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17日更新:

這篇文章發表近一個月了,雖然點贊的不多,但我知道看過的不止這十幾個朋友,因為已經發現被多個平台抄襲,涉及簡書、百家號

、微信公眾號(部分已舉報下線)。有全文照搬的,有砍掉一半的,有摘取段落的,這其中無一人和我聯繫。目前為止,我只收到了一名知友發來的請求轉載私信,並表示同意。
我很開心有這麼多平台看得上我的文章,但還是麻煩各位要點兒臉。我的授權不收費,只是辛苦各位轉載之前和我打聲招呼。如果您實在社恐

,不想和活人交談,那也麻煩您在自己的平台上註明原文作者。
浮躁時代,功利為首,煩請給予原創最大的尊重。以下為正文原文。

《大象席地而坐》,一部四個小時的劇情片因為導演胡波

離世而備受關注。有人說,這部電影是因為導演本人的「番外故事」才得以被眾人誇讚,就像曾經「一跪成名」的《百鳥朝鳳》;也有人說,胡波用自己的死亡實踐了電影所表達的源自生活的絕望,他值得被稱讚,更值得被悲嘆。在此,我不想贅述胡波導演離世的種種因由,也不想討論這部電影的藝術價值,我只想聊聊電影中的人物,和他們各自的絕望。


在全市最差的高中里,韋布、李凱、黃玲都在苦苦掙扎。

在畸形家庭中成長的黃玲與教導主任曖昧不清,在緋聞視頻瘋傳之際,她選擇逃離;同樣缺少家庭關愛的韋布,在一場意外中身陷囹圄,隨著一連串的反抗無果之後,他也選擇逃離;受到校園霸凌的李凱,一心想掩蓋被欺辱的事實,可最終依然把槍口對準自己。

黃玲和韋布的絕望讓人窒息,他們帶著原生家庭的傷痕逃離,但原生家庭是每個人都逃不過的浸染。心理學家弗蘭克·卡德勒在《重建自我》一書中曾說,

「生命中最不幸的一個事實是,我們所遭遇的第一個重大磨難多來自家庭,並且,這種磨難是可以遺傳的。」

黃玲遭遇的第一個重大磨難便是父愛的缺失,而母愛也隨著母親常年酗酒被消磨殆盡,青春期的她變成了一個得不到愛的孩子,所以才會把教導主任對她些許的好當作愛。而韋布,和暴躁父親的關係日漸崩壞,又繼承了母親的軟弱,他連反抗都帶著怯懦。

《歡樂頌》里有句台詞說,「一個人的家庭就是一個人的宿命。」這並不意味著要把成年後遭受的所有不幸都歸責於原生家庭,而是在每個人的成長曆程里,原生家庭都有著難以估量的影響力。

影片里的另一個主角於城,在家中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存在,因為大家更愛他的弟弟于帥。但當于帥出事時,他不得不為之奔走,否則就會被母親罵「不要臉」,被全家唾棄。似乎他的存在只是為了讓弟弟更好,所以成年後的於城,沒有自我。

當然,原生家庭帶來的影響也不都是負面,黃多多的大氣、懂事,都源自黃磊和孫莉對女兒寵而不溺的愛,而黃孫夫婦數年不變的感情讓多多在充滿愛的環境中成長,這也保留了她內心的童真。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不是每個孩子都像黃多多那樣幸運。

英劇《梅爾羅斯》中,卷福飾演的帕特里克從8歲開始被父親性侵,同時又被父親威脅說,如果敢說出去,就殺了他和媽媽。直到父親死後,40歲的帕特里克才有勇氣向母親吐露心聲,可換來的卻是母親一句雲淡風輕的「Me too」。

