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姿勢打開18天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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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該從何說起,就從對18天大戰的普遍認知開始講吧。估計給人留下的印象是般度五子在黑天的幫助下用計謀取得了勝利。只要談論到般度陣營就一定會提到「非法」二字。那麼歌人到底是以什麼依據來判斷這些非法行為呢。

在開打前曾有一段非常籠統的規則。

然後,俱盧族、般度族和蘇摩迦族制定協議,確定戰鬥法則,婆羅多族雄牛啊!即使戰鬥結束,雙方都會滿意。按照具體情況,遵守傳統習慣,就不會出現欺詐行為。用語言挑戰,就用語言應戰。退出戰鬥行列的人,不應該遭到殺害。車兵對車兵作戰,象兵對象兵,馬兵對馬兵,步兵對步兵,婆羅多子孫啊!按照具體情況,按照勇氣、膽量和年齡,發出警告。不應該殺害沒有防備或驚慌失措的人。不應該殺害與別人作戰的人、瘋癲的人、轉過臉的人、兵器損壞的人或失去鎧甲的人。不應該殺害車夫、牲口或運送兵器的人,不應該殺害鼓手和號手。

開打之後俱盧的巨力就射死了激昂的車夫,光這點就人人都有問題。猛光、激昂、阿周那都有站在地上抵禦俱盧進攻的情況,按照這個規則去看,雙方都有非法行為,簡直形同虛設,沒法作為參考。但歌人確實在按著某個規則對般度五子的行為進行了指責,那就是摩奴法典。

史詩被壟斷時期,摩奴法典的內容被大量參考和引用。很多人不知道這點,像我這種對細節好奇,去爬論文深究的人不多。法典7卷第89-92條關於國王在戰鬥中的守則,每項都與般度五子的非法行為一一對應。

89、在戰鬥中,互欲取勝,奮戰而不退卻的諸國王,死後徑赴天界。(適用所有人)

90、戰士在戰鬥中決不應該對敵使用奸詐兵器,如內藏尖錐的棍棒、或有鉤刺的、塗毒的箭、或燃火的標槍。91、自己乘車時,不要打擊徒步敵人,也不要打擊弱如女性或合掌求饒、或頭髮蒼蒼,或坐地,或說「我是你的俘虜」的敵人。

92、「或在睡眠、或無甲冑、或裸體、或解除武裝,或旁觀而參加戰鬥,或與他人廝鬥的人」。

迦爾納在拽車輪時被阿周那一箭射死。毗濕摩視束髮為女性,避開交戰,這點被阿周那利用,射殺了老祖父。大師德羅納頭髮蒼蒼,坐在地上,被猛光砍下腦袋。阿周那曾趁人不備,射斷廣聲手臂,為了救薩帝奇挨批了,薩帝奇還取走了別人的性命,即使對方已經打算棄世。這些都是被歌人猛烈批評過的非法行為,比原文那個規則更貼合抄本里的描述。而俱盧這邊除了對激昂比較殘忍之外,似乎是堂堂正正地輸了。難敵臨死前還「理直氣壯」地噴了一頓般度五子和黑天。大力羅摩稱難敵以正法為魂9.59,出現了和整部史詩完全顛倒的言論。這段話不值得在意,格格不入是一個原因,而且和平篇王法和危機法就已經說過戰場上用計取勝不算非法。還有一個原因,根據耶爾迪的統計結果,這段內容是後添的。但不談論這些,重點是俱盧的行為真的有像難敵和大力說的那麼光明磊落麼。

反過來如果用摩奴法典去看俱盧的行為又是怎麼樣的。迦爾納曾要求阿周那遵守規則不要攻擊地面上的他。細心的人估計已經注意到猛光、激昂、阿周那都有站在地面上和車兵對抗的情況,俱盧停過手沒有?歌人說過什麼沒?難敵前後派了31個弟弟插手怖軍和迦爾納的對決,救了迦爾納5.6次,歌人一聲不吭。當薩帝奇遇到以逸待勞的廣聲,陷入危險時,阿周那救下了他,歌人突然反應過來大罵特罵,明顯是帶著立場去看待雙方行為。

