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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孩子,尤其是女兒,會觀察我們。她們通過觀察我們預想自己未來的人生。所以,孩子看到的遠比聽到的重要得多。

母親對女兒的影響涉及方方面面。我們來看看家庭治療師貝蒂·卡特是怎麼說的。

她教會女兒擔任人生中的各種角色,包括妻子、女主人、母親、女兒、姐妹以及阿姨。

她教會女兒成爲或是不成爲家庭主婦、廚師、女主人以及職業女性。

她教會女兒什麼是性,什麼是無性,什麼是反性;什麼是年輕,什麼是中年,什麼是老年;什麼是離異,什麼是守寡;什麼是幸福,什麼是不幸福。

最重要的,母親教會女兒是否打算做個女人,讓女兒明白這到底是一件可能的事情,還只是一種自相矛盾的說法。

行動證明一切

下面我們來說說旺達,她是我的一個來訪者,她爲她16歲的女兒貝絲煩心,因爲女兒在男友面前太被動,太順從了。她想要女兒發出更強的聲音,做真實的自己。爲了達到這個目的,她開始給女兒灌輸合理的女權主張,鼓勵貝絲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和感受,哪怕失去男友也在所不惜。雖然旺達自己對女兒說的是一套,她自己的行爲又是另一套。

旺達在自己的婚姻中就很少發聲,雖然她比她的丈夫山姆教育程度更高,而且經濟上也更加成功。她外表看起來很獨立,有自己的公司,有主見,但是如果山姆有讓她不滿意的行爲,她總是保持沉默。對於有爭議的問題,比如山姆理財不當的問題,她總是小心翼翼,就好像行走在雷區一般。她從來沒想過要對山姆提出意見,也沒想過要毫無保留地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和感受,甚至都不會冷靜地堅持自己的不滿,直到問題解決。旺達在婚姻中的這種小心謹慎、懼怕衝突和膽怯,以及她不願意坦率地與丈夫討論自己的憂慮—種種表現對於貝絲來說都是強大的教訓,這些影響遠遠超過媽媽對她實現自我人格的鼓勵。

旺達剛開始尋求治療是因爲“無緣無故”感到抑鬱,這是她自己的陳述。治療開始後,我發現她80%的“焦慮能量”都集中在貝絲身上。因爲女兒的男朋友在戀愛關係中佔了主導地位,這讓旺達心煩意亂,她擔心貝絲的順從預示着不好的未來。終於,治療過程出現了轉機,旺達把她焦慮的目標轉向了自己,努力去試着在自己的婚姻中發出更清楚更強大的聲音。爲了能取得進展,旺達重新回想了她的原生家庭關係。

旺達的父母,特德和瑪麗,現在都是65歲上下的人了,他們的結合就像是手和手套的關係。在他們的婚姻中,瑪麗是個專橫的、挑剔的、愛發號施令的妻子;特德則是一個被動的、沉默的、順從的丈夫。特德很少堅持自己的主張,哪怕是很小的事情,比如給自己父母買禮物要花多少錢也要聽妻子的意見。他事事都遵從妻子,妻子對所有事情都是強硬的態度。特德之所以這樣,是因爲他的原生家庭中父母總是互相發火,不講話,所以特德很懼怕衝突,甚至沒有自己的立場。長期以來的適應性使得他在行動上有如此表現,在生意上他也會偷偷地做出不明智的單邊決策。每次妻子發現他不負責任的行爲後,就會進一步下定決心加大力度監督和調控他,如此一來就形成了惡性循環。妻子瑪麗的父母都有酗酒的問題,父母自己管不好自己,因此作爲最大的孩子,瑪麗就形成了過度負責任的性格。她把調節、控制和協調關係的這種適應性生存模式帶到了她自己的成年人關係中來,這麼做當然好處壞處都有。

最初旺達來找我時,她是站在父親這一邊的,從她記事開始,她就堅定地選擇父親的陣營,至少從情感上來說是如此。哪怕是成年的孩子,也很少能覺察到父母婚姻關係的複雜性,當父母中的一方被激怒或者堅持己見時,孩子看不出另一方在這種情況中所起的作用。相反,孩子們往往會對父母中疲憊不堪的那一方更忠誠,或者說他們會偏向他們認爲更弱更易受傷的那一方。從小到大,旺達看到了母親的頤指氣使和控制慾望,她父親則飽受批評和壓制。她告訴我:“從我幼兒園開始,我就發誓一定不要像我媽媽那樣,我要做個不聲不響的妻子。”

