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都現專欄】

“大師”流浪與學生選科指導

原創作者|張都現(山東省新泰一中科研處主任,山東師範大學教育碩士,山東省教科院訪問學者,中學高級教師。)

互聯網是一個夢工廠,一個快速造星廠,曾經、正在以及未來通過不斷製造形形色色、斑駁陸離、稀奇古怪的名星獲得存在感。

陽春三月,和風拂面,萬物萌芽,神州大地冉冉升起了一顆最耀眼的流星——沈巍(你沒看錯,是流星),一個流浪了26年,在垃圾桶裏找吃食,撿垃圾,讀過《論語》《戰國策》,能講出“一絲一縷恆念物力維艱”的財政局病退人員。

在流量爲王的病態互聯網上,一羣主播蹭着熱點胡說八道:“國學大師”,“流浪大師”,“畢業於上海復旦大學”,“因妻女車禍去世而選擇流浪”,“小丑在殿堂,大師在流浪。” 讓人感覺現在的“大師”標準也太低了。此情此景,與當年那個患有自戀型人格障礙的鳳姐出道何其相似,只不過,鳳姐是主動追求出名,最後去美國才淡出了人們的視野,沈“大師”是被動出名,不知道結局如何。

一個80年代大學本科畢業的知識分子,有一份體面的工作,與今天居無定所,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遊蕩了26年的流浪漢,這反差也太大了。在我看來,沈巍是一個悲劇,是國家的悲劇,更是個人的悲劇。沈巍已經是一個悲劇人物,屬於這個社會弱勢羣體的一員,文明社會不應該消遣任何人,更不應該萬人空巷去圍觀,去圍追堵截,去偷窺一個弱勢羣體。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現在的沈巍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他自己的價值追求和幸福觀,冒犯打擾是對他最大的不恭敬。(現在我不敢出門也不敢睡覺,24小時都有人盯着我。我只能暫時寄居在沒有裝修的門面房裏。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沈巍)

我始終很困惑,沈巍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帶着這個問題,陸續找到一些材料:

少年時期的沈巍喜歡讀書、畫畫、書法、戲曲和交響樂,尤其喜歡歷史和國學經典。他的父親,一位上世紀60年代響噹噹的航海專業本科生,認爲這是不務正業,不允許他讀這些書,也絕不允許他買這些書。爲了弄錢買書,他只能去撿垃圾換錢。結果,撿垃圾被父親視爲沒出息、丟人現眼,很小就被父親送到外婆家生活,親情越來越淡漠。

“我的大學和專業,都是按父親的強勢要求選的,說是畢業後可以當公務員,端鐵飯碗。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按我的理想,我會首選中文系,其次是國際政治研究。我不喜歡和數字打交道,但做審計工作,卻每天都需要面對一大堆數字。老實說,相較於這樣一份循規蹈矩的工作,我甚至更喜歡撿垃圾。”

“2012年9月,那是我和父親決裂多年後的最後一次見面,他躺在長航醫院的病牀上,他一見到我,就流淚不止,他內疚,自責,不停地打自己的耳光。他說對不起我,如果不是因爲他的干預,我原本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可能會成爲一名畫家,一位歷史老師。但是,他讓我相信他,他是愛我的,只是用錯了方式。”

沈巍爲什麼不反抗?我把短視頻裏沈巍的一段話轉成文字分享各位:“當時,我要是表示反對的話,(我父親)“啪”一個耳光就上來啦。現在啊,你比如昨天那個他兒子,他老爸教育他,“你要怎麼樣啊?”他兒子從車上下來,睬都不睬朝前走,這在過去行嗎?我過去要這樣做,還沒下來呢,我父親“啪”一個耳光就來了。“你怎麼回事啊?“那個年代是這樣的,你們這個(年代)是最幸福的。”

由沈巍的經歷我聯想到了現在的高中學生選課。

從2014年開始,我國陸續進入了新高考綜合改革,新高考要求學生根據自身興趣、志向、優勢和高等學校招生要求,從思想政治、歷史、地理、物理、化學、生物6個科目中自主選擇3個科目參加等級考試,計入高考成績。從沈巍的經歷中,我有兩點感受:

一、高中選課的主體是學生本人,不是家長、老師。

高中選課結果決定了未來兩年的學習內容,影響着兩年以後的高考志願填報,影響着大學的專業學習,甚至決定了一生的職業方向,事關重大,學生糾結,家長也非常關注,新高考改革之後,學生選課到底應該誰做主?

