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抗戰——從徐州會戰到武漢會戰
1938年2月,南京已經拿下了,陶德曼調停也失敗了,日軍等待着一場新的進攻。
時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的是——日本陸軍大將寺內壽一(てらうち ひさいち),他的父親寺內正毅(てらうち まさたけ),曾任日本首相、陸軍元帥。寺內壽一期待,自己能夠超越父親,距這個目標,只缺關鍵的一步,就是在中國的赫赫戰功。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一架從東京飛來的飛機,擋在了他的蓬勃野心前面。
這架飛機上的人,正是那個在天皇面前做報告的大佐,他軍銜不高,卻掌握着整個日本陸軍最重要的權力。
他就是參謀本部第一部第二課課長——河邊虎四郎(かわべ とらしろう)。(貼士:河邊虎四郎是日軍中最狡猾的戰略家之一,主張在侵華問題上穩紮穩打,但戰後他的表現,卻讓人怎麼也想不到。詳情請關注《戰後日本——曾經地位崇高的日軍成了社會最討厭人羣》。)
戰爭正到關鍵時刻,爲何日軍要自己停止進攻?爲什麼陸軍大將寺內壽一,要服從一個陸軍大佐的命令呢?
面對大發雷霆的寺內壽一,河邊只問了幾個問題:“如果我們繼續進攻,背後蘇聯趁虛而入怎麼辦?增加對蘇戰備,需不需要時間?在華北、華中,尤其是攻下南京的時候,發生了那麼多殘殺平民等違反軍紀的事情,而且部隊人困馬乏,難道不應該先整頓軍隊,再發起進攻嗎?”
這幾個問題,並沒有說服寺內,但河邊緊接着說:“這是大本營御前會議的決定,您想忤逆陛下嗎?”
寺內聽到這句話,立即意識到,面前這個小小的大佐,的確是能代表天皇的。
根據大日本帝國憲法,天皇親自統領帝國軍隊。代表天皇統帥陸軍的,正是參謀本部,參謀本部之外的人,要幹預作戰課的計劃,就等於從天皇手中篡奪統帥大權。
這是篡奪皇權的幕府的行爲,是對天皇最大的不忠,是任何一個日本軍人都擔待不起的。(貼士:日本軍人對天皇,只能無條件地服從,這是日軍最大的原則。詳情請關注《中日百年戰爭全紀實》之《櫻花之惡》。)
寺內只能鎮定下來,笑着拍了拍河邊的肩膀:“你說的我懂了,我會遵從命令的。”
河邊的計劃將讓中國,陷入更大的危險。如果日軍及時止步,耐心等各項準備全部完成,在短時間內投入全部力量,給中國致命一擊,後果不堪想象。
相反,如果日軍如寺內壽一所希望的那樣,在沒完全準備好的情況下,一點點進軍,一點點增加兵力,那麼,增加的兵力就會被不斷擴大的佔領區抵消掉。這就是蔣介石 “用空間換時間”的作戰計劃,那時候,毛澤東在《論持久戰》中提出的,誘敵深入、人民戰爭的計劃,也將成爲現實。那麼,在戰略上,這場仗中國已經贏了一半。
寺內壽一是一個渴望通過戰功獲得升遷的人,面對河邊的質問,他會如何應對呢,會乖乖地按兵不動嗎?
一個有野心的人,不可能永遠保持冷靜。很快,機會就來了。
3月1號,河邊虎四郎遭到免職,炮兵出身的他,被調到濱鬆飛行學校做教官,實際上被打入冷宮。他知道,日軍的主流,正是寺內那樣是急於征服中國的冒進派,他們是無法違反他的作戰計劃,但可以換掉他。
他去職之日,正是寺內壽一大幹一場之時。
2月底,山東各地的國軍,不斷向日軍發起小規模的進攻,寺內藉此從參謀本部獲得了以小兵力反擊的權力。
3月中旬,打着反擊旗號的磯谷師團孤軍深入,在臺兒莊,遇到了英勇的中國軍隊的全力攔截,損失慘重。
得知消息,寺內有一些惋惜,但心中更大的是興奮。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的目光越過臺兒莊,落在了西楚霸王曾經的都城——徐州。
日軍要打通津浦線,攻陷徐州城,消滅國軍主力,南北會師徐州。
因爲在徐州,聚集着五六十萬中國部隊,有從廣西來的桂系軍隊,從西北來的西北軍,千里迢迢從四川趕來的,衣衫襤褸的川軍,當然,也少不了國軍中央軍。
如果這些抗日勇士,全部犧牲在徐州,噩耗傳回故鄉,整個中國將陷入動搖,而日軍將會長驅直入,一直撲向抗戰的大後方,日本將獲得這場戰爭的勝利。終於,在4月7日,忍不住誘惑的參謀本部正式下令,放棄停軍整頓,立即出兵進攻徐州,消滅周圍的中國軍隊。
從此,日軍戰線被迫越拉越長,一直拉到了南太平洋,寺內終於如願升爲元帥,但也因此,最終死在了遙遠的馬來西亞,而那個沒有他那樣地位、也沒有他那樣強烈侵略野心的河邊虎四郎,卻最終得以在日本的家裏,頤養天年。
徐州會戰勝利後,寺內並沒有如願高升到中央做陸軍大臣,獲得這一高位的居然只是他手下的一個師團長。這,又是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