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松岡凜總覺得今晚的感覺有點不同。或許是空氣的濕度改變了。拂面而來的夜風捎來不同以往的氣味。悶悶的,讓人心情煩躁。

  那種事怎樣都好。

  他搖搖頭,調勻呼吸之後踏出步伐。朝沒有終點的圓邁進。

  慢跑是他每日必行的日課。為了可以早日贏過那個人,讓那個人正視自己的存在,他每天都很努力。

  等到正式比賽那一天,再堂堂正正地拿下勝利。

  自己肯定也能擺脫過去的箝制,真正邁嚮明天吧。

  本應該是如此——

  「凜?、凜!」

  肩膀一聳,在慢跑的時候被熟人叫住這種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甚愉快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卻是與固定路線截然不同的風景。

  (什、我是什麼時候……)

  「這裡哦、這裡。」

  那人拍上他的右肩。

  「你不是——」

  「橘真琴。」幾乎高出他一顆頭的少年露出牲畜無害的笑容。「好巧啊,居然在這裡遇到凜。」

  「不要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他瞪了對方一眼。「話說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過這句話似乎更應該用來反問自己才對。

  「呃?」

  舉起手中的塑膠袋,真琴有些不好意思地摳摳臉頰。「肚子有點餓,所以……」

  「喫晚飯的時間已經過了吧。」

  「嗯,不過光喫青花魚配飯果然還是不夠啊。」

  呼吸一凝,「你在遙家裡喫晚飯?」神情認真到散發出莫名的恐怖黑氣。

  真琴反射性後退幾步。

  「是、是這樣沒錯。」面對昔日朋友緊迫盯人的質問,他連忙手腳慌張地比劃:

  「放學後游泳社的大家一起到遙家討論招攬新社員跟接力大賽的事。不是隻有我一個人。」

  「你說游泳社……難不成江也!?」

  「嗚啊啊、抱歉!」真琴縮起脖子,兩手擋在頭前面。「江也在,不過我們絕對不會對她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我保證!……不如說其實要小心的是我們……」

  「那江呢?你們有誰送她回去嗎?」

  「喫完這些我和遙會安全把她送到家的。」

  凜煩躁地看著真琴手中分量不小的袋子,低喃一句「是嗎」就逕自轉身離開。

  「等等!凜!」

  「你還有什麼事?話說別跟過來啊,跟蹤狂嗎你。」

  「那個,說朋友是跟蹤狂也太過分……」

  「不然呢?跟蹤狂朋友先生?」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那是怎樣?」聲音低了八度。

  「凜要不要一起來呢?都那麼久沒見了,打個招呼也好。」

  忽然止步。「要玩好朋友遊戲你們自己手牽手玩吧,少來煩我。」

  「如果在意遙的話——」

  「在意遙的人是你吧!左一句遙右一句遙的聽了就煩。你是他老媽嗎?還是愛操心的女朋友?」

  「……已經可以了吧,凜。」真琴溫煦隨和的表情漸漸凝重,下垂的眼角給人一種隨時會泛出淚光的感覺。「如果做任何事都只為了和誰拚出勝負的話,這個世界會變得很無趣的。」

  「你這傢伙懂什麼!」

  突來的沉默瞬間打破真琴先前一直賣力維持的平衡。

  嘁了一聲,凜撇過頭低聲說:「抱歉。」

  「吶、凜!」

  這次他沒有停下,頭也不回地加大步伐。

  「加上那一次總共七次!遙的話只有兩次,啊,剛才又多講了一次……

  「吶!凜,有聽到嗎?八次了哦!」

  「講什——」搞清楚真琴在說什麼的同時,凜的臉頰跟耳朵倏地泛紅。

  「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吧?你是笨蛋嗎!?」

  「可能吧。」真琴笑了笑,邊說,邊走向凜。「不過太好了,」

  至少你意識到在這裡跟你對話的人是我。

  「……」

  凜一語不發,眉尾彷彿抑制著什麼東西似地抽動。

  感覺到口袋的震動,真琴拿出手機,看到短訊時臉色大變。

  「糟糕——抱歉!我得先走了。下次來我們學校一起游泳吧!」

  他無言地看著真琴的背影逐漸縮小成無法辨識的點,直到豆大的水珠打在身上才終於挪動雙腳。

  原來那份異樣感,是因為快下雨的關係嗎。

  他把帽沿壓得更低,重新跑回那個看不見終點的圓。

 

 

  ……誰會去啊,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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