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向日葵花田裡追貓的景象，我只能想像。

 

「老師!老師!這朵向日葵給你。」他氣喘吁吁，脹紅著臉，卻難掩興奮地說。

 

他是我帶營隊的小朋友，姑且稱為男孩A好了，雖跟他說過好幾次叫我葛格就可以了，但還是習慣性地叫我老師。我坐在司令臺的邊上，這司令臺不高，坐著腳都還碰得到地。看這時間和他身上髒掉的衣服，有些不解。

 

「你怎麼自己一個跑回來了呢?」我問。

 

營隊時間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三點，早上由小朋友的家長送來，下午再由我們送回各自的家裡，剛好，今天輪到另一個”老師”送他們回家，但現在已是五點，照理說是他在家裡看卡通的時間。

 

「這朵向日葵給你。」

「喔，好，謝謝。」接過他的花，卻又有另一個疑問 ，「可是，你為什麼知道我在這裡?」

「另一個老師跟我說的，而且老師你忘了這是我的學校耶。」他笑得眼睛瞇成了一線。

 

是啊!這個營隊就辦在他們的學校，一來是方便(我們就借住在學校裡)，另一方面也是他們原本就熟悉環境，比較不會有危險。我們把小朋友們分成了五個小隊，每一小隊有兩位他口中所說的”老師”，營隊的內容不外乎就是帶小朋友們做些平常不會做的活動，如大地遊戲，或是一些手作課程，當然，每個小朋友的反應都不大相同，但大致可以分成三大類，有從一開始就非常熱情的、開始活動後慢慢熱絡的，或是從頭到尾都很害羞的，而男孩A剛好就屬於第三類。

 

「你看你的衣服，怎麼都髒了?」我從司令臺邊起身，蹲下，把向日葵擺在一旁，拉起他的衣角拍了拍。

「剛在找我們家的貓。」

「找貓?」

「跑進花田裡面。」

「你家旁邊的花田?」

「嗯，可是跌倒了。」

「誒，你跌倒了?」

「沒有受傷啦。」

「那貓...」

「又自己跑回家了，」他接著說，「但爬起來看到這些花好漂亮，就想說拿一朵送給老師。」

「所以你才跑回來學校?」

「嗯。」

 

我抬起頭望著他，他的表情看起來變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喜歡這裡的藍天，看不見城市裡的高樓，一種沒有遮掩的藍，好在今天沒下雨，好險。拿起那朵向日葵，向日葵的黃，在太陽的照射下，成了更為亮麗的顏色，真美，心中不由得發出這樣的讚嘆。

 

「謝謝你的向日葵，真的好漂亮。」

「那...那....我要回家了。」

「我帶你回去吧，比較安全。」

「好。」

 

我站了起來，牽起他的手，他的手比想像中要小。後來，那段路到底走多久有點忘了，似乎比平常還要更久些，但不會忘的是，那一年，我闖進了整個夏天，那一朵向日葵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