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種影視題材永遠不會過時。

  一是你我深陷其中的現實劇——

  家長裏短《都挺好》,都市戀曲《歡樂頌》。

  一是把深陷其中的我們抽離出來的夢想片——

  但。

  你發現沒,近些年,爆款多與現實狼狽爲奸,那種擡頭看天的故事,越來越少。

  是中國文化一直崇尚實用?還是中國人越來越不敢做夢,當汪峯不再提問——

  估計很多人都忘了,我們曾經很傻很天真的堅持。

  Sir的脾氣你知道的。

  別人不想幹的事,Sir偏要。

  來,今天聊聊它——

  《搭車去柏林》

  它不是沒紅過。

  旅遊衛視2010年爆款,創該臺年度最高收視。7個月後,央視剪輯重播,1.9w人打出9.3,雄踞此類題材首位。

  聊夢,矯飾過頭就中二,過於平淡又無味。

  《搭車去柏林》平衡得剛好。

  “雞湯”就兩句。

  做不做?

  有些事你現在不做,一輩子也不會去做了。

  怕不怕(輸)?

  當你真心想做一件事兒的時候,全世界都會幫你。

  故事簡單得要命。

  爲了去看遠在柏林的女朋友,旅行家谷嶽,帶上朋友劉暢穿山越嶺……

  交通工具?

  車。

  還不是自己的車,是蹭陌生人的。

  北京出發,中國西部出境,途經吉爾吉斯斯坦、哈薩克斯坦、土耳其等13個國家,總路程1.6萬多公里。

  瘋了吧。

  丟下工作,丟下房貸,放着北京直飛柏林的航班不坐,硬生生地用近似於流浪的方式,夏天出發秋天到。

  時間成本,貨幣成本,乃至你一路顛簸受損的健康和自尊。

  這買賣,怎麼算都划不來。

  呵呵。

  那Sir問你——

  我們爲什麼做夢?

  我們做夢,是算計還是爲了擺脫算計。

  我們做夢,是得失還是爲了抵抗得失。

  不急回答,聽完他們的故事先。

  2009年6月8日,週一,北京,大雨瓢潑。

  《搭車去柏林》第一天。

  一個別人想着怎麼跟老闆請假的工作日,谷嶽和劉暢卻決定,從後海出發。

  他們來到京石高速的杜家坎收費站。

  出師不利。

  高速收費站確實是個車流密集的地方,但在這,往往車趕車。

  卡在收費站,谷嶽他們敲車窗、介紹來意,話沒說完,車就跑了。

  谷嶽靈機一動,用紙板寫上目的地,讓劉暢在收費站出口舉着。

  還是沒用。

  除了載客大巴無人搭理。

  一次次拒載,谷嶽只好改變策略,把出發地挪到六環外竇店服務區。

  但這第一搭的完成也是“作弊”。

  ——得到服務站工作人員幫忙。

  這時候,距離原定出發時間,已經過去5小時。

  這就是《搭車去柏林》的技法。

  沒有技法。

  第一眼,囉嗦,冗長,但看着看着,你沉浸了,陶醉了。

  一個源於現實又超越現實的世界,隱隱約約地浮出水面。

  它讓成長變得清晰。

  扎個小馬尾的叫谷嶽。

  他有2年多環球旅行經歷,處事小心、言辭客套。

  他長得可靠(像好人)。

  可想而知,和車主交涉的任務全由他負責。

  谷嶽其實不善言談。

  他帶着文藝青年獨有的悶騷氣質。

  但慢慢的,這種氣質開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社會人”。

  一個簡單對比。

  剛開始搭訕,谷嶽的反應顯而易見的緊張,說話聳肩,語調沒底。

  後來,腰板越來越直,說話越來越溜。

  他甚至學會“欺騙”。

  都知道,司機最煩客人行李多。

  谷嶽們這一路的行李,大包小包不少。

  怎麼辦?