我們經常見到有些家長,特別是文化程度較高的家長,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研究高中選科知識,反覆比較各種不同組合的報考數據,仔細斟酌不同專業的就業趨勢、薪資標準,還要力圖尋找“遠離學霸,擁抱學渣”的最佳組合,爲孩子操碎了心。但是我們的孩子並不領情,相反,因爲選課引發的家庭矛盾不在少數。

首先,我們要相信孩子能夠做出重大抉擇。

2018年5月28日發佈的《騰訊00後研究報告》告訴我們: 66%的“00後”表示,“有很多決定都是我自己做的”; 53%的“00後”表示在長輩面前敢於發表自己的看法,69%的“00後”表示遇到問題時,詢問專家後還會再查資料。這告訴我們:“00後”的高中生更加獨立,對權威的依附感降低;更加自主,面對各種抉擇,能夠自主做出決斷,有自己的選擇能力的。

學者劉寶劍做過一份針對新高考改革試點地區23688名學生的問卷調查。其中,“在你選擇高考選考科目時,起決定作用的是什麼人”,回答最多的是“自己”,佔76.33%,然後依次爲:“父母親”、“老師”、“同學”、“其他人”。調查結果同時顯示,“城市學生”和“縣鄉學生”回答“自己”的比例分別是79.13%和75.11%,沒有明顯的差異。高中學生在逐漸走向成熟,開始對自我負責,在人生的重要抉擇時刻,自己拿主意做決定,這是我們樂意見到的,我們要全力支持、培育、呵護學生的課程選擇權。

其次,我們對孩子的指導要講究方式方法。

由於青年學生的生理、心理還不成熟,認知能力發展不夠完善,加上社會實踐的機會不多,對職業、專業、學科的認識非常模糊,對自己“願意做什麼”,“能夠做什麼”,“需要做什麼”缺乏清晰的認識,選課時難免很迷茫。有調查發現,41. 32% 的學生自主選擇科目時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存在焦慮; 74. 6% 的學生期望得到選課幫助。所以,我們要加強選課指導,但是指導不等於包辦代替,更不能強迫命令,要時刻注意指導的方式和方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最後讓孩子自己做決定。畢竟,以學生爲本是選課指導的第一原則,家長、教師應時刻意識到自己在選課指導中僅扮演一個諮詢者、幫助者的角色,在指導過程中,應以學生爲主體,尊重學生學習意願,不能包辦代替,更不能把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學生。棍棒之下必出孝子是錯誤的,棍棒之下只能叛逆,叛逆不成功只能發瘋。同時,只有學生自己做出的選擇,才能夠激發學生的學習動力。

別以愛的名義綁架孩子,別犯沈巍的父親當年犯下的錯誤,這是我的第一條感受。

二、選課要符合自己的興趣、愛好和能力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這個問題困惑了人類幾萬年,人最難認識的就是自己。沒有充分、科學的自我認知,學生選課就沒有目標,做不到有的放矢。

1.選課要符合自己的興趣,興趣在生涯發展中體現爲“我喜歡”。

興趣指一個人對事物喜好或者關切的情緒。在職業發展中,當一個人從事自己感興趣的工作時,他可以發揮自己才能的80%以上,並可以長期保持精力的旺盛,使我們更容易在職業發展中取得成就。

新東方教育集團的俞敏洪先生所說:“如果要給幸福下一個定義的話,那麼一輩子找到一個很喜歡乾的事情就變成了我們幸福的第一要義,你只要沿着喜歡的路走下去,最後一定能找到一個落腳點。”

2.選課要符合自己的能力,能力在生涯發展中體現爲“我擅長”。

當然,能力既包括現有成就水平,也包括潛力及可能性;既包括常被評價的學習能力,也包括學習之外的其它多元能力。

愛因斯坦說過一句話:“每個人都各有天賦,但是如果你以會不會爬樹來評判一條魚的能力,那麼它終其一生都會認爲自己是個笨蛋。”揚長補短才能幫助學生提升自信心和獲得成就感。

3. 選課要符合自己的性格,性格在生涯發展中體現爲“我適合”。

一名沉默寡言,不喜歡與人打交道的人不適合做推銷員,但是他能耐得住寂寞,坐得了冷板凳,做科研可能更合適。

每種性格特點都有自己的優勢也有自己的不足,我們不能簡單地評價一個人的性格好不好。例如,就外向和內向而言,在職業生涯領域,有些工作需要敏感細緻、內斂的性格,如會計、外科醫生、科學研究工作者等,這就是性格認知的意義所在。

此外,選課要符合自己的價值觀、信念、角色、資源等等,這也是自我認知的重要內容。

沒有自我認知的高中選課,就相當於射箭沒有了靶子。

少年時期的沈巍喜歡讀書、畫畫、書法、戲曲和交響樂,尤其喜歡歷史和國學經典。一個“原本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可能會成爲一名畫家,一位歷史老師”的人,因爲“不喜歡和數字打交道“,”學審計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最後流落街頭,這個教訓我們一定要汲取。

這是沈巍事件留給我的第二條感受。

願天下的孩子們都能舒心成長,適性發展,願我們的社會人盡其才,物盡所用。

(本文爲張都現老師原創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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