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傑森·福爾曼:政府幹預力度過小帶來的風險遠大於過度幹預

  來源:中國發展高層論壇

  新冠肺炎全球大流行下,全球經濟面臨巨大挑戰。未來全球經濟形勢走勢如何?中國、美國、歐洲三大市場應如何應對?下一次金融危機距離我們有多遠?

  為在關鍵時期釐清關鍵問題、促進國際信息交流與合作,2020年3月17日晚,中國發展高層論壇召開“全球金融市場與經濟形勢分析”網絡視頻會。(中、美、英三國專家:全球經濟大概率正進入衰退)

  其中一位發言嘉賓是哈佛大學教授傑森·福爾曼(Jason Furman)。

  傑森·福爾曼

  傑森·福爾曼曾一度身處美國經濟政策的核心決策層。他是奧巴馬總統的經濟顧問,曾任美國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

  他也是中國發展高層論壇的老朋友。此前的交流中,他曾對我們表示,中國應降低消費稅,促進內需、推動結構調整,面對疫情,現在他建議美國採取更為激進的現金救助。

  福爾曼認為,疫情對全球經濟的影響呈現出破壞力強、不確定性大、長期性、全球性和時效不對稱的特徵。

  這為世界各國帶來嚴峻挑戰,各國經濟受疫情影響的時間將遠遠長於疫情本身持續時間,全球的未來走勢,直接取決於各國如何應對新冠疫情對經濟的衝擊。

  他承認,美國此前低估了疫情帶來的影響,現在美國需要推動與全球合作抗疫,因為目前政策幹預力度過小的風險遠遠大於過度幹預。

  今天,我們整理了傑森·福爾曼分享中的部分內容,以饗讀者。

  感謝中國發展高層論壇的邀請。說實在的,我很希望自己現在在中國參加中國發展高層論壇,面對面地和論壇的朋友們交流。這本該是我在3月的正常行程。

  更何況,北京現在可能比波士頓更安全。

  我們現在所經曆的是前所未有的,全球疫情像一場同時襲擊全球所有城市的颶風,重複打擊,而且不知道何時停止。

  經濟學家有很多理論來解釋這一現象,有的認為這是供給側的衝擊,因為工人無法上崗;

  有的認為這是需求側的衝擊,因為消費受到影響;

  有的認為這是流動性緊縮,因為個人和企業缺乏流動資金;

  有的認為這是償付能力的衝擊,因為原本健康的企業在疫情下面臨償付能力的危機。

  問題關鍵在於,這些理論都是對的——疫情對供給、需求、流動性和償付能力產生了全面的衝擊。

  法國關閉“非必需”場所 來源:中新網

  疫情影響下,經濟前景不確定性極強,不容樂觀。

  我認為美國此前低估了疫情對經濟的影響。目前看,美國二季度的年度GDP會降低3%-4%,一些公司將破產關停,大型基建項目暫停建設。

  過去美國低利率的背景下,整個股市被高估,過去幾週,市場已經感覺到了風險。而在危機到來時,股市的恢復需要很長的時間。

  我認為,疫情對經濟的影響呈現出破壞力強、不確定性大、長期性、全球性和時效不對稱的特徵。疫情造成經濟衰退而帶來的影響,甚至可能超過疫情本身的危害。

  其原因在於:

  第一,勞動力市場運行機製決定了裁員容易招新難,疫情過後,就業率需要較長的時間恢復。要知道,金融危機後,美國用了長達六年的時間恢復就業率。

  美國失業率 來源:tradingeconomics.com

  第二,中小企業面臨破產。疫情之下,以服務業為主的實體店紛紛宣告破產,中小企業面臨的壓力會更大。未來經濟活動重新組織也需要時間。

  第三,金融風險全球傳導。雖然金融市場有防波堤保護,但是風險可能在全球金融業蔓延。

  第四,全世界範圍內的溢出效應。例如,即使中國控製住了境內的疫情,但由於歐美等國的疫情的影響,海外訂單需求會減少,同樣會造成負面的經濟影響。疫情的餘震會在不同的時間發生。

  所以,全球正面臨一個迅速、大幅的下滑,之後可能會有一個長期的衰退。

  政策製定者應如何應對這種情況呢?

