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在和醫生交流時,你們中間總是隔了一層膜。這層隔膜存在於每一次就診過程中,偷走了醫生的注意力,用尷尬的沉默和輕擊鍵盤的聲音打斷交談。沒錯,它們就是電腦,現代醫學檢查中無處不在的參與者。

大約在25年前,電子病歷(EHR)和成套的電腦設備低調出現在診斷室中。到了2009年,作爲美國經濟刺激計劃的一部分,EHR得到190億美金的資助,開始騰飛。很多國家(尤其是擁有國民醫療保健系統的國家)已經採用EHR,獲得即時接入患者病史、處方等信息的好處了。而美國也開始追趕這股風向。

然而,EHR系統的登場讓很多人感到懊惱。芝加哥大學的兒科醫生洛麗塔 · 阿爾克雷希(Lolita Alkureishi)回憶了HER剛剛出現在她診所時的場景,那是2010年。“就好像你在目睹悲傷的五段論(否認、憤怒、對峙、絕望、接受),”阿爾克雷希說,當時她自願指導同事使用這套系統。 “人們很生氣,詛咒電腦哀嘆紙質文件要消失。他們試圖和我討價還價說‘你能幫我輸入命令嗎?’最終有些人接受了它,而還有些人一直沒能適應。”可悲的是,很多老醫生將EHR視爲自己該退休的信號

這種轉變對醫患關係也產生了極大的負面影響,布朗大學的兒科與內科醫生伊麗莎白 · 託爾(Elizabeth Toll)說 :“在那之前,我會告訴你,我的工作是以人爲中心的。在那之後,我的工作立刻變成了以電腦爲中心。如果你不向電腦投注百分之百的注意力,就會犯錯 :你會選錯藥,或者選錯劑量,或者開錯檢查。我常常會感覺,患者的重要性已經下降到第二位。”事實上,2017年的一項研究證明,醫生花在文書工作(很多是在下班之後)上的時間是看病時間的2倍。

阿爾克雷希決定和芝加哥大學普利茲克醫學院的內科醫生、助理訓導長李薇薇(Wei Wei Lee,音譯)一同研究這個現象。2016年,她們對53項研究EHR對醫患互動影響的研究做了綜合分析。其中有6項研究定量分析了EHR的使用情況,發現它平均佔據了一次看診時間的32%。2017年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的內科學副教授內達 · 瑞坦納瓦恩扎(Neda Ratanawongsa)的一項研究發現,衛生服務提供者在一次看診中有30.5%的時間將注意力分散在患者和電腦之間,另有4.6%的時間在默默敲鍵盤,有33.1%的時間專心和患者討論

綜合分析既識別出了令人擔憂的行爲,也識別出了好的行爲。和患者的交流經常因爲敲鍵盤而暫停,也經常被突然轉移注意力而幹擾,因爲醫生有必須通過屏幕解決的問題。只有大約10%的醫生會和患者分享屏幕上的內容。當他們這樣做時,會很受患者歡迎。有研究發現,外傷患者在平板電腦上看到自己傷口的掃描圖時,會感覺自己的參與感更強。

基於瑞坦納瓦恩扎的研究,李薇薇和阿爾克雷希爲EHR開發了一套“以患者爲中心”的最佳方案,這套方案已經在普利茲克醫學院的所有醫學生中傳播,還包含在了醫務人員的EHR培訓當中。其中的技巧包括 :在看診前先瀏覽患者病歷,這樣,你就可以在最初的“黃金一分鐘”裏先與患者眼神交流和溝通 ;放電腦的位置要形成“信任三角”,讓給患者可以看到屏幕 ;輸入數據時,大聲念出來,讓患者能聽到並發表意見 ;討論敏感話題時,遠離技術。

在美國,HER體現出的破壞力很強,原因之一是設計時遵循的事記賬的邏輯,而不是瑞典和英國等國家遵循的照護患者的邏輯。新推出的系統要更好一些,瑞坦納瓦恩扎說,其中結合了針對患者的操作工具。同時,有些操作方法引入了“醫學記錄員”(medical scribes)來幫忙記錄,或者採用了“團隊照護”方案,由一名護士或助理分擔記錄任務。另一種有效的方法是,讓患者知道應該如何應付 :如果醫生開始過度關注電腦,那麼可以直接提醒醫生。

《環球科學》2019年3月刊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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