再進一步說第90條,不應該對敵使用奸詐兵器,如內藏尖錐的棍棒、或有鉤刺的、塗毒的箭、或燃火的標槍。

還記不記得這段內容,注意黑體字。

儘管這樣中箭,福授王並不慌亂。他口唸咒語,將刺鉤變為毗濕奴法寶,憤怒地投向般度之子(阿周那)的胸膛。美髮者(黑天)挺身擋住普利塔之子(阿周那),用自己的胸膛接住福授王擲出的能夠毀滅一切的法寶。那法寶在美髮者(黑天)的胸膛上變成了象徵勝利的花環。這時,阿周那心中不悅,對美髮者(黑天)說:「遮那陀那啊!你說過:『我不參戰,只是駕馭馬匹。』蓮花眼啊!你沒有信守自己的諾言。假如我遭逢不幸,或沒有了抵禦的能力,你可以這樣做。但只要我還站著,你就不應該這樣做。你也知道,我只要拿著弓和箭,便能夠戰勝整個世界,戰勝天神、阿修羅和人。」爾後,婆藪提婆之子(黑天)回答阿周那,說了一番重要的話:「普利塔之子啊!請聽這個祕密吧!這是以前發生的事情,無罪的人啊!我有四個形體,始終努力保護一切世界。我將自己一分為四,維護一切世界的利益。我的一個形體留在大地上修鍊苦行。另一個形體觀察世界行善和作惡。還有一個形體下凡到人間行動。第四個形體要沉睡一千年。當我的這個形體在千年的盡頭醒來,他會在那時嚮應該獲得恩惠的人賜予最高的恩惠。大地知道這一時刻來到了,她為那羅迦向我請求一個恩賜。請你聽聽這個請求吧。『請讓我的兒子免於天神和阿修羅的殺戮吧!讓我的兒子備上毗濕奴法寶吧!你能賜給我這個恩惠。』當時,我聽了這個請求,就把百發百中的毗濕奴法寶賜給了大地的兒子。我說道:『大地啊!讓這個百發百中的法寶保護那羅迦吧!誰也不能殺害他。

還有迦爾納百發百中的標槍(能不能換個說法,又百發百中太沒新意了):

國王啊!看到迦爾納手中的標槍,空中的眾生髮出驚呼,狂風大作,雷電轟鳴。燃燒的標槍將羅剎的幻術化為灰燼,也將羅剎堅硬的心臟擊碎。然後,在黑夜中,閃閃發光的標槍向上升入星宿之中。……然後, 看到幻術被焚毀,羅剎被殺死,俱盧族人滿懷喜悅,發出歡呼,四周伴隨獅子吼,響起大小鼓聲和螺號聲。迦爾納受到俱盧族人崇敬

還有被美化成馬軍附體的毒箭

然後,在交戰中,迦爾納將一支致敵死命的利箭搭上弓弦。這支可怕的蛇口箭極為鋒利,鋥光瓦亮,熠熠放光。為了殺死普利塔之子,迦爾納已將它保存了很長時間。它時時受到崇拜,被置於鑲金箭壺裡的檀香粉中。它具有劇毒,光芒四射,生於愛羅婆多族。迦爾納想要用這支箭在戰鬥中取下頗勒古拿(阿周那)的頭顱。

俱盧其實也有非法行為,有鉤刺的、塗毒的箭、或燃火的標槍通通都用過,只不過被美化成了百發百中的法寶、百發百中的標槍、蛇族馬軍附體,這些非法行為都用神化抹去了。還有德羅納日落之後仍然發起進攻等等,歌人直接睜眼瞎,乾脆避而不談。堅戰曾諷刺難敵,純粹因為愚蠢,你纔看不出這種事的荒唐。這句話指難敵擅長做表面功夫,說話漂亮,把別人都當成傻子,用漏洞百出的謊言去矇騙不明真相的人。我覺得這句話到挺適合那個用美麗的神話來掩蓋違規行為的歌人。

