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願意忍受今天的我的寂寞,來代替忍受比今天更寂寞,未來的我的寂寞。——《心》

 

櫻井在奔跑,如同所有日劇都曾出現過的經典場景。

衹是故事的主角已不再是青蔥少年,所追趕的也不是什麼青春的浪漫。

 

停在電梯前,櫻井醫生罕有焦急的神情引起了很多注視,可是櫻井緊盯著電梯上的螢幕數字,對於身邊的目光一概不理。

等電梯的時間也是煎熬,櫻井最終選擇越過病房,跑到了後樓梯。

 

四樓...三樓...二樓...

奔跑同時,他也在想到底自己爲何如此衝動。

 

這樣的自己,連櫻井也覺得陌生。

剛剛的對話裏衹是提及了松本潤。只是一個平凡的姓名,無論是姓氏,或是名字。

可是明明就連這位來求診的病人的性別都不知道,櫻井還是匆促的來到了急診部。

 

急診部門很大,可是佈局清晰分明,然而在急診部轉了兩圈,櫻井發誓自己沒有見到松本潤。

裝作無意地走向當值護士,儘管頸項下是剛剛匆匆趕來時造成大汗淋漓的狀況,櫻井仍能做到臉不紅氣不喘,輕柔的聲綫詢問起松本潤。傾慕著櫻井的夏菜第一次被櫻井主動接觸,自然是理由也不過問直接把關於松本潤的資料全一一告知。

感激醫院對於個人資料蒐集向來十分重視,櫻井毫無阻攔的獲得了松本一切訊息,包括出生日期,包括求醫記錄,包括聯絡號碼,也包括了住宅地址。得到需要的東西,櫻井也不吝嗇的給予了這位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護士一個紳士的笑容和短促的謝謝,然後便頭也不回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把松本的手機號碼輸入到自己的手機,彷彿對方會給自己來電般,櫻井給松本設置了特別的分組,也給予了它獨有的鈴聲。

直到完成了輸入,櫻井的注意終於又回到了漱石老師的《心》,才又想起了丟失了的書籤。可是這相比起上一刻所發生的一切已經無足輕重,就連剛剛沉重而失態的腳步都變得輕盈愉悅。就這樣維持著走向了書桌之前,櫻井拿起了心愛的書,讀到了被風吹到的頁數。

——平時大家都是善人,至少大家都是普通人。然而正因為一到緊要關頭就會突然變成惡人,所以纔可怕。

 

就在這一刻,或是更早在《心》停留在此頁時,抑或早於書籤掉落時,被櫻井在遇上松本後給自己內心親手扣上的一層又一層枷鎖開始被拆解,被鎖在裏頭的怪物似乎用盡全力破壞束縛,利爪一下一劃的留下了無數痕跡。最終它得償所願,解開了纏人的枷鎖,衝破牢獄。

這是櫻井親手放棄的最後的防綫,親自釋放的它。

 

惡人?

他禁不住為夏目漱石老師對於自己的瞭解興奮得在房間大笑,捧著腹部的他完全止不住放聲的大笑,顧不上親愛的老師跌落在地上,失去了書籤的書已經合上,而櫻井已經不會再迷失於《心》。

心。

 

*

 

櫻井從醫院請了兩個星期的長假期。

縱使其他同屬內科部門的醫生們極力哀求,再加上前輩們的威逼,櫻井仍然溫醇的拒絕了所有人,在忙碌的六月流感高峯期扔下了醫院的一切事務。

 

就在那天,在醫院裏沒碰上松本,櫻井解鎖了手機按進通訊錄,似是輕撫情人般撫掃過那個動人的名字。

 

「喂,這是松本。」

如果說上次在事務所遇見時櫻井過分著重抓在手裡的松本的感覺忽略了聲音,這是櫻井第一次仔細聆聽到松本的聲音。

相比起相貌,松本的聲音沒有櫻井所幻想的那般動人,卻同樣勾魂。

那把聲線衝口而出的是濃濃的少年味,像極了變聲中的男生積極要表現自己的男人味。過後便是某些字拖帶著的奶音,那是大口咬進棉花糖的甘甜,甜絲絲的味道滲入的是軟糯的口感。

真適合你。

 

櫻井沒有回話。他還未打算要揭露自己的身份。時日尚早,時機未到。可是隻有那一句話又未能滿足櫻井,於是他沒有掛線,只是繼續把手機託在耳邊,等待松本再一次說話。

松本沒有讓他失望,鍥而不捨的餵了數聲。聆聽著這把聲音,櫻井已然進入自己的思緒,裏頭裝滿的是無法言說的情慾。下身的性徵已經微微抬頭,似是不滿自己離聲音太遠而想要變得與上面更貼近。

幸好櫻井正享受著無人打擾的午飯時間,他放棄了自己在醫院建立的自我規範,盡情在自己的空間內釋放性慾。

 

松本的聲音開始變得毛躁,似是認定了這通電話是一通惡作劇電話。

「我知道你是誰。這已經不是你們第一次騷擾我了,我只再說這一遍,我不會為你們工作,你們儘管搞你們的小動作。」

把話說清後,松本毫不猶豫地結束了通話。櫻井的慾望快要被釋放,他只是一手繼續套弄,另一手緊握著自動關屏的手機放在書桌之上。從黑屏的倒影之中,他看見自己的眼神寫滿了佔有欲與控制慾。

