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貸雙高的康美葯業，一個300億的謊言
文/星空下的大橙子
幾天前，一家電商公司來找大橙子調賬，老闆的原話是讓我「把賬『調一調』」。在財務人員眼裡，「調一調」有兩層意思：一是找到企業賬務處理不符合規定的地方，消除風險；二是對企業的各項財務指標加以修飾，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美化報表」。
既然找到大橙子，重點肯定是後者美化報表，激發投資者的「購買慾」。
大橙子問了問情況，因為民營企業的一些通病，這個老闆名下的實體很多，他們成立6、7年以來，內部流程和資金往來都是一團糟，而且一直都有內外兩套賬。據說前後累跑的會計有4、5個，有幾個連交接都沒做。所以這賬就更亂了。
「為啥要喊你過來呢？因為我們已經談妥了投資人，6月份資金就準備進來，然後過幾年想衝刺一把上市。所以我打算從6月份開始，到年底把兩套賬整成一套賬，然後調一調，整漂亮點兒。」
老闆又說，本來是想請代記賬的公司先把賬目整理出來，大橙子直接來「調一調」就可以了，但是前後幾個代賬會計看了之後都說做不了。所以只好直接找大橙子過來，一個人把理賬和調賬全做了。
大橙子打開賬簿，和業務部門的幾位負責人談了一下，大橙子明白為什麼別人都說做不了了——由於人員流動頻繁，這家公司賬上所有的往來款項、存貨甚至是收入和成本，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楚。而最致命的是，貨幣資金差了100多萬。
貨幣資金，一般包括企業的銀行存款和存放在企業的少量現金，是財務報表最基本的科目。如果這個科目對不上賬，那麼用審計的術語來說，整個財務報表就「不具有可審計性」——這報表基本等同於一張廢紙。
然而，前幾天還真有一家上市公司拿出了這麼一份年報，引發輿論嘩然。
康美葯業是A股的老牌中醫藥白馬，其市值最高時接近1100億，僅次於恆瑞醫藥。但是康美葯業被質疑造假也是由來已久，早在2012年就曾經被質疑在土地購買和項目建設上造假。
這次的風波始於2018年10月，有媒體發文質疑康美葯業「存貸雙高」——公司在擁有大筆現金的同時，還借入大筆有息負債。——康美的股價隨即開始跳水，從最高時的每股21.88元跌到12月底的每股9.08元，短短兩個月縮水一半還多。
市場的反應引起了監管層的注意。2018年12月28日，中國證監會對康美葯業發出《調查通知書》，將對其信息披露違規情況進行立案調查。在證監會正式展開調查之前，康美葯業先展開了自查。根據4月30日公布的自查結果，公司對財務報表中多達14個會計科目進行了調整，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調減近300億的貨幣資金和調增近200億的存貨。
對於這麼大金額的會計調整，公司給出的理由卻是輕描淡寫的「會計處理存在錯誤」。此言一出，輿論再次被引爆，能出現幾百億核算錯誤的財務人員，是怎麼混到上市公司當財務總監的？更有媒體指出，康美的行為已經涉嫌財務舞弊，公司將面臨退市風險。
為什麼一句「存貸雙高」會引起市場這麼大的反響？是不是所有存貸雙高的公司都有問題呢？今天大橙子就幫大家分析一下，為什麼存貸雙高的公司最好不要碰：
1、企業手握大筆現金花不出去，說明可投資項目不多，那借入有息負債的目的是什麼？
2、大筆有息負債意味著定期支付高額利息，寶貴的現金被白白消耗比吞噬利潤更可怕。
不可否認的是，有些綜合性的企業集團，由於其經營橫跨多個領域，各子公司運營能力和面臨的市場情況不同，則母公司合併報表層面難免出現存貸雙高的局面。
但是，這類企業往往會選擇成立專門的財務公司，統一管理整個集團的資金運用，改善資金的使用效率。如果這都做不到，說明公司管理體系有缺陷。
另一種常見情況是重資產的製造業公司，這類企業由於項目建設周期長，為項目建設而募集的專項資金不能挪作他用，因此會出現賬面上資金看似充裕，實際用途卻受到限制的情況。公司為了補充流動資金只好借入有息負債。
對於這類公司，投資者應該重點關注其建設項目的推進情況。如果募集資金長期趴在賬上，大概率是建設項目推進受阻，這也不是小問題。
對於本文的主角康美葯業，從經營範圍來說高度聚焦於中藥材、中藥飲片、西藥、保健食品及食品、中成藥、醫療器械等產品，從經營方式來說主打「智慧藥房+智慧葯櫃」這類輕資產實體。兜里有錢還借錢，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橙子查閱了康美葯業的歷史財務報表，發現康美葯業的存貸雙高絕不是在一兩年的時間裡形成的。在2010年，康美葯業的貨幣資金和有息負債餘額均為28億，占凈資產的比例均為56%。此後兩者占凈資產的比重一路上漲，尤其是2015年以來的四年間，公司的資產負債表上幾乎除了現金就是有息負債。截止2018年半年報，公司貨幣資金餘額為399億元，同時有息負債（包括短期借款、長期借款、應付債券、其他負債等）高達347億元，占凈資產的比例分別為119%和104%。至於2018年的年報，大家都已經知道了……
由於企業基本不可能虛構自己的負債，則根據這種長期的存貸雙高現象基本可以斷定企業的貨幣資金存在問題。如果再像康美這樣，賬上一分錢的理財都沒有，連結構性存款都不做的話，那簡直是在告訴你：我賬上的錢是假的！至於為什麼康美選擇風險更大的貨幣資金科目而不是粉飾報表常用的存貨科目，大橙子猜測主要是因為康美為了虛增收入，必須把存貨做少。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康美葯業在調增存貨的同時，相應調減了營業收入和營業成本。
大橙子仔細看下來，其實這家小電商的基本面還可以，產品有市場，利潤也確實在增長，於是答應老闆到年底前把公司的內外賬做平、做同步，到明年所得稅彙算清繳之前把往來賬目也理清楚、把存貨重新建賬核算。如果只是花錢讓橙子做假賬，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對於康美葯業的眾多投資者，他們還等得到康美的下一份年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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