  請允許我以美國為例。首先,美國正在竭盡所能,保證醫療供給。免費進行檢測,擴大檢測範圍。

  下一個需要克服的困難是收治能力。我預計近期政府會開始幫助醫院採購呼吸機等等的設備,擴展收治能力。

  第二,對疫情期間低收入者等脆弱羣體的紓困措施。目前正在立法進程中。但這還不夠。

  第三點,提供更大規模的現金救濟。我認為一個標準的四口之家應該至少獲得3000美元的補助,而且要根據需要持續地提供。這會減緩需求衝擊和流動性衝擊,同時,也可以讓一些家庭能夠待在家中,減少傳播。

  最後,現在各個國家都在採取各種措施幫助企業生存。央行為金融市場提供流動性是相對簡單的,難點在於解決非金融企業的流動性問題和破產壓力。德國的大規模借貸和新加坡的債務重組的政策可能是有效的。

  總的來說,我認為幹預力度過小的風險遠遠大於過度幹預。我們需要找到辦法保護好家庭、工人和企業。我希望這將是一次全球的協作,目前已經有初步勢頭,但仍需更進一步。

  問答環節

  提問:我認為目前最大地問題,是如何避免全球經濟走入另一次大蕭條。面對受疫情衝擊的弱勢羣體、弱勢企業,政策如何更有針對性?

  福爾曼:當然目前好消息並不多,但有一點在於現在我們都在一條船上,有共同的利益。

  目前英國脫歐、人民幣彙率、德國經常賬戶盈餘等議題都擱置起來。各國首要的任務都是疫情的抗擊,經濟受疫情影響的方式也很相似,跨國對比政策也有相似。國家間的協調程度越高,抗疫措施的效果越好。

  對於弱勢羣體,以美國為例,我們的社會安全網還不夠,需要盡快、儘可能地給老百姓發放補助,保證發放速度和覆蓋率。當然,這種政策會造成一些浪費,但目前實際利率已經為負,浪費遠不是最嚴重的問題。

  提問:對抗疫情需要國際協作,目前這個階段是否應該召集G20峯會? 您認為中美應該如何聯手應對疫情?

  福爾曼:G7在此前發表的聲明很好,但是我還沒有看到行動。很多國家財政政策應對不足。

  G7、G20都是非常必要的。但這個時期溝通本就很睏難,而且各國內部都有危機需要應對,所以我認為不應該等待國際協調,各國首先要自己行動,當然也要做一些雙邊的協調。

  比如,美國可能需要中國在呼吸機等設備產能方面的幫助。

  提問:您認為疫情對美國大選有什麼影響?

  福爾曼:人們也許會怪罪特朗普反應遲鈍,也許會拒絕戰時換帥,也許年底前就會研究出治療方案,這樣疫情就能控製住。每天情況都在發生巨變,無法預料十一月會發生什麼。

  提問:我的問題是關於美國股市,美股大跌只是因為新冠疫情嗎?還是有更加深層次的結構性問題?

  福爾曼:我認為之前美國股市的估值還是比較合理的,低利率帶來高股權價格。但我的判斷是大流行病帶來衝擊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恢復,所以金融市場的長期恢復很可能是不對稱的。

  提問:您認為美國的疫情將在什麼時候到達峯值和拐點?

  福爾曼:我和很多醫療衛生相關的專家交流過,大家都沒有答案。幸運的話,年底前能有系統的治療方法,明年能有疫苗。

  現在問題在於,美國、歐洲能不能在隔離後,恢復一部分經濟活動的同時,保持社交距離,並追蹤和隔離病例。我擔心美國的文化、政治的機製可能無法做到這點。

  圖片來自網絡

  提問:您認為全球是否有可能把疫情暴發作為轉折點,建立全球的風險治理機製?

  福爾曼:這樣的危機通常使政府權力擴大。這是全球第一次同時共同面對一個敵人。我希望看到全球機製的變化,讓世界更好地應對未來的傳染病、氣候變化這種共同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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