松本潤,這三個字充滿著誘人的魔力。櫻井一次又一次重複喃喃到這個名字,直到最後沉喘中低吼了一聲。

一切又回復釋然。

 

他開始跟蹤松本了數天。

夏日的清晨很早。彎月的工作還沒結束,天色卻已然微亮。朦朧帶著朝露的天色之下,小區只有寥寥數人。炎炎夏日的暴風雨尚未穩定,雨水隨時又再傾盤倒下,只有清晨早起晨運的老人遊走著,或是躺在公共椅,酒局後宿醉未醒的上班族。這使櫻井在寥寥無幾的人中格外醒目,只是此刻亮眼的他沒有觀眾去欣賞,也無暇顧及是否有人在意著自己。

櫻井眼底寫盡了疲憊。在小區的公園逗留了一整夜的他下巴已經冒出淺淺暗綠的胡茬,眼圈淡淡帶黑似乎快要蓋過眼眸的神彩。半眯著的眼睛宣告著它的主人快要撐不住而昏睡過去,可是他仍然竭力保持清醒,生怕眨一下眼睛便錯過步入社區的松本。

松本已經徹夜未歸。

櫻井爲此暗自生氣,他厭惡一切的沒規範。雖説醫生一職常常讓他加班或臨時上工,可是這些都被他一一掌握在手中。松本的出現本打破了規律,卻讓櫻井興奮莫名。現在,松本不規則的生活卻讓他忍不住惱怒,恨不得把人擄回家中好好教育。

 

昨夜很晚,櫻井又回到了松本居住的小區,抬頭望向松本的公寓卻不見燈火。本已慾火不得盡泄而暴躁,卻未想到迎接自己的衹有未明的燈火,未歸的夢懸。他假裝成快遞小哥,步向公寓大樓,找到了已到中年保安。

「晚安,我來找8樓A室的松本桑,有他的快件。」早已備好職員證件,犯睏的中年也沒仔細查看,很快便告知了櫻井松本不在。老式公寓單位少,居住的人更少,保安自然是掌握了居住者的動向和習慣。

「小哥你是新來的吧,面很生,」説起松本,他倒是滅了一點睡意。「松本桑經常夜夜不歸,白天也是很少能夠見到,倒是這幾天忽然又穩定下來......今天你來他就不在,你註定是沒運的了。」

「大概是工作關係吧。」櫻井聽出了弦外之音,中年流露出一絲玩味的神色,似乎對松本的不歸早已下了定論,可想而知也不是什麼好的念頭。

「大概吧。」中年見櫻井正兒八經的也沒有了說下去的興趣,揮揮手道:「小哥你也別等了,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呢。」

「不管怎麼樣,先謝謝你了。」頭戴著鴨舌帽的櫻井壓下了帽壓下了聲綫,看不出神緒也聽不出情感。

 

夏日的夜不長,櫻井有的是耐性。松本潤,多久也等。

雙肘借力於膝蓋上,櫻井指尖扶額,把從清晨起開始漸多的人羣全收進眼簾。依然未見松本的蹤影。爲了拭去睏意,櫻井最終選擇站了起來,緩緩地在小區內行走。所幸老式公寓保安不完善,衹要櫻井避過了與之交流過的保安便能無阻通行。眼神不錯過任何經過身旁的男士,在保持不會手臂與手臂觸碰到下,櫻井想起來自己前數天製造過與松本擦身經過的機會。

他身上的味道很香。在電車裏,在事務所中他也無法自控的吸取那陣清新的味道。那是有別於衣服上洗衣液的香氣,那是松本費洛蒙的氣味,帶著濃濃的奶香味,與之聲綫完美契合。櫻井將至解釋為松本身體不自主的要引誘自己的訊息,比起坊間所傳的Omega香氣更會認主,只散發給特定的人。

而自己便是那特定的人。這想法讓櫻井心情愉悅,稍微掃過了見不著松本的不快,他心底裏暗自原諒了松本。

直到櫻井終於尋獲到松本。還有他身旁的一女一男。

 

櫻井躲到柱子後邊,他身邊不熟悉的二人讓櫻井拿起了手機打開了攝影功能。

一夜的時間都與這兩人度過?櫻井不是沒想過松本身邊總會有圍著轉的人,衹是他尚未知道自己對松本的控制慾已然達到無法想象的地步,連櫻井都忌諱這麼可怕的自己。

可是他不打算再一次壓抑自己。

他不希望他身邊存在自己以外的人,誰都不行。

 

「明石,......」另一邊廂,松本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被偷怕著,衹想把思路釐清,一夜未睡的三人還在爲刑事案件傷腦筋,而衹有松本仍然活力充沛。

「立花!」穿著平底鞋的立花覺得自己要走到生命的盡頭,此時松本指著自己卻連名字都喊不出來讓她終於崩潰,氣得直跳腳。顯然這不是三人第一次一起工作。

「對,」松本笑得呲牙,對此沒有一分的愧疚。「我們接下來還有地方要去,但我想回家先拿點東西......」

「松本桑我要回去學習!」「我要睡覺!」兩人同時開口,聲綫裏滿滿都是淚。

 

明石,立花。

櫻井把名字牢牢記在腦中,再欣賞了松本的笑顔數分鐘,又忍不住為動人的容貌拍下了數張照片,終放下了手機,轉頭離開。

「你身邊有誰都不行,」櫻井掀起了嘴角,心底無聲地宣告了無形的佔有慾:你衹能是我的。

 

「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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