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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人乘佛刊第32卷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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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石  圖片提供◎陳俐陵

 

因為喜歡佛畫,每於新聞中得知有人創作佛畫,必定隨喜讚歎。

然而,一般傳統風格的佛畫,看多了,容易就膩了。雖說造佛菩薩聖像有無量功德,但如今大量的複製,印刷機已能輕易辦到,各種印刷精美的造像,早已充斥法界,有時甚至多到不知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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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佛菩薩

然而或有人云:「佛畫,本來就不是讓人為滿足感官而創作的,無須凸顯個人風格、標新立異。」那麼,我們簡略回顧歷史,自古印度貴霜王朝打破「自來不以形象表現佛陀」的印度傳統,並以希臘風格來創作佛像,因而成就著名的犍陀羅藝術。佛法於東漢北傳中土,到了魏晉南北朝,佛教大興,佛像創作也進入空前高峯, 風格也從早期延續犍陀羅風格,漸漸轉為北方民族的秀骨清像;之後,再吸收南方張僧繇一派的風格而轉向豐潤健美。到了隋唐,佛教隨國力而鼎盛,造像也有了全然的自信,且漸而趨向寫實、世俗的描摹,甚至菩薩女性化的形象,也由此為開端,更開啟了唐以後各朝代在佛菩薩的創作上有了更多樣的表現。 是以,儘管傳統佛像的創作,總在信眾與創作者的宗教情懷下,以敬慎、內斂、簡約的精神來完成,閱讀歷史長河,仍然能夠看到走過歷朝、歷代的「人」的痕跡。

儘管佛陀法相具備三十二相、八十種隨形好,嚴謹的佛教造像者,總是力求恪遵此一法則。但或許如永嘉大師《證道歌》所謂的:「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佛菩薩相,只要用心誠正,便能具備相好莊嚴。是以,觀佛菩薩的畫像,識者即能知曉造者境界。

從報上得知陳俐陵「當代佛顏」畫展的消息,內心欣喜。畢竟,在這個時代還有年輕人投入佛畫創作。是什麼因緣、什麼動機造就的呢? 進入展場前,我想著,這位年輕藝術家的「當代佛顏」會是什麼樣子,或者該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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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懷誠意才能給予觀者正面的力量

週一早上,寧靜的臺北佛光緣藝術中心展場,順著俐陵的導覽,一一欣賞了她的畫作。或許正因早慧,或許來自佛化家庭,或許來自前生許下的願,她從學生時代就開始了佛畫創作。對於許多畫佛人而言,敦煌往往是啟蒙、是靈感的寶庫,也是臨摹與創作的起點。俐陵也不例外,初期的畫作,常見敦煌壁畫裡的諸天菩薩、日本廟宇內的金剛力士躍然紙上,有著藝術性強卻口味稍重的裝飾風格。

即使不經導覽,稍微留意也會發現,從敦煌風格開始,短短幾年,俐陵的風格一再轉變。色彩的脫落,猶如洗盡鉛華;減損了元素,讓畫面更寂靜、更莊嚴。最有趣的是,畫作裡佛菩薩的表情,開始有了俐陵式的風格。那兩端上揚的嘴角,儘管不同於達文西,卻又讓我不能不聯想起達文西。就像達文西的畫中女子,往往都有著相同的不明所以的微笑嘴形;俐陵的佛菩薩的嘴角,則能顯現一種施無畏的慈悲自在。

在我的觀念中,繪製佛菩薩是要慎重且恭敬以對的大事,沒做好萬全準備前,不敢貿然畫佛。」俐陵如是說。創作不能為怪而怪,不能標新立異、嘩眾取寵,心懷誠意,才能給予觀者正面的力量。」 作為一位年輕的藝術家,以沉穩的靈魂進行佛畫創作,猶能一再轉變風格,透露出她的活力、用功與早慧;以她的年輕,未來的畫風煉變,實令人期待。

與其說正襟危坐、感覺高高在上的傳統佛畫,是為了供人瞻仰;俐陵的「當代佛顏」,則像是佛菩薩的生活側寫。此時的佛菩薩,好像希臘神話裡奧林匹斯山上的神祇,有了情緒、有了姿態,也不禁讓人遐想出些許故事。儘管這樣的呈現,可能被認為對佛菩薩「擬人化」的不敬,但從另一角度來看,卻更能拉近眾生與佛菩薩的距離……。佛菩薩會不會有如畫中的舉止?我想,化身千百億的菩薩一定是會的,這一切只是為了慈悲地接引眾生。

其實,除了意義正確的宗教畫外,歷代都有精工佛畫的文人畫家,例如貫休、劉松年、丁雲鵬、陳鴻壽……等。一旦「藝術」滲透進來,作品往往就得少了幾許形式上的莊嚴,多出幾分溢於言外的意趣。這些文人或喜歡禪畫,或喜歡畫羅漢,要不就是取材富有較多傳奇色彩的觀音菩薩;原因無他,就是取材本身具備故事張力以及藝術表現空間。這些佛畫或許未能直接提供廣大信眾的修行意義,卻為畫家本身得到心靈的抒發與境界的昇華,更讓藝術史的進程不斷增添新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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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契合了一種時代的意義

依我的淺薄認知,我會將俐陵歸入這些畫家之列。誠如前述,於其作品中,偶有的正襟危坐的莊嚴就不說了,我更喜歡俐陵較個人的表現方式,或許是因為在她那筆墨間,仍有隱藏不住的青春,壓抑不住的逸興,以及屬於這個時代的符碼或文本。例如,聞聲救苦的觀音,忽聞音聲,走下蓮座,側耳傾聽的一幕,彷彿……是在接聽手機……。當觀者的我們有此感覺時,俐陵說她畫完後也有這個感覺,那麼,這樣一個不經意的畫面,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契合了一種時代的意義?

是了,她的畫作中最難能可貴的是有著這樣的時代意義,例如騎龍觀音並不騎龍,只是與龍齊飛。她說:「這樣的畫面讓她輕鬆,透露出她的眾生平等觀,與現下生態環保觀念謀合。」或者觀音走出石壁,回眸轉身,一探蓮座是否跟上,此構圖的引人遐思,無疑是西洋式的,或許表現在維納斯身上更為貼切,然而在她的創作裡,有何不可。原本現涅槃像的臥佛,被取景為背影,任野草藤蔓攀爬上身,一下成了東方的「沉思者」。地藏王菩薩凌空躍起的瞬間,讓人揣想「這是為何?」此外,接引眾生的當下,西方三聖並不老神在在地佇立,而是各有舉動,以及伽藍護法關公與韋馱尊者的武術造型,從藝術的角度來看,都是大膽的試探。

我好奇的問,展場的法師能接受這樣不按牌理出牌的圖嗎?她心懷感恩地回答:「法師說他們立場相近。」阿彌陀佛,感謝法師能夠給予創作者極大的自由,也讚歎法師願意嘗試以不同思惟接引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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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畫、書法、太極的圓運動

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應該做一些即使到老仍會持續做的事」,所以,從小,俐陵畫圖、寫書法、練太極,如今不但已是備受看好的畫家,書法寫得好,更是一位四處授課的太極拳教練。她說:「從這些領域的學習中,讓我體會生命該有的鬆、靜,且發現這一切的人為,都該以『圓』的自然軌跡來運作。

雖然只和俐陵短暫逅遇,身為佛教徒,我深信俐陵是個累世燻修的再來人,每當面對這樣的人,讓我好奇的總是他們屬於「年輕」的那個部分;或許那個部分正是他們今生修行的起點,也或許是他們這一世所要承擔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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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人乘佛刊第32卷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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