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位書寫(anagram)原義指由變換一個語詞或短語的字母(音響)順序而構成另一語詞或短語的方法,通常與迴文和雙關語有關,多見於文學作品中。

例如,聖母瑪麗亞的名字Marie和法語動詞「aimer(愛)」就是字母相同、順序不同的易位書寫關係。索緒爾對易位書寫(後來他改稱為隱形書寫)的研究著重於古典拉丁文詩歌和印度吠陀梵文詩歌中的音響結構(sound-structures),這些結構包括音響(單音、雙音或多音群)的配對重複,以及主題詞(英雄或神的名字)的語音材料成分在詩歌文本中的再生產。

他的理論預先為整個語言學的中心偏離打下了基礎。其所揭示的詩歌法則如下:

一 配對法則

1.「只有當一個母音在詩句的某個位置上有自己的反母音(即相同的母音,在數量上不能妥協)時,它才有權出現在農神體詩中……由此得出的結論是:如果詩句的音節數為偶數,那麼母音總會準確地配對,餘數總會為零,每一種母音都是偶數。」

2.輔音法則與此相同,而且同樣嚴格——任何輔音總是偶數。3.事情走得如此之遠,以至如果母音(奇數音節的詩句)或輔音中有任何一個餘數……那麼,與人們以為的相反,這個餘數並不否定整體,即便它只是一個「e」,此時人們會看到它在下一行詩句中再次出現,作為新的餘數與上一行詩句的餘額相對應。

二 主題詞法則

詩人在寫詩時利用某個主題詞提供的聲音材料……一行詩句(或數行詩句)把同一個詞(通常是一個專名,如神或英雄的名字)的字母順序打亂,重新排列,其主要限制是必須復現這個詞的母音序列。「索緒爾在一兩句農神體拉丁詩中,漸漸聽到了一個專名的主要音素」(斯塔羅賓斯基)。

索緒爾說:「隱形書寫(也就是易位書寫)的目的是突出一個名字,一個詞,盡量重複這個詞的音節,從而賦予它第二種存在方式,可以說這是附加在此詞原初方式上的一種偽造的存在方式。」例如:

TAURASIA CISAUNA SAMNIO CEPIT(SCIPIO[西庇阿])AASEN ARGALEON ANEMON AMEGARTOS AUTME(AGAMEMNON[阿伽門農])

這些簡單規則通過多種變體不斷重複出現。以前人們認為,全部古代詩歌都指向諧音規則。

索緒爾在談到諧音時說:它只是「一種非常廣泛而重要的現象」的一個方面,因為「所有音節都有諧音或半諧音,或者都包含在某種聲音和諧中」。各組音群之間「相互回應」——「某些詩句整體上彷彿是對前面其他詩句的易位書寫,即使這些詩句在文本中相隔很遠」——「只要有可能,多音組就會明顯地復現某個重要的詞或名字的音節,這個詞或名字或者出現在文本中,或者通過語境自然地出現在思想中」

——「詩歌分析詞語的聲音實體,或者組成一些音響系列,或者在影射某個名字(即那個被打亂字母順序的詞)時組成一些意義系列。」

總之,「在一行詩句中,所有成分總會以某種方式相互回應」:或者是所有能指,所有音素隨著詩句的展開而相互回應,或者是那個隱藏的所指,那個主題詞,在一個多音組和另一個多音組之間,在「顯文本之下」迴響。

另外,這兩條規則也可以同時存在:「所有成分之間都通過準確『配對』,即通過偶數重複,顯出一種呼應,這種呼應有時與易位書寫同時出現,有時在所有被模仿的詞語之外發生。」

為了指稱「這種展開的變奏——它能讓機警的讀者察覺到一些引導性音素的明顯而分散的在場」(斯塔羅賓斯基)。

索緒爾曾在幾個術語之間猶豫不定:易位書寫(anagramme)、反書寫(antigramme)、隱形書寫(hypogramme)、准書寫(paragramme)、准文本(paratexte)。

我們可以沿著索緒爾的思路,使用「易位主題」(anath me)這一術語。

它最初是「奉獻物」、「還願物」的同義詞:那個在文本下流動的神名正是文本的獻詞,是題獻者和受獻者之名 。

與人們可能談論的關於詩歌「本質」的一切相比,上述易位書寫的兩條法則顯得非常貧乏,而且它們完全沒考慮詩歌「效果」,沒考慮文本特有的快感或審美「價值」。

但是索緒爾不需要詩人的「靈感」,也不需要讀者的陶醉。他甚至可能從來沒有認為他所揭示的這些規則與人們總是一致承認詩歌所具有的那種奇特力量之間存在什麼關係(他認為自己觀察到了這些規則,僅此而已)。他把自己的視野局限於能指的形式邏輯,他似乎把尋找詩歌快感秘密的事情留給了其他人,留給了心理學家、語言學家和詩人自己——這些人一直都在所指的豐富性中,在「表達」的深度中尋找這一秘密。然而正是索緒爾,只有索緒爾告訴了我們,我們從詩歌中獲得的快感究竟是什麼——快感就在於詩歌打破了「人類詞語的基本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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