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字士稚,范陽遒(今河北省定興縣)人。逖(讀如替)本意是遠,稚本意是晚熟的稻穀。祖逖名字即大器晚成。范陽在春秋戰國時是燕國的地盤,自古燕趙多出慷慨悲歌之士,少生文人墨客,祖逖身上就有此種俠風餘韻。性豁蕩,不修儀檢,年十四五猶未知書,輕財好俠,慷慨有節尚,散谷帛以周貧乏,鄉黨宗族以是重之。一看就是幹大事的料。

祖逖二十歲折節向學,博覽書記,涉獵古今,往來京師,見者謂逖有贊世(輔佐明主治平天下)才具。與劉琨情好綢繆,共被同寢。半夜聽到荒野雞叫,他一腳把熟睡中的劉琨踢醒,趕緊起來,周扒皮學雞叫了(此非惡聲也)。兩人於是乎中庭舞劍。祖逖和劉琨並有英豪之氣,經常談論天下大事,興奮地半夜睡不着,互相灌雞湯:"若四海鼎沸,豪傑並起,吾與足下當相避於中原耳。"

沒過幾年,京師大亂,流民遍地,祖逖也帶着親黨幾百家往南跑。把車馬糧食藥物衣服等都拿出來共享。此時祖逖身上的草莽氣和江湖氣就派上了用場,所謂疾風知勁草,亂世出英雄,出的就是祖逖這樣的英雄。流民們爲了生存互相劫掠,祖逖家族因有祖逖統領,安全南渡。

祖逖以社稷傾覆,常懷振復之志。賓客義徒皆暴傑勇士,逖遇之如子弟。祖逖整日帶着這幫惡少年幹些劫富濟己之事。幹完之後還會親自慰勞:"比復南塘一出不?"南塘住的全是有錢人,祖逖意思,你們又去南塘幹了一票?如果這幫傢伙被捕快抓住了,祖逖就想辦法撈出來。或爲吏所繩,逖輒擁護救解之。談者以此少逖,然自若也。祖逖這事當然乾的不地道,是十足的匪徒行徑。但是當時這麼幹的人很多,而且成爲常態,西晉首富石崇就是靠劫掠商船發家致富的。

晉室南渡之後,司馬睿首要的問題是穩定局勢,安撫江東門閥,因此對北伐想都沒想過。此時祖逖向司馬睿建言:"晉室之亂,非上無道而下怨叛也。由藩王爭權,自相誅滅,遂使戎狄乘隙,毒流中原。今遺黎既被殘酷,人有奮擊之志。大王誠能發威命將,使若逖等爲之統主,則郡國豪傑必因風向赴,沈弱之士欣於來蘇,庶幾國恥可雪,願大王圖之。"

祖逖這就是爲尊者諱了。八王之亂的根本原因是惠帝闇弱賈后弄權所致,典型的上無道而下怨叛,怎麼就不是了呢。

司馬睿非常支持祖逖北伐,任命祖逖爲奮威將軍、豫州刺史,給了一千人的糧食,三千匹布,不給鎧仗,使自招募。有人說這是司馬睿不支持祖逖,給祖逖扯絆子,純屬胡扯。司馬睿只是個傀儡皇帝,並無實權,但是還能給祖逖北伐的任命,力所能及的弄點錢糧,已經很不錯了,相比宋高宗趙構十二道金牌阻止岳飛北伐,簡直是天上地下。至於讓祖逖自己招募勇士,這是沒辦法的辦法,因爲他的手裏也沒人啊。要知道岳飛的岳家軍、戚繼光的戚家軍都是自己招募組建的。

祖逖帶着小弟們毅然渡江,中流擊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復濟者,有如大江!"辭色壯烈,衆皆慨嘆。大江東去不復返,祖逖意思自己絕不無功而返,總得弄出點動靜來。

祖逖很快打開了局面,招撫了幾股流民勢力,聲勢大振,司馬睿聞聽此訊大喜,派人給他運送了一批糧草作爲支援,只可惜路太遠,來不了。祖逖只好自己想辦法,攻伐塢堡。據陳寅恪先生考證,塢堡就是陶淵明所說的桃源,由沒有成功南渡的流民豪強武裝組成,據險自守,形成一個半軍事化單位,婦女老弱耕田織布,強壯男子抵抗外侵。這些塢堡有大有小,也相互攻伐,一旦被攻破,男子被殺或者被收編,女子糧食被搶,一個家族也就消亡了。陶淵明所說的桃花源人,其實就是被當地政府軍攻陷之後屠滅了。換言之,祖逖就是跟掙扎在生命線上的流民搶飯吃。

祖逖積累了力量,開始跟石勒正面交鋒,屢戰屢勝,黃河以南盡爲晉土。他非常有領袖才能,(部下)其有微功,賞不逾日。躬自儉約,勸督農桑,克己務施,不畜資產,子弟耕耘,負擔樵薪,又收葬枯骨,爲之祭醊,百姓感悅。嘗置酒大會,耆老中坐流涕曰:"吾等老矣!更得父母,死將何恨!"乃歌曰:"幸哉遺黎免俘虜,三辰既朗遇慈父,玄酒忘勞甘瓠脯,何以詠恩歌且舞。"其得人心如此。

祖逖厲兵秣馬,正想推鋒越河,掃清冀朔,朝廷擔心他尾大不掉,遂派戴若思爲都督當祖逖的上司,其實就是監軍。祖逖非常不痛快,意甚怏怏。擔心戴若思來了之後阻撓他的北伐大業,感激發病,憂憤而卒,時年五十六。

其實朝廷派人並無不妥之處,一沒有奪你兵權二沒有十二道金牌召你回京,只是派人看着你點,不要心懷二心,這是正常的工作程序。司馬家族就是靠造反上位的,因此對底下人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當時是亂世,有槍便是草頭王,祖逖深得民心,哪天半夜起來像趙匡胤一樣被黃袍加身,咋整?何況戴若思還沒來,還沒做出掣肘祖逖北伐的實際行動,一切都是祖逖的多慮而已。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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