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極其土的人。傳統和愛國是能讓我熱血沸騰的字眼。我看羋月動員軍隊的那一幕可以激動到落淚。看蕭庭生對平旌說生平幸事「歷,兩代明君。」可以眼眶濕潤。有時候,一句話背後的意義就像一把鐵鎚,準確無誤地砸進我的心窩,留一個凹跡需要用淚水充鼓起來。

儘管已經讀了很少的一點書了,我依舊不敢隨便地說哪一些文字就是雞湯。並且在我眼中,被叫做雞湯的東西並不是不好的東西。這件事就好像,傳統被現代人套上「死板迂腐」的印象,提起愛國,聽得人會噗嗤一笑,表示震驚。好像你愛國你喜歡傳統就代表你不入流。是的,我不入流,我愛傳統,愛國,還寫雞湯。

我曾一次次確認,想知道外人,對於「潮汕」這個地域的看法。因為潮汕人認為所有不會說潮汕話的人都是「外省仔」,甚至潮汕人內部也會因為地域說其他潮汕人口音。在他人眼中,潮汕很古老,在外的潮汕人卻很新。

高三之前,書本告訴我潮汕拜神封建迷信,是一件又土又不文明又污染環境的事情。

後來,我去了西藏,我驚訝於他們禮佛的行為比拜神誇張上千倍,為何他們叫做信仰而我們是迷信?

於是,從那以後,潮汕在我眼中是一個本應該有人去尊重傳統文化、本應該有人去梳理拜神背後的意義、本應該有人去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保留傳統,但是偏偏沒人去做的古老的不開竅的地方。

「我可不可以改變潮汕拜神現狀」,只是四年前,我從西藏回來問自己的問題。答案和四年前一樣,不能。

在我們的認知裏,拜神理節是媽媽才需要乾的事情。那一天媽媽會早早準備,做紅粿,提前一個月摺好紙紮大金,然後忙進忙出。丈夫翹著腳看電視,等著所有都準備好,請他——這個男丁,去請「香爐」,然後插第一柱香。

因為社會環境和家庭環境要求這件事是「媽媽要負責的事」,所以我們真的不在意這件事,並且帶著對「家庭婦女」的「全社會性看低」連同拜神這件事也一起「歧視」了。拜神要求,丈夫不理這些還會有「請香爐的榮譽」,所以他們就真的什麼都不管了。就這麼對比,當然我想當爸爸更多。媽媽會說,你們要好好讀書,不要當家庭主婦,也從不覺得家庭主婦是應該驕傲的職業。

而作為後輩的我們也只知道「拜神」,不知道「拜的是什麼神」。有時候「五角母」生,什麼是「五角」,媽媽說是「五穀」,管喫飯的。有時候「地主爺生」,什麼是「生」,媽媽說「土地公公生日了」。有時候,「神上天」,為什麼要上天,媽媽說「竈神睡眠公守護我們一年了,要上天彙報我們一年過得好不好,所以需要一個紅帖,讓他們去說」,那他們還會下天嗎?媽媽說,「神落天在正月初四」。有的時候,廟裡的那個好像是真的存在對人民有益的人。那拜的是人還是神?

我們不在意這些個問題。不在意如我,知道了五角母是管五穀喫飯的神後,不會再問哪一天生日,他怎麼成為神的,五穀是哪五穀,其他的喫的誰管,不拜會怎麼樣,拜了我們會怎麼樣。大人會說,小孩別管太多,拜就是了。一代又一代的小孩會不再知道這些傳說。同時,更加找不到傳統文化的意義。

我記得,一中外有一處神位。每換一個學校,我媽總能找到學校周邊的神位,帶我去拜,保佑我在學校一切安好。那處神位,是我第一次覺得潮汕拜神行為是種浪漫的調子。那處的神與別的地方不同,它不是人也可能不會讓人得到什麼。它是一塊大石頭,石頭縫中長出一顆蒼天大樹,樹探進學校,剛好在我們教室外邊。而這其中的故事,大概是石頭父母養育了一個槐樹女兒。

我是一個不會拜神的人,不想被迫著必須戰戰兢兢地操心這些節。可是我卻想著有一天可以把那些有趣的故事追根溯源整理下來。我都可以想像我在一個老屋子那,遇到一個怎樣的老人,她說著當年媽祖怎麼救人的,好像真的發生過。

我想著到那時,扭轉潮汕家庭主婦的地位,拜神是一件全家付出的神聖且有意義的事件,沒有男尊女卑也沒有焚香燒爐影響居民。這些故事還可能不再高大也不再被蒙上封建迷信的字眼,而是成為一種傳說,是許多個親民可愛的會出現在孩子畫本的故事。

如果有那一天,我好想像《河神》一樣,拍一部有神話色彩的影視作品。

曾經有人問,為什麼汕頭明明是經濟特區但是卻混的這麼差。我在這片土地當中生活的時候,總會有覺得自己落後的感覺。他們說,大概2000年後因為政治不正確或者是權力腐敗就停止發展十幾年了,正好就在我們長大的那幾年。

現在想來,還好我住過下山虎式的老宅子,在戲檯子底下玩耍過,沙土飛揚的時候用簸箕盛沙學寫字,抓著落葉到處跑,闖進別人家的後院鞋子陷進菜地裏。以及,以及一路撿著路上掉落的木棉花走進家門,媽媽將花朵曬乾熬成涼茶。

也還好,我在所謂的大城市中學習,在所謂的國際大都市中實習,每每想起的還是那個落後的地方,以及我眼裡的這個地方本該可以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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