  谷嶽把大包藏在路邊草叢,揹着小包,不停揮手,有司機停下,剛搖下窗,谷嶽的煙就遞上。

  劈頭蓋臉一通誇,司機還沒緩過來,馬上以感謝堵嘴,然後三步並兩步,跑到路邊把大件行李塞滿後備箱。

  木已成舟。

  沒辦法,路往西,就是無人區。

  在大自然主宰的蠻荒世界,所謂文明的“面子”,不堪一擊。

  它也讓勇氣更加奪目。

  另一個同伴,劉暢。

  那個舉着“保定”牌子的蓬鬆lob頭少年,性格開朗。

  如果說谷嶽是這趟旅行的領航員,那劉暢,則是盡職盡責的解說家。

  他解說,往往親自下場。

  倆人輾轉到烏茲別克斯坦,下車的地方,剛好是巴扎(集市)。

  只見路邊一攤位,擺着一塑料大桶,桶裏裝着奶狀液體,上面浮着辣椒、香葉(疑似)……

  啥玩意?

  谷嶽那邊還在琢磨,劉暢甩下錢,端起就喝。

  咕嚕咕嚕,解渴。

  結果連續拉了好幾天肚子。

  後來,一位當地小妹跟他解釋才知道,那是馬奶,有助瀉作用。

  (天知道這期間他喝了多少“解渴飲料”)

  肚子好了沒幾天,遇上草原牧民大會。

  主人家遞來的肥肉,谷嶽又雙叒叕在猶豫,劉暢二話不少,伸手就拽過食物塞嘴裏。

  (果然)油油的……

  這傢伙完全忘記自己菊花的慘狀。

  一次次受傷後,他卻說:

  我只是因爲想要追求一些自己以爲需要的東西而與朋友踏上旅途。

  所以,回到剛開始的問題——

  我們爲什麼做夢?

  還是別急回答,Sir再說幾個小故事。

  1969年,丹尼斯·霍珀是好萊塢著名的“壞小子”,彼得·方達則籠罩在明星世家的光環裏不得志(他的姐姐是簡·方達)。

  兩個喪喪的年輕人,決定拍一部銀幕需要但從沒見過的電影,去表達這代人對時代的困惑與反叛。

  這部電影叫《逍遙騎士》,它的問世,不僅確立公路片雛形,也爲“新好萊塢”黃金時代畫下序曲。

  1996年,香港電影市場盛極而衰,港片票房連年萎縮,別說拍電影,有工開就不錯。

  但杜琪峯依然不想再拍那些由大明星主導的商業行貨,他成立銀河映像,決定拍自己想表達的,不管市場需不需要。

  三年後,300萬成本,19天拍攝完畢的《槍火》誕生,搭檔韋家輝看完後大讚:這是你拍過最牛*的電影。

  2014年,郭帆執導的《同桌的你》,一千多萬成本掙回5億多票房,那可是青春片當紅的年代,無數同類型的橄欖枝涌向他。

  郭帆一一拒絕,他“消失”五年,帶來了被稱爲國產科幻大片起點的《流浪地球》……

  坦白講,這些導演,如果你問,當年的選擇,有想過後來的成功麼?

  十有八九不敢想。

  但他們依然去做的原因,不就是劉暢說的那句:要追求一些自己以爲需要的東西。

  對現實來說,事情分對錯利弊,分輕重緩急。

  但於做夢,評價的維度只有一種,上路不?

  不上路,就沒有意外。

  不意外,就稱不上做夢。

  《搭車去柏林》到甘肅,因爲遲遲搭不上車,離預定離境日期越來越近,谷嶽不得不奢侈一回,坐火車。

  不用馬路吃灰,不用周旋求人,不用跟車顛簸,多舒服。

  谷嶽一路坐立不安。

  因爲這種規定時間、規定路線、規定位置的兩點一線,沒意思。

  他不怕“意外”,他怕沒有“意外”。

  就像他們進入吉爾吉斯斯坦,因爲司機失約,他們被另一夥人帶到天山腳下,第二天還參加了牧民大會。

  要不是車意外壞了,他們也不會遇上這家人,要不是遇上這家人,他們也不會意外參加賽馬相親遊戲。

  男追女,叭一口,女追男,啪一鞭。

  正是種種不按劇本的意外,讓他們看到了集裝箱集市、童話小鎮希瓦、孤城漁港。

  也正是種種不按劇本的驚喜,成全了劉暢的自我,圓滿了谷嶽的愛情。

  谷嶽去柏林,是爲了見德國女友,是對她的浪漫。

  但劉暢不爲目的的出發,又何嘗不是對自己的浪漫。

  聽說,這種敢想敢做的浪漫男人,最近有個新名號,小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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