也許對父母來說,帕特里克的出現根本就是個意外,沒有人關心他,沒有人在乎他。所以成年後的帕特里克吸毒、自戀、精神分裂,甚至有自殺傾向。

而黃玲、韋布、於城,他們的出現對他們的父母來說,或許也並沒有那麼重要,甚至是個累贅。所以黃玲的母親才會對她不管不顧,乃至譏諷她出去約男人;所以韋布的父親才會對他惡語相向,乃至全家人都輕視他;所以於城的母親才會只關心於帥,而對他肆意打罵。

他們都是被原生家庭拋棄的孩子。

沒有人在意他們經歷過什麼,大家只會說,黃玲勾引教導主任,是個婊子;韋布是個慫包,可以隨意欺辱;於城腦子有病,故作高冷,一事無成。

探討原生家庭,並不是要為個人的頹廢和失敗找借口,心理諮詢師武志紅說,

「我們在談論原生家庭並非是在怪罪家庭,而是在尋找個人成長的原因,同時,我們都可以對此做出改變。」

也就是說,只有在承認原生家庭的影響之後,才有可能進行自我救贖。但救贖,多難啊。

英劇《梅爾羅斯》豆瓣評分9.0

《梅爾羅斯》里,40歲的帕特里克在父親死後,自以為已經走出了那段陰影,才有勇氣向母親說出自己被父親性侵的事實。但當他得知母親從頭至尾都是知情者時,耗費數十年修補好的心理防線再一次崩塌,他的一生註定要背負著來自父母的恐懼,他逃不開宿命。

英劇的例子可能過於極端,可原生家庭的影響力從來不容小覷。高曉松在《奇葩大會》上說,自己直到40歲以後才漸漸擺脫對原生家庭的不滿,真正走了出來。而黃玲、韋布、於城,他們還年輕。

黃玲和韋布去滿洲里看大象,去尋找生活的另一種可能性。或許,他們最終會與世界和解,與自己和解,他們是幸運的吧。而李凱,就沒那麼幸運了。


在李凱的故事裡,都是校園霸凌的傷口。

他被于帥拍下了尿尿的視頻,因此偷了于帥的手機。在整個影片里,我們看不出李凱成長在怎樣的家庭環境中,但可以想見,他必定是信任父母的,否則,他不會在韋布向他求助時,選擇把消息告訴韋布的父母。但在學校的遭遇,李凱並沒有對父母說,因為內容太過羞恥,觸碰了一個青春期少年的底線。

李凱本以為偷了手機就沒人能知道他的事,但當於城嘲笑著對他說「你就是那個尿尿的小孩」時,李凱絕望了。他沒有守住自己的底線,他朝自己開了一槍。

沒有人會在意那段視頻對李凱的影響,他們只會說「至於么」。就像在現實中,面對許多被霸凌者的例子,他們也會說:「至於么?」

2016年,GS雜誌與QAF中文站聯合製作了一部校園欺凌紀錄片《傷痛》,受訪者有暴力事件中的受害者,也有旁觀者,唯獨沒有施暴者。借用片中一位受訪者的話,

「真正的施暴者不會記得這些事情,只有被欺凌者才會記得,因為曾經的經歷對被欺凌者造成的傷害是無法磨滅的。」

在受訪者描述的經歷中,被欺凌的方式各不相同,有性侮辱,有惡作劇,也有言語謾罵,故意排斥,但無一例外的,他們的老師都未曾重視,更有甚者,與施暴者為伍。

回到電影中,于帥是校園霸凌的施暴者,而李凱、韋布,還有許多其他不知姓名的學生,都生活在於帥的欺凌下。教導主任對此不僅全然知曉,甚至還會調侃被欺辱的學生。對他來說,這所全市最差的學校里都是全市最差的學生,學校要拆了,他要去新學校了,而這些差生們長大後都會去賣烤串,所以學生們的遭遇與他毫無瓜葛。

