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之子"李戡:繼承父親的反骨,也更理解他的孤獨

來自專欄精神的殼14 人贊了文章

提起李戡,多數人會脫口而出「李敖之子」、「小李敖」,似乎這些頭銜和標籤會一直伴隨著這個92年的大男孩。在今年的香港書展上,李戡西裝革履,架著一副標誌性的眼鏡,已然褪去17歲那年青澀的模樣。「少年出書」、「北大畢業」、「痛批臺灣教育」,自幼備受媒體、學界矚目的他,在父親李敖去世之後,再度面對鏡頭,更多了一份堅定和擔當。

【精神的殼】香港書展李戡專訪 https://www.zhihu.com/video/1012648277589782528

沒有負擔的標籤,不做「第二個李敖」

身為鬥士之子,李戡從小眼見父親踏足政界,露面熒屏,受著父親的言傳身教。李敖給兒子帶來的不僅是盛名,更是他前行的動力。在談及被冠以父親之名的標籤時,李敖坦言自己並不會感到有負擔。

「我心態特別好,我認為這本來就是避免不掉的。很多人也是等到四五十歲功成名就之後才會真正地擺脫掉標籤,有些人甚至一輩子也擺脫不掉,這是很常見的,我不會大驚小怪,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面對外界盛傳的「李敖為兒子鋪好了未來的事業之路」的評價,李戡也並沒有過多在意,「你曉得我父親不可能在什麼政界、商界甚至學界鋪路,他如果真的想要在這方面鋪路的話,早就成為一個億萬富翁了。但是他沒有,因為他一輩子完全就是按照自己的理想來過活的一個人。」

李戡看來,父親留給自己的最大的財富,就是關於知識和理想的傳承,唯有做好自己想做的事,纔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當然,他也不願意成為「第二個李敖」,現在的他更願意探討自己的學術研究。

17歲少年的臺灣教育批判記

2010年對17歲的李戡來說是特別的一年。被臺灣大學和北京大學同時錄取的他選擇赴大陸就讀經濟系,也成為了北大首批因新政策錄取的臺灣學生之一。一時間他成為了媒體熱議的公眾人物。1個月後,通過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出版的《李戡戡亂記》更是掀起了百萬臺灣師生的評議。

帶著同齡人少有的理性和尖銳以及從父親身上承襲來的鋒芒,李戡以當時高中生的視角採實證、立論點地痛批臺灣教科書內容的荒謬,批判其中的臺獨教育、歷史教育等內容,振聾發聵。

「我本來想要通過這本書引起大陸方面的警覺和重視,就說臺灣問題的解決絕不是在於你花多少錢去買臺灣人的人心,那沒有任何成效」,李戡一針見血地指出臺灣的教育問題,「真正的問題在於改變臺灣年輕人的想法,而年輕人的想法完全來自於他們的教育。你的國家認同,你對大陸的看法,怎麼用非常客觀不帶偏見的眼光去了解它的過去和當今。但是很顯然,很多人不這麼想,所以就浪費了很多機會。」

自己的書籍最終沒能像期望那樣在臺灣引起翻天覆地的影響,更別說對同學和老師帶來衝擊和羞恥心,很多同學在拿到書目的一刻瞧見罵臺灣的話就將其扔到一邊。而在大陸也由於涉及臺灣問題,險些無法出版。

父親李敖為能讓兒子的書順利出版奔走各地,親自附上長達兩萬字的序。「17歲的李戡超越了17歲的我,希望他繼續超越,逐年超越。」當年父親面對媒體時驕傲的神情還歷歷在目。

八年過去他依舊堅持自己對臺灣教育的看法,「我感受非常強烈,我就認為臺灣的教育確實出了大問題,它完全是一個封閉的世界,想要完全斬斷和大陸的聯繫,然後自己又瘋狂去學日本、韓國甚至美國的這些東西,但它也學不出任何東西。就這樣不斷地惡性循環,把自己越封閉越小,到最後它又沒有興趣去研究自己的東西。現在確實變成了『不學的時代』。」

