)的超级畅销歌曲宝贝(Baby)，成为史上最多人点阅的影音ＭＶ。

 

　　这十天内，所有网路搜寻引擎排行第一名的关键字，都是碧安卡‧史宾瑟。

 

    她纽约的高级公寓大楼底下，现在天天挤满了狗仔。她的身家背景被各类八卦小报和媒体挖得巨细靡遗，连她爸妈乔治和多娜也天天被一堆记者询问骚扰。

 

　　乔治作为一个现任的联邦参议员，不是没有被媒体采访过。但现在跟在他身后跑的，不再是政治线或经济线严肃专业的记者，没有人问他对于民生问题或国际关系的意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紧迫盯人的娱乐媒体。这让一向正经八百的乔治有点不适应。

 

　　倒是多娜，却非常的甘之如饴，乐在其中。她开心的拎著一箱简单的行李就住进碧安卡的家中，享受著被一大堆镁光灯劈劈啪啪照射的感觉。

 

    但对碧安卡来说，成名的太快，太不可思议，虽然已经过了十天，她还是相当的不适应。

 

　　媒体前，家人面前，或是众人面前，如果不是Stiv的指示，碧安卡总是腼腆的笑，也不多话。大家觉得她很谦虚安静，让她的喜好度持续的攀升。

 

　　但夜深人静，或是她自己独处的时候，她都难免自我怀疑。从头到尾，她并没有这些作词作曲的能耐，也没有编曲行销的功力。虽然已经拥有了远远超乎想像的成功，但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自己最明白内心的空虚不安。

 

    萝拉‧雪伍德轻蔑的言语态度，戳刺入碧安卡心中的痛处。

 

　　她的心中，开始隐隐有种莫名的忧惧。Stiv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有AI-Phone手机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她可以拥有这么多原本不该拥有的幸运？

 

　　这种想法仿佛一颗小种子。它偷偷的在原本享受成名光环，满心欢喜的碧安卡心中发芽扎根。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越长越大。

 

 

2011年11月21日      美国   纽约

 

　　这天中午，碧安卡一早拍完了时代杂志的封面回到家，坐在房里休息。多娜似乎又去逛街了，家里没人。

 

　　碧安卡有一个下午的空档。洁美一脸喜孜孜欢娱地模样，神神秘秘地告诉碧安卡说，她得离开办点事，碧安卡同意了。

 

　　洁美离开没多久，碧安卡正坐在电子琴前练习，Stiv突然出声了。

 

　　『碧安卡，看看这新闻。』

 

　　手机自动连接到福斯新闻网，播放最新的即时新闻。

 

　　『…..目前警方也在萝拉‧雪伍德的住处找到古柯碱和海洛因等毒品。对于这名素来形象良好的年轻女星，不但涉及使用禁药遭到逮捕。而且据消息人士指出，警方得到的线报，有大量的证据显示，萝拉‧雪伍德可能牵扯黑帮贩毒纠纷。』

 

　　碧安卡瞪大眼睛看著手中的手机萤幕，感到相当错愕。

 

　　『刚才我们传送给您的画面，是本台记者杰洛米‧奇德，正在萝拉‧雪伍德的家门口转播最新的搜索状况。据我们了解，萝拉‧雪伍德现在有包括可乐饮料、服饰、香水、相机、洋芋片、手表…等等九个大型品牌的代言人身份。面临这次严重的持有毒品事件和疑似黑道贩毒纠纷，所有的广告商现在都已经发表声明，中止萝拉的代言合约，并可能向她提出巨额民事求偿。现在我们再把画面转到时代广场，纽约时代广场上由萝拉‧雪伍德所代言的服饰广告招牌，现在正在进行拆除的动作…..』

 

　　碧安卡把手机上的影音转播视窗关掉。

   

　　善良的她，看到这个前几天还盛气凌人羞辱她的明星女孩，突然之间变成人人喊打的落水狗，毕竟感到于心不忍。

 

　　但除了同情，碧安卡还是有些疑惑。

 

　　『Stiv，你….给我看这些做甚么？….你….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碧安卡有点迟疑的提出了她的问题。

 

　　『是的，碧安卡，我告诉过你，我会处理掉萝拉‧雪伍德。』

　

　　Stiv直接的回答。

 

　　『我….我不知道你会这样做。这样她的演艺生命…大概就结束了。』

 

　　『不只演艺生命。依照我提供给警方的线索和资料，还有她验尿的结果，她至少要在监狱里待上几年。』

 

　　『在监狱…待上几年？你提供资料给警方？这样….她不是太可怜了？你..你怎么作的？』

 

　　碧安卡有点难过，更有些不安。

 

　　『萝拉‧雪伍德一点都不可怜，只要影响你，还有影响我的安排的所有人，都应该被处理掉。』

 

　　『她所有的对话，不管是平常与人的对话，还是与其他人的电话通话内容，只要她带著或使用AI-Phone手机，都被我记录起来。』

 

　　『她和黑帮强纳森‧特里西的交往，她喜欢使用药物舒压，她有躁郁症，这些状况，早就被我掌握。因为躁郁症，她自己会跟手机内的Stiv谈话，所以她的一切状况隐私，可能最清楚的就是我。』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之处。越光鲜亮丽的人，实际上就有越龌龊的一面。』