旺達下定決心,不想在鏡子裏看到像母親那樣的自己,但是她卻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她通過極端的疏遠來處理強烈的情感,而恰恰她的丈夫也採取同樣的做法。她和山姆的婚姻中雖然幾乎沒有衝突,但是也同樣沒有親密和自然的情感。她的抑鬱與她在婚姻中的孤獨和失去自我有關。她轉而對青春期的女兒過分擔心,想要拯救女兒的靈魂,希望女兒貝絲成爲一個堅強的、有主張的女性,這也正是旺達所沒有做到的。

通過治療,旺達對母親在婚姻中的控制慾有了更加客觀和共情的理解,她對父母親的婚姻也形成了更加平衡的觀點。只有當她認同了母親的優點和能力,她纔能夠對自己有信心。也只有當她理解了父親自身對於失敗的丈夫形象所起的作用,她才能在自己的婚姻中改變方向。這並不是說,旺達在父母的婚姻中感情受到了傷害,因此如果她自己的婚姻不是建立在完全平等和相互激勵以及尊重之上,那麼她的女兒也會受到傷害。在現實生活中,沒有父母能夠提供完美的感情氛圍,讓孩子充分展現最好的自我。旺達需要將注意力從女兒的情感生活上移開,轉而關注自己的情感生活,只有這樣,她才能更好地應對女兒和自己的情況。

旺達在處理自己的問題上不斷前進,她對女兒貝絲也不像以前那麼關注了,不再去想女兒在15歲這個年紀的行爲預示着什麼樣的未來。這種轉變使得旺達能夠與女兒分享她觀察到的事物以及所考慮的問題,也不再批評貝絲或她的男友了。

她對女兒說話的方式有所改變,比如她可能會說:“貝絲,我知道你昨晚想去看電影,但是凱文想去參加舞會,看電影就這麼不了了之了。也許我說錯了,不過好像你總是遷就凱文。如果你堅持去看電影,凱文會是什麼反應呢?”

以前,旺達也問過類似的問題,但是總是帶着一種很強勢或者批評的口吻,這讓談話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如今,旺達與貝絲交流時是帶着真正的興趣,而且也不急於改變貝絲的觀點,讓別人改變也是不太可能的。相應地,貝絲也變得更加開明,她不再擔心男朋友會因爲她太有主張而離她而去。更爲重要的是,久而久之,旺達和貝絲能夠保持良好的交流。

我們怎樣才能最好地鼓勵女兒暢所欲言,而且不要擔心會疏遠或者失去戀人的愛情呢?聽取睿智的建議對我們很有幫助。報刊專欄作家艾倫·古德曼講過一個朋友的故事,這個朋友給三個年少女兒的建議是:“大聲說出來!大聲說出來!大聲說出來!唯一會被你嚇跑的人是你未來的前夫。”這就是所有女孩都應該具有的智慧!既然某些伴侶遲早會被強勢的女性嚇跑,那不如早點把他們剔除掉。

只有解決好自己的問題才能真正幫助我們的孩子解決問題,就像旺達那樣,她將對女兒的關注轉移到自己身上,努力在婚姻中堅持自己的主張。如果家庭的情緒氛圍是鼓勵表達差異、分歧以及真實感受的,身處其中的孩子會大大受益。這種氛圍比鼓勵自信的說教能走得更遠。

我們要經常提醒母親們,她們是多麼的重要,而實際上力量又是何其渺小。貝絲對男朋友的這種行爲其實在同齡人之中是很正常的(是常態),但並不意味着這對她是好事。對很多女孩兒來說,只有家能夠讓她明白做一個女人意味着什麼。在每個人生的轉折點,都有很多力量禁止我們的女兒說出她們內心真實的聲音,但是每個女兒最終都會找到自己的出路。

母親和女兒:最重要的關係

女兒尤其敏感,她們像雷達一樣感知母親生活的質量以及母親處理人際關係的方式。她能感知母親的孤獨、失望或傷心,並且還會試圖去“修復”這些問題,但這是要以她自身的成長爲代價的。下面我講述一個令人傷心的故事。多年前,我和他人一起舉辦過一個關於“母親和女兒”的研討會,這個故事就是一位參加研討會的同行分享的。

一位女性治療師,小時候坐着父母的車去旅行時,假想出了一個雙胞胎姐妹,確切地說,是一個她自身的複製品,和她並排坐在後座上。雖然當時還是個孩子,她卻知道自己假想出一個虛構的自己原因何在。“這樣一來,”她自言自語道,“我就可以長大了,去很遠的地方旅遊,過着快樂探險的生活,而我的雙胞胎姐妹就可以留在家裏‘爲母親着想’。”