北大的四年學習生涯使李戡對大陸的教育和文化有了全新認知。在中國最高學府的求學經歷讓李戡看到了身邊同學的勤勉,專業學科的通俗化與融合。

在談到現在的北大與白話文時期思辨的北大有什麼變化時,李戡向蝸牛讀書表達了他的想法,「很多人都在討論到底有什麼不同,那當然時不同了,當時(五四時期)的氣氛不一樣,北大在當時是可以在教育界幹出一番大事情,也有很大號召力,不需要受限制,現在顯然有一套制度在,必須維持一段時間存在著。」不能拿過去的北大來黑今天的北大,是李戡強調的觀點,用理性的態度看待歷史纔是可取的。

繼承父親的反骨 理解父親的孤獨

在今年的香港書展上,李戡和父親生前的好友、前三聯書店總編輯李昕一起做了一場追憶李敖的講座,回憶了父親最後時光裏的點滴軼事。父親的言傳身教對李戡的成長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大多數人瞭解李敖在政治上的貢獻,寫過的時政文章,詞作不計其數,但李戡最喜歡的還是他的小說,《北京法源寺》是父親寫過為數不多的小說,也是李戡最愛看的一本。

然而帶給李戡印象最深的,是父親特有的批判性思維,以及對批評實事求是的態度。為了批評而批評,那是亂喊亂叫。凡事講求過實證,重在調查分析,有憑有據寫出來的作品,有爭議、會樹敵有如何呢,不在意便是了。

「我到現在都覺得爸爸的分析和批評對我是很受用的。」李戡說。 在兒子心中,年輕時候的父親向來是個強悍的人,雖然話語鋒利而刻薄,卻是句句在理,充滿正義感,父親為社會做出的貢獻他都看在眼裡。

有趣的是,到了晚年兒子更覺得父親是個可愛的人,躺在病牀上卻像個孩子一樣,喜歡開起玩笑來,捉弄身邊的人,連批評都變得可愛起來。

儘管與父親相差57歲,父子倆相談總是率真直接。李戡認同父親的為人,卻也深知父親內心的孤獨。「我父親,用他自己的話講,這輩子最大遺憾之一就是沒有交到像李敖這樣的朋友。過去年輕的時候,有胡適、殷海光這些偉大的老師陪著他,給他比較直接的指導,但是這些老師離開以後,他自己就完全獨來獨往,覺得沒有真正能夠跟他深入交流和有共識的人,這方面我覺得他是比較孤獨的。」因此,面對外界的曲解,李戡習慣了,也不再一一去說服,在成長的過程中,他學會了與這些聲音和解。

談到父親離世的遺憾,李戡總結了兩點「一是他自己的著作沒有完成,他希望我將來把它完成,這是毫無疑問的,因為我們倆各自的事情就是彼此的事情;二是關於中國的未來,他很遺憾沒有看到統一的這一天,不過他知道,他看不到也無所謂,他知道這會發生就夠了。」、

體會過焦慮 也要對精神世界勇敢追求

面對當下年輕人所承擔的各種生存壓力,李戡自認是幸運的。目前他在英國劍橋大學東亞系攻讀博士學位,常在手邊的書,也多與論文專業相關。在接觸過經濟學、國際關係學之後,李戡找到了自己的興趣點——中國近現代外交史——也更接近父親李敖的專攻領域。

李戡的同學大多在畢業後面臨要不要留戶北京的問題,被巨大的工作壓力推趕,沒有時間再能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和精神世界。現居臺灣的他,深感同學的不容易,也慶幸在臺灣暫時不用管買房買車的問題,可以潛心鑽研自己熱愛的學術。

他坦言,自己是個熱愛比較的人,甚至會拿現在讀的書與父親30年前的著作做對比,看看父親的證明是不是對的,有哪些觀點會被推翻。目前看來,父親在30年前史料相對稀少和封閉的情況下,能寫出那些書確實不得了。

現在的李戡,希望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學術上,之後他將去德國交換,「先把德語好好複習,然後再進步一下。」李戡笑道。


推薦閱讀: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