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描寫就是搖頭,點頭,扭頭,仰頭,低頭……諸如此類。

但個人覺得,如果想要描寫一個人的頭部動作,更重要的是間接描寫。

比如你想寫一個人抬頭的動作,可以從側面寫:

張三看向天空,那裡有盤旋的禿鷹。

這個描寫不用特意寫出張三抬頭的動作,就能讓讀者知道張三確實抬頭看了。

再比如:

看著越來越多的敵人,張三邊撤邊大喊道:「你們先走!我斷後!」

其實這種描寫根本用不到頭部動作,在你渲染的環境中,讀者能知道主人公的具體動作,而且還會有種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效果。

所以,不用太刻意描寫一個人的頭部動作,因為一個人的動作,不管是頭部還是其他部位的動作,都是在當時環境下的特定反應,也都應該是大多數人的正常反應,如果寫的小說有足夠的代入感,那些一般的動作描寫越少越好。


我覺得,我們無法脫離具體的小說文本來談描寫,你的小說語言風格是什麼,小說情節設置是什麼,發出動作的人物形象是什麼…都共同決定著你如何去描寫一個人的動作。如《檀香刑》裏眉娘夢中所見情景的描寫:

俺看到,他舉起鬼頭刀,對著俺爹的後頸窩砍去,俺爹的頭,在大街上滴溜滴溜地滾動著,一羣小孩子跟在後邊用腳踢它。俺爹的頭為了逃避孩子們的追打,一下接一下地跳上了俺家的臺階,然後滾進了俺家的院子。俺爹的頭在俺家院子裏轉圈,狗在後邊追著咬。俺爹的頭很有經驗,有好幾次,馬上就要讓狗咬住了,但那腦後的辮子,挺成一根鞭子,橫著掃過去,正中狗眼,狗怪叫著轉起圈子來。擺脫了狗的追趕,俺爹的頭,在院子裏滾動,一個巨大的蝌蚪水裡游泳,長長的大辮子拖在腦後,是蝌蚪的尾巴……

一方面與整部小說汪洋恣肆,歡快活潑的狂歡化色彩,荒誕不經的魔幻意味保持了一致,也合乎眉娘作為市井女子充沛旺盛的想像力。

再舉一個在文學史極其經典的例子,出自茨威格《一個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時》,大學時候上敘事學課,老師也曾經特別提到這個例子。這雖然不是寫頭,但無論寫哪裡都是相通的,所以我相信也同樣有學習借鑒意義。

象這樣放眼靜察就能看到,唯一擺晃不寧的只有那些手——綠呢檯面四周許許多多的手,都在閃閃發亮,都在躍躍欲伸,都在伺機思動。所有這些手各在一隻袖筒口窺探著,都象是一躍即出的猛獸,形狀不一顏色各異,有的光溜溜,有的拴著指環和鈴鈴作聲的手鐲,有的多毛如野獸,有的濕膩盤曲如鰻魚,卻都同樣緊張戰慄,極度急迫不耐。見到這般景象,我總是不覺聯想到賽馬場,在賽馬場的起賽線上,得要使勁勒住昂奮待發的馬匹,不讓它們搶先竄步:那些馬也正是這樣全身顫慄、揚頭豎頸、前足高舉。根據這些手,只消觀察它們等待、攫取和躊躇的樣式,就可教人識透一切:貪婪者的手抓搔不已,揮霍者的手肌肉鬆弛,老謀深算的人兩手安靜,思前慮後的人關節跳彈;百般性格都在抓錢的手式裏表露無遺,這一位把鈔票揉成一團,那一位神經過敏竟要把它們搓成碎紙,也有人筋疲力盡,雙手攤放,一局賭中動靜全無。我知道有一句老話:賭博見人品;可是我要說:賭博者的手更能流露心性。因為所有的賭徒,或者說,差不多所有的賭徒,很快就能學到一種本領,會駕馭自己的面部表情——他們都會在襯衣硬領以上掛起一幅冷漠的假面,裝出一派無動於衷的神色——,他們能抑制住嘴角的紋縷,咬緊牙關壓下心頭的惶亂,鎮定眼神不露顯著的急迫,他們能把自己臉上稜稜突暴的筋肉拉平下來,扮成滿不在乎的模樣,真不愧技術高妙。然而,恰恰因為他們痙攣不已地全力控制面部,不使暴露心意,卻正好忘了兩隻手,更忘了會有人只是觀察他們的手,他們強帶歡笑的嘴脣和故作鎮靜的目光所想掩蓋的本性,早被別人從手式裏全部猜透了。而且,在泄露隱祕上,手的表現最無顧忌。因為,無可避免地,必然會有一個瞬間,所有這些竭力約制似有睡意的手指會因一時疏忽一齊脫出束縛:那就是在轉輪裏的圓球落進碼盤,管檯子的報出彩門驚心奪魄的那一秒鐘,就在這一秒鐘,一百隻手或五百隻手不由自主紛紛有所動作,因人而異各具個性,種種潛在的本能全都表露無遺。

除上引,還有很長的描寫。以數千字來描寫一個身體部位的動作可稱得上是一種奇觀了。之所以能寫得多而好,訣竅在於茨威格僅僅通過一個身體部位就讓讀者看到人物靈魂的顫動,看到人物喜怒哀樂的戲劇性變化之全過程。


就推一段我覺得寫得最好的吧

《茶花女》作者 小仲馬


  她的頭樣很美,是一件絕妙的珍品,它長得小巧玲瓏,就像繆塞所說的那樣,她母親好像是有意讓它生得這麼小巧,以便把它精心雕琢一番——

  在一張流露著難以描繪其風韻的鵝蛋臉上,嵌著兩隻烏黑的大眼睛,上面兩道彎彎細長的眉毛,純凈得猶如人工畫就的一般,眼睛上蓋著濃密的睫毛,當眼簾低垂時,給玫瑰色的臉頰投去一抹淡淡的陰影;細巧而挺直的鼻子透出股靈氣,鼻翼微鼓,像是對情慾生活的強烈渴望;一張端正的小嘴輪廓分明,柔脣微啟,露出一口潔白如奶的牙齒;皮膚顏色就像未經人手觸摸過的蜜桃上的絨衣:這些就是這張美麗的臉蛋給您的大致印象。

  黑玉色的頭髮,不知是天然的還是梳理成的,像波浪一樣地鬈曲著,在額前分梳成兩大綹,一直拖到腦後,露出兩個耳垂,耳垂上閃爍著兩顆各值四五千法郎的鑽石耳環。

  瑪格麗特過著熱情縱慾的生活,但是她的臉上卻呈現出處女般的神態,甚至還帶著稚氣的特徵,這真使我們百思而不得其解。


朋友們請審審題呀!頭部動作!是動作!

頓首,稍偏,輕輕搖動……

對不起我也不會寫 ……

但我覺得,優秀的頭部動作描寫在於它是細節本身,背景感情渲染完畢就是將汽油潑盡,而這動作只需要平淡的辭彙,就可以達到一點火星的效果。


他背過身去,臉上再也看不清神情,嚴重前傾的脖子彷彿是將頭顱遞在行刑臺的案板。他微微點頭,整個身子卻跟著晃動起來,逐漸發出一種骨頭碰撞摩擦的遲鈍聲響以及從牙齒縫裡極為艱難擠出得痛苦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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