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建立城市

——在這無邊的冰原里。

我們有過輝煌

——在這無望的時代中。

但是,

當能量塔熄滅,

毫無意義的鬥爭,

讓半個城市陷入嚴寒,

半個城市成為火海。

直到你控制了城市,

取回了人民的信任。

令他們頂著嚴寒重建廢墟,

令他們冒著暴雪穿越荒原。

所有的一切不止是為了生存。

更是為了像一個人類那樣活著。

那之後的經過沒有那麼討人喜歡。

但是最終的結局本應是:

人們重建了城市,

探險者們直到天際,

塵封已久的工廠再次發出轟鳴,

煤炭和糧食塞滿了倉庫,

足以度過一個又一個冬季。

不過,完美的結局,

卻總是有遺憾的後續。

能量塔的故障無法修復,

雖然現在它還是苦苦支撐,

發出那麼一點可憐的光熱。

讓六百人賴以生存。

但是在可以預見的未來,

它將會徹底停運,

熄滅著無邊冰原上的最後火種。

「我們沒有希望了嗎?」

「所有一切努力的結局竟然是這樣嗎?」

「不!讓我們搭乘上那艘擱淺的無畏戰艦!」

「讓我帶著你們航向春天即將到來的地方!」

你當然不知道什麼春天的方向,

否則又何必在這冰原上,

承受烈風的拷打?

但是善意的謊言,

雖是毒藥,也是解藥。

對於當下而言,說是解藥,

更合適一點。

於是,

所有的工廠,失了瘋般的運作。

我們需要鋼鐵和煤炭來啟動戰艦。

所有的獵人,日以繼夜的出航。

我們需要數百噸的食物來餵養自己。

所有的工程師,集中在環抱著能量塔的維修站里。

前赴後繼的維護著這台行將末路的機器,

爭取著哪怕一秒的時間。

所有的男人們!所有的女人們!所有的孩子們啊!

你並不知道我們到底要航向哪裡,

但你明白,我們準備的還不夠,遠遠不夠!

目送著第一列前往無畏戰艦的蒸汽列車。

在那天夜裡,你聽見了幾十公里外。

我們方舟的長長的汽笛聲。

你為這座城市做的夠多了,

人們對你的非議也夠多了。

他們說你將坐上那艘方舟,帶著少數人拋下一切,

就這麼離開。

所有人都明白,你有權力,更有能力那麼做。

你搖了搖頭,我們的準備還不夠。

第一批登上方舟的,

是城市裡的所有孩子。

你曾經強迫幼小的他們像成人那樣勞作,

他們在背後無數次嘲笑你在戰鬥中獲得的醜陋疤痕。

第二批登上方舟的,

是那些在沒有勞動能力的殘疾人,

你的高壓脅迫或無情鎮壓奪去了他們的手腳,

他們在每一個黑夜中詛咒你和你家人的名字。

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登上方舟的,

是那些不願意留守在城市,為遠航生產更多的資源的人們。

他們拋棄了崗位,無視了責任,

毫不畏懼守護者們的棍棒和步槍。

讓他們去吧,這座城市,有我們就已經夠了。

你制止了瞄準人群的守護者.........

終於,城市中只剩下了你,

和八十五位無所顧慮的戰士。

而那艘方舟,只需要再多一點點鋼鐵,

便能載著他們的妻兒老人,向南遠行。

能量塔已經停工,再無半點維修的可能

席捲整座城市的大爆炸迫在眉睫。

需要充能的機器人癱倒在地上,

再也不能工作。

工程師以血肉之軀躍入核心熔爐,

也只爭取到一天的時間

人們鑽進鋼廠,日夜不停,加班加點,

想要多生產多哪怕一塊鋼鐵。

為他們將要遠行的家人,遮風擋雨。

人們拆毀所有建築,甚至是自己的住房。

只為了這一塊隨處可見的鋼鐵。

能代替自己,留在還未長大的兒子身邊。

在那個零下七十度的早晨,

最後的列車啟程了。

即使耗盡了所有心力,流幹了每一滴血淚,

資源也不足以支持剩下的人登上方舟。

這就是真正的結局了。

沒有不滿,沒有咒罵,沒有哭嚎。

沒有面臨絕望時人們本該表現出的一切。

最後的末日鐘聲已然敲響,

燒的通紅的能量塔,

像垂死的巨獸般竭力哀嚎。

城市安詳地,

像是多年前,聖夜時的家鄉。

留在城市中的最後五十一位戰士,

匯聚在酒館和教堂中,

天南地北的不同口音

一通唱起了古老的詩歌:

長夜多風霜,我心多難涼,

願逐皎皎月,隨君至天方。

.............................................................

依靠著呀呀作響的暖爐,

我看向了西方的地平線,

那裡曾經是我的,我們的,六百五十三個人的。

在無盡冬日裡唯一的家。

現在,那裡只剩下漫漫的火光和不時的爆炸了。

那位讓飢腸轆轆的我們每餐只能喝上冷湯,

讓我們的孩子在零下六十度的夜裡加班工作,

壓迫過我們,鞭打過我們的那位執行官。

最終也沒有登上這艘由他一手打造的方舟,

而是選擇了和八十五位兄弟一起,

永眠在他們的家中。

我努力捋直了凍僵的手指,

從懷中掏出泛黃的紙筆:

冬日之家隕落了,

我希望有人能埋葬那裡的人。

他們的嘗試,他們的失敗,

他們的歇斯底里,他們的最終平靜。

都不是為了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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