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K_000266.jpg

  我没什么特别的才华,只有文章写得比较顺一点,所以决定写一篇文纪念伦伦。

         

  犹记得在十四年前那个春天但烈日闪耀、阳光将柏油路烫的火辣的那天,还是国小三年级的我骑著脚踏车经过文横二路的一条巷子,听见微弱的喵喵叫而停下车,就在那时候,我们相遇了。在数位相机不发达的那个年代没能记录下妳小时候的身影,但我依旧能清楚记得,妳因为肚子饿发出微弱的呼喊,漾著碧绿的双眼望著我的那幕。在我的呼唤下,妳顶著比我手掌还要小的身躯,踏著摇摇摆摆的脚步随著我回家,从此之后便开始我们十四年的互相陪伴。

 

  很多小时候的记忆像是被水晕染过一般已经模糊,在我稀薄的记忆中,依稀那时候住在文横二路上的公寓一楼,妳与球球的一天就是在骑楼跑跑闹闹、晒晒太阳,妳小时候的怪癖就是爱吃蟑螂,让非常害怕蟑螂的我时常吓到魂都要飞了,深怕哪天妳把蟑螂叼到我床上,好险在搬回现在居住的大楼就没有蟑螂给妳吃了,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一段不知该如何评断的回忆,没想到关于妳小时候的记忆我记得的却是吃蟑螂,真的让我哭笑不得。 

  在搬回现在的住处之后,年纪逐渐增长的妳某些习惯越来越明显,喜欢坐在落地窗前眺望从十七楼看出去的景致,一看就是数个小时,高雄特有的灼烈艳阳映在妳像是深深湖水一样翠绿的眼比起夜晚坠入池水的一池醉月还要美,不知从妳碧绿双眼看出去的高雄是何种景致,在妳离开之后我再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S__20062244.jpg

 

  妳喜欢在半夜的时候找我一起睡觉,又或者说是逼我睡觉。每天的半夜,日复一日不曾改变,妳到了固定时间便我脚边疯狂的喵喵叫,仿佛在说著:「妳这家伙快陪我睡觉!本姑娘困了!」虽然有时在忙报告的时候会觉得妳很烦,但却因为可以清楚感受到你对我的依赖而感到十分窝心,我们就这么互相陪伴度过了无数个夜晚,现在躺在床上闭起眼睛,我仿佛还能听到妳因为安心而发出的呼噜声,但是我知道,从此之后我将独自一人度过漫漫长夜,半夜不再会有猫窝在我的脚边安心的睡著,我身旁的专属于妳的位置不再温热,习惯性的往身旁一摸却空无一物,将掌心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熟悉的触感已不在,握住的只剩满满的遗憾与记忆,因为妳已经离开。 

  在我因为读书不得不搬出去住的那一年,每个周末回家时都能看到妳在门口迎接我,开心的在我身边跟一整天,连我上厕所也硬要跟进来,洗澡的时候也在门外的地毯上等著我洗完。对不起,那一年妳很寂寞吧,对不起,那一年没能陪伴妳多一点,只是再多再多的对不起也无法弥补我们那一年的空白,现在回想起那聚少离多的那一年,记忆就像是断裂的影带断断续续,只剩妳盼到我回家时那开心的表情历历在目,如空气如水如太阳如云如融入我生命中已成习惯的一切,熟悉到我永远无法忘记。

KK_001075.jpg

 

  日升月隐,冉冉时流不停流泄,时光不会因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前阵子我还跟采希说我觉得妳跟球球可以活到二十岁都没有问题,讽刺的是在不久后妳便发病,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糖尿病,听起来并不是那么恐怖的病,但是在妳已经走过十四年光阴、逐渐衰老的身体却像是发了狂的病毒一样破坏一切。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到妳喝水量大增、没注意到妳异常没陪著我睡觉的夜晚躺在厕所的水盆边整晚是因为血糖过高造成的极度口渴,猫沙的用量忽然增大我愚蠢的以为是天气太热妳们才喝水量大增,等到妳在六月二十九的夜晚食欲全失、四肢无力时我才惊觉不对劲。把妳紧急送医,经过了几天的住院救治妳的病情稍微稳定些,但是依旧不吃不喝,在诸多考量下我选择帮妳转院到家里附近的医院就近照顾,让妳早上在医院打点滴治疗,晚上在医院打烊之后接妳回家睡觉,因为我知道妳在医院总是紧张得睡不著,知道妳最喜欢的地方永远是我与妳一起的房间。兽医院关们之后的夜晚成了我们唯一的相聚时间,那几晚妳踏著虚弱的脚步走到床边努力的想要跳上床想跟我一起睡觉,我将妳抱上床抚摸著妳因为病痛而变得粗糙的毛,我像是在赎罪,希望借由这小小的体贴能让妳原谅我太晚发现妳的病,让妳不得不接受这些痛苦的治疗。 

