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網,作者:人民論壇雜誌“援藏幹部特別報道”組

毛主席派來的“菩薩兵”陰法唐將軍的西藏往事

“進藏建藏”的“老革命”(1951~1978年)

在人民解放軍進軍西藏之初的1950年12月,中共西藏工委依據實際情況提出:解放西藏只是我軍的第一步任務,而長期建設西藏則是黨的基本方針,也是我軍的長期任務。當年進軍西藏的解放軍第二野戰軍第五兵團18軍和西北、青海、雲南、新疆等幾路進藏部隊的許多老革命,在西藏和平解放以後,爲了民族的團結和共同進步,自覺地獻身西藏的建設事業。

口述實錄

陰法唐:1922年出生,山東肥城人。1938年參加八路軍。1950年,時任18軍52師副政委的陰法唐隨部接受了進軍西藏的任務,當年10月在兄弟部隊配合下解放了西藏昌都。1951年和平解放西藏後,他先後任中共西藏江孜分工委書記兼西藏江孜軍分區政委、西藏軍區政治部主任;1980年,他第二次進藏工作,出任中共西藏自治區黨委第一書記、成都軍區副政委兼西藏軍區政委、西藏自治區第三屆政協主席,前後連續在西藏工作22年。他在主持西藏工作期間,成功抵制了民族分裂勢力和極端宗教勢力對西藏的滲透和破壞,維護了西藏的社會穩定和民族團結,捍衛了國家的領土完整。

艱苦的十八軍進藏路

西藏工作60年的歷史可以簡單分爲這麼幾個時期:第一是爭取和平解放西藏;第二就是簽訂協議和平進軍,實現十七條協議的其他部分,和平進軍也是其中一條,在那時,維護執行協議是最重要的;第三個時期就是平叛和改革,平定西藏叛亂和西藏民主改革;第四,就是改革開放,西藏的改革開放應該從1980年算起。

先說第一個時期,爭取西藏和平解放。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中國人民解放戰爭已經解放了大陸其他地方,就必然要解放西藏。但是,要解放西藏難度比較大。難度大在哪裏呢?氣候那就不用說了,冰天雪地,凍得你半夜裏哭。手伸出來一拿鋼釺,可以把皮粘下來。其次就是交通不便。交通不便,大軍行動就困難,給養供應就很麻煩。人要吃不飽飯就很難作戰。

另一個就是民族宗教問題了,特別是受宗教控制的地方,困難更大。所以工作不能盲目,要慢慢來,不能像解放其他地方那樣。當時中央非常慎重, 1949年10月13日,中央就把解放西藏的任務交給第二野戰軍,就是西南軍區了。二野解放雲貴川康藏,這些地區都是最晚解放的,西北解放早,西南解放晚。毛主席本來打算讓一野來承擔(解放西南任務),後來彭德懷調查後覺得困難很大,光準備工作也得兩年。於是毛主席決策,既然西北(野戰軍)進藏困難,那還是西南(野戰軍)進藏。1950年1月2號,正式定下來由西南(野戰軍)進藏,主要是18軍。

進藏確定了,那用什麼方式解放西藏呢?當時就想用和平方式,就是想辦法派人去西藏勸和,那時候走幾條路線,一個是中央直接做工作,當時是外交部,那時候印度在北京建使館,我們去做他們的工作。在印度的大使館直接找西藏的代表團談。部隊在前進過程中直接做工作,這是第二種。第三種辦法就是派人去拉薩,總共派了4次。從青海兩次,從西康兩次。他們不但不來談,還訓練部隊,買武器,調兵遣將,把部隊調到金沙江阻止解放軍。我們忍無可忍,已經沒有辦法和平解決了。所以不得不以戰求和,以戰求進,就進行了昌都戰役。

1950年10月6號發起戰役,24號結束,差不多十九天的樣子。我帶一團,一個騎兵偵察連、一個炮兵連。從西康過金沙江到西藏,到了西藏再往北走,出西藏到青海,又帶上青海的一個騎兵支隊,那是屬於一軍的,專打圈子,從青海轉到昌都以西,這不就堵住他們了嗎?昌都的部隊比較多,都是主力,只有昌都以南的一個團起義了,有的往西跑,讓咱們堵住了。咱們正面和側面的部隊19號進入昌都,在城內俘虜兩百來人。整個昌都戰役消滅敵軍主力5700多人。

毛主席派來的“菩薩兵”

有人問,你們在西藏八年都沒有搞改革,你們在幹什麼呢?那事情可多了,協議是綱領,必須執行。具體工作,一個是統戰工作,上層統戰,尤以達賴爲主。反帝愛國統戰,聯合起來反對帝國主義,帝國主義是主要敵人,是西藏人民的敵人,這是大工作。第二就是影響羣衆工作,爲什麼叫“影響羣衆工作”呢? 一般的羣衆工作主要是發動羣衆,組織羣衆,啓發教育羣衆。而當時西藏主要是反對帝國主義,不是反對封建主義。《白毛女》的電影,我們帶的有,但不放。放了,大家都要抓黃世仁,這怎麼行呢?暫不進行階級教育,更不進行階級鬥爭。我們放佈施給喇嘛尼姑,免費看病,辦學校,救災,修路,放農貸,讓農奴有種子下地。開始全是無償的,後來是很低的利息。其實,當時大的工作還是要經過上層,先要讓上層同意,他們不同意不能搞。有農奴白天得了農貸,晚上就給農奴主送去了,覺悟沒起來,還在人家控制下。但是,慢慢就變化了。

