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工向君主上書,寫書面報告,報告的名稱有很多。比如戰國時秦國李斯寫的《諫逐客書》;蜀漢諸葛亮的《出師表》、曹魏鍾繇的《宣示表》;唐代魏徵的《諫太宗十四疏》……除了以上提到的“書”、“表”、“疏”還有章、議、奏、啓、記、札子、封事等等。

明代官員有事報告給皇帝,如果是公事用題本,加蓋官印;如果是私事用奏本,不加蓋官印。題本又分部本和通本,部本是京官奏事、通本是地方官奏事,部本先送內閣,通本先送通政司再轉內閣,然後內閣再把題本轉呈天子。奏本也要先經過通政司。清代繼承了這個制度,又覺得題本和奏本不夠方便快捷,關鍵是不保密,於是就興起了“奏摺”制度。奏摺是寫在摺疊的紙上,非常方便。

故宮六百年——奏摺硃批裏真性情的清世宗胤禛

清代順治、康熙時的大臣王熙在自撰年譜裏提到順治時有“密封奏摺”,但是現今未見實物。現存有康熙時的奏摺,如現存的康熙三十二年蘇州織造李煦奏報蘇州七月得雨,以及糧價和民情的摺子。康熙時有奏摺權力的人往往與皇帝關係比較親密而不在官階的大小。雍正時有權奏摺的人範圍擴大:督撫等封疆大吏有上奏摺的權力,提督、總兵、布政使、按察使、學政等也有了上奏摺的權力。除了地方大員,有一些微末的官吏原本是品級卑微沒有奏對權的,也因爲種種原因被給予了上奏摺的權力。在中央,京堂以上以及翰詹科道都能寫奏摺。

正因爲有奏對權的人範圍大大擴充,所以皇帝收到的奏摺數量也多了很多。這些奏摺往往都有雍正的硃筆批語,也就是俗稱的“硃批”。雍正朝的奏摺裏硃批幾百字上千字很平常,有時候奏摺裏的硃批比原文還長。雍正愛硃批就像乾隆愛蓋章一樣。正是從這些字數龐大而且內容豐富的硃批裏,讓人發現了不一樣的雍正。

故宮六百年——奏摺硃批裏真性情的清世宗胤禛

比如說封建時代有種避諱制度,其中之一條就是對於君主和尊長的名字要避免直接說出來或寫出來。《紅樓夢》裏賈雨村說自己學生林黛玉凡遇到“敏”字,書寫的時候總是會少一筆。林黛玉的母親叫賈敏,這就是爲母親的名字避諱。北齊顏之推說“桓公名白,博有五皓之稱”。古代有種博戲,用木製五子,每一子都是上面黑色下面白色。投擲的時候如果五子皆白叫“五白”。因爲齊桓公的名字叫“小白”,爲避國君名諱,所以就把博戲裏的“五白”改叫作“五皓”。

避諱其實也有尺度,雍正屬於比較會把握其中分寸的人。雍正時曾經有個福建臺灣總兵叫藍廷珍。在雍正元年八月二十二日上了一個“奏請賜準改名折”。奏摺裏說“照禮諱嫌,名分宜引避。臣本名廷珍,查字畫雖不上同聖諱,而音聲無異,似於尊敬之義未協,請將臣名廷珍改爲廷瑛字樣,以符禮制。”雍正批覆說“不必。從來只諱上一字,近來將下一字也要諱,覺太煩。況朕諱下字同音者頗多,況珍字於御諱總不相干,若書滿字,他們都寫貞字,這還猶可,漢字何必改?你的名字,朕甚喜歡,就是原字好。”

能對臣子說:你的名字我喜歡,大概也只有雍正了。

故宮六百年——奏摺硃批裏真性情的清世宗胤禛

雍正的寵臣裏有個叫田文鏡的人被雍正視爲“巡撫中第一人”,稱之爲“模範疆吏”。田文鏡在雍正中任河南總督,旋又任河南山東總督。他在任時地方行政體現了雍正的政治革新,雍正把田文鏡看成和他休慼相關的人,所在奏摺裏也經常通過硃批和田文鏡君臣之間傾心以對。雍正曾給田文鏡寫過“卿之是即朕之是,卿之非即朕之非,其間有何區別?”

雍正二年十二月,雍正曾下令山東、河南買米運送江南。田文鏡奏江南人不愛喫米,請以米換麥。雍正當時因爲張廷玉的意見而沒有采納田文鏡的建議。後來山東巡撫再上奏摺,與田文鏡說的如出一轍,雍正認爲田文鏡辦事盡心。田文鏡上折謝皇帝明察說,“此皆迭蒙聖恩多方教導,臣遂不揣具奏請易小麥。並非臣有一得之愚可以仰邀曠典。”雍正在此折上的硃批說“朕就是這樣漢子,就是這樣秉性,就是這樣皇帝。爾等大臣若不負朕,朕再不負爾等也。勉之。”

故宮六百年——奏摺硃批裏真性情的清世宗胤禛

雍正八年作爲河南山東總督的田文鏡又兼任北河總督,這時的田文鏡年齡已屆七旬。雍正賜養益丹、鹿角等給田文鏡。五月二十三日田文鏡具折謝恩,說自己“受恩知感,戴恩圖報”。雍正在回覆的硃批裏說自己看過這個新得的藥方,很平和通順,服用了應該大有裨益,“與卿高年人必有相宜處”。而且雍正和醫生商量過,講了田文鏡的情況,醫生也說可以服用。這樣雍正還是不放心,又叮囑田文鏡自己看着辦,合適的話再進補,不合適可千萬別因爲是我賜給你的就強進補。

話嘮的雍正又說,這個藥方是可以讓人廣得子嗣的,用的人都屢屢應驗。爲什麼除了養益丹又賜鹿角呢?因爲藥方裏有鹿角,我怕你那兒很難找真鹿角,特賜兩對。雍正熱情洋溢地地說,“卿雖年近七旬,朕尚望卿得子。”不知道田文鏡面對皇帝的殷勤以及熱情期盼會不會覺得壓力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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