KK_000267.jpg

  惯例的一早去医院、灌食、打点滴、打针、测血糖、打胰岛素都让妳痛苦不已,我看著妳明明很害怕却无力从兽医的诊疗台逃开的惊慌表情、我看著妳连反抗插鼻管灌食的力气都没有、我听著妳虚弱的喵喵叫像是在哭,每一幕都让我心痛到像是烈火在灼烧我心脏,这样的治疗过程对妳我都是最痛苦的酷刑,折磨著我们彼此。

 

  在妳离开的那晚(七月六号的凌晨),妳仿佛知道妳时间已不多,本来从兽医院回家之后妳总是安心的睡著,但那天妳却一直没有闭眼休息。每三小时例行的量血糖,我发现妳的血糖降到异常的低,身体也比以往更无力,我颤抖的将能升高血糖的蜂蜜与鸡肉泥塞进妳的嘴里,不断的对妳说:「伦伦要加油,我们还有好几年要一起度过,加油!」对妳说的这些鼓励的话像是在骗我自己,欺骗我们还可以一起度过无数个东升西落与数年的春夏秋冬,随后妳在早上的六点多开始抽蓄,在上升的金黄日晷之中停止了呼吸,我大哭著打给兽医求他开门救救妳,抱著妳已经瘫软的身体冲到兽医院门口,只是为时已晚,在兽医赶到时,妳的余温像是下沉的流沙逐渐在我手中消失,妳静静的躺在我怀里一动也不动,我才清楚的意识到妳已离开。或许这对妳是最好的结局,妳不用再去讨厌的医院、不用每天吃药、不用每天打针、不用忍受痛苦的鼻管灌食,一切的病痛都结束了,妳已经不会再感到痛苦。 

KK_001074.jpg

  伦伦,谢谢妳在最后的体贴,跑去叫醒阿伊。原本阿伊在睡觉时会将手机关静音,连声音都不开,却在伦伦走后的几分钟(早上六点多的时候)毫无原因的忽然惊醒,才能看到我无声的来电,我想是妳怕我寂寞才去叫醒阿伊吧,谢谢妳如此贴心,只是谁知道阿伊居然哭得比我还惨,反倒是我在安慰她,妳一定觉得这个人到底在干嘛怎么这么没用。

 

  纵然不舍还是要好好的送妳最后一程,在阿伊的陪伴下,我选择帮妳团体火葬,与其他的猫猫狗狗一起有个伴好上路。我们带著妳回到家里等待宠物生命礼仪的人来接妳,帮妳擦擦身体、带著妳在这个生活十几年的家里晃晃,跟妳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希望妳能够不要留恋的到天堂去,跟妳约定好下辈子再来当我们的猫。 

  哭著说不舍妳的离开、笑著说恭喜妳从病痛解脱,知晓生命终究会走到终点,尘归尘土归土,风声飒飒、扬起的风沙漫漫是世界对妳的告别,如妳眼睛一同碧绿的草地蔓延到天边一角,妳在静谧的大社永怀动物园区安静永眠。伦伦,睡吧,而后等待我们再度相遇的那天。

 

  妳陪著我度过的每一天都像是呼吸一样那么自然,当我慕然回首,才惊觉我们已经携手度过十四年光阴、五千多个日子,我的生命中超过一半都是妳。假使时光回转,我依旧会踩著脚踏车,到那条巷子里找到妳、发现妳。 

  纵然妳已离去,但妳会永远活在我心里,生命的结束就由回忆延续,我会带著我们十四年的点点滴滴勇敢的走下去,在未来某年某月某一天再次找到妳,继续我们的故事。

 

  这篇文章这是我献给妳最后的礼物。

  妳是我最美的相遇与最不舍的别离。

  我永远爱妳,伦伦。

192887.jpg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