我們52師進到拉薩以東地區後,我和副師長陳子植率領一個訪問團在拉薩東南,沿尼澤河和雅魯藏布江畔入鄉問俗,體察民情,進行調查研究,開展統戰工作,宣傳黨的政策和十七條協議,加強和羣衆的聯繫。可羣衆一聽說部隊來了就跑了,因爲羣衆也不知道共產黨、解放軍是怎麼回事。雖然他們跑了,可我們的文工隊還是鄭重其事地化好妝,敲鑼打鼓地演節目。一會兒,個別膽子大的先來了,站在周圍看節目,發現解放軍並不像西藏反動政府宣傳的“共產黨吃小孩,黃頭髮,綠眼睛,像鬼一樣”,而是待人很親,就打消了顧慮。這樣羣衆慢慢地都回來了。於是,我們就抓住這個機會拜訪宗本(縣長)、貴族、頭人,到羣衆家走訪,給他們看病,幫助羣衆做事,很快就同藏族羣衆打成了一片,搞好了關係。就這樣,我們一共走了九個宗溪,也就是九個縣。經過這些工作,藏族羣衆瞭解了共產黨和解放軍,對我們的態度也慢慢地轉變過來:從害怕到不害怕,從對漢族隔閡很深到慢慢地消除隔閡,從對漢族歧視、另眼看待到稱“新漢人”,多數上中層人士還積極對部隊進行支援。最後,他們認爲解放軍是親人,是毛主席派來的“菩薩兵”。

正是我們黨和部隊這些卓有成效的工作,才讓飽受壓迫剝削的農奴、奴隸以及其他貧苦農牧民,有了自己的土地、牲畜和其他財產,有了自己平等的政治權利,共同走上了社會主義的光明大道,開闢了西藏社會發展的新篇章。直到現在,西藏的老人們還特別懷念18軍,對18軍的官兵們懷有特別深厚的感情。

懂藏文,羣衆真正把你當親人

1982年,我在《中國青年報》發表了一篇題爲《歡迎有志青年到西藏來》的文章,很多大學生、大專生甚至已經參加工作的人都紛紛來到西藏工作,有的至今仍然留在了西藏。但是這個辦法還是不夠,於是又從內地調人才。我任第一書記的時候,西藏就已經有三四千大學生了,他們中間現在都有人任市委書記了。

但是也有一個問題,就是在援藏幹部的思想中,會覺得我們是來援助你們的。過去的長期建藏幹部,則是抱着共同建設的想法。當然現在也有很多思想很好的援藏幹部,肯吃苦,想在三年五年內爲西藏做出更大的貢獻。其實從說藏文也可以看出差別。以前學藏文都是一項必修的課程,現在專門學習藏文的援藏幹部已經很少了。因爲援藏幹部只有三年,而且機關中的藏族幹部大部分會說漢語,因此很多援藏幹部覺得不學也沒什麼。如果懂藏文,那就不同了,那樣羣衆會更加把你當親人,會跟你說心裏話。

剛開始的建藏幹部有很多後顧之憂,比如回來如何安家,還有孩子的教育和工作問題等,第一批建藏幹部到現在都有很多人過得很苦。而現在的援藏幹部基本上就不會有這些煩惱了,什麼都給你安排好了。所以希望新時期的援藏幹部還是要多發揚“老西藏精神”,對比前人,多克服些困難。(人民論壇後方編採組)

採訪札記

聯繫陰老之前,心裏有點忐忑不安。一是因爲老人是功勳卓著的將軍,二是因爲自身對西藏的歷史瞭解地還不太紮實,三是擔心88歲高齡老人的身體能否接受採訪。在打電話之前,我查閱了大量的歷史資料,也看了關於陰老的採訪報道。特別注意到一條,他曾經很嚴肅地糾正採訪記者:“你們要叫我‘陰書記’或者‘陰法唐同志’,不要叫我‘陰老’,我還不老呢。”於是拿起電話時,很客氣地說了聲,“請問陰書記在嗎?”儘管電話裏雜聲很多,但那邊的聲音高亢有力,“請問您是哪裏?”當下我心想,這肯定是陰老的祕書或者警衛員,報上單位後,順便說了句,“我想採訪陰書記,不知書記能否聽電話。”於是那邊直接回復“我就是”,電話這邊的我一愣,連呼沒想到。

採訪過程中,陰書記家裏的電話不斷,從1998年10月,陰書記從二炮副政委崗位上離休後一直住在北京,但他的心依然在西藏。只要是與西藏有關的事,不管什麼人來邀請,他都一定會參加,於是離休的生活相當忙碌。他說起西藏來,總是如數家珍;看到西藏的東西,就異常興奮;想起西藏的山山水水,就眼含深情。一聽說我們要去西藏做援藏幹部系列,特地叮囑我們去西藏的注意事項,回來之後再和他多多交流在西藏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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