紀錄片《傷痛》里,所有受訪者都提到「老師的作用」,他們說,如果當年老師肯為自己說哪怕一句話,對受害者而言都是莫大的鼓勵,但老師們沒有。老師們和施暴者一樣,嫌棄那個被欺辱的孩子,在孩子的父母提出轉班時,老師們不得不用「誰班上人少就去誰的班上」的理由安置他。老師們覺得這些受欺負的孩子性格有問題,精神有問題,心理有問題,家庭有問題。他們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一個孩子為什麼會被欺負。

值得慶幸的是,紀錄片中的受訪者在長大後都放下了那段傷痛,他們原諒的不是當年的施暴者,而是多年來活在陰影下的自己,他們放過了自己,但施暴者永遠不值得被原諒。可惜,電影中的李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對青春期的孩子來說,學校就是整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裡經歷的一切挫折都會讓他們幻想成年後的生活。也許成年後,離開學校這個圈子,就會有選擇美好的權利。

但成年人的世界——混雜了物慾的世界——只會更醜惡。


電影中的另一個人物——老人王金,在半隻腳已經踏進棺材的年紀,被兒女逼迫著賣房、住養老院,因為兒女要給孩子換一套學區房。現在,全家五口人擠在王金的老房子里,可王金寧願睡在陽台,也不願去養老院度過凄涼的晚年。但他沒有和女兒直言,只是以養狗為借口。

兒女,太習慣對父母索取。就算自己已然成年為人父母,就算憑藉一己之力真的沒辦法承擔高漲的房價,就算想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好的成長環境,我們就該榨乾父母嗎?

女兒從來沒有真心聆聽過父親王金的心裡話,只會在與父親相伴十數年的狗死了之後說,「死了也好,這樣就可以安心去養老院了」。王金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可以隨意汲取的資源庫,在榨無可榨時,就棄如敝履。

總是天真地以為,在歷經世間苦痛之後,歲月會對年邁之人溫柔一些,可世界從來冷酷,不管你是牙牙學語還是步履蹣跚。

老人王金在自己的狗被咬死之後,曾去對家討說法,但卻被誤解為訛錢,他被年輕人侮辱,被謾罵,被輕視,可王金想要的,不過是一聲道歉。在他被意外捲入韋布的逃亡計劃時,這個退伍老兵被街道混混們圍堵,被威脅,被推搡,可兒女卻避之不及,只有不諳世事的外孫女迎上來叫「姥爺」。

王金也逃離了,即使他在中轉站對韋布說「離開並不能改變什麼」,可他自己還是選擇離開。或許他想看看那頭大象在那兒坐了那麼久,有沒有看到一絲世間的善良與希望。或許和韋布、黃玲一樣,他也期待著遠方的大象能為自己糟糕的生活帶來一絲改變。

可那頭席地而坐的大象,真的代表著希望嗎?


《大象席地而坐》改編自導演胡波的同名短篇小說,在小說的故事最後,胡波這樣寫道:

「等我貼著它,看到它那條斷了的後腿。它看上去至少有五噸重,能坐穩就很厲害了,我幾乎笑了出來,說實話我很想抱著它哭一場,但它用鼻子勾了我一下,力氣真大,然後一腳踩向我的胸口。」

大象並不自由,它哪兒也去不了,只能坐在那兒等待死亡的降臨。而看到它的人,也並未得到救贖,他們被壓倒在生活之下,死在大象腳下。

不管在哪兒,生活都是一個樣。

所以王金對韋布說,「你能去任何地方,可以去。到了就發現,沒什麼不一樣的。但你都過了大半生了,所以之前,得騙個誰,一定是不一樣的。你懂我的意思嗎?你不懂,你在想別的。我告訴你最好的狀況,就是你站在這裡,你可以看到那邊那個地方,你想那邊一定比這兒好,但你不能去。你不去,才能解決好這兒的問題。」

電影並沒有像小說一樣以悲慘結局收尾,導演胡波還是給了觀眾希望,也給了韋布、黃玲、王金一次選擇的權利,可胡波自己卻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願天上的那頭大象不再坐在原地,而是載著胡波在燦爛星空中徜徉。


推薦閱讀:
相关文章