這個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我,因爲女兒對母親這般忠誠是很常見的,但是她能如此清晰地講述這般忠誠的原因卻少見。一部戲劇,劇情展開的過程中演員並不清楚各自扮演的角色。母親沒有發佈命令:“爲我着想!”女兒也沒有莊嚴地發誓:“我永遠不會長大,不會離開你。我永遠不會離開家!”家庭的動力就這樣在你毫不知情地狀況下釋放完了,也沒有任何惡意,但這也正是它力量的所在。

當我把這個假想雙胞胎的故事告訴我的同事時,有人認爲這背後一定有一個“壞媽媽”—就是那種具有過度佔有慾的媽媽,把孩子緊緊地束縛在身邊,以補償自己蒼白、貧乏、空洞的人生。但這種做法無論如何是沒必要也不可能的,孩子們常常會自願承擔某個角色。女兒會感知母親的希望、恐懼、夢想、妥協、損失,以及沒有實現的願望。當母親無能爲力,不能“爲自己着想”時,她會通過“爲母親着想”的方式去幫助母親。所有這一切都是自發的,根本不需要別人叫她這麼做。

當女兒成年後,她卻無法讓自己享受母親未曾擁有過的任何東西,包括志向、興趣、激情、冒險,甚至一個好的伴侶。然後,女兒就開始遷怒於母親,好像母親應該爲她這些無意識造成的損失負責任。換個說法,當女兒回頭看到母親併爲母親擔心時,她難以集中注意力於自己的成長。反之亦然。有時候我會拿母親和女兒開玩笑:“你們現在誰擔心對方更多一點呢?”一般來說,母親對女兒的擔心是顯而易見的,但是女兒對母親的擔心卻很隱蔽,甚至可能是女兒自己都不知道的祕密。

矛盾的信息

沒錯,在女兒成長的過程中,母親可能會給女兒傳遞矛盾的信息。正如這首民歌所描繪的那樣:

媽媽,我能去游泳嗎?

我的寶貝女兒,當然可以。

把衣服掛在山核桃的枝丫,

記得千萬不要跳進水裏。

我們一面對女兒說:“要獨立!”一面又傳遞着矛盾的信息:“要像我一樣!”甚至:“要爲我着想!”我們要求女兒:“做個成功的人!”但是我們可能以一種微妙的方式忽略了甚至破壞了她的成功。我們爲她喝彩:“加油!”同時我們暗暗地說:“別走得太遠!”如果曾經有人阻礙我們能力的發展,那麼我們也很難看到女兒能力的重要性,或者走向另一個極端,我們過度參與到女兒的成就中,以至於讓她認爲這些成就並非完全是她個人的。

聽成年後的女兒談論她們母親傳遞的關於“成功”的信息非常有意思。我記得在多年前的一次女性研討會上,很多作家和藝術家討論了她們的母親對她們工作和個性的影響,這些影響有好有壞。在一天之中,我聽到了許多相互矛盾的故事。

大會的開幕式上,一位非裔美國作家談到母親對她表現出的極大的信心。這位女士的口才非常好,但我只記得大意:“我母親經常鼓勵我。如果我得了第二,她會說我有能力得第一。她鼓勵我不斷地努力。如果我在班裏考了B,她就會說你下次一定能考A,因爲她相信我,她只能接受最好的我,而我也學會了做最好的自己。”觀衆聽到這個關於母愛的動人故事,讚許地鼓掌。

也是在這次大會上,一位猶太裔俄羅斯作家講述了她母親的完美主義人格是如何把她毀掉的。“如果我考了個B+回來,我的母親就會說:‘好吧,很好,親愛的。’但是過後她又會說:‘我想知道你離A到底有多近?’我就感覺自己做得不夠好。我的母親總是有更多的期望。我今天在這裏只想說,我們每個人只要做自己就是很棒的。無論你的母親說什麼,B也是很棒的成績。”

同樣的觀衆又開始鼓掌,不過這次是因爲演講者反對母親破壞性的完美主義。當然,看似矛盾的故事其實準確傳遞了兩位母親的不同情感立場。第一位演講者的母親很有可能真的是女兒成功的“後盾”;第二位演講者的母親則有可能是矛盾的、破壞性的。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對自己說,作爲母親要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但這真的不容易。

總而言之,你的女兒可能總有一天會來找你,她向你借錢去做心理治療並且譴責你。你無法控制女兒對你教育方式的反應,同樣你也無法控制她最終對你的看法。

摘自:《媽媽的意義:孩子如何改變你的一生》

作者:哈麗特·勒納(Harriet Lerner)、饒萍 譯,機械工業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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