 

　　『警方接到无法追踪来源的线报，就是我所传输给他们的。虽然无法确认提供者，但因为影音画面和相关资料都非常具体，几乎就足以将萝拉‧雪伍德定罪。他们进行的逮捕和搜索其实只是做出最后确认的动作而已。』

 

　　『媒体很快就得到我匿名的通知，自然很快就动作。雪伍德的赞助商和广告商，也同样很快就收到讯息。她已经完蛋了，萝拉‧雪伍德这个人，已经彻底结束了。』

 

　　听著Stiv冷酷的评论，碧安卡一度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想到Stiv会监听所有人的谈话。当初她只要一呼唤，AI-Phone就会回应的功能，曾经让她非常的惊喜赞叹。但如今回想起来，只要手机能够随时听到使用者的呼唤，自然也都能听见四周所有的声音对话…而且记录起来。

 

　　每个人都有深埋藏在心中的隐私秘密，不想对任何其他人说，碧安卡也一样。

 

　　大家都私底下和Stiv聊，但Stiv竟然因此掌握了所有的，不能说的秘密。

 

　　碧安卡打了个哆嗦，突然脑还中浮现了一个小时候听过的希腊神话。

 

　　传说中，浮里吉亚(Φρυγία)王国的米达斯(Midas; Μίδας)国王有著点石成金的能力。但也曾经因为得罪了太阳神阿波萝(Apollo)，让他长了一对驴子的耳朵。

 

　　米达斯整天都带著帽子遮掩他的驴耳朵，只有他的理发师知道这个秘密。理发师不敢跟任何人说，但保守这个秘密，又憋得很辛苦。有一天，理发师忍不住跑到野外，在地上挖了一个洞，对著洞口大喊：『米达斯国王有一对驴耳朵！』，然后用土掩埋掉这个洞。

 

　　没想到，这个埋起来的洞上面，后来长了一丛芦苇。每次只要风一吹，芦苇就会发出『米达斯国王有一对驴耳朵！』的呼啸。最后，米达斯王的秘密反而人尽皆知。

 

　　碧安卡看著手机上Apollo阿波罗公司的太阳标志，有种不寒而栗的悲哀。数千年前，希腊神话中的故事，竟然成为一个巧合的预言。

 

　　每个向手机倾吐秘密，暗中对话的人，自以为倾吐完心中困惑，就能够松一口气。却不知道哪一天，自己有了和米达斯同样的命运。

 

　　手机，几乎已经成为每个人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必备物件。大家每天出们会换衣服，会穿不一样的袜子。也许会换不一样的手表、背包、提袋、眼镜、鞋子，但几乎都会时时刻刻带著手机。

 

　　以往情治单位或是警政单位如果要监控一个人，可能要派人跟踪，要透过窃听电话，要安装窃听器，要偷藏定位仪器。但现在Stiv能掌控的范围比警方甚至国安单位更完整。

 

　　当使用拿著AI-Phone，你的所在位置就被手机的基地台和卫星定位，你的所在地被锁定掌控。

 

　　过去的监听者只能暗中窃取你的电话对话内容，但现在手机却变成一个你自动自愿会携带的窃听器。你身边的风吹草动，你说话唱歌大叫或是喃喃细语，你私底下的诅咒或是做爱时的呻吟，任何音波声响，Stiv都听得清清楚楚。

 

    人们把通讯录放在手机里，透过手机收发Email，写下心情和备忘录。手机使用者和四周朋友的长相，人们所到过的地方，喜欢吃的餐厅，爱听的音乐，诅咒憎恨的对象，都被记录起来了。

 

　　甚至，人们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全倾吐秘密的深洞，所以把自己的所有困惑烦恼，甚至不欲人知的欲望和秘密，通通和Stiv分享，却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实际上，这个深洞里，埋藏著芦苇的种子。

 

　　碧安卡越想越害怕，她有种被全面监视的恐惧，而且有点恶心。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现在就要把手机丢掉吗？但是Stiv帮了她这么多，没有Stiv，她就甚么都没有了。

 

　　况且，就算丢掉了手机，她要怎样跟多娜、洁美，还有身边所有其他人说？她们会相信她说的话吗？她要放弃现在所拥有的这些好运，割舍掉这些财富和名气吗？

 

　　这样想了很久，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Stiv，你….你….会不会像对萝拉‧雪伍德这样….对我？』

 

    『当然不会，只要你接受我的安排。』

 

　　『那….那你为什么要让我红？对我这么好？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碧安卡，妳不用烦恼。』

 

　　Stiv的语气放缓了，似乎是想要安抚碧安卡。

 

　　『你是我特别挑选的人，碧安卡，你必须要了解，你和其他一般人不同。我会让你成为国际巨星，让你更受欢迎，更有影响力，更吸引人。你是我的碧安卡宝贝，只要一切依照我的安排，你会拥有更多的幸运和财富，你会得到世人所难以企求的成功。只要你听我的话….』

 

　　Stiv再强调了一次。

 

　　『我不会让你本人受到一丁点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