史詩早已不是由勝利者譜寫,被壟斷之後染上後世當權的貴族和仙人片面的色彩。般度族雖然有些後期美化,但俱盧的美化更為可怕,數字誇張且精確是婆羅門晚期文學特點之一,在18天大戰中尤為明顯,成百上億支箭漫天飛舞。

婆羅門婆利古族偏向般度族麼?事實卻是他們把自己族人塞進了俱盧陣營。打個比方說,迦爾納到底有沒有在拽車輪,肯定是沒有,持斧羅摩是後期添加是公認,沒有詛咒、沒有勝利神弓、沒有車輪陷地。正因為改變不了這個對決結果,才需要亂七八糟的添加物去遮點什麼。精校裏其實保留了異文,看到迦爾納被箭擊中,血肉模糊,呻吟著從戰車上墜地斃命,彷彿是祭祀結束後熄滅的火堆被一陣大風吹散。」(1)看到英勇的迦爾納遍體插箭,渾身淌血,倒臥在地,摩德羅國王駕著旗幡破碎的戰車,駛離了戰場。(2)迦爾納與阿周那經過一場惡戰後被殺死,猶如大象被獅子殺死,倒在地上。目睹了這一場面,摩德羅國王嚇得魂飛魄散,飛速驅車駛離了戰場。神情恍惚的摩德羅國王匆匆趕著那輛失去旗幡的戰車來到難敵身旁。沙利耶都能立刻駕車就跑,毫無車輪陷地的樣子。歌人塞私貨時考慮的不夠周全,或者說他沒想到會有一羣學者做了精校。淺談《迦爾納篇》

很多人以為黑天被婆羅門後來捧為大神,這部史詩就一定是親般度,我相信大部分人讀下來之後對般度五子和黑天並沒有多好的印象。(史詩被懷疑是和婆羅門唱反調的一部作品,被壟斷後拚命修改,有些內容顛倒了,甚至般度族的一些優點被改寫到俱盧身上,俱盧的一些問題被改寫到了堅戰身上,所以堅戰的形象也不太穩定,有兩面性。)黑天被稱為「神的化身」,卻行為可疑,更像個反派人物。他原本出身微賤,不一定是關鍵人物,卻成了史詩最大的背鍋俠。他哪有那麼大能耐去促成戰爭,說把大地給誰就給誰。原本史詩裏還能看到人們對戰爭的反思,甘陀利將責任推到黑天頭上。黑天接受了她的詛咒,但尖銳地指出甘陀利缺乏自省,一再溺愛兒子,將兒子推上斷頭臺的是她自己。甘陀利自知理虧,沉默不語,比起面對自己的錯誤,推卸責任要容易的多。13MB倒是看的很明白,肥奎說過父母的過錯最終受到傷害的是孩子。史詩應是部剎帝利教科書,王法篇裏對國王的要求,貪婪嫉妒賭博等等該避免的惡習藉由人物表現出來以此來提醒國王。但是到了婆羅門嘴裡俱盧不僅沒有戰敗,是對方用了非法手段,戰爭爆發也不是他們造成的,把一切推向晚期纔有的「宿命論」。黑天被神化成大神之後,出現一個更荒謬的說法,為了減輕大地負擔毗濕奴化身黑天發動戰爭,真是樹大招風。戰爭爆發本來不是一個巴掌能拍得響,婆羅門把俱盧身上的問題推卸的一乾二淨,對其過分偏袒讓人懷疑原來擁護婆羅門的應該是俱盧吧。(演武場的內容是後期添加,而且俱盧主要聯盟都在西北,而般度五子的聯盟偏南。)

如果去細究的話,般度五子也被潑了很多髒水。可能在大戰中的非法行為都是編的,束髮真的是女的麼?阿周那真的有利用束髮射殺老祖父嗎?下面鏈接算是一點點探討,有興趣的私聊。

《摩訶婆羅多